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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謀殺

作者:雷.布萊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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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哈洛夫/芮克特勝利之路

札哈洛夫/芮克特勝利之路

地板一陣搖晃。桌椅和天花板也跟著晃動起來。
「老天,那些可憐人。貧窮已經夠悲慘了。可是好幾千人死的死,傷殘的傷殘,讓他們更加窮困。政府卻——」
吉普森別過頭去,顫抖著,臉色泛白。
漢克.吉普森往前走,探看著。
「為什麼?為了每隔四十、五十、六十、九十年,我們可以重新著手新計畫、新理念、新工程,將利潤分給所有人——繪圖師、設計師、工匠、營造商、石匠、挖土工、木匠、玻璃工和花匠。全部敲掉,重新來過。」
「還是巴黎。可是戰火停了。有好多計程車。我知道怎麼回事。一九一六年。一千輛巴黎計程車載運軍隊,擊返了城外的德軍,對吧?」
「可是誰會相信呢?」
「有何不可?」
「難道這些城市和日期沒有給你半點靈感?瞄一下房間裡面吧,快。」
「留著吃早餐時再發作吧。拿去,把這個放在你口袋裡。」
「還剩兩分鐘。」查理.克洛說。「我是否該講快點?總之,你該不會以為主宰世界命運的是那些狼心狗肺的政客吧?你可曾參加過扶輪社或獅子會之類的愚蠢商會聚餐?白日夢一場!你願意讓這世界操控在札哈洛夫和他那群軍火彈藥專家手中?當然不。他們只懂發射槍砲、裝填硝基炸藥。因此,我們這些人,就是把城市建造在地震斷層線上、確保將來可以建造更多城市的這批人,是我們祕密策劃了戰爭。
另一側房門則標示著一八九七和一九一四、一九三八、一九六三……等年份。還有一扇特別的門掛著「一八七〇年奧斯曼」的門牌。
他們來到第三扇窗口。吉普森往裡頭窺探。
「戰爭與和平?還是不需要戰爭,和平終究會自我毀滅?」
「你上衣口袋裡的保單應該可以讓你安心點吧。可以走了嗎?」
「可惡,」漢克.吉普森大叫,「我真討厭這樣神祕兮兮的。我正在寫我的小說,還有一篇報紙的特別報導。我沒時間——」
「不,漢克,是創造性的毀滅。我們早在唐朝時就開始施行地震這些伎倆了。城市?巴黎。戰爭,一七八九年。」
查理.克洛將他的雷射筆對著走廊盡頭最大的那扇hetubook•com.com門一指。雙重鎖嘶一聲,門往一邊敞開。那是間大會議室,裡頭擺著一張四十呎長的大桌子,兩側分別排列著二十張皮椅,桌子彼端是張有如王座的高椅。
在天亮前的曙光中,眼前是一棟自他年少時住過的養雞農場後未再見過的簡樸建築。昏暗的天空下,這房子挺立在一片長滿蟋蟀草和仙人掌、覆著大量塵埃、散落著許多腳印的空曠野地上。
「那個地區半世紀以來最嚴重的地震。」
「沒錯,問題是什麼樣的歷史?」
「老天,巴黎。起火了。還有斷頭臺。」
吉普森一手扶著車門,回頭問他的朋友:「這個地區不在聖安地列斯斷層上吧?」
「電梯!清晨五點怎麼會有電梯出現在這種偏僻的小屋裡——」
吉普森望著即將升起的太陽。「早上六點半。我手錶上的日期是二月五日。」
第四扇窗子。
「沒人會相信。可是這故事非常聳動,所有人都會買。幾百萬本。而且沒人會來調查,因為他們全是共犯,城市創建人、各商會、房地產業務員,還有以為戰爭是由他們發動並執行的軍方將領,或者以為城市是由他們一手規劃建造的那些人。自大的傻瓜。我們呢?就此脫身。」
「巴黎保住了。可是這裡——德勒斯登?柏林?倫敦?全被摧毀了。」
「說得好。」
「那是你的想法,朋友。咱們只剩下——」查理.克洛瞄了下手錶。「二十分鐘,或許只有十五分鐘,可以做最後一次巡禮,參與這即將到來的災難,天啟,這偉大的事件!」
「狗娘養的。」漢克.吉普森細聲重複著說。「人類的戰爭和上帝的地震。」
「研究地震隱藏在什麼地方,可能從哪裡爆發,還有全世界所有領土、地層和土地上的每一條裂縫和斷層線。我們就選在那些地方建造城市。至少大部分是如此。」
「需要,只是你不知道罷了。把副本簽了吧。你看得見嗎?手電筒和筆在這兒,好孩子。一份給我,一份給你——」
