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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擂台

作者:理察.麥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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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爾的自我提升

沙爾的自我提升

「再四月就滿十九歲。」
老人似乎有點困惑,他一定很怕沙爾正式要求跟莉雅結婚。「那要談什麼?」
「十萬元,梅特蘭先生,這個價錢你可以接受嗎?你願意跟我達成交易嗎?」
六個月後,沙爾站在鋪著厚厚地毯的閣樓落地鏡前,發現自己又蛻變回二十六歲的年輕小夥子。
實習醫生看了一眼,很快離開病房,五分鐘後跟一個戴著聽診器、穿灰色皺外衣癟著嘴的男子回來。他們倆各自仔細檢查一遍他的腳,癟著嘴的男子嘀咕說是誤診,接著下令做一連串檢查。在他們離去不再管他後,隔壁病床那位老先生才開始哀哀叫,抱怨他腳痛。當另一群醫生又擠成一堆時,沙爾興味盎然地看著,但在那群醫生診斷前,他已預知檢查結果,他對著自己笑笑,想起他們之間的交易,他超開心的,甚至對這神祕的交易也不覺得有什麼神奇之處。他實在太興奮了,老傢伙則是抱怨個不停,沙爾已經證明他的看法是正確的:斷腿遠比重感冒悽慘多了。
沙爾咧嘴笑笑,他張開的嘴巴有如黑洞。他拉開桌子抽屜,拿出支票本,費力地寫些字,艾伯特看著顫巍巍的筆跡,驚訝地吹聲口哨。
「梅特蘭先生?」他用力敲門,想看看老人那張溫和的臉,想摸摸莉雅老爸的手。門開了。「你好,梅特蘭先生,」沙爾咧著嘴笑。「能看到你,實在太開心了,梅特蘭先生。」
「我明天會拿支票過來,有了那筆錢,就可以安度你下半輩子。」
亨利.史利沙
「你居然還會想來看我?」梅特蘭嘀咕說:「你明明知道,莉雅早上不在。」
十月一個冷冽的下午,他登門拜訪莉雅。他發現莉雅的老爸坐在輪椅裡,披巾蓋著膝蓋和大腿而不是肩膀。他身體不適,自從沙爾上次看過他之後,他又中風了。從這棟破敗的公寓看來,過去這一年,日子並不好過,連莉雅看起來都有點憔悴,她那可以融冰的眼神益發明亮,但也更加絕望。
「不喜歡,」她低語:「他還是不同意,沙爾。」
「再來一杯,」沙爾說:「依我看,你恐怕需要幾瓶酒才能過足癮,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莉雅不在,」他說:「她到學校去了。」
「把它放在桌上,」梅特蘭冷冷地說。
老人咯咯笑。「好吧,」他說:「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發什麼瘋,沙爾,但一言為定。」
「那就用一個詞來表達!」
「拜託,雖然沒有證據,假定我的確在說實話。我再請問一遍,如果能讓你重回二十六歲,你願意拿出多少錢,只要告訴我答案,我立刻走人。」
「不會,十九歲,二十歲,有什麼差別?」
「這什麼鬼天氣,快冷死人了,」流浪漢一直發牢騷。
「我的確跟從前完全不同了,」他很自豪地說:「妳可不可以離開一下?出去兜風?」
「你有那麼多錢嗎?」
接著他轉向莉雅的父親,臉上堆滿微笑,伸出手來。
「有,你的確有,」沙爾急切地說:「你有某種我迫切需要的東西,梅特蘭先生,我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它……但莉雅說,是憐憫同情心。」
「反正就是不一樣了,」沙爾說:「再見。」他把大拇指插在褲袋裡,走下樓梯,沒來由地覺得神清氣爽多了。
