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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不知道，上面怎麼這麼嘈雜，似乎斷斷續續傳來一陣陣轟隆轟隆聲。他踩踏板加速，賓士車立刻飛奔起來。

接著他被拉到一個黑暗的房間裡頭，裡面有著狹窄的尖頂窗。兩名男子鬆開他的臂膀，他覺得自己搖搖欲墜。當他的膝蓋撞擊到硬木地板時，不禁痛得大叫，然後他努力讓自己不要攤平在地上，在昏暗的房間裡頭，他搖搖晃晃，斷斷續續吸入幾口氣，空氣中瀰漫著塵垢的霉味。

他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只覺得自己正從墓窖裡沿走道半走半拖，往上經過一道彎彎的石梯，再往外走到陰暗的天色中。

「你不能再逃了，」這個聲音繼續說：「你已經跑到巷子盡頭，現在該是你解開所有謎團的時候了。現在。」

我應該往哪兒去？他苦思。他根本不知道他人在哪裡，只是很確定應該是在羅馬。他往前看，遠處有一群矮磚房，環繞著一個院落，他不能朝那裡走！他突然恐懼的想，他會被卡死在裡頭。

一張麻子大餅臉，厚厚的眼瞼和眼袋，嘴唇薄如刀片，前額還有一道長長的白色刀疤。這是克里斯所見過最沒有人性的嘴臉。

「等等！」他驚叫。

他的聲音被打斷，那兩名男子把他推到一扇尖頂窗口，開始把他往窗口塞，他倒抽一口冷氣。

沒有任何回應，她也沒再現身。

克里斯所能想到的是：他知道我是誰。

最上面印著「宗座考古委員會」，這一排字兩端各有一個符號，左邊是白鴿嘴銜花環，右邊看來像是個錨。

突然，裡面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他聽不太清楚，只能恐懼的想像自己猶如自由落體般墜落到遙遠的地面。

然後，他頭下腳上倒栽蔥懸掛在半空中，恐懼的注視著遙遠的地面。

「主要是幹掉你，」男子回答。克里斯對他漫不經心的口吻，感到不寒而慄。

「很高興終於能跟你見面，」男子告訴克里斯。「你幫我們製造了不知多少麻煩。」

克里斯停下腳步，回頭看，莫迪左手拿著一串汽車鑰匙，他往回扔，鑰匙發出叮噹聲，掉在克里斯前面的地板上。

克里斯發現他伸手到下面，取出一個卡式錄音機。錄音機傳來咔搭一聲，一個小紅燈開始一閃一閃。

這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威爾森。

「快下樓，巴頓先生，」莫迪悄悄指示他。「我隨後就來。」

他猛地轉身，亞麗珊卓大叫：「不！」

「我說！」

他接著聽到那兩個傢伙衝下樓梯的聲音，他猛吸了一口氣，沿著通往塔樓的入口通道展開百米衝刺。他四處搜尋，看到一部灰色賓士跑車停在約三十碼外的林蔭大道上。另外一部車，黑色的捷豹就停在它的後面。

「不！」克里斯這時全身冰凍，他的五官因過度恐懼而腫脹變形。

這時他已經被拉回到房間裡，當他站好後，扶住他的手霎時鬆開。

這時，船夫突然微微發出痛苦的吼聲，身體搖搖晃晃，開始往前倒。當克里斯看到他背後插著一把刀柄時，不覺倒抽一口冷氣。船夫倒臥船底，正恐懼的翻白眼，克里斯看到他們背後暗巷盡頭，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他一轉身，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的車子是灰色賓士跑車，」莫迪告訴他。「打開車門坐好，我很快就跟你會合。」

