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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案人

作者:雷.布萊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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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花筒

萬花筒

遲早都要死的,賀利斯心想。這人遲早都會被月球、地球或隕石給撞死,何不現在就死?
大約十分鐘過去,一開始的恐懼逐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鋼鐵般的冷靜。這時,外太空各種怪異的聲響開始在耳中進出交織,用它那巨大陰暗的紡織機,不停來回穿梭,編織著屬於它的獨特圖形。
他確實沒生氣。那股疏離感又回來了,他就像硬水泥塊之類的東西,永不停歇地往未知的地方墜落。
但是,沒了那些可以扣在肩上的能源機組,他們只是流星,漫無目標,面對著路徑各異但同樣無可挽回的命運。
第一次震盪就像一支巨大的開罐器,將火箭船的側面往上切割開來。十來個人紛紛掉落到太空中,有如一群扭動掙扎的銀魚。人員散落在無邊的黑暗中,而那艘太空船,爆裂成千萬碎片,有如一陣恆久向前飛行、尋覓著失落太陽的流星雨。
眾人的聲音逐漸減弱,沿著各自的軌道飛遠,有的到火星,有的進入偏遠的外太空。至於賀利斯……他往下一看,所有人當中,只有他正朝著地球飛回去。
沒有回應。
一陣靜默,但他們仍然不斷往下墜落。
「我要跟它們走,」史東說,「它們要帶我走呢。老天!」他大笑著說。
「一切都結束了,萊斯沛!」
「你聽見了,艦長。別擺臭架子了。你離我起碼有一萬哩遠,就別孩子氣了吧。就像史汀生說的,已經沒指望了。」
圖案人在月光下翻了個身。他翻轉……再翻轉。
一轉眼,他突然發現他的右腳也飛了,他差點大笑起來。他的太空裝又開始洩氣,他迅速彎下腰,看見有鮮血淌出,隕石將他的右腳踝以下連同衣服一起切除了。噢,外太空的死亡還真是幽默得可以,像個黝黑的隱形屠夫,切割著你的肉體,一片接一片。他彎身想把膝蓋的氣閥拴緊,一陣暈眩讓他頭疼起來。他努力保持清醒。氣閥旋緊了,血流跟著止住,氣體也不再外洩。他直起腰桿,繼續往下墜,下墜,因為這時也沒別的事情可做了。
「因為我還能思考,我還能回憶!」萊斯沛在遠遠的地方大叫,憤慨極了,兩手捧著回憶似的舉到胸前。
「閉嘴!」賀利斯說。
賀利斯和其他人繼續在黑暗中漫無止境地下沉、迴旋,在太空中不斷墜落,再墜落。
可是你人在這兒,賀利斯心想。我沒享受過那些,我活著的時候很嫉妒你,萊斯沛;當我還有明天可活的時候,我嫉妒你擁有女人和快活的日子。女人一向令我畏懼。我來到太空中,仍然渴望著她們,羨慕你能夠擁有她們,擁有金錢,並且恣意享受著人間所有福氣。可是現在呢,落到了這裡,一切都過去了,我再也不嫉妒你了,因為你已經玩完了,我也一樣。事到如今,從前的一切都不算數了。
「安心吧。」
往下墜,繼續往下墜。
「祝好運。」賀利斯朝著三萬哩之外大hetubook•com.com叫。
「再會了,賀利斯。」史東的聲音逐漸淡去。「再會了。」
「我估計還有一小時。」
「不對。」
「當一件事情結束時,也就等於它從沒發生過。你倒說說看,現在你哪裡比我高明了?只看眼前這一刻,你的情況哪裡比我好了呢?」
他說得沒錯。感覺像是被冷水澆了滿頭滿身,賀利斯明白他說得沒錯,記憶和夢想是有差別的。對於那些他渴望的事物,他只能懷抱著夢想,而萊斯沛卻擁有活生生的回憶。這體認使得賀利斯的心一點點瓦解,毫無招架之力。
「你在生氣嗎,賀利斯?」
「沒有。」
聲音逐漸淡去,外太空一片沉寂。賀利斯孤零零的,繼續墜落。
「來啊,再命令我啊。」埃普蓋在一萬哩以外微笑著說。艦長沒回應。埃普蓋繼續說:「我們說到哪兒了,賀利斯?噢,對了,我想起來了,我也討厭你。不過你已經知道了,你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我想好好休息,」萊斯沛說,「我已經沒有遺憾。我不想在最後關頭變成卑鄙的人,像你一樣。」
賀利斯沒說話,但是他感覺臉頰一陣紅熱。
「艦長!」
「啊,這下完了。完了,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有個聲音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這下子沒救了。」
他是惡意的。他感覺到垂死前的惡意,毫不留情的惡意。埃普蓋傷害了他,現在他只想找個人出氣。埃普蓋和這片太空,這兩者傷害了他。
「有件事要告訴你,」埃普蓋說,「會讓你開心點。五年前,那個投了反對票,阻擋你加入火箭協會的人,就是我啦。」
「我命令你住嘴!」
「這下完蛋了,沒希望了。老天,沒希望了呀。」
「是的,埃普蓋。」
「火箭爆炸了,就這樣。這種事常有的。」
「我們愈來愈分散了。」
「卑鄙」,他反覆咀嚼著這字眼。淚水逐漸濕了他的眼眶,滾下臉頰。不知是誰聽見他的啜泣聲。
「你在太空裡,萊斯沛。一切都結束了。從前的一切就像假的一樣,不是嗎?」
「卑鄙?」賀利斯咀嚼著這字眼。就他記憶所及,他這輩子從來就不是個卑鄙的人,他根本沒有卑鄙的膽量。他一定是把它全部保留到類似這種時候,好一股腦發揮吧!
