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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騎士和法師往哪裡走，懼狼都會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

兩名騎士面面相覷，他們想不到為什麼有騎士會想要和牛頭人談話。最後，剛才開口的騎士才又回答。「有塔君爵士授權就沒問題。」

「你的設想真是周到啊。」指揮官和畢歐朗一樣，不想掩飾對法師的厭惡。「我同意讓你們繼續往前走，還會派出隨行人員。」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只知道聽見了慘烈的鬼哭神號，他便急急跑向自己的房間。夢境就這樣結束了。

「你要走自己走好了，喀茲沒被釋放我就不會離開。」修瑪補充道。

「他知道你往哪邊走嗎？」

囚禁牛頭人的牢籠和巡迴馬戲團關那些異國動物的籠子如出一轍——有著柵欄的大鐵籠、一扇門、地上舖滿了稻草梗和青草。喀茲並沒有如困獸般來回踱步，而是坐著、靜靜地瞪視獄卒留下的食物——一坨用肉和穀物混雜成的東西，一看就令人倒胃口，修瑪猜想著這食物是不是真的難以入口。

塔君清了清喉嚨。修瑪立刻領著牛頭人走到指揮官前。「玫瑰騎士塔君爵士，請容我介紹牛頭人喀茲。」

「我現在不會去打擾他。」高大圓胖、一臉兇相的卡伯指著修瑪說。「我要不是夠了解你，可能會因為你結交法師和牛頭人的行徑，而誤認你也是個間諜。但現在，我知道你只是個蠢蛋而已。你要想和這個野獸談話，去問塔君去，要是我可以的話，一定會在審訊前把你也給關起來。」

共有十名騎士自願加入護衛隊，修瑪看到畢歐朗時鬆了口氣。

「朋友？」守衛饒富興致地看著修瑪。其他的騎士開始向牢籠聚攏，好奇地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或許……」畢歐朗遲疑了一下，接著說。「或許他真是個間諜。」

卡伯騎士不情願地照做。他解開束縛牛頭人的最後一段繩索時，喀茲給了他一個微笑。緊接著，喀茲飛奔過人群，高舉起修瑪並歡欣地大吼。

「早上就早上吧。」瑪濟斯轉向塔君問。「就這麼多了吧？」

「我決定依你的要求前來談話，塔君爵士。」

「你們最近怎麼成了好管閒事的烏合之眾，看來我必須要做些調整才是。」塔君接著轉向修瑪說。「我得知你對這名牛頭人有所了解。」在塔君身後的畢歐朗看著地面。「我們會在半小時之內展開審訊，我希望你出席，並且要有所準備，知道了嗎？」

喀茲接著鉅細靡遺地敘述，他是如何對付那名劊子手食人魔長官。在那一刻，所有到場的騎士全ｈｔtps://ｗwｗ•hｅtｕbooｋ.coｍ.ｃｏｍ都倒向喀茲的一方。

瑪濟斯譏諷地說。「修瑪，你做的蠢事還真不少，除了蠢到穿著一身鐵甲外，還老是交友不慎，當然，我是個例外。」

「我的家族出了十幾名我族之冠。」牛頭人並不像騎士般注重血緣、家世，但相當尊重第一等戰士的家族。對騎士而言，喀茲似乎表示自己是牛頭人中的貴族。

畢歐朗望向窗外的牢籠，方才怒氣沖天的喀茲正軟癱在籠中的一角。「對於訓練有素的戰士來說，有許多安全的路徑可以選擇。他一定是發現了哨兵站並且推想你應該在這裡，搞不好他甚至以為這是你的目的地。」

「我們以前就認識了，還同行過一陣子。他不是黑暗之后的爪牙，他是我的朋友。」

修瑪同意畢歐朗的邏輯。「我的確和他提過想回騎士團，他可能認為既然索蘭尼亞太遠，我就可能來到這裡。」

所有人看著他離去。

喀茲並未回答，只是稍微點了下頭。

「你的確是沒有。」

修瑪匍匐著穿越危岩峭壁，他有十幾次差點跌落山谷，但在千鈞一髮之際都重拾了重心。雖然修瑪離頂峰愈來愈近，但那名騎士並不幫他，只是繼續高舉那把劍。

修瑪停止了踱步，臉色發白地回答。「沒有。我想帕拉丁從此都不會再眷顧我了。」

喀茲承認自己出於天性，曾經醉心於殺戮。但他慢慢地發現自己厭惡毫無任何意義的屠殺生靈，他被迫成為殺人機器。牛頭人沒有任何榮譽感，對付敵軍或是村民對他們而言並無二致，擋路者死。