「你到底願不願意跟我交易,哈波先生?願不願意拿一百萬元換我的二十六歲?」
「他不只聰明過人,沙爾,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你要我的頭髮嗎?儘管拿去好了。」沙爾用力拽著自己那頭捲髮。菲爾一笑置之,但沙爾不肯作罷。「不,我是說真的,你要我的頭髮就給你,你知道在醫院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用斷腿和_圖_書跟一個老傢伙換他的肺炎,結果變成他斷了條腿,我得到肺炎。你意下如何?」
「我想跟你做個交易,但這聽起來很瘋狂,因此你先不要叫我滾蛋。你知道我幾歲嗎?」
「你覺得,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存一千元?」
「我知道我辦得到,梅特蘭先生,你只要說願意,我就付你你所開的價碼,但要在合理範圍內,」他輕聲說:「價錢要合理,梅特蘭先生。」
一星期後,艾伯特又回來了,他外表看不出有什麼不同,除了那身新西裝之外,等他離開時,口袋裡放了一張五千元的支票。
「好啊,當然願意啦!」
「這是哪門子瘋狂的對話?你可知道自己在瞎說什麼?」
「讓你能打撞球打得跟我一樣高竿,我願意拿我的撞球球技來交換。如何,成交嗎?」
「聽我說,」沙爾仍不死心,「你幫我引見哈波,我就給你一樣東西,讓你解決最大的煩惱。」
「兜風?」
老人並未跟他握手,他臉色嚴峻,一手掀開大腿上的毛毯,只見他手上緊握著一把槍,當老人扣扳機,一槍把他斃命,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憐憫,沒有絲毫同情時,沙爾臉上仍帶著一抹微笑。
酒保認真想這個問題,然後親切地微笑說:「至少,你有一頭頭髮,那可是我所沒有的。」
車子正在外面等,是輛勞斯萊斯,但他沒請司機,因為沙爾不想讓別人的手碰到他那如絲一般光潔的方向盤。莉雅看了那輛車不覺倒抽一口氣,當他們抵達東河那棟閃閃發光的公寓豪宅時,她更是迷惘困惑,呆若木雞,她還以為他在開玩笑,甚至更糟,以為他可能涉及什麼不法勾當。她那錯愕震驚的表情使他開懷大笑,這是他這一生最得意的一天。
「當然,成交,」菲爾笑著說。他用抹布把沙爾手肘附近擦乾淨,再去幫客人倒杯啤酒。但他很快再回過頭來重複一遍,「你給我你的頭髮,沙爾,錢全部給你。」
菲爾是個大塊頭的禿頭,他那汗涔涔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項鍊,中間有塊金牌,他哼了一聲,為他倒酒,然後收下沙爾的一塊錢,放進收銀機裡。他煞有介事地敲打收銀機的按鍵,然後把那張鈔票放進去。沙爾看著他,再看看那疊厚厚的綠色鈔票,不禁舔舔嘴唇。「真希望我有那把鈔票,」他說。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說,你要教我嗎?」
小江傻笑說:「他已經不再談任何交易了,沙爾,他是個怪老頭,但還沒怪到那個地步。」當他的對手打一記擦邊球沒有入袋時,他擡頭看看,離開撞球桌。小江看看鮮綠色毛氈上的布局,把舌頭捲到嘴角,一出桿,球又未入袋。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用巧克粉擦擦撞球桿頭。
哈波的小眼睛快速移動,似乎很驚訝。
「你真的一直在發抖耶,老爹?」他看著他那頭頭髮。「老爹,你這把年紀還有一頭那麼漂亮的頭髮,真不簡單。」
「不,別急,我不管你年紀多大,哈波先生,我的意思是,這根本無所謂,我只想知道,如果可以再像我這麼年輕,你願意出多少錢?我是說,重回二十六歲?」
「不同?有什麼不同?」
「哎喲,你已經算不錯了,」沙爾說:「你應該跟我一樣斷條腿,你才會知道這有多衰。」
