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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久，這條小路竟然開始平緩起來，也沒原先那麼曲折難行，讓修瑪又驚又喜。兩旁灌木叢間也出現了不同於之前的漿果。他確定這種漿果可以食用後，就開始囫圇地大啖果子。修瑪認為，不論這條小徑是誰造的，小徑的主人必定希望修瑪活著繼續走下去。

「你從未真正了解山，小心一點，別讓這些不起眼的石頭給活埋！」

剛才的小徑和灰衣人都已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座高聳嶙峋的山峰。

灰衣人似乎思索了一下，接著便舉起手杖指向修瑪身後的兩條路。「你不是選了一條路了嗎？知道嗎，你應該繼續走下去的，說不定會走到什麼重要的地方去。」

他的胃因為飢餓而抽痛，也激起了一絲的罪惡感。禁食是每名騎士必經的訓練，餓個幾小時應該不成問題才是。

最後，他站著感謝帕拉丁讓他能走到這裡，同時祈禱庇護騎士團的三位神祇能同時看顧他的另兩位同伴。接著，他恭敬地在王座前跪下。

喀茲說。「這麼壯觀的山脈總讓我覺得自己的渺小，這就是小蟲子眼中的世界吧。」

修瑪再度翻身但並未被驚醒。

「不論如何我們都會留在這裡，你怎麼想是你的事。」

修瑪走進大廳中央並看著地面。石板地上鏤刻著偉大精細的圖案，深深震懾著騎士——代表帕拉丁的白金龍，從房間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修瑪認為這是出自真正的白金，而其雕工之細令人歎為觀止。

強風把修瑪的披風吹得大開，他被迫把披風壓在身上。凜冽的風製造出許多怪異的聲響，彷彿是許多怪獸正在恣意地咆哮。

群山間響起一聲尖銳的嚎叫，三人立刻迅速地環顧四周。

他們騎過另一個彎，接著忽然停了下來。瑪濟斯詛咒了一陣，喀茲則不管前者惡毒的眼光，大聲地笑了出來。

騎士皺了下眉，但還是決定答話。「我是皇冠騎士修瑪。」

「你也是。」

瑪濟斯打破了沉默，他不安地在馬上變換重心，並目光灼灼地瞪著位於山脈正中央的幾座山峰。「我們在這裡大驚小怪不會有任何的建樹，可以往前了嗎，修瑪？」

但灰衣人最後的一句話還是讓他停了一會兒。

修瑪一站起來，沉重的撞擊聲便突然停止，使得他無法判定聲音是從哪一個走廊傳出的。

「我並沒有移動這些山脈，很有可能是你看得不夠仔細。」這人幾乎和後方的背景融為一體，騎士發現只要把視線移到其他地方一會，就必須重新尋找灰衣人的位置。毫無疑問的，灰衣人早在修瑪經過這裡時就已經在這裡了，只是他始終未多加注意。

夜幕終於低垂，修瑪開始等待著瑪濟斯的信號。但並沒有任何光亮或是聲響劃破無邊的黑暗。

嗒嗒的聲音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來自於一柄看來和瑪濟斯法杖差不多的手杖，握著它的是一隻戴著手套、被衣袖遮住大半的手。灰色的斗篷則遮住了（修瑪特別靠近看了一下）一個灰色臉孔的人類。

手杖的嗒嗒聲停了下來。「這真是個『有趣的』問題啊。」

修瑪再度彎身狂飲，喝夠了後便抬頭往前看，並注意到在糾結的藤蔓下有一個入口，深深嵌進山脈裡。他走上前觀察這個入口，入口上刻著一些小雕像，但大部分都因時間久遠而毀損，只有一些在植物覆蓋下的還依稀可見，至少可看出大略的形貌。修瑪絕望地想著這些雕像所代表的意義。

