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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七步

作者:理察.麥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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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瀏覽這張紙,點點頭,漸入佳境,他想,可能更接近解開難題了。他看著兩張紙上的等式,他敢留下白紙黑字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如果時間許可,他可以把這一切全背下來,記在腦海裡。願神保佑,不讓任何人搶走這張紙。並非有了這幾張紙就讓亂流的問題迎刃而解;但一個想像力豐富的數學家,可以馬上看出端倪,知道他正在動什麼腦筋,在理論上進一步往前推進。他朝自己點點頭,等晚一點再把它記下來,那樣安全多了。
還是他們根本兜不攏?難道這一切瘋狂的遭遇,只因為和維爾林賭輸了?
氣墊船上那名男子告訴他,如果他研究工作完成就可以回家,如果那是真的該有多好。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不太可能,但這種想法還是很誘人。
侍者來了,他點了一杯啤酒,一個香腸三明治,他可能不會吃,但他總覺得,應該點些東西。
克里斯凝神注視著他,不知道他是因為酒店太擠來跟他併桌,還是他就是原本應該在火車站和他碰頭的男子。他三十歲左右,儀表堂堂,看來很嚴肅,咄咄逼人,一個典型的德國人,正對著他微笑。
他們一看到他,克里斯突然一個箭步,衝進一棟大樓門口。他奔跑的腳步聲,在天花板低低懸垂的狹窄長廊上迴盪。拜託,可千萬不要沒有後門!他真怕舊事重演。
當他步履沉重地走在蓋了屋頂的卡貝爾橋裡頭時,古老的木頭在他腳底發出空洞的回聲。他過橋,穿過對角線,到盧森另一頭。往右望出去,他看到橋旁有個巨大的八角形石塔,不知道那是什麼建築。
接著,一個反射動作,他猛拉車門把手,再用肩膀撞開車門,踉踉蹌蹌站穩腳步,左手抓起包包,他知道,無論如何,不能丟下旅行袋。一轉身,他開始往街上狂奔。
他看看錶,六點七分,八點之前他要幹嘛?訂個旅館房間?那似乎很不智。就他所知,明天早上,搞不好他已經在東京了。
他跌落到一個全是瓦礫碎片的院子裡。整個身子墜落在一個木條箱子上,把它壓個粉碎,身體被撞擊得痛苦哀號。接著他半躺半坐,背靠著圍籬,試著恢復正常呼吸。他的包包就在身旁。他點點頭,無力的笑笑。儘管全身酸痛,他對自己感到一種莫名的狂喜。他已經擺脫那兩個雜種的魔掌!
「你只好相信我的話,」男子回答:「請給我戒指。」
他在盧森恐怕得漂泊無依了。
「很好,」男子回答:「現在,麻煩你。」
接著,他伸手到夾克裡頭,克里斯全身緊繃,提高戒備。男子笑容加深了,好像知道克里斯在擔心什麼。他沒有掏出任何槍枝,反而拿出一把鏈在黑色塑膠標牌上的鑰匙,扔到桌上克里斯面前。「拿去,」他說。
「你可以在那個房間裡找到你的女神,」男子告訴他,帶著極端濃厚的德國口音。