「像你這種老頭子,還要那頭頭髮幹嘛?像你這種老人家只要有個暖和的地方和幾瓶威士忌,不是嗎?老爹,就這麼辦吧,你想不想做個交易?」
「就這麼簡單?」
「我知道,別擔心,當我提出這類交易時,很多人都以為我是瘋子。但我一直做得很上手,相信我,」他不可一世地說:「應該說,我表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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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鏡子前,那童山濯濯的圓頂閃閃發光,使他那瘦巴巴的相貌、五官和斷裂的鼻樑顯得更加突兀。他搖頭晃腦半天,希望只是自己喝醉了,這時他想起菲爾,他打電話到酒吧,但沒有人接聽,他再打到菲爾家裡。
「你覺得自己可以買那種東西嗎?只要付錢,就像買一打雞蛋一樣?」
他攔住一輛計程車,到莉雅家去。
「學校?」沙爾對著老人眨眨眼,呆呆看著包裹著他那弓著的肩膀的破爛披巾。
「永遠不可能,」艾伯特苦笑。「我永遠不可能存那麼多錢。」
「進來吧,」老人說:「支票帶來了嗎?」
「摔斷腿?」老頭不屑地擦擦嘴,「聽著,我願意用肺炎跟你換斷腿,你只要開口就行了,我隨時候教。」
然後他想起小江。小江是個高壯的男子,有著一頭金髮,以及溫和的性格,但他也是個技術很差的撞球選手。沙爾有好幾次在撞球檯上勝過小江,他沒有用上什麼坑矇拐騙的技倆,但只要他一站在笨手笨腳的小江身邊,自己就彷彿變身為撞球高手一般。小江現在在幫一個叫哈波的富豪開車,這傢伙家財萬貫,但是年邁體衰,但透過小江,就可以跟他接上頭,真是「天作之合」。
「怎麼,老爹,反悔啦?跟我換斷肢,來呀,成交了嗎?」
「我一直很忙,」他微笑說:「新的工作,新的公寓,全是新的。我現在過得很好,莉雅。」
「我想應該是吧,我這一生,打從我有記憶以來,他一直具有那種特質。我不希望活著而沒有任何同情心,沙爾,你能理解嗎?」
沙爾苦笑說:「好吧,算我求你,你把你那小感冒傳給我,我把斷腿換給你,到時看你作何感想,老頭。」
接下來那個禮拜,他帶她上昂貴的餐館,之後在他閣樓那白茸茸的沙發上,他粗魯的開始想跟她做|愛,她試圖拒絕,但她的態度最後並未峻拒他。他在壁爐裡點了火,莉雅看著那跳躍的火花,心滿意足地緊緊抱住自己。沙爾知道,時機已經成熟,莉雅衷心期盼的浪漫時刻已經來臨,他適切發表誓言,向她求婚,她久久未語。
老人家皺皺眉,他那張爬滿皺紋的臉孔顯然對他很有意見,迫使沙爾不得不撒謊。
「要知道什麼?我想娶妳,莉雅,妳知道,我一直為妳癡狂。」他伸手摟著她的肩膀。「不管妳要什麼,我都可以辦到,莉雅,如果妳希望,我像妳老爸那麼聰明,我也可以辦到。」他看到她臉上陰晴不定,接著說:「是你爸爸使妳煩心,對嗎?他還是不喜歡我,對吧?」
租屋經紀幫沙爾找到東城一間閣樓,他們對這項交易一直笑個不停。像沙爾這麼年邁的小老頭,竟想找那種單身住處,實在太可笑了,連大棟管理員也在老頭背後訕笑,竊竊私語。但是畢竟他太有錢了,他們得罪不起。
第二天早上,沙爾想,大概是床邊那扇窗沒關,因為他醒來後乾咳了幾聲,同時隱隱覺得胸腔深處有哮喘的徵兆,這些新出現的症狀使他忘了斷腳的痛苦,當實習醫生來檢查他的腿骨,準備把夾板固定在斷肢上時,沙爾邊笑邊咳嗽,告訴他,他想那該死的斷腿應該已經自行癒合了。
「帶了,」沙爾說:「是銀行本票,跟現金一樣。」
「成交,」小江笑嘻嘻地說。他拿起球桿,一個很容易進的球也沒敲進。
「我看他一點都不像醫生。」哈波輕蔑地說。他個子矮小,身材肥胖,粉紅色的臉上長滿老人斑。他那件深灰色的西裝裡頭有件滾白邊的背心。他講話時,不時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沙爾可以看到他呼吸時,鼻子和臉頰上的微血管也跟著漲縮。