包括喀茲在內的所有人，聽到這聲音都是一僵。塔君爵士穿配著正式的盔甲，似乎至少老了二十歲，一臉威儀。

「那就要快。今天晨禱之後，他們可能就要開始審訊了。」

修瑪好不容易攀上高峰，接過那把劍——是把雕工精細的古劍。他持著寶劍對著空氣劃了三次，另一名騎士就只在一旁觀看。

「牛頭人，請記住。騎士團不會給你特殊待遇，我保證你的審訊將會公正公平地舉行，你會有機會證明自己並證明這名騎士所言不虛。」

修瑪搖搖頭。「我嚇壞了。我最後一次看到喀茲時，他往北騎，我往南去。我們後面有一大群追兵，但很顯然的，我才是主要的目標，因為他們全都選擇緊跟著我。」

「我可以偵訊囚犯嗎？」

法師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喀茲憤怒地雙眼發紅。修瑪擔心牛頭人會出手，但他只是靜靜地瞪著法師。瑪濟斯則假裝牛頭人不存在。

喀茲接著和-圖-書說。「沒錯，我看到了你那個邪惡的法師朋友，他似乎很樂意犧牲我。我差點氣得想不顧一切地衝出牢籠。」牛頭人旋即爆出笑聲，但修瑪不知他在笑些什麼。

年輕騎士只能點點頭，他再度懷疑自己還可不可能完全信任瑪濟斯。

塔君直視法師的雙眼說。「你沒有對他完全坦白，對吧，瑪濟斯？」

所有人準備就緒並上馬後，畢歐朗示意打開大門。除了瑪濟斯和喀茲之外，所有騎出大門的人都向指揮官行禮。塔君爵士今晨未和修瑪談話，但他答禮時給了年輕騎士一個堅定的眼神。

瑪濟斯看看其他人，接著忽然走向門邊。「對，但當時機恰當的時候，我會說的。」

塔君爵士在兩人說完話後，看起來疲憊異常。他起身面對被捆綁監視的牛頭人，深吸了一口氣說。「牛頭人喀茲在各方面都相當配合，他告訴我們龍后軍隊的配置，而所言又得到皇冠騎士修瑪的背書。按理來說，他應該被賜光榮的一死。」

「沒錯。」喀茲此時對法師露齒一笑。

修瑪和畢歐朗跟著指揮官進入其宿舍之內。身著紅袍、神采奕奕的瑪濟斯則從房間的另一個角落看著三人。修瑪再度驚異於法師的改變，他是真的重回信仰努林塔瑞的紅袍法師之列，抑或只是率性而為？

修瑪雖生氣但忍住不發作，他不想要孩子氣地回嘴。

一名騎士站在高峰頂上等待，他的面甲遮住了他的臉龐。他是一名玫瑰騎士，左手持著一柄令人無法逼視的神兵。他似乎要把這柄劍遞給修瑪。

法師苦笑了一下回答。「試煉並不是夢，說它是惡夢比較恰當。我希望能改變這場惡夢。」

哨兵站的審訊過程和敏加堡正式的審訊不同，相當快速、切中要點。喀茲被問到過去半年來的經歷，包括刺殺自己的長官、以及和修瑪的邂逅，這些事情在幾分鐘之內就交代完畢，塔君詢問的目的僅是在於察看牛頭人的說詞有無前後不連貫的破綻。

此時喀茲已經聽見了談話聲。一開始他不知道是誰在談話，但沒多久他便忽然跳到籠子前。

兩名看守吃了一驚，其中很顯然是長官的騎士作勢往牛頭人揮了一拳——但離喀茲還是有點遠，讓後者沒機會反擊。「安靜點，野獸！審查開始的時候你就有機會說話了。」

畢歐朗不可置信地說。「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他是牛頭人，他們不需要其他理由就可以置他於死。」