他本能的往大馬路上狂奔。一部車子發出尖銳刺耳的煞車聲,一陣顛簸後猛然停住,離他只有幾吋遠。他聽到車裡傳來含糊的怒斥聲,八成是法文的三字經。他不予理會,一下跳到路邊,再次回頭匆匆一瞥,只見那兩名男子緊追不捨,臉上表情m.hetubook.com.com猙獰陰森,目不轉睛。顯然,他一定跑不過他們,他得想出其他花招,才能甩脫他們。
他讓門虛掩著,很快轉身上樓,三步併兩步,到了第一個樓梯平臺,往轉角處一跳,當身體撞上牆壁時,他痛苦的齜牙咧嘴。
在他全神貫注投入方程式和所有想得到的變數之前,這是他最後意識到的念頭。他開始在那頁菜單背面塗寫一些數字和符號,他腦中這部電腦專為解決手邊問題啟動。一如過去,其他一切全消失了,包括周遭環境和他的身分問題。他其實已經變成一部沒有人格的電腦,一部思考的機器。數字似乎從筆尖源源不絕流出,鉛筆好像變成他的大腦和紙之間的導管;或一管充滿數字和符號的牙膏,他很快把它們全擠到紙上。他並不覺得他和迅速出現的一列列數學運算有關,一切彷彿來自大腦以外的某個源頭。
克里斯伸手到夾克側面口袋,拿出戒指,放在桌上他前面,對方快速抓起。「謝了,」男子說,點個頭,很快站起來,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出門,消失在夜色中。幸好他以為我是個大白癡,克里斯想。
好吧,那兩名男子是何許人?他想。他們顯然不是中東人。難道說,他們代表涉入這個困境的另一個集團?天哪,他想,這些集團難道沒完沒了?他腦中無法釐清他們到底各代表誰。有一隊人馬在亞歷桑納州、他家那對男女、米翰和尼爾森、遑論維爾林了。飛機上的貝希,藍天鵝酒館的男子,還有亞麗珊卓,照理說,他們應該是為同一個集團工作。他離開戲院時,飛車追逐他和亞麗珊卓的人,第二天早上追逐黑頭車的人,氣墊船上的人,蒙馬特的中東人,他和亞麗珊卓離開玻璃遊船時,用哥羅仿迷昏他們的人。他們又怎麼兜在一起?
看到房裡空無一人,他一點也不意外。
女公關帶他到酒店後頭一張兩人坐的小桌子,遞給他一張菜單。天哪,難道我要再吃一餐?克里斯想。對你來說應該不成問題?他腦子反駁,只要時鐘滴答滴答響,你就肚子餓。
「她人還好嗎?」克里斯問。
「我怎麼知道,她人真的在那裡?」克里斯逼問。
上面數來第二張鈔票,頂端有一排小字。
他跑回巷子裡,找到他扔包包的那個圍籬,停下腳步,猛然往上跳,伸手抓住籬笆頂端,兩腿用力試圖爬上圍籬,鞋子在木條上磨蹭,最後還是得靠臂力把身體往上拉。他設法讓一隻腳先跨過圍籬,再拿它當槓桿,把整個身體拉擡到圍籬上頭,然後翻滾下去。
男子總算吹完那幾乎撕裂耳膜的號角,他鬆了口氣,現在覺得喝采聲、口哨聲、跺腳和啤酒杯碰撞桌面的聲音,聽來好多了。這時,一名褐髮年輕男子走到他桌子旁邊,一屁股坐在他對面。
接著,他想起那個原本要和他碰頭的男子,他應該還在火車站,這下已經無法和他聯繫了。
「拜託,停止,」他喃喃低語,努力想放空他的腦袋。他覺得大腦已經麻痺。禍首難道是亂流問題?他根本無法相信。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克里斯趁機喘一口氣。當他跑到下一條街,再回和-圖-書頭看,發現那名男子一躍而起,作勢要追打他的樣子。原本在追克里斯的那兩名男子閃避不及,和他猛烈衝撞,三個人同時倒在鵝卵石路面上,如果易地而處,這種場面實在很好笑。但克里斯沒有這種閒情逸致,他稍微喘口氣,轉到另一條街上,再沿著人行道奔跑,路人紛紛走避。他得趕快停下腳步,因為他身體左側開始感到刺痛。為什麼平時不照原來的規畫,每天早上慢跑?真是咎由自取!

