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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一樣。我告訴史丹我也做了相同的夢。他一點都沒有吃驚的樣子。事實上他還鬆了口氣。然後我們開始繞著辦公室走，說也奇怪，幾乎像是約好了的。我們並沒有說，『我們去繞一圈吧。』就這麼並肩走著，所到之處只看見每個人都呆呆盯著辦公桌、自己的雙手或者窗外。我問了幾個人。史丹也是。」

他們爬上床躺好。

「我累了。」

「好吧！」最後他久久親吻著妻子。

「都不是，」他說著緩緩攪動著咖啡。「而是，這麼說吧，算是一本書的終結。」

「晚安。」片刻後，他說。

「他們全都做了夢？」

「不是作不作孽的問題，只是時候到了。妳好像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為什麼呢？」

「說得也是，如果有，我們早就做了。我想這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每個人都清楚自己晚上要做什麼。」

「這倒也滿值得慶幸的——能夠像平常一樣。」

「我們都累了。」

這種事實在太好笑了，他忍不住大笑起來。她也跟著大笑，明白自己這麼做之www.hetubook.com.com所以可笑的原因。最後他們停止了大笑，躺在冰涼的睡床上，他們雙手緊扣，頭依偎著。

「是同樣的夢？」

「為什麼不是上個世紀的某一天，或者五百年、一千年以前？」

「我不知道。沒想過。」

「今晚有兩隊轟炸機預計會在海上交鋒，他們再也見不到陸地了。」

「不是。」

他們走過屋內，關掉所有電燈，進了臥房，站在涼爽黑暗的夜色中，脫去衣服然後掀開被子。「床單好乾淨好舒服。」

「是的。我非常確定。」

「如果今晚是地球的最後一個晚上，妳會做什麼？」

「不知道其他人都會做些什麼，今晚，在剩下的幾個小時裡。」

「的確，我也不懂，只是一種感覺吧。有時候我會害怕，有時候我一點都不怕，只覺得平靜。」他注視著女孩們，和她們在燈光下閃亮的金髮。「我沒有一開始就告訴妳。第一次是在四天前的晚上發生的。」

「我有我的理由。」她說。

「你相信有這麼巧的事？ｍ.heｔubｏoｋ.ｃom.cｏｍ」

「他們經常在談的人類本能，叫自我保衛（self-preservation）什麼的，到哪兒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根本沒必要報導。」

「看表演，聽廣播，看電視，玩牌，送孩子上床睡覺，然後自己也上床，一如往常。」

「因為也沒別的事可做了。」

「等一下。」她說。

「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世界就快毀滅了，有個聲音說的，不像任何人的聲音，反正就是一個聲音，它說地球上的一切就要滅亡了。第二天，我也沒有多想什麼，可是當我進了辦公室，到了下午三點左右，我看見史丹．威利斯望著窗外。我說，我用一分錢來換你心裡想的，史丹。他說，昨晚我做了一個夢。他還沒告訴我夢的內容，我就知道了。我差點就說了出來，可是他先告訴了我，我只是聽著。」

「怎麼？」

「孩子們不會有感覺吧。」

「也許是因為，歷史上從來沒出現過一九六九年十月十九日，現在卻出現了，就這樣；因為這一年全ｗｗw.ｈeｔｕｂoｏk.cｏm.ｃom世界的狀況已經到了這地步，所以會毀滅。」

「到底應該把門關上？還是打開一點點，讓房間透點光？」

他聽見她下床，進了廚房。不久，她回來了。「洗碗槽的水龍頭忘了關。」

「因為……」

「應該不會。真正發生大事的時候你不會尖叫的。」

「好啦，」他說著起身，「接著要做什麼呢？洗碗？」

他們坐著看報紙，談天，聽電臺音樂，然後一起坐在火爐邊，看著木炭餘燼悶燒，邊聽著時鐘敲響十點半、十一點、十一點半。他們想著地球上的其他人，他們正各自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度過今晚。

「晚安。」她說。

「所有人都做了夢。同樣的夢，分毫不差。」

他倒了些咖啡。他們背後，在幾盞防風煤油燈的亮光底下，他們的兩個女兒坐在客廳地毯上玩積木。夜晚的空氣中飄散著煮咖啡慵懶純淨的香味。

「不會吧？」

「妳可知道，除了妳和孩子們之外，我不會有任何遺憾。我一向不喜歡都市生活、我的工作或者其他的一切，除了妳們三https://m•hｅtｕboｏｋ•ｃｏm.ｃom個。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也許除了這兒的天氣變化，大熱天的一杯冰水，還有，我或許也會想念睡覺吧。我們竟然能冷靜地坐在這兒談這些？」

「是我們自作孽嗎？」她說。

「反正，我們對彼此還算不錯。」

「那也是原因之一吧。」

「和我辦公室那些人相同的理由？」

「我會做什麼？你是當真的？」

他們洗了碗，然後比平常更整齊地疊好。八點半，他們將女兒們送上床，親吻道晚安。她們的床頭小燈打開，房門留了條小縫。

「不懂你的意思。」

他們靜靜坐著，沒有碰咖啡。然後他們緩緩拿起杯子來喝了一口，彼此對望著。

「什麼事？」

「我們還不至於這麼糟糕吧？」

「當然，說得也是。」

他搖頭。

在客廳玩的女孩們一陣大笑。

「我們的話是今晚的某個時間，然後，隨著時區的移轉，一整晚地球其他地方也都會陸續發生。全部過程是二十四小時。」

「那什麼時候會毀滅呢？我是說地球。」

他點點頭。

他們坐了一會兒，他又給自己倒了杯和-圖-書咖啡。「妳覺得，為什麼是今晚？」

「最好開始認真想。」他說。

「妳想哭嗎？」他問。

他往椅背一靠，望著她說。「妳害怕嗎？」

「不想。」

「不，但也根本談不上好。我想問題就在這裡——我們除了自己，很少關心別的事，而世界上有更多的人則是光做些狗皮倒灶的事。」

「有戰爭？」

「我在想，」做丈夫的走出孩子的臥房，回頭望著房內，叼著菸斗站了好一會兒。

「不會。我本來以為我一定會怕死了，可是一點也不會。」

「是的，我很認真。」

「還是氫彈或原子彈？」

「我一直以為發生這種事的時候，大家一定會滿街尖叫狂跑。」

「我也不知道。當你覺得事情很合邏輯的時候，也就不會太覺得興奮吧。這件事就很合邏輯。我們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也只能導向這樣的結果了。」

她緩緩點頭。「我本來不想說的。是昨晚發生的事。今天附近的太太們也都偷偷在談這件事。她們也都做了夢。我以為那只是巧合。」她拿起晚報。「報上沒有任何報導。」

「還是生物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