「你是說戰爭?政客吧。暴民。貪婪。嫉妒。軍火製造商。德國克魯柏鋼鐵公司。那個名叫札哈洛夫的?那個軍火之王,所有戰爭販子的宗師,記和-圖-書得小時候電影院常播他的新聞影片。是札哈洛夫沒錯吧?」
「幫小忙。間接的。協助性質的。」
他們趕在第二波地震來臨前衝出電梯,離開了小屋。兩人跌跤了又爬起,一邊狂笑。
漢克.吉普森按下電鈕。
「好吧。」
「不准詛咒。馬上你就有萬全的保障了。」
他們跑向門口,沿著走廊經過那些標示著東京、倫敦、德勒斯登的房門,經過標示著一七八九、一八七〇和一九四〇年的房門,經過標示著亞美尼亞、墨西哥市和舊金山的房門,衝到了電梯前,一路上漢克.吉普森一邊大叫:
「保單?」
「廢話!」
「可是我們不需要——」
他們又經過兩道窗口。東京,一九三二年。舊金山,一九〇五年。乍看之下,兩座城市都完好無損。但電鈕一按,立即崩塌成廢墟。
「安靜。現在是我說話和表現的時候。」查理.克洛瞥了眼他的腕錶。「沒時間了。咱們從哪裡開始?」他揮手指著走廊上二十幾扇掛著君士坦丁堡、墨西哥市、利馬、舊金山等牌子的緊閉房門。
「全世界有許多這樣的房間,一群人圍著會議桌兩側列席而坐,你現在坐著的椅子上不知坐過多少建築師——」
「現在是什麼時間、日期?」
漢克.吉普森坐下。「好了。」
「全世界最偉大的小說?胡扯。你跟我合寫,分享利潤。你抗拒不了的。災難,混亂,大毀滅!」
吉普森跳了起來。
「老天,又是巴黎。我該按電鈕嗎?」
「我們?我們指的是誰?」
「很好。那麼你可知道,誰該為這些災難,這兩種災難,負責?」
查理.克洛大笑,瞥了下手錶。
「瘋子。」
「再看看。」
「按一下玻璃窗下面的電鈕。」
「只是上帝?沒有幫手?」
「錯了,漢克。」
「正確地說,是八五年。」
「只是玩笑話。準備好了嗎?」
漢克.吉普森緩緩移動。
「沒錯。走廊另一側呢?那些地震?」
「嘴巴放乾淨點。」
「一九九四年?」
「噓。」
「老天,真是瘋狂!可是為什麼呢?」
漢克.吉普森又望著房內。
「我快退休了。其他人也都離開了。這個地方即將停止使用。它就快消失了。或許就是現在。你把這驚人的事件寫成書,我來編輯,咱們大撈一筆然後一走了之。」
一回神,漢克.吉普森已經被拉著手肘、通過一道油漆斑駁的門,接著又通過另一道上了鎖的門,查理.克洛用電子雷射筆對著門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指,它便打了開來。兩人進了屋子——
「時間到了?」漢克.吉普森說。
「一九九四年二月五日上午六點半。」
「我們?我們?」
吉普森在椅子上躁動,緊抓著扶手。「天曉得。歷史?」
「你為什麼帶我來看這些?」
吉普森閉上眼睛。「老天,我好害怕。」
「世界毀滅——?」
「狗娘養的。」漢克.吉普森說。
「去坐在那張椅子上。」查理說。
「回家了?」
「沒事。」查理.克洛瞄了下手錶。「還不到時候。坐下。剛才你看見了什麼?」
「八四年的地震?」
查理.克洛沒把他那輛勞斯萊斯的引擎關閉,任它停在路邊,一邊咕噥著走向暗淡的小徑,替不斷回頭看著車子的漢克.吉普森開路。
「沒錯。下一扇門。下一個窗口。」
「按吧。」
「見死不救。繼續走。」
走廊一側,透過一扇標示著一七八九年的房門頂端的玻璃窗,他看見:
「等一下。」吉普森用力吞嚥著說。「我們該取什麼書名?」
「老天——」
「地震就是地震。剛好某個城市遇上了。在地底下。」
「看來像是巴黎。」
「亞美尼亞,算是主要國家。一個主要國,就這麼毀了。」
「就拿這當作書名吧。或者札哈洛夫,還有加州理工學院的地震專家芮克特。札哈洛夫/芮克特勝利之路。如何?」
房間搖晃起來。椅子抖動著。被拋離椅子的漢克.吉普森跌了回去。他的臉色一片慘白。
漢克.吉普森按了電鈕。
地板下沉,他們足足往下墜了七、八十呎深。另一道門唰地打開,他們走了出去,發現是條兩側各有十多扇房門的長廊,上方裝設著幾十盞光線怡人的電燈。漢克.吉普森還沒來得及驚呼,就已被催促著走過那些標示著許多城市名與國名的房門。
「你該不會以為所有的地震、戰爭都只是意外,都只是偶然發生的吧?是我們製造的啊,漢克,是我們這批分佈在世界各地的都m•hetubook.com•com市計畫藍圖設計師。不是軍火製造商或政客。他們只是我們的傀儡,木偶,可利用的傻瓜。是我們這批偉大的城市設計師,受雇建造,然後摧毀我們的玩偶、我們的建築、我們的城市。」