這感覺好怪異。空間,縱橫幾千哩的空間,只有聲音在它的中心顫動。眼前已經看不見半個人,只有無線電波震動著,催化著人的情緒。
「我知道你不好受,賀利斯,」兩萬哩以外的萊斯沛又開口,聲音淡遠了。「我不會介意的。」
「到底怎麼回事?」一分鐘後,賀利斯問。
「伍迪!伍迪!」
「什麼?」
「我花了點時間思考。剛才我聽見你說的了,這樣很不好,我們全變成了壞人。這種死法太糟糕了,逼得我們惡言相向。你聽見了嗎,賀利斯?」
星光燦爛。
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去只是一場空啊,萊斯沛!」
「再會。」
當我撞上大氣層的時候,我要像顆流星那般燃燒。
「賀利斯?」
「史東,我是賀利斯。你在哪裡?」
賀利斯第一次驚覺到自己在職務上的無能。一股怒火湧了上來,因為這時候的他無論如何都希望能給埃普蓋一點教訓。這些年來他一直希望能這麼做,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埃普蓋只是通話機傳來的一個聲音罷了。
這時,像是突然發現何謂恐懼似的,有兩個人開始尖叫。在這惡夢中,賀利斯看見其中一人從他身邊飄了過去,邊大叫大嚷著。
賀利斯伸手過去。沒有別的法子了。他輕輕一蹬,靠近那人身邊。他抓住那人的腳踝,順著他的身體往上攀爬,直到搆著他的頭部。那人就像溺水似地不停吶喊,驚恐地掙扎,尖叫聲在宇宙中迴盪。
一顆隕石咻地飛過。賀利斯往下一看,發現他的左手不見了,鮮血湧出。他的太空裝突然洩了氣。所幸,他肺裡的空氣還足夠讓他舉起右手,在左手肘上打了個結,把關節部位綁緊,將漏氣孔給密封住。事情發生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驚訝。再也沒什麼可以嚇倒他了。他衣服裡的氣壓迅速回復正常,漏氣現象也已經停止;他把衣結再扭緊些,成為一個止血帶,於是剛才狂瀉而出的鮮血也壓制住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知道!該怎麼往上呢?我一直在往下掉。老天,我一直往下掉!」
「放輕鬆,賀利斯。」
「不知道。」
「史汀生,別慌。史汀生,我們的處境是一樣的。」
「你是誰?」萊斯沛支吾地說。
「柏克禮,柏克禮,你在哪兒?」
「是埃普蓋啦,我又來了。」
在這生命的絕境,他回顧過去,發現只有一個遺憾,那就是,他多麼希望能繼續活下去啊。是否所有瀕臨死亡的人都這樣,感覺自己好像從未真正活過?生命果真如此短暫,在你還沒能夠好好吸一口氣之前,就匆匆走完了?它究竟對待所有人都同等唐突、刁難,或者只是對他,像這樣,只給他最後幾個鐘頭去思索深究?