「是嗎？」

瑪濟斯轉向修瑪，指著牛頭人說。「這個一定要跟著我們嗎？」

修瑪想了很久，那似乎是遙不m•hetuｂoｏk•cｏm.cｏm可及的事情了。「大概知道吧，至少知道我是要往西南。」

「他們真是活該。」畢歐朗靜靜地說。修瑪之前已經一五一十地告訴過畢歐朗這件事情，讓後者另眼相看。

修瑪向畢歐朗透露了心中的秘密。

歡聲雷動。現在修瑪在這群騎士眼裡，和在亞苟斯人眼裡一樣，是偉大的英雄人物。

「還沒完。我了解的沒錯的話，這一切都是根據你的夢對嗎？」

「不！」雖然修瑪最近的判斷力似乎出了些問題，但牛頭人的忠誠是不容置喙的。

既然無法晉見指揮官，修瑪決定該是面對牛頭人的時候了。對他而言，裝作不認識牛頭人實在不光明磊落，喀茲可是一向對他推心實腹。

「修瑪，你總是成功地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那是塔君爵士的工作，你想在旁聆聽的話請便。」

「修瑪！」

他的童年玩伴抬起頭說。「去審訊嗎？我想不用了。他們搞不好決定連我一起受審，我留在這裡等你們的消息。」

「瑪濟斯，你沒什麼要事得說的話，就閉嘴。」修瑪訝異自己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修瑪滿意地看著法師先讓步。「很好，看來我們是別無選擇了。」

「塔君現在會在他的宿舍裡嗎？」

如果修瑪回頭，就可能會發現身後左躲右閃的靈巧身影。牠和同類不一樣，敢於在大白天活動，和主子比較起來，自己又算得了什麼。牠一路上盡心扮演著主子的耳目，為了他，牠甘於忍受日光燒灼的疼痛，即使從陰霾的天空射出的些許光芒也能令牠痛澈心扉。

「你不會稱心如意的，懼狼爪牙，」喀茲不屑地說道。「不論有沒有人護送，我都會跟去的。」

兩名守衛瞇起了雙眼看著修瑪說。「他好像認識你呢，怎麼會這樣？」

人群不一會兒就散去，塔君也示意畢歐朗退下。喀茲看來相當迷惘，但指揮官拒絕在瑪濟斯出現前開口。

「修瑪，看緊他，」塔君低聲說道。「不只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他。」

「替牛頭人鬆綁！」

指揮官沒等他們回答，就走過他們朝籠子走去。他對瞪著他的喀茲絲毫不以為意。

畢歐朗搖搖頭說。「我想帕拉丁會原諒你的，來吧。」

指揮官走到法師面前疾言厲色地說。「你們明天破曉的時候出發，不能早也不能晚。別想偷偷溜走，我們一定會逮到你，再把你關起來。相信我，我們有能力制住法師。」

「我想不會。塔君身為一名玫瑰騎士，現在應該剛結束例行的禱告。要不是因為今天的狩獵，他才不會延遲禱告開始的時間。提到這個，你最hｔｔps://ｗwｗ.ｈeｔｕｂooｋ•com•ｃｏｍ近有沒有禱告啊？」

「是的，我還是希望能從法師身上找回過去的瑪濟斯。」

塔君結束晨禱後仍是無法會見修瑪，他此時正和副手及巡邏隊長商談。修瑪明白，此時貿然求見只會減損釋放喀茲的機會。

「是的，閣下。」

修瑪開始踱步。「我一定要和塔君談談。」

塔君親自前來確定一切無恙，並特別注意瑪濟斯的行為，但法師今早相當配合。

「幸好沒有別人注意到你，」畢歐朗說道。「你看到他的時候簡直是目瞪口呆。」

塔君舉起手阻止兩人進一步地爭執。「你別無選擇，我一定會派員護送。這不是出於禮數，而是你們離開的必要條件。」

喀茲憤怒地噴著鼻息。「我過去還以為騎士團謳歌榮譽，但沒想到只有少數騎士克盡職責！」他把一隻結實的手臂伸出籠外，手掌大開似是哀求地說。「修瑪！放了我！」

瑪濟斯不理會修瑪話中的刺，說道。「我知道牛頭人又闖禍了，我們沒時間搞這些事情。要不是我需要休息，我們昨天晚上就應該動身。」

喀茲暴怒地撕扯著身上的束縛，修瑪意欲起身，但被畢歐朗壓了下去。塔君繼續說。「然而，還有其他的選擇。帕拉丁是正義和智慧之神，處決這名牛頭人必是違反帕拉丁的旨意。因此，我將這名牛頭人交由修瑪騎士監管，我確信騎士能規範他的行為。」