他緊張的看看錶,不覺欣慰的發出讚嘆聲。差一刻八點。他的頭腦似乎有種潛力,下意識的保留一個鬧鐘,可以提醒他,不要錯過重要的約會。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情形了。
他攔住一位過路的女人,打聽伯納霍夫酒店在哪裡,鑰匙標牌上就是印著這家旅館的名字。她告訴他之後,他轉身朝卡貝爾橋走去。
好吧,他想。至少可以打發時間,他打開夾克最上面口袋的扣子,拿出摺疊好的菜單,打開來,眼光迅速瀏覽一遍所有的註記。沒錯,他發現,這的確是一個新的解法,微不足道,但的確是新的方法。他不知道最後會有什麼結果。
當他從口袋裡掏出錢,開始數鈔票準備付帳時,終於找到答案。
「咳,算了吧,」他咕噥一聲。他拿了鉛筆,謝過侍者,再仔細看看菜單,是用塑膠皮裝訂的。他四下張望,把它放在座位上,再慢慢撕下其中一頁。損毀菜單,判刑兩年,他想像法官陰森森的說。
侍者送來三明治、咖啡和水,當他正準備吃時,他又開始懷疑,這些食物也被下藥了嗎?再皺皺眉,氣急敗壞的把這個念頭拋到九霄雲外。他把旅行袋放在旁邊位子上,打開包包仔細檢查裡面的東西,翻遍每一個口袋,每一個褶層,包包裡每一吋地方。
侍者送來一杯啤酒和三明治,砰的一聲擱到桌上,很快轉身離開。號角繼續狂吹,克里斯只好做個鬼臉,喝口啤酒。酒的味道很好,醇厚可口。但邊喝邊聽那震耳欲聾的鬼號角聲,實在美中不足。
還好有,克里斯衝到後門,一把拉開,前面是條巷子,可以通到下一條街。
到了下一條街,一個大轉彎,他跑上人行道,差點撞上路燈,他用左手推開,這裡行人更多。他是否最好停下腳步,混到人群中?但他很快打消此意,那兩個男子遲早會抓到他,這點他很確定。他一邊從齒縫中吐氣,一邊閃避路上的男男女女,他們大半被迫閃到路邊,以避免衝撞,臉上表情不是瞠目結舌就是火冒三丈,他們不斷發出吃驚和怒罵聲。
五點剛過,夕陽正朝遠山下沉。盧森的確是個可愛的城市,他想。很可惜,他沒心情好好欣賞五光十色的美景:上頭蔚藍的天空,環城碧綠的山丘,往各個方向望去,都有湖光山色。如果是個單純的觀光客,他就可以盡情徜徉其間。但今天這種情況,他只能擔心亞麗珊卓和自己的安危。
電梯遲遲不來,他轉向衝到樓梯口,三步併作兩步,往上飛奔。等他跑到三樓那個房間時,早已氣喘吁吁,他很快把鑰匙插入洞裡,打開門,房裡一團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他到處摸https://m.hetubook•com•com索找電燈開關,找到後開了燈。
他深深吸一口氣,步履蹣跚沉重的走下樓梯,再到後門往外探頭看看,那兩名男子正轉向下一條街。成敗在此一舉,克里斯想。他往回跑到前面入口,再回到人行道上。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中計,再回頭找人。他得避開他們。
號角爆發出的音量十分刺耳,克里斯差點喘不過氣來。饒了我吧,他想。這個號角是作什麼用途?呼叫十哩外的羊群?還是跟飛機打信號?
他站在外牆上,氣喘如牛,一隻手掩住口。下面,他聽到兩名男子匆匆衝進樓房裡,腳步咚咚咚沿著走道奔跑的聲音。接著聽到他們跑到大樓外面,消失在巷子裡。天哪,成功了,他想,真是不可思議。
有那麼一剎那,克里斯像冰凍人般呆呆坐著,眼看著那兩個男子朝他衝過來。那個原本趴在人行道上的傢伙,個子矮小精壯,白膚金髮;另一個又高又瘦,一頭黑髮。
男子一走開,克里斯放一張鈔票在桌上,付了帳,立刻站起來,提起手提袋,穿過大廳,走到入口,他走出門,左顧右盼,發現男子早已不見人影,但等他一打開戒指,很快就會回來。
到提洛爾酒店半路上,他心生一計,在一條暗巷裡逗留幾分鐘,他告訴自己,為了安全起見,他在差七點五十七分抵達提洛爾酒店,時間算得剛剛好,他想。他走進去,裡面擠了一大堆人,一波波噪音震得他不由得搖頭嘆息。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碰頭?他心中暗忖。難道人愈多的地方愈安全?一種逆向思考的邏輯。