「你又是誰？」灰色男人回問。

法師開始研究眼前的山崩，另兩人則是往回騎。瑪濟斯所指的兩條路看來人跡罕至，其中的一條甚至完全被密密麻麻的灌木叢所掩蓋住，修瑪選了這條植物蔓生的路。

他的祈禱還沒開始就被打斷。從其中一個黑暗的走廊中，傳來金屬相互撞擊的巨大聲響。修瑪站起身，企圖找出聲音的來源。

他們前方的路被成噸的石礫掩蓋，修瑪抬頭，發現一邊的山上有著一道缺口，他揣測著要多大的力量才可以造成如此規模的山崩。

「修瑪，」畢歐朗伸出一隻手，神色默然地說道。他的臉現在和眼前的山脈如出一轍，線條分明、歷經滄桑，卻又自有一股傲氣。「願帕拉丁與你同在。」

「謝謝。」修瑪往左邊走去，他不想在這裡和灰衣人繼續攪和，只想盡快……

「到底怎麼樣？」修瑪努力壓住怒火。

牛頭人一點也不想遵守瑪濟斯的命令，但修瑪示意喀茲不要發作，現在挑戰法師對大家沒有任何好處。

完好的雕像是隻銀龍，至於殘破的那尊則是金龍。

「那麼，我們走吧。」修瑪插話，他只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話，能夠速戰速決。

突然間，前方的路一分為二，修瑪再度停步，他知道自己只可以選一條，但是哪條呢？

「我是指那些自動消失的小路。」對方怪異的態度激怒了修瑪。

但沒有傳來任何回音，瑪濟斯、喀茲、或是不知名的生物都沒有回話。修瑪放棄了呼喊，再度往前走，他已經不在乎是否能找到原本的路徑。

修瑪經過其他騎士面前時，所有人都點頭道別。他並沒有回頭看，深怕一回頭就克制不住留下來的衝動。但他並未流露出畏懼面對未知的心情，像班奈特那樣的騎士，必定會義無反顧地策馬深入群山，甚至會作好迎戰黑暗之后的準備。修瑪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到達那樣的境界，但他至少可以帶著尊嚴、騎馬離去。

修瑪沿著蜿蜒的小徑跋涉了好幾個小時後，注意到太陽已經西斜hetubook.com.com，意味著他已和同伴們分開大半天了。他大聲呼喊法師和牛頭人，卻了無回應。

幾秒鐘後，仍無任何動靜。喀茲轉向瑪濟斯問。「那是什麼？你對那個聲音熟不熟悉？」

「當然，」灰衣人補充道。「其他人發現右邊的才是『正確』的路。」

嗒嗒聲再度響起。

瑪濟斯哼了一聲，趾高氣昂地說。「沒必要。」

修瑪必須時時揮劍劈砍擋路的各式植物，儘管每株植物看似弱不禁風，但所有植物蔓生集結起來卻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他覺得自己似乎不停地砍著一捆捆的乾草，有時必須停下來砍個幾分鐘才得以向前。

帶頭的瑪濟斯不屑地說。「這不過是些石頭罷了，你現在儘管嘖嘖稱奇，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覺得它們和河裡的鵝卵石一樣微不足道。」

「好。」瑪濟斯驅馬向前。

「我已回答了你的問題，該你了。」

前方的景物並無太大的改變，不過就是石塊、灌木、以及偶爾飛過的小鳥。

他走了一陣子後才進入一個寂寥荒涼的走廊，騎士的視線盯著前方搖曳的燈火。他小心地走到走廊底端，這才想起要拿出配劍。走廊通往一座宏偉的大廳，可能是屬於某位偉大君王的大殿。這座廳堂挑得極高，是由天然洞窟鬼斧神工精心刻成的。光亮的確是來自火把，但卻不知是誰點亮了這些火把。

修瑪像個孩子般地在大廳裡漫步，他注意到諸多甲胄裡包括多年來許多不同騎士的盔甲，他打開數個面甲並往內窺視，卻只發現經年的灰塵。

修瑪思索了好一陣子，接著注意到身後傳來嗒嗒的聲音。他高舉寶劍、迅速轉過身。原本他以為將要迎戰地精或是黑暗衛隊的一員，但卻只發現一名戴著兜帽的傢伙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

修瑪嘆了口氣，別無選擇地走進山脈的入口。裡頭並不如修瑪所想的又溼又陰暗，而是宛若進入敏加堡的議事廳。入口既暖且乾燥，牆上和天花板都十分平滑。

修瑪最後放棄了，改走另一條岔路。他儘管認為這條路有問題，但還是順著走了下去，由於它似乎引著修瑪走回正確的方向，因此騎士愈走就愈有信心。但走著走著竟往反方向轉了個大彎，未久，修瑪發現自己不停地轉來轉去，轉得他頭昏目眩。他停了下來，告訴自己愈走離目的地愈遠，接著便又往回走。

此處的山脈已屹立良久，應該比東方甚至北方的山脈年代還要久遠。幾座山峰直直插入雲霄，高度無法估計。歲月在群山上留下了痕跡，有些地方被風化刻蝕成奇岩怪石，有的還像極了巨大海怪的化石。終年不止息的風，在此比在平原上強十倍，劃破空氣的呼嘯聲宛如人類高分貝的尖叫。

他身後不遠處，和*圖*書浮出兩隻閃著血紅色光芒的眼睛，無神地瞪視渾然不覺的騎士。懼狼這次只需監視，而非殺戮——至少現在不是。但眼前這軟癱在石塊上的騎士實在是可以輕取的目標，懼狼露出噁心的黃牙、匍匐向前。牠隨時準備一躍而上，伸出巨爪撕爛騎士的胸口，再用力給他一個了斷。但這夜晚仍是寂靜無聲。