另一名騎士終於開口。「卡伯，或許我們應該報告塔君。」

法師並未反駁，只是怔怔地看著修瑪，接著便研究起自己的法杖。

修瑪在喀茲之後發言。他並未刻意討好到場的騎士，而是客觀地描述喀茲英勇、正義的行為。他同時指出，榮譽對喀茲而言如同對騎士團而言一樣重要。

塔君向牛頭人微笑致意，接著嚴肅地說。「我們在其他人退下之後要談談，法師也必須到場。」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友修瑪！我這陣子一直都耐著性子找你！幸好我立刻掉頭往南，我一度認為你可能回北方找我去了。」

畢歐朗插話。「修瑪，這雜碎真是你的朋友嗎？」

兩名把守牢籠的騎士立刻擋住修瑪的去路。

索蘭尼亞的陷落和其後帶來的一片混亂讓騎士們熱血沸騰。喀茲幽幽地描述在瑪濟斯之堡所遇到的攻擊，以及修瑪和自己是如何被迫分離。

「你很難說服別人，牛頭人畢竟是牛頭人。他們會審訊他，不論他說了些什麼，可能都會被處決。」

「我至少可以和他說說話吧？」

修瑪向他道謝並詢問他的大名，但對方靜默不語並瞬間怒不可抑。修瑪上前掀起了www.ｈｅｔuｂoｏｋ.coｍ•ｃoｍ他的面甲。

「法師好像又重新活了過來。」畢歐朗冷冷地說道。

「我很驚訝喀茲竟然在這裡，並且至少比我早到好幾天。我們分道揚鑣後他一定立刻往南但卻和我擦身而過。我一度為了分散追兵的注意力而棄馬，之後有時徒步而行，喀茲一定是快馬加鞭才趕到這裡，他的坐騎可能在不久後就精疲力盡了。」

護衛隊的任務是伴著三人穿越整片平原，直到抵達目的地為止。現在，他們可以看見山脈的全貌，距離最後目標應該還有幾天的路程。修瑪忖度瑪濟斯在尋找的究竟是哪座山峰，他又到底想找到些什麼。法師則一路上都很安靜，他在出了哨兵站後，眼睛就沒離開過綿延的山峰，彷彿他的命就得靠這些嶙峋的山脈了，事實上也很有可能如此。

「你會和我一起去嗎，瑪濟斯？」

審訊之中，喀茲的過去也一一浮現。他出身於原本相當顯赫的家族，他的名字來自一名強悍的遠祖，那名牛頭人曾經統治全族長達二十三年。但到了喀茲的時代，牛頭人缺乏真正的領導人，目前統治全族的不過是黑暗之后的傀儡罷了。修瑪知道，牛頭人不論男女，一到達習武的年齡就會被徵召進入黑暗之后整編的軍隊中，牛頭人從未有足夠的人數或是適當的時機反叛，即使是微不足道的犯上行為也會招致極其嚴厲的處分。

塔君轉向兩名守衛。「至於你們，似乎違反了騎士規章。我希望你們能從這次事件中得到一些教訓。」

人群中傳來同意的耳語。修瑪不敢相信，短短幾秒鐘之內，他就從貴賓被貶為叛徒。

畢歐朗冷笑著說。「沒有塔君爵士的同意，你們哪裡也去不了。」

修瑪睜大了雙眼，由於瑪濟斯遲遲沒有回答，他的眼睛似乎睜得更大了。

修瑪漲紅著臉說。「我只能祈求你平安無事。我沒辦法，一定得往南，瑪濟斯……」

修瑪嘆了口氣，但他不知道是出於擔心還是鬆了一口氣。

「罪名呢？他的行為不過是出於自衛罷了。」

法師嘆了口氣。「很好。我只希望不要等太久，我知道審訊是多麼的冗長、無聊。」

瑪濟斯吸了下鼻子說。「你的設想真是周到啊，塔君爵士。但我們不需要隨行人員，修瑪和我照顧得了自己。」

瑪濟斯大剌剌地看著修瑪說。「你發誓要奉行沉默的規章嗎？你的嘴閉得可真緊啊。」

塔君逗留了一會，便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審訊的高潮便是，喀茲敘述修瑪和黑暗將軍短暫卻激烈的過招。騎士們一面倒向修瑪，忘記了自己曾經質疑修瑪怪異的交友行徑，而以全然的敬佩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