他的目光這時再往上移,注視著卡貝爾橋木頭天花板上的畫,顯然是盧森過去的歷史畫面,他想。當他凝視著這些畫時,可以聽到橋下湍急的河水,撞擊古橋支柱的聲音。
克里斯看著鑰匙。
他往下看,不覺哀聲嘆氣起來。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或該上哪裡去。現在他只能自立自強了,他突然覺得很孤獨無助。他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回,他和媽媽一起到鳳凰城購物時,不小心走失迷路了。現在的感覺跟當時很像,是一種莫名的恐懼,一種似乎不堪一擊的脆弱。馬齒徒增,他想,他永遠逃避不了童年時銘刻在心的陰霾。
他猛然轉身,繞過另一個街角,開始跑過一條小巷,往下一條馬路狂奔。一邊絞盡腦汁,努力搜尋他看過的小說之類的讀物,想找個金蟬脫殼之計。他撐不了多久了,他已經開始上氣不接下氣,旅行包更像鐵砧般,快拖垮他的身體。
他沿路走,碰到第一家咖啡廳時停下腳步,原本想坐在露天咖啡座,後來想到這不是個好主意。那兩個傢伙想必還在找他,不管他們是何許人(他甚至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不能冒險,讓他們意外碰巧撞見他。他走進咖啡廳,選個最後面的位子,從那裡他還可以監視街上的動靜。當侍者來問他要點些什麼時,他要了杯水、咖啡和一個火腿三明治。他嘆口氣,把頭往後仰,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一無所獲。克里斯困乏的哀聲嘆氣,一邊咀嚼三明治。他還能怎麼做?他想。沒有護照,他的行動顯然受到極大的限制。他遲早會被警察抓hetubook•com.com走。他再一次自問,到頭來,那是否反倒是上上之策。他還有什麼對策?
當有個人突然從一扇門走出來,手上拿著一個大紙箱時,他震驚的倒抽一口氣。克里斯無法停住腳步,「小心!」他大叫,迎頭撞上那名男子,把他撞得連連倒退幾步。男子不知所措往右閃避,終於失去重心,搖搖欲墜。克里斯很快閃開,幸好沒有被絆倒,男子用德文詛咒他,這時他一頭撞上牆壁,在巷子裡跌個四腳朝天。
他看到前面有個路口,本能的繞過街角,開始往一條巷子猛衝,心想:天哪,可別跑進了死胡同!
他再點了一個蘋果派,同時要求咖啡續杯,再好整以暇打量燈光黯淡的咖啡廳,並透過窗戶注視著窗外的街道。咖啡廳裡十分寧靜,幾乎空無一人,可能是下午和晚上熱門時段之間客人較少的空檔。
還好不是。放眼狹窄的巷弄遠處,他瞥見下面那條街道車水馬龍。回頭一望,他看到兩名男子也已經跑到巷子裡。我得甩了這個包包!他絕望的想,包包拖慢他的腳程。但你會用得到!他的大腦憤怒反駁。他氣喘吁吁,猛吸一口氣,盡量不去管包包正在拉扯他左臂的事實。他繼續匆匆往前狂跑,把旅行包換到右手,當他急轉彎,差點和右邊的樓房擦撞時,曾短暫失速。
好吧,他下定決心,好歹總得試試。他不可能再跑下去,那種身輕如燕的錯覺已經消失,他兩條腿如鉛般沉重,再回頭,他看到兩名男子已經出現在巷口,正在四下張望,找尋他的身影。
當他一路塗塗寫寫到紙張最下面的盡頭時,他不禁眨眨眼,從迷離狀態清醒過來。他經常這樣,在成功創作後,突然清醒。他擡頭一望,驚訝的發現,外面天色已黑。天哪,他想。幾點了?
過了橋,他開始沿河岸街道走,環視四周,要找什麼?他自問。現在到底該怎麼辦?他總不能漫無目的永無止境的到處流浪。
他招呼侍者,向他借根鉛筆。當侍者去幫他拿筆時,他想,可千萬不要因為少了一個馬蹄釘,而掉了馬蹄鐵。萬一在最需要時,他無法給他鉛筆呢?他所有尚未釋放出來的理念都要因此枯竭了嗎?他希望有個筆記本,這時真的很管用。
首先得甩掉包包,他想。他再跑到下一條巷口,回頭一望,那兩名男子還不見人影,他一陣竊喜,立刻往巷子裡衝,他右手邊有個圍籬,上面掛著一個招牌,寫著:李太白餐廳/精緻美食。他把包包一甩,扔到籬笆裡頭,再繼續往前狂奔。少了一個負擔,使他一時產生錯覺,覺得自己身輕如燕,他再加速腳步往前奔。這下,他應該可以把那兩個傢伙遠遠拋在後頭!這下,他們恐怕抓不到他了,去死吧!