他往後倒到牆壁上，覺得呼吸困難，並注視著房間裡那個持槍男子。

「把他扔下去，」大塊頭下令。

他竟然在一個古羅馬的墓窖裡，一個地下陵墓中。

克里斯默默盯著這名男子，努力思考，有什麼辦法可以脫困？

他習慣性的用右手插入鑰匙，扭動點火，手還是痛得他大叫。和圖書引擎一打，立刻發動，他開始打檔，用力踩油門，賓士車猛然往前衝，方向盤差點失控。

上面印了些字。他左手拿起紙片，就著燈光，往上看，可以看到灰色的光線來自頭頂的通風口，更上面遠處，在他看來很像天空。

他回頭一看，男子很快攀爬過貢多拉船，跳到運河這邊。克里斯猛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努力加快速度。他右手臂好像快起火燃燒了，那種灼熱的劇痛感非筆墨所能形容。他忽然覺得頭昏眼花，有好一陣子，他很確信，他就要倒了。不行！他想。

他知道，他跑不過那名男子，他腦中開始急速快轉，瘋狂搜尋他記憶中的驚悚小說檔案。殺手追殺英雄，接著是：錯綜複雜的巷弄。腦中好像自動浮現了答案：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那個大塊頭倒臥血泊中，一灘血正慢慢從他屍體下面暈染開來。

克里斯回頭，仍然咬緊牙根，氣喘如牛，儘管手臂傳來陣陣劇痛，他仍設法加快腳步。

一具石棺就站在他對面，建在後牆上。

「幸好我及時趕到，」莫迪微笑著說。

「不要妄動，」男子告訴他。「就像我剛剛說的，我頭號願望是幹掉你。你一死，就無法繼續進行你的研究計畫，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這時，他眼角餘光掃到左手邊有些動靜，猛一轉身。

克里斯費力的嚥了口水，他軟弱無力的咳幾聲。「你們到底想幹嘛？」他咕噥說。

克里斯擡起頭，費力地眨了眨眼睛，等他的視線不再混濁後，他看到眼前出現一個大塊頭，但因為房間裡太陰暗，他看不清楚對方的五官，只看到一個龐大的身影，穿著黑西裝白襯衫，頭上戴了頂紅圓帽。

「這就是我們那位偉大的天才，」一名男子聲音冰冷戲謔地說。

他無法克制自己，冥冥中好像有塊磁鐵吸引他到這個石棺來。

接著黑暗吞噬了他。

是她，他又想。亞麗珊卓。

他再也說不下去，亞麗珊卓突然往後沉沉倒下，兩眼閉上，克里斯震驚的差點無法呼吸。

抓住其中一人，把他往旁邊一甩，那名男子腳步踉蹌，失去平衡，倒在牆上。第二名男子伸出右手，勒緊克里斯的脖子，卡得死死的，當克里斯用手肘去頂開對方時，右手臂再傳來一陣劇痛。男子鬆開臂膀，他嚇得倒抽一口氣。

他開始朝她走過去，聽到他的鞋子在地道石板上發出微弱的跫音。那個人影沒動，真的是她。他現在已經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正盯著他看，靜靜等候他。她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克里斯幾乎無法呼吸。

克里斯大口大口地吸氣，彎腰用左手撿起鑰匙，他猛地轉身，離開房間，開始走下彎彎曲曲的木梯。走到一半，上面忽然傳來一陣碰撞聲，接著又傳來一聲槍響，然後又是一陣撞擊聲。

「快跑！」他聽到莫迪大吼。

等他再睜開眼，她已經不見了。

他猛地一驚，氣喘吁吁地醒過來。克里斯隱隱約約好像聽到腳步聲逐漸遠離的聲音。他的眼皮顫動亂跳，接著努力掀開眼皮，茫然注視著前方。他右前手臂仍在陣陣抽痛。

接著他再左轉，往那條林蔭大道開，幾秒鐘後，他到路口左轉，開始往塔樓奔馳而去。

他神智不清，茫然四顧，他到底人在哪裡？

突然間，鑰匙滑入插槽裡，克里斯扭動鑰匙，猛地打開車門。他一彎腰，幾乎連滾帶爬，把自己丟進駕駛座，他預期，任何時候都可能聽到後窗被子彈打穿，往內爆破碎裂的聲音。

前面有一條叉路，他開始踩煞車，很快打到低速檔，拐個彎，再開始加速。他猛地往右一瞥，捷豹車緊跟在後，他可能比他們快嗎？他真希望這時是亞麗珊卓在www.hetubook.com.com開車……