他大膽地呼叫著同伴，由於現在風勢較弱，因此他認為他的聲音應能傳得更遠。如果這樣一來把昨天那個什麼生物喚來的話，就和牠單挑好了。

修瑪眨了下眼說。「我想可以了吧，喀茲，你呢？」

灌木間不時出現幾個漿果，但修瑪知道這些果子不但不能吃，說不定還有劇毒。除了間或聽聞的野獸咆哮外，他一路上沒有發現任何生物的蹤跡。或許那是隻大鳥吧？牠又以什麼維生呢？難道是愚蠢的旅人嗎？

那是在熔爐裡用重錘鍛打熱鐵的聲音。

「我不會被耍的！」瑪濟斯站在馬鞍上，對著群山怒吼。他接著迅速轉向修瑪和喀茲說。「我們剛剛經過了兩條岔路，你們去看看有沒有任何一條接到這裡。我留在這裡想辦法。」

喀茲勘查另一條路徑。修瑪看著喀茲的身影遠去，然後下馬。由於前方的路況不明，他不希望讓坐騎和自己深陷險境，還是把馬先留在這裡，等確定路況適合馬匹行走後，再回來牽馬繼續往前探路。

他手握配劍，別無選擇地繼續向前。

這灰色人類撫摸了一下他那灰色的長髯，並嚴肅地對騎士一笑。

風愈刮愈強，修瑪為了保暖起見，緊緊拉著披風、無法持劍。他猜想著不知道在這裡最冷可以冷到什麼程度，但不久後便決定還是別想了。

「我哪裡都不去。」

不久後四周漸漸亮了起來，星辰的光輝似乎總是有辦法突破陰霾的天際，不若日間的陽光無法穿透厚厚的雲層。索林那瑞現在高懸於夜空，掌管白袍法師的神祇正看顧著世界，即使瑪濟斯目前穿著紅袍，但修瑪還是希望索林那瑞能看顧他的這位朋友。

他們似乎一下子就到了山腳邊，群峰現在環繞在他們身側，巍峨的山峰彷彿在此靜靜等待，準備收拾任何膽敢挑戰它們威儀的傢伙。

池子側面有一尊巨龍石像，約莫是騎士的六倍大。修瑪看見另一方還有一尊雕像，但現在只剩下基座以及部份的頭像。兩座雕像的材質應該都是大理石或是類似的石材。

騎士開始打量起這兩條路，從他所在的角度看來，這兩條路並無二致，他知道既然不能從外觀上看出頭緒，一切只好依照直覺、聽天由命。

修瑪指了指四周，接著問。「這不是你搞的吧？」

「這裡？」修瑪旋即想像出一群紅色巨龍正俯衝向下，準備輕取無甚抵抗能力的三人。www.hetubook.com.com瑪濟斯或許還可以撐個一陣子，但他和喀茲簡直沒有任何機會，完全是螳臂當車，刀劍對巨龍來說根本不足掛齒。

兩側的牆邊列著整齊的、全副武裝的騎士甲胄，如此地了無生趣卻又生機勃勃。他們似乎被下令除非必要，否則沉睡地看守著此處，隨時有可能清醒並血刃侵入者。

修瑪嚇得跳了開來，隨後理解那張臉不過是個倒影。他睜大眼往上看，自己已經到了目的地了。

接著嗒嗒聲戛然而止，修瑪回頭一望。

「很好，你會選哪一條？」修瑪屏住呼吸，猜測著灰衣人是否會給他較有邏輯的答覆。

這全都不對。修瑪知道自己之前可能誤判，但這次絕不可能，他特別提高警覺、小心翼翼地確定方向無誤。他現在終於知道畢歐朗為什麼說，很多人進了山區就再也出不來，這些山脈似乎趁著輕率的旅人未加注意時，就自己改變了位置。他想到了嘉倫．德瑞寇斯，但這並不符合這叛逆法師的風格，自己現在或許已經被盯上，德瑞寇斯隨時可以對他下手。但不，這種魔法另有所圖。

一開始，修瑪認為前方會通往陡峭、向上攀升的石壁，馬匹絕不可能負荷，最多只能緩慢小心地徒步前進。

灰衣人忖度了半天，舉起手杖指向左邊的路說。「這條頗受歡迎。」

綿延的巨山在他們眼前逐漸呈現，亙古的山脈對渺小的人類絲毫不以為意。從遠處看時，這些山脈已經壯闊非凡，走近時才發現它們真是動人心魄、無可比擬。連瑪濟斯都不發一語，所有人只是瞠目結舌地仰視這片山巒。