「我們用各種方式慫恿、引導、煽動那些政客,讓他們抓狂,接著便有了巴黎暴動和恐怖統治,接著是拿破崙,然後是巴黎公社,這也讓奧斯曼有機可乘,在贊同、反對聲浪摻半的情況下破壞並重建了巴黎這個城市。還有德勒斯登、倫敦、東京、廣島。一九二二年,我們這些設計師付了大筆錢讓希特勒出獄。接著我們又策動日本人入侵滿洲、進口廢鋼鐵、反對羅斯福、轟炸珍珠港。當然,天皇准許了,當然,將軍們滿懷欣喜,當然,神風特攻隊也義無反顧地飛入蒼穹。可是在這些事件背後,我們這些設計者開心地鼓掌,等著數大把鈔票!不是政客,不是軍隊,不是軍火商,而是奧斯曼男爵的兒子們和大建築師萊特(Frank Lloyd Wright)未來的兒子們送他們上路的。讚美天主!」
「戰爭與和平。和平與戰爭。當然了,是不好的和平。地震、火災。」
「上帝造成的。」
「可不是嗎?我們這些人——」
桌椅、房間開始搖晃。
「拜託快一點。距離世界毀滅只剩七分鐘了。」
「怎麼回事?」
「胡扯!你們不可能這麼做,你和那些設計師。會被人們發現的。」
「才怪。想看看你的房子嗎?」
在桌子盡頭,漢克.吉普森帶著一丁點訊息和巨大的困惑,長長吐了口氣,然後坐下。他凝視著長桌。
「一九三二,一九三六,一九三九年,為了慫恿東京,唆使華盛頓開戰。同時確保讓舊金山將來會有崩塌的一天,加州所有城市也都建造在聖安地列斯斷層上。這麼一來,當大地震來臨時,就有數不完的鈔票了。」
「你是說你們——?」
漢克.吉普森四處探看。
「錯了?」
車門關上。引擎聲隆隆。
「說慢點,別走那麼快,你會害我心臟病發作的。」
「好極了。下一扇門?」
他們啟程。
「從來就沒人知道。我們都是暗中集會,行蹤非常隱密。就像每個國家、每個時代都有的小集團或一小群陰謀分子。就像共濟會,對吧?類似天主教宗教裁判所?或者穆斯林地下組織?其實規模不算大。可是大多數又呆又蠢的政客都聽從我們的說法。你們應該在這個地點、這個位置建造你們的首都、你們的城鎮。和*圖*書非常安全。直到地震來臨。怎麼了,漢克?」
吉普森窺探著裡頭,按下電鈕。
「真是合作無間,對吧?一切都由那個祕密政府,由分佈全世界、跨世紀的驚奇設計師組成的政府一手操控的。」
「巴黎一邊抵抗城外的德國傭軍,城內的巴黎人卻一邊互相殘殺。法國可真了得,不是嗎?繼續往前走吧。」
吉普森在走廊裡左右張望。
「沒錯。還喜歡三D虛擬實境吧?太棒了!城市和戰爭看得夠多了,瞧瞧走廊對面吧。這一整排門的後面,展示的是各式各樣的災難。」
「為什麼要趕路?我們有一整個上午的時間。」
他按了。
「再問一次,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城市劇烈搖晃,倒塌。
「誰能幫忙製造地震呢?」
「墨西哥市?我到過那裡,一九四六年。」
「不必了。」查理.克洛打斷他說。「這年頭沒人會偷勞斯萊斯的,不是嗎?他們能走多遠,到下一個路口?還沒等到那時候車子早就又被別人偷走了,何必呢!」
漢克.吉普森望著他手上的綠色單子。
「替你的房子保的,免得像昨天那樣。」
「老天。快走吧。」
飛快。
「建築師!」
「就是我,還有我的同夥,不是什麼大人物,只是些穿西裝打領帶的建築學校優秀畢業生。是我們做的,漢克。我們建造了那些城市,只為了毀滅它們。讓它們在地震中崩解,或者用炸彈和戰爭毀了它們。」
「要是我告訴你,那些城市並不是偶然建在那裡的?要是我告訴你,是我們計畫性地、蓄意地把城市建在那些地點,好讓它們被摧毀?」
「時間到了!」
「你是不是該——」
「這裡舉行過許多會議——」
「天啊,還在燒呢。不過時間是一八七〇年。巴黎公社?」
他們停在一道標示著一九八八年亞美尼亞的門前。
「地點和日期,日期和地點。我怎麼知道該選哪一個才好呢?」
「如何?」他的同伴查理說。「結論是什麼?」
「為了你我的未來、龐大財富、神奇的新發現、驚人的事實。快,快走!」
「你老是這麼誇張——」
「加州的美好年代又回來了,是吧?我的勞斯萊斯還在嗎?很好。沒被偷走。上車吧!」
「我拒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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