萊斯沛那傢伙還在叨唸著:「我真的活得很快樂。我在火星、金星、木星上都有妻子,她們每個都很有錢,而且對我好得不得了。我常喝醉酒,有一次賭博,輸掉了兩萬元。」
「那不重要。」賀利斯說。那的確不重要。都已經過去了。生命消逝的時候,就像螢幕上的影片啪地一閃,變成一片亮白,所有偏見、激|情瞬間被濃縮、照亮;你甚至還來不及大叫,「我也曾有過快樂的一天,悲傷的一天:我也曾見過某張邪惡的臉孔,善良的臉孔。」影片已燒成了灰燼,螢幕也歸於黑暗。
「我闖入流星群裡了,一群小行星。」
「賀利斯,你還在嗎?」
「一定要,一定和-圖-書要被發現,」史汀生說,「真不敢相信有這種事;真不敢相信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我將會燒成火球,他心想,然後只剩灰燼飄撒在各洲的陸地上。我還是有用處的。雖說只有一點點小用處,可是灰燼這東西,終究將回歸大地。
耀眼的白色星子在伊利諾州黃昏時分的天空中墜落。
「有本事來啊,」那聲音說。是埃普蓋。他從容地大笑起來,帶著同樣的淡漠。「來讓我閉嘴啊。」
「那是誰?」
「看樣子似乎是快撞上月球了。」
「別客氣。振作著點,臭小子。」
「快許願,」母親說,「快許願。」
「又是我,埃普蓋。」那聲音說。
「給我聽著,埃普蓋!」
他飛快地墜落,像顆子彈、像顆小卵石、像顆鐵砝碼,跳脫了自己,跳脫了過去種種,不再哀傷、快樂或有任何情緒,只期盼著在一切已告終結的現在,他能做一件好事,一件就好,只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
「聽見了。」
「省省吧,就當這是叛變好了。反正我沒什麼好損失的。你的太空船是艘爛船,你呢是個爛艦長,我希望你飛到月球去撞個稀巴爛。」
「史汀生?」
此刻,他拚命想把壓抑了一輩子的情感,全部填塞到這短短幾分鐘裡頭。
這時艦長插話了。「別瞎聊了,咱們得想辦法脫困才行。」
「喂。」史東說。
萊斯沛和他之間也是如此。萊斯沛過了豐富圓滿的一生,這點使得他不同於其他人。而他,賀利斯,多年來跟死了沒什麼差別。他們各自走過歧異的道路來到人生終點,總的說來,若說世上有著各式各樣的死法,那麼這兩人死法的差異,也就有如日與夜。他們死亡的品質,就像生命一樣,肯定存在著莫大差異;一個人既然已經死過一回,那麼,當他真正瀕臨死亡關頭時——就像現在——又有什麼值得他追究的呢?
他獨自默默進行著這一切。其他人仍然繼續閒聊。萊斯沛那傢伙滔滔不絕談著他那住在火星上的老婆、金星上的老婆、木星上的老婆,他的各種奇遇、爛醉紀錄、他的賭博經驗、他的幸福生活。他說個不停,所有人邊往下墜。萊斯沛快活追憶著過往,一邊迎向死亡。
一陣沉默。
我呢?賀利斯心想。我該怎麼辦?我還能做些什麼,來彌補我這空虛、可悲的一生?但願我能做一件事,來補償我這些年來悄悄卻毫不自覺養成的卑鄙心態!然而,眼前除了我就沒別人了,獨自一人時該怎麼做好事呢?沒辦法。明天晚上我就要撞上地球大氣層了。
「的確是惡夢一場。」另一個人說。
「你這輩子只想著出人頭地,賀利斯。你一定奇怪出了什麼問題。我把你給貼上黑標籤,接著我自己也出局了。」
「這得看我們飛離彼此的速度有多快。」
「史東呼叫賀利斯。我們的通話還能維持多久?」
www•hetubook•com•com「什麼事?」賀利斯越過太空回應;在所有人當中,史東算是他的好友。
「嗯。」
鄉間道路上的小男孩擡起頭大叫,「媽咪妳看,流星!」
「我想大概是邁密登星束吧,就是通過火星、每五年一次朝地球飛過去的流星群。我就在流星群中央,簡直像萬花筒一樣呢,到處都是各種顏色、形狀和大小的隕石。老天,太美了,這些石頭。」
賀利斯無奈地握緊拳頭。
賀利斯睏倦地點點頭。等死讓他覺得累了。
「我們聊聊吧,反正也沒別的事情可做。」
所有人都是孤零零的。他們的聲音已消逝,如同上帝的言語,輕輕吐出而後在佈滿星子的深邃空間中傳送著回聲。飛向月球的艦長;跟隨流星群飛走的史東;還有史汀生;還有飛向冥王星的埃普蓋;以及史密斯、透納、安德伍和其他人,所有這些多年來一起構成美麗思維圖案的萬花筒碎片,如今就這麼各自紛飛散去。
「別了,賀利斯。」是埃普蓋。
「確實比你好!」
「你閉嘴好嗎,艦長?」埃普蓋說。
「謝了,埃普蓋。」
「大概吧。」賀利斯恍神、淡淡的說。
他伸出包著金屬的拳頭,往那人的玻璃面罩重重一擊。然後,他推開那人的軀體,任由它翻滾著飄浮開去,順勢往下墜落。