「說到做到?」和-圖-書
「知足常樂,」菲爾一本正經地說。
「問題是,我有什麼值得滿足的呢?」
有了這筆天外飛來的橫財,艾伯特辭掉了工作,到美西去旅行。替代他管電梯的年輕人叫羅素,他才十七歲,他一個月後也離職了,聲稱自己生了重病,大樓管理層倒是很相信他的說法,因為羅素看來整整老了十歲。
「你願意做個交易嗎?拿一年換一千元?」
回家後,沙爾下定決心,要保持清醒,以見證奇蹟的發生,他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神奇之處,他只是對變化的過程感興趣。但勉強撐到半夜三點,他昏昏欲睡,坐在椅子上打瞌睡,還夢見莉雅。黎明時分,他猛然張開眼睛,再用手摸摸頭,觸手摸到濃密、粗糙、骯髒但漂亮的頭髮。他走到鏡子前面,高興地歡呼,不只是因為又長出頭髮,而是因為他很確定,確定只要他想要,他隨時隨地可以換到他想要的東西。
老頭哼了一聲,沒有吭氣,他那張灰敗的臉孔從沙爾身上移開,推著輪椅回臥室裡去。
「沒關係,」沙爾說:「只要轉告她我來過就行了,告訴她……」他頓了頓。「告訴她,我生了場病,但現在已經痊癒,告訴她,我會馬上打電話給她。」
「我想和你談談,梅特蘭先生,就我們倆。」
「喂,」他的球友說:「輪到你了。」
「你數數看,有多少錢,」沙爾說。
「某種我所沒有的東西?」他把她轉過身來面對他。「是什麼東西,莉雅?請妳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東西?」
「同情心……」
「同理心,同情,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
「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那個人。」小江說。
「哇塞!這是給我的嗎,沙爾先生?」
「我今年二十六歲,您貴庚哪,哈波先生?」
「聽著……」哈波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要談你的事,梅特蘭先生。是這樣的,我也知道,你打從心眼裡根本從來就不喜歡我,我也不想改變你的心意,我是來談生意的,我想跟你做個交易,我想買一樣東西。」
「多少錢,哈波先生?」
當小江離開時,沙爾清清喉嚨。「我其實不是什麼醫生,哈波先生,小江是那麼說的嗎?」
「但你錯了,我不是來談莉雅的事。」
莉雅是沙爾家附近最漂亮的女生,沙爾從高中開始就無法自拔地迷戀著她。她太美了,跟他一點都不配。她那雙褐色的眼睛,彷彿可使冰雪融化;她那曼妙的身材,使廉價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都顯得十分昂貴,像絲綢般柔軟光潔;她又冰雪聰明,他根本高攀不上。她父親是退休教師,就像個老太婆般披著披肩,每次當他聽到沙爾粗魯的談話就不以為然地發出嘖嘖聲。當沙爾去敲莉雅家大門時,他真希望她老爸不在家,可惜他正好在家。
「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賣給你,我孑然一身,沒有任何身外之物。」
「小江!」哈波大聲呼叫。
「你有一樣我想要的東西,梅特蘭先生,我願意花錢買下來,隨你開價,你需要用錢,梅特蘭先生,我很清楚,不只為了你自己,我想也為了莉雅……」
沙爾想發表一些感想,說些話,讓他了解自己在想什麼,但他心情太激動了,竟哽咽說不出話來。他伸手到口袋裡,找到支票,小心翼翼地放在老人旁邊蓋著桌布的桌上。
他在彈子房找到小江,他正斜倚在一根撞球桿上,當他的對手連敲四球落袋時,他只能站在一旁傻笑。沙爾把他拉到一旁,向他提出一項建議。他問小江能否幫他引見他的老闆?