男子比了個手勢，克里斯沒再往下說。他腋下突然又被抓住，再粗暴的猛拽他站起來，右手臂一陣劇痛，他不禁痛苦的哀號，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克里斯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他右手手肘先著地，痛得他哇哇大叫，當他在冰冷的石板上扭動身軀時，他腦中再度湧上陣陣陰影。

突然之間，他覺得無法呼吸。他手臂灼熱的疼痛，開始往上投射到肩頸部。他眼前一片漆黑，他努力掙扎，但徒勞無功，一個踉蹌，他跌倒在右手邊一棟建築上。他右手臂爆炸性的疼痛，腦中開始一片模糊。

就是那個亞麗珊卓堅持養父母帶她去參觀的古墓。

「再給你一次機會，」他聽到男子說。他那平靜的口氣，使克里斯寒毛直豎。

他站直了身子，繼續沿著廊道往下走，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她的鬼魂會再出現。

「為什麼？我做了些什麼？」

他霎時化為冰凍人，張口結舌俯視莫迪那張死亡的臉孔，這個印度人臉上帶著茫然意外的神情。

克里斯一語不發，逕自穿過房間，再走過莫迪的身旁。這時他回頭一望，看到兩名黑衣男子正怒目瞪著莫迪。

「不，」他自言自語。前面出現另一棟建築，一個有頂蓋的入口通到院子裡。他絕望的環顧四周，前面可以右轉嗎？最好可以，要不然他就玩完了。

他停下腳步，斜倚著石壁，閉上眼睛，身體抖得幾乎解體。他手臂的痛楚已經像心跳脈搏一樣遲鈍。

他照著書上面的指示，手腳並用，先把車子打到空檔，再往左猛打方向盤，同時再緊急煞車，把後輪鎖死。

「……亞麗珊卓，」他低語。

背後再傳來另一聲槍響。克里斯頓時覺得右前臂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感，他驚恐的大叫。他抽搐地抓住手臂。然後，另一顆子彈咻的一聲呼嘯掃過街頭，擊中前面樓房的牆壁，他加快腳步，張大了嘴，猛吸溫暖沉重的空氣。

「請吧，沒什麼好猶豫的，」男子指示他。「如果我能取得有關這個……你們叫什麼來的？……亂流問題的情報……我就能賣很好的價錢。有很多買主，很多政府很想取得這份情資。請吧，可以開始了。」

當那兩名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下面，拉他站起來時，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想要抗拒，但無能為力，他已經渾身無力。

這時，他看到兩名男子朝他逼近。

「噢，天哪。」他伸出顫抖的手，不斷揉搓自己的臉頰，這不是真的，他想。這不可能是真的。他不斷低聲呼喚她的名字，並試著摸摸她脖子上的脈搏。但他的手指已經麻木，而且抖個不停。「亞麗珊卓，」他低呼。

他覺得十分無助，凝視著她。

接著他被拖到一棟高聳的紅磚建築前，走進敞開的門，再走上長長彎曲的木梯。「你們到底是誰？」他茫然地問。

他不假思索的開始採取行動，恐懼加上憤怒，使他用力轉身，再一推，一把甩脫那個人。當對方的頭碰撞到運河牆壁時，他聽到他砰地一聲落下，令人反胃。男子不省人事，倒臥貢多拉船甲板邊緣。

他閉上眼睛，過了好一陣子，他手臂又疼痛起來，使他瑟瑟縮縮的發出哀鳴。這時，他才仔細看那張小紙片。

他眼看著她身子往前傾，臉上帶著震驚的表情。

「如果我死了，你也得不到方程式！」克里斯對著他嘶吼，對自己語帶怒氣感到驚駭，心想他一定是抓狂了。

他不假思索的採取行動，他很確定亞麗珊卓已經死了。他踉踉蹌蹌走過貢多拉船，站在甲板邊緣，奮力一跳，雙膝砰地撞在鵝卵石路面上。這時，他又聽和圖書到背後傳來一聲槍響，附近一棟樓房外牆灰泥被轟掉一大塊。「老天爺！」他驚呼。他掙扎著站起來，開始往巷子裡狂奔。

