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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祭

作者:恆川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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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猩猩 4

屋頂猩猩

六人坐的座位就此坐滿。
孝廣被她們的氣勢壓倒了,他全身僵硬。木下好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喊了一聲「喂」。
語畢,孝廣一躍而下,總覺得他突然顯得成熟許多。當他收拾工具時,我發現他的背包裡有錄音機和麥克風。
我一覺醒來,已是星期天的早晨了。
「我沒騙人。」孝廣口氣堅定地應道。「的確,內容不太健康,而且想法扭曲。不過,不論是小說還是隨筆,若一味講究心態健康、道德規範,那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不是嗎?不如說,應該要逆向操作才對。那本讓笨男生永遠留下心靈創傷的……」
樹枝上架著每到傍晚六點便會播放〈晚霞〉的喇叭。
「人家搞不好是她的表兄或表弟呢。」
我指出班上每個人的人品缺點,溫柔地加以導正後,告訴他們怎麼做會更好——這就是本書的內容。
正當我開口準備說些什麼時,我看到討厭的人出現在店內,張開的嘴巴再度闔上。
孝廣沉默不話,沉思了片刻,這才開口。
「真抱歉。那些是我的同學。」
「你也真是辛苦啊。」
「你去年在尾根崎公園丟棄一本筆記對吧?被我撿走了。當時我正好在屋頂上看到。」
「小心別被她傳染什麼疾病哦。」
「你怎麼啦?生什麼氣呢?」
「不好意思,我跟她還有話沒說完。」
木下好拿出VIRGINIA SLIMS,點燃了煙。
「喂,我告訴你哦,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和黑麵包交往的話,最好小心一點,因為她和老師有一腿呢。」
「可以一起坐嗎?」
孝廣不發一語,拿帳單站了起來。啊,太好了。我暗自撫胸慶幸。
「教古文的杉浦!」
嵯峨野志穗說出「黑麵包」這三個字時,頻頻觀察我和山添京子的表情,像在確認現場的權力關係。
餐廳櫃檯處有三隻猴子。她們是穿著便服的木下好、山添京子、嵯峨野志穗,好像才剛走進店內。
很久以前,我就習慣在晚上偷偷寫些文章了。我寫的不是日記、新詩,或是小說,而是實用方法書。這種沒人看的實用方法書幹嘛寫得那麼認真呢?我自己也有過這樣的質疑,但在創作衝動的驅使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抱持淡淡的期待將身體傾向他,他深深注視著我,彷彿要看進我眼睛最深處,之後他道出驚人之語。
「咦?為什麼常會掉進垃圾桶呢?」
來到店門外,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我的實用方法書……
孝廣肩上掛著一個背包,手裡拿著工具,不知道在忙什麼。我站在樹下叫喚他,他望向我,朝我揮手。
我確實不想聽他發表感想。
接下來該怎麼做呢?要是附近有家安靜一點的店家就好了,可惜在美奧這種鄉下地方,只有車站前才會有這種店。不論改去什麼地方,都有可能會再遇見她們,想到這兒就覺得心煩。
我板起臉瞪著她們三人,跟在孝廣後頭離去。背後傳來她們在店內的嘲笑聲。
「裡頭的配線好像有點接觸不良。不過我和_圖_書已經修好了。」
「我是你的迷。」
我們走進家庭式餐廳,找了一張餐桌面對面坐下。
嵯峨野志穗哈哈大笑。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一股羞慚湧上心頭,教人很想大哭大叫,四處亂跑。
是去年春天沒錯。當時我不知如何處理自己寫的方法學習書,深感苦惱,最後決定將書裝進黑色塑膠袋裡,丟到尾根崎公園的垃圾桶。我四處找尋丟棄的場所,正巧路過了尾根崎公園。
孝廣搖頭否認後,她們三人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這麼說來,這傢伙真的是黑麵包的男朋友耶。」
孝廣之前一直沉默不語,全身緊繃,這時突然抬頭問道:
「什麼?這種事怎麼能委託別人做呢。明明要自己做才對啊。」
孝廣點頭,表情慎重:「所以我成了你的書迷。」
「唉,真煩。」
「你在做什麼?」
「黑麵包?」山