騎士記起，他曾經在敏加堡聽過類似的聲音。

他的視線轉向一張高大的王座，修瑪從未看過這種木質，似乎自有生命般的熠熠生輝。王座上鑲嵌的各式寶石也隨著火光發出燦光。

池水裡映出一張龍臉。

當修瑪覺得這段旅程永無止盡時，前方豁然出現了閃著光耀的水池，池邊環繞著結實累累的果樹和一個花園。他立刻快步向前，附近如此生機蓬勃則池水一定可以飲用。口乾舌燥的騎士掬起一些池水猛喝，但大部分的水都順著他的臉頰滴落。無法心滿意足的修瑪旋即跪下，彎身直接從池子裡牛飲。

「一個索蘭尼亞騎士。」男人彷彿早料到修瑪的回答。手杖再度嗒嗒地響了起來。

又累又理不出頭緒的修瑪最後決定休息，等破曉後再繼續向前。他躺在一塊突出的岩塊上，用披風把自己牢牢地包緊。修瑪經歷過更嚴酷的考驗，但腹中仍是飢火難耐，即使在他進入夢鄉之後也不例外。

不知道瑪濟斯和喀茲現在在哪裡？修瑪希望，他們倆個不至於大動干戈、互相殘殺。

畢歐朗說。「我們會在這裡等你們三天，以防你們有任何需要。」

「這些和*圖*書山脈嗎？不，據我了解，這些山脈的歷史相當悠久。」

他們腳下的小徑蜿蜒曲折，處處是陡坡、急轉彎。畢歐朗提過，這條小徑是矮人們離開山區時所創，也是想到達山的另一邊的唯一希望。騎士們盡可能避開這條路，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知道連在此區出沒的盜賊都刻意繞過這條路徑。

騎士往回走，但卻驚訝地停了下來。他不可能走錯路，但那片滿是青苔的石壁彷彿已聳立了多年，其上風蝕的刻痕處處，頂端因歲月的洗禮而幾乎被削平。

修瑪踏上右邊的路並開始往前，即使他背後再度傳來嗒嗒的聲音，他也不曾回頭。

「我嗎？」男人笑了一下，露出灰色的牙齒。「我只不過是一名旅者罷了。」

他剛剛才走過的路，理應向右轉，現在卻往左彎。

修瑪翻了一下身，他似乎聽見巨獸拍擊翅膀的聲音。他往外瞄了一下，還是只有無垠的黑夜，或許只是落石或風的聲音吧。沒多久他就又沉沉睡去。

「很有趣的選擇。」

修瑪止步。他回過頭冷冷地瞪著灰衣人說。「你會選哪一條？」

他掃視四周，除了天氣暖了點外，所有的景物都和前一天一模一樣。雖然他仍是饑腸轆轆，但此時已能克制自己不要老想到肚子餓，或許他已餓過頭就不覺得太難受了。

修瑪收回握劍的手，但並未完全卸下武裝。他問。「你是誰？」

瑪濟斯仍然一馬當先地領著路（也只有他知道究竟要找些什麼），修瑪的目光則是搜尋著織錦畫上的那座山峰，至於喀茲，只是安分地騎著馬，他不在意法師想找什麼，他關切的是修瑪和他自己的福祉，紅袍法師只會毀了他所在乎的一切。

突然間，他腳下被植物掩蓋的路徑開始緩緩往下，修瑪如釋重負地笑了出聲。這條路似乎會通往山崩處後方的路，他觀察了一陣子後，甚至認為這條路會比他們原先的那一條更快通往瑪濟斯所找尋的山峰，同時這條路上的風勢也沒那麼大。修瑪加快腳步往回走，他相信喀茲和瑪濟斯此時都應已勘查完畢。他選的這條路似乎是最理想的、可能也是唯一的選擇。

牛頭人仰頭凝視山峰，接著終於微笑著說。「我對於這種地形相當熟稔，吾友。我絕對沒問題。」

他走回先前經過的斜坡，卻被一片石壁擋住去路，修瑪繞了過去，只發現前方的路完全被堵得死死的。「怎麼搞……」他喃喃道。他抬頭仰望眼前巨大的石壁，並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堅硬的石塊，他明白自己一定是轉錯了彎。

黎明到臨，但修瑪卻覺得自己不是隻身在此。

法師此時已恢復了自持和傲慢。「可能是鳥叫吧，也可能是龍。龍在這裡出沒也沒什麼不正常。」

修瑪問。「你是法師嗎？」

「沙苟納啊。」喀茲低聲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