但觀眾顯然如癡如狂,她唱完後,掌聲如雷,還有人狂吹口哨,大聲叫好和跺腳,啤酒杯不斷碰撞桌子,顯然,撞擊啤酒杯是這裡古老的傳統,克里斯想。女人笑笑,露出兩顆金牙,屈膝行個禮,跑下舞臺。接著上臺的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兩撇八字鬍有如單車把手一般微微往上翹,他穿著皮短褲,帶著一個巨大的號角,號https://m.hetubook.com.com角實在太大了,只好擱在腳上,有如一具巨大的望遠鏡。

侍者端來蘋果派和咖啡,克里斯用叉子叉一口送到嘴裡,再喝口咖啡吞下肚。我現在要幹嘛?他想。他不習慣自己的心智片刻停止活動,遑論一兩個小時了。他天生不習慣放鬆身心或無所事事。
他把菜單摺好,塞進夾克口袋裡,扣好扣子。安啦,他想。他覺得有點愧對亞麗珊卓,因為在靈魂出竅時,他完全忘了亞麗珊卓的存在。但他仍感到一陣狂喜,為了解這些方程式,他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搞多久了,他很慶幸終於撥開迷霧,露出一線曙光。
不管是不是夢。
當他在等侍者送來啤酒三明治,還有那個即將出面和他碰頭的人時(他們一眼就可以認出他嗎?),他看到大廳處另一頭,一位女藝人正在臺上表演。她穿著一身俗氣花俏的農村服飾,亞麻色的頭髮編成兩條肥肥胖胖的辮子垂落在肩頭,她正在唱一首歌,克里斯想,她應該是在模仿鳥叫,否則就是她正在飆女高音,發出有如小鳥啾啾叫的聲音。
他付了帳,問侍者提洛爾酒店在哪裡。得知就在下面幾條街,他離開咖啡廳,往左轉,朝湖畔走去。路燈亮了,街道顯得分外迷人,一想到如果不是危機四伏,他在瑞士不知道有多快樂,就覺得很遺憾。到這裡當個單純的觀光客,挽著亞麗珊卓的手,該有多完美。
「別跑!」其中一名男子大叫。克里斯一驚,反而加快腳程,沿著街道狂奔。他一下跳到人行道上,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衝刺。一名迎面走來的男子,眼看他衝過來,匆匆閃到右邊,當克里斯以百米速度跑過他身旁時,他一臉錯愕。至少,他們不能開槍打死他,克里斯想。路上有些行人,有兩名婦女正朝他走過來,一如之前那名男子,對他亡命狂奔大驚失色,立刻閃開,其中一個一頭撞上旁邊店舖的櫥窗,另一個則跳到街上。當他奮力衝刺而過時,她們開口用德文咒罵他。
到了另一條街。一部小型車差點撞上他,他嚇得倒退好幾步。駕駛狂按喇叭,擋風玻璃後面只見一張扭曲憤怒的臉孔。克里斯繼續沒命似的奔跑,再回頭往他剛剛跑來的那條路上張望。
他跑步的聲音在橋上發出空洞的回響,過了橋左轉,上了班霍夫大街,就在他碰到的第一條街上。他的心臟因趕路而怦怦跳個不停,他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但他繼續跑步,走下這條街,到旅館門口。
他突然感到十分疲憊,全身酸痛,剛才一陣狂奔,已經使他元氣大傷,全身虛脫。他得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杯咖啡,說不定再吃個三明治。天可憐見,我竟然肚子又餓了,他充滿罪惡感的想著。去他的,他想,我又不是〇〇七詹姆斯.龐德,而且永遠不會是。我只是個可憐愚蠢的數學家,在迷宮裡轉不出來。如果他是祕密情報員,他可能因為要舒緩緊張情緒而吃個不停,那個角色不能由史恩.康納萊演,而要由胖嘟嘟的唐.德路易斯(Dom DeLuise)擔綱演出。
火車站如有狀況,晚上八點在提洛爾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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