「像什麼東西?」
兩天後,司機開著哈波亮https://www.hetubook.com.com閃閃的賓利轎車來接沙爾,帶他到位於第五街下城的豪宅。轎車內部的豪華裝潢使沙爾激動哽咽,他第一眼看到哈波一整個樓層的豪宅時,更是嘆為觀止。哈波在書房裡,屋裡還有個壁爐。
「你今年幾歲,艾伯特?」
「你有錢付帳嗎?」酒保說,不肯把酒交給他。「你說你已經辭職啦。」
到了下午,一個小鬼拿了一個信封給他,裡頭塞滿了錢,他把那些鈔票鋪在床鋪上,和他所換掉的東西相比,簡直太微不足道了。他發誓,再也不作這種賠本交易。
那天晚上,他戴上新帽子,穿上新西裝,新鞋子,走到一家酒吧,他想找樣東西。裡邊有個流浪漢,有著一頭濃密的黑髮,眼睛半閉,嘴巴乾澀,低聲下氣向人索討酒喝。沙爾請他喝了一杯,然後說:
「告訴她,我已經辭掉裝瓶工廠的工作,告訴她,我已經找到一個更好的差事,現在我跟從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啊?什麼?」
四天後,哈波簽約雇用了四名船員,包括兩名高頭大馬的女人,坐上一艘小遊艇到南海漫遊去了。他失蹤後,公司股票暴跌,但他已經轉手到沙爾名下的財產並未受影響。
晚上值班管電梯的小子艾伯特,十分彬彬有禮。老人家很喜歡他,他賞他的第一筆小費,就夠他買一套二手西服。艾伯特今年十九歲,在他眼中,衣著幾乎跟女人同樣重要。
「沒錯,菲爾,我有錢,廠方付了我一筆賠償金。」
過了一天,他稍微平靜一點,他那張鼻樑被打斷的年輕臉孔埋在枕頭裡,像留了一頭亂髮的怪獸。這時,他聽到老頭在那邊自怨自艾。
「我聽過很多奇怪的傳聞。」
「不用這麼麻煩,你自然會打得跟我一樣好,只要你說一聲成交就行了,小江,你只要這麼說就成了。但如果你球技變好了,要記得要帶我去見哈波,好嗎?」
「我買了部新車,」沙爾若無其事地說。
「你只要說成交就行了,哈波先生。其他都易如反掌,但休想騙我,那是行不通的,我們一決定交易,就不能反悔,我拿到一百萬,你變成二十六歲。意下如何,哈波先生?」
「我想你最好快走吧,」老人家說:「我想你可能身體不適,沙爾。」
「我真的不知道,沙爾,」她說。
「但我想跟他作筆交易,」沙爾狂熱地說:「很重要的交易!」
「她正在修教師學分,你不知道嗎?她待會兒就回來了,如果你願意等的話。」
沙爾是個骨瘦如柴的窮光蛋,他唯一愛過的一個女孩根本不甩他。星期五下午,在他工作的裝瓶工廠更是倒楣透頂,他在廠區斜坡滑道上踩到一灘粘稠的油污而滑了一跤,跌落十五呎下的水泥地上,使得他右腿骨折。搭救護車到醫院時,他不斷詛咒。他們把他放在病床上,隔壁床是個得了肺炎、不斷哮喘的老人。當一名實習醫生第二天早上開始翻動他時,他大聲嚷嚷,詛咒那個實習醫生、那家醫院和裝瓶工廠,詛咒他們全都去死。
他很快把一個謊言變成事實,他打電話給裝瓶工廠,告訴他們自己要辭職,然後自己出去慶祝。
「我沒什麼想跟你談的,沙爾。」他的臉孔漲紅。「如果是莉雅的事,門都沒有,你知道我是個病人,不是嗎?我活不了多久了,沙爾,也許幾個月,也許幾星期,我不想把莉雅交到你這種人手裡……」
還有很多其他人來來去去。
菲爾數了數,一直笑個不停。收銀機裡有一百零八塊錢,在黃昏前,沙爾自己又貢獻了四塊錢。他回家時已經醉倒,早上一覺醒來,因為宿醉,全身都很不舒和_圖_書服,但他伸手摸摸痛得快爆裂的頭時,只摸到光滑的肌膚。
「你上哪兒去了?」她低聲說:「幾乎快一年沒見了,沙爾。」
有一天晚上,他按電梯帶老頭上樓,發現他好像比平常友善……他甚至邀艾伯特值完班後到他住處喝杯酒。然後,他開始問他問題。
「但妳又很在乎他……」