「我……」

他大叫她的名字，悲慟欲絕的聲調，使人聞之鼻酸。

當大塊頭使出蠻力甩他耳光時，他的頭被打得扭到一側，克里斯痛苦的哀號，一股劇痛有如電擊從他頸部往上竄。

他得搞清楚。

克里斯咬緊牙關，盡快衝下樓梯，鞋子踩在木頭上發出格登格登的聲音。

克里斯嚇得魂不附體，他的手指抖個不停，那片紙又掉到地上。

他停下腳步，石棺上頭牆壁上有幾個褪色的字，那是無數個世紀前鐫刻在石頭上的。他曾從教科書上學過拉丁文，因此慢慢破解這些字的意思。

「現在，」男子說：「我希望你逐一說明你的研究計畫，盡可能詳列一切數學細節。當然，現在我們這裡，除了你，沒有人懂，但幫我幹活的一批人，他們會懂。」

這些人一語不發，當他們拖著他爬上階梯時，他可以聽到他們沉重的呼吸聲。感覺上，他們好像爬了好幾個小時之久。

當他沿街狂奔時，右手臂開始抽痛，鞋子沉重的撞擊堅硬的水泥路面。他回頭一瞥，看到那兩個人正從塔裡鑽出來，兩眼四處掃視，忙著尋找他。其中一人指指克里斯，他們朝他狂奔過來。

當他走到她剛剛站立的地方，往左看，可見一個敞開的地窖。

克里斯趕快彎下身查看她出了什麼事。這時，他身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氣爆聲，耳邊再傳來嗡嗡聲，好像一隻大黃蜂正飛越耳際。他倒抽一口氣，轉身擡頭看著船夫，他手上拿著一把狀似汽槍的凶器，瞄準了他。克里斯全身僵硬，等著一槍斃命。

他呆若木雞，霎時全身凍僵，他們彼此怒目而視。他腦中忽然想起一個瘋狂的陰招。他野蠻的狂吼一聲，跳到他們兩人身上。

「我很不喜歡乾耗，」大塊頭告訴他。

當那名男子開始轉彎時，克里斯從側翼攻擊他，卯足全力用左肩衝撞逼退對方，但他右手臂再度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使他不禁失聲大叫。男子踉踉蹌蹌往後退，撞上牆壁，他準備再站起來，但克里斯使出全身力氣，揚腿用力踢他。

「我想應該很痛吧，」男子說：「在威尼斯還要做無謂的反抗，自找的。」

「但我的幕僚告訴我，如果我能擁有你那奇特的腦袋瓜子裡所儲存的資訊，我就可以海撈一筆。」男子冷冷的笑著說：「當然，除非這次緊張激烈的行動，已經把那些資訊從你腦袋裡刪除。有嗎？巴頓先生？」

克里斯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再低頭看看地板。

克里斯口乾舌燥，瞪著她原本站立地方，為什麼她又不見了？他實在很納悶。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想過，真的用腿去踢一個男人的睪丸：在小說或電影中，這種攻擊方式似乎帶有某種好笑的味道，但在現實生活中，這一點都不好笑。男子張大嘴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整張臉痛苦的扭曲變形。克里斯迫使自己抓住男子的右手臂，對著大樓的磚牆使勁甩過去。手槍咔嗒一聲掉在鵝卵石道路上，男子癱坐地上。克里斯轉身，準備像個無頭蒼蠅，四處亂竄。

突然，有人跳到貢多拉船裡，一把抓住他，他驚恐得大叫。猛一轉身，那一瞬間，他看到一個面孔黝黑的男子怒目瞪著他，手指深深掐著他肩膀。

下面這行用粗黑體印製。

那個沉悶的聲音又說了些什麼，克里斯突然閉上眼，寧可死掉算了。

沒來由的，在他大腦驚恐的注視下，眼前忽然浮hetｕbｏoｋ.ｃoｍ•coｍ現那頁畫面，但那一剎那，那頁清楚地虛懸在他眼睛正前方空氣中，他前陣子才看的《忍者1990》那本書，第六十五頁。