一聲聲叫喊,猶如迷路的孩子在寒夜中呼喚。
「賀利斯,賀利斯,我是史東啊!」
「我往地球,以每小時一萬哩的速度往地球老家飛回去。我肯定會燒起來,像根火柴棒。」賀利斯想像著那景象,心中卻異常淡漠。他彷彿脫離了自己的身軀,望著它不斷往下墜落到太空之中,就彷彿多年前第一次在冬季看見下雪時的那分不真實感。
他們不斷往下墜落,就像卵石墜落在深井裡頭。無數金屬碎片迸裂開來,他們也隨著四處飛散。此刻,與其說是交談,其實只是些聲音——紛雜的聲音,難以分辨、激昂且帶著程度不等的恐慌和屈服意味的聲音。
「別逗了。」史東說,然後便走了。
賀利斯昂起臉來,對著通話機大吼。
「不知道,」他說,「會不會有誰看見我?」
這是事實。此時正頭重腳輕在空中旋轉的賀利斯明白這是事實。他們正往各個方向飛散開去,而且再也無法會合。他們穿著氣密太空裝,玻璃頭盔裡的臉色慘白,可是他們來不及連結上能源機組。有了那些裝備,他們將成為在太空中飄流的小型救生船,可以自救救人,找到彼此,重新會合在一起,凝聚所有力量直到想出脫困之計。
「你往哪個方向?」
那人不斷瘋狂尖叫,沒完沒了。他肯定還會持續尖叫個一百萬哩吧!而只要他在無線電波範圍內,他都會干擾到其他人,害得他們無法彼此通話。
「史汀生吧,我猜。史汀生,是你嗎?」
「是我。」他終於有了回應。
道別聲不絕,www•hetubook•com.com簡短的道別。這偉大、自由的腦袋終於開始分裂。曾經在火箭太空船——如今已燒毀在太空中了——的腦殼裡運作得那麼漂亮、有效率的腦袋,它的所有組成元件已開始一個個死亡,這些人同生共死的意義也跟著瓦解。就像大腦停止運作時,肉體也就跟著死亡,這艘船的靈魂、他們長久以來的相守還有他們的兄弟情義,也都一併死了。如今,埃普蓋頂多只算是被炸離母體的一根指頭,再也不會遭人嫌棄,也不再有功用。主腦爆炸了,它那無數喪失了知覺和功能的碎片也早已飛濺四散。
「怎麼說?」
賀利斯四處張望,什麼都沒看見。只有那片絲絨般的水墨色太空,上頭撒滿美麗的鑽石、藍寶石和瑪瑙冰霧;水晶火焰般的星河之間迴盪著上帝的聲音。想像史東隨著隕石群飛走,多麼奇妙浪漫!從火星出發,每五年一次飛向地球,未來千萬年就這麼反覆不斷接近,又離開地球軌道。史東跟著運轉不息的邁密登星束,這一路上,想必就像兒時拿著支長長的萬花筒,對著陽光轉動,滿眼盡是瞬息萬變的奇幻色彩吧!
賀利斯感覺他的心再度怦動起來,像是曾經停止運轉了五分鐘,可是現在他的四肢又有了血色和溫度。最初的震驚已經消失,隨之而來的憤怒、恐懼和孤獨感也已經過去。此時,他感覺自己好比清晨剛洗完冷水浴,準備享用早餐和美好一天的男人。
「我們還是有機會被發現的。」
「我是賀利斯。」
「我不想待在這裡,我想到別的地方去。」
真是太可笑了,一分鐘前他還安慰著別人,安慰著史汀生,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勇氣,而且毫不懷疑它的真實性;然而現在他發現,那只不過是受了震驚,以及震驚之餘所產生的疏離反應罷了。
「剛才我撒了謊。一分鐘前,我撒了謊。我沒有投反對票扯你後腿,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說,大概是想讓你難過吧。我只想刺傷你,因為我們常吵架。我大概是老得快吧,後悔得也快。聽人家說你卑鄙,我覺得慚愧。無論如何,只希望你知道,我也是混蛋一個。其實我剛才說的沒半句真話,我會與你共生死的。」
其他人沉默不語,思索著自己為何會落入這境地,只能不斷往下墜落,想不出一點辦法。就連艦長也噤聲了,因為他也提不出可以讓他們脫離這困境的想法或對策。
可是,難道我們不是平等的?他心想。萊斯沛和我?在這地方?此時此刻?當事情成為過去,不就結束了,還能怎麼樣呢?反正難逃一死。可是他明白自己是在狡辯,因為,這就像試圖指出活人和屍體之間有什麼差別。一個擁有生命力,另一個卻沒有——那是一種氣息,一種神祕的元素。
「住嘴!」他的指頭幾乎觸及那個人。
「流星?」
「那對你又有什麼用呢?」他衝著萊斯沛大叫。「就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已經毫無意義,你和我一樣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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