「你才十九歲,如果說你變成二十歲呢?你會覺得很困擾嗎?」
「你在胡扯什麼?」
「怎麼啦,菲爾?你不是號稱有信用?我可是跟你講好了,你把收銀機裡的錢全部給我,我就給你我的頭髮,很公平吧?」
「你想要什麼,小子?」
「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像你這種年輕小夥子,即使兩條腿都斷了,只要下個月就活蹦亂跳的了。」
「可多了,現在,請你快滾,好嗎?」
老人稍微放輕鬆,甚至微微一笑。「我願意出一百萬元,你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小子?」
「到底在搞什麼鬼?」哈波怒吼。
老頭低聲輕笑。「誰怕誰呀,成交就成交。」
艾伯特羞愧地漲紅了臉。「我也不知道,週薪三十六元。」
「沒錯,」老頭呵呵大笑。「你剛剛跟我做了一筆交易,艾伯特,很好的交易。任何時候,只要你想再多賣幾年,可以隨時來找我,你也可以轉告你的朋友,我隨時把鈔票準備好。」
「可別以為我癡人說夢,哈波先生,我想跟你做個交易,你不用相信我,暫時不用,但如果你給個好價錢,我願意拿我的二十六歲,跟你交換手頭的東西。」
「你看起來……很不一樣,沙爾。」
他又住院十天,總算清除阻塞在肺部的痰液,但十天後他已經康復可以出院了。出院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去看看他摯愛的女人能給他多少安慰與同情。
「你一年賺多少錢?」
「我為你老爸感到難過,」沙爾說:「我很難過他病倒了,妳日子一定很不好過。」
他聳聳肩,下了床,慢慢穿好衣服,吃過早餐後,那股怪異奇特的情緒一直揮之不去。難道這就是他所交易來的同情心?這種憂馨的氛圍,這些沒頭沒腦的眼淚?他發現自己正以一種奇怪的同情心,解讀街上行人臉上的神情。一個乞丐伸手跟他要錢,他發現自己竟把五元現鈔壓在對方那髒兮兮的手上。一個孩子在街上挨罵,他很想過去安慰她。他想起莉雅,他的心念更加複雜,更加美好,比過去任何體會都要深切,好像她當時就跟他一塊兒在那裡,靠近他,熱愛他。
「不知道。」
「給你一千大洋,你願意拿什麼來換?」
「哈波先生?」小江拉長了臉。「沙爾,我辦不到,哈波先生根本不見任何人,你應該知道怎麼回事,他足不出戶。」
第二天下午,他接到小江從彈子房打來的電話,小江興奮過頭,有點語無倫次,因此沙爾乾脆跑到彈子房,聽他結結巴巴講他突然神乎其技的事。他剛剛才打敗葛林斯基本人,這位彈子房老闆百思不解,還付了三比一的賭金。小江甚至要向沙爾本人下戰帖,但沙爾心裡有數,他只提醒他哈波老頭的事。
第二天,沙爾醒來時發現自己淚眼汪汪,他伸手擦乾眼淚,當他看到指尖濕濕時,不禁感到納悶,他到底在哭什麼?他前一天晚上又做了什麼愚蠢的夢?
沙爾趁著莉雅早上去上課時,登門拜訪她父親,看見他,老頭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但他跟沙爾打招呼時,恨意更深了。
「天哪,沙爾,天哪,你怎麼辦到的?實在是天大的奇蹟!」菲爾說:「我從沒見過這種事,我老婆還以為是假髮。」他歇斯底里地狂笑。「拉呀,親愛的,用力拉,用力扯呀,甜心。哎喲,哎喲,痛死人了!」他樂不可支興奮地說。沙爾甩上聽筒,兩手抱著臉痛哭。
「你是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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