「我不能離開……」

「巴頓先生，」莫迪說。

拐過一棟樓房轉角，他突然停住腳步，盡量不要大聲喘息。他聽到後面那個追殺他的男子的跑步聲，他強打起精神，機不可失，巴頓，他腦中有個微弱的聲音說。

一個女人穿著慘白的長袍站在陰影深處。

當亞麗珊卓一把抓住他的襯衫時，克里斯又覺得透不過來。他默默注視著她，她兩眼呆滯，咬緊牙關，急促的吸口氣。

這時他已經跑到賓士車的旁邊，胡亂摸尋鑰匙。天哪，為什麼要上鎖？他驚慌失措的想。他試著把正確的鑰匙插入洞孔中，但他的手抖個不停，他斜眼一瞥，兩人漸漸逼近，其中一人開始用右手舉槍，瞄準他。

是她，他想。她的魂魄，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女人。

天哪，克里斯想。

「別人也得不到，」男子說，他真的好像樂在其中。「尤其是你們那骯髒的政府更休想得到。我則得另外去找其他更有價值的程式來賣。說不定是更精密的神經毒氣。」

「克里斯，」她含糊不清的說：「快逃。」

他再次踩煞車。捷豹現在距他只剩二十碼。他再減速，在那棟圍牆很高的樓房轉彎，輪胎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他目瞪口呆，屏息注視著如隧道般幽暗的走道遠處盡頭的人影。

一開始，他還以為墓窖裡另外有人在悲鳴嘆氣。

克里斯口乾舌燥，他的喉嚨嘶啞。「我……」他清清喉嚨。「我的研究計畫已經寫在紙上了，我藏在威尼斯的旅館房間裡。」

裡面只剩幾片褐色的骨頭和灰色的灰塵，他再往下靠近，他的心跳緩慢而沉重。

「快跑！」她低聲耳語。「救你自己！」

「如果你繼續撒謊，我們會立刻殺了你，」男子警告他。

他再用左手牢牢抓住方向盤，當跑車開始加速，怒吼一聲上路奔馳時，他右手只能勉強抓住方向盤邊緣，他擡眼看看後視鏡，那兩個傢伙原本想跑步追上他，現在看他開車跑了，立刻轉身跳上捷豹。

他眼看著直升機像一隻巨大的昆蟲，停在他右邊的空地上。直升機身上有個白色的星星，是美國軍用的直升機。

當直升機怒吼著掠過樹梢，開過他身旁時，他震驚莫名。直升機原地打轉，在馬路上空盤旋。克里斯好像聽到什麼聲音，他搖下窗子。

他眼看著捷豹車從他身邊飛馳而過，會車時幾乎擦撞，接著很快聽到車子撞上金屬門的磨擦衝撞聲，然後轟的一聲爆炸。他看看後視鏡，只見一團火球吞噬了那部被摧毀的捷豹車。目睹此情此景，他不禁瑟縮的皺皺眉。

「我們看看他腦子裡還剩些什麼，」男子說。

克里斯開始減速，把車子開到了路肩。他踩了煞車後，等著看好戲，忽然覺得極度疲憊，有如戰敗的公雞。

「沒有時間了，」有個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戒指就在那裡，套在手指骨骸上。

螺旋槳漸漸慢下來，直升機的門開了，一名男子一躍而下。當他走近車子時，克里斯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他猛眨眼睛，確定他沒看錯。

他不知所措。難道經歷過這一切考驗後，他要乖乖投降？但他忽然想到，直升機可能配備了機關槍。「立刻停車，」聲音堅定的說。

同樣的灰色光線，從上面灑下。

「你心跳開始加速了嗎？」男子的聲音飄到他耳朵裡。「這叫求和的鼓聲，巴頓先生……這也是代表準備投降的鼓聲。你準備投降了嗎？還是你寧可垂直落地，腦袋瓜子像蛋殼般碎裂。」

克里斯注和圖書視著這名男子，從窗口投射進來的灰色光線，使他終於看清這名男子的嘴臉。

克里斯一驚，喉嚨發出輕微的嘆息聲。

但很意外的，他覺得自己被拉了上來，右手臂曳過磚牆時一陣劇痛，他又哇哇大叫。

「靠邊停，克里斯，一切都結束了，」有個聲音透過擴音器指示他。

「你是誰？」

又過了一會兒，他鼓起勇氣，彎腰撿起那片紙，大概只有普通名片大小。

他突然往下看，左手抓著一張紙，當他站起來時，手一鬆，紙飄落到地板上。他俯視著它，很怕看上面寫些什麼。

他竟然可以看穿她的身體。

但這個念頭霎時蒸發，亞麗珊卓是女鬼，只剩一堆骨骸和灰塵。他無聲的咆哮：全瘋了！他想。這一切根本說不通。

克里斯不由自主地走到地窖裡頭，一定得走到底，他想。那個聲音說得沒錯，現在是揭開一切謎底的時候了。

克里斯注視著這名男子，有如五雷轟頂，默不吭聲。這下我死定了，他想。

「但那實在太複雜了，沒辦法說清楚……」克里斯開口說。

他覺得那兩個傢伙已經抓住他的腳，還把他的腳擡離地面。

大塊頭的聲音被槍響打斷。克里斯想抓住大樓粗糙的紅磚壁板，但什麼也抓不到。他氣喘吁吁，相信自己馬上就要掛了。

他想再掙扎，但力不從心，當其中一名男子把他右手臂扳到後面時，他更是痛得齜牙咧嘴。黑暗再次襲來，他試圖思考，努力保持清醒，但他辦不到。他注視著一整排松樹，那似乎將無限展延下去。《羅馬之松》（義大利作曲家雷史畢基的交響詩），他的大腦沉悶的想。

克里斯覺得，他的身體行將化為石柱。他目不轉睛地盯住那幾個字，他覺得生命中唯一的知覺，只剩心臟怦怦跳的聲音。

「我們對你那驚人的記憶力瞭若指掌。」男子打斷他的話。「你從不留下白紙黑字，你沒那麼笨。現在，開始對著錄音機說明。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透過厚厚的玻璃，他俯視著石棺。

他覺得，他的大腦好像正慢慢被一個金箍鎖緊壓碎。

克里斯的頭遭到重擊，他覺得天昏地暗，他想反擊，快速的眨眨眼，盲目的對著空氣揮舞。黑霧逐漸散去，他可以看到第二名男子要用槍枝的槍管敲打他的頭。他踉踉蹌蹌後退，失去平衡後，終於倒地。

他一口氣跑到樓梯下面，往門外衝去，這時一團黑壓壓的東西從上面跌跌撞撞滾落下來，最後猛烈撞擊地面，使他連退好幾步，驚聲尖叫，差點喘不過氣來。

車子立刻由後輪帶動開始旋轉，克里斯等一會兒，再鬆開緊急煞車，打到低速檔，再踩油門。這時，賓士車已經一百八十度迴轉，朝反方向跳躍前進。整個操作流程，不超過五秒鐘，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對面有一堵石頭和灰泥砌的牆壁，十分老舊。光線從上面滲透下來，有如一層灰色薄霧。他直打哆嗦，空氣冷冽，他漸漸明白，他正坐在冰冷的石頭上。他掙扎著想站起來，當他用手去撐著身體時，右手臂痛得他齜牙咧嘴。他發現，右手臂已經用繃帶包紮好。

他再仔細端詳這一小片紙。

後來他才明白，原來聲音是從他喉嚨發出來的，他從石棺往後退，一轉身，發現前面站著兩名黑衣男子。

「噢，天哪！」當他看到前面有一道厚重的金屬門堵住那條窄路時，不禁目瞪口呆，他那輛賓士車只差幾秒就要當頭撞上。

克里斯聽到腳步雜沓聲，一擡頭，他看到另一名男子正從暗巷裡往他衝過來。他絕望的環顧四周，運河另一側正好有條巷子。

那種完全失真的感覺全回來了。他知道，願賭服輸，他完全無法應付這種情況，他已經準備被送進瘋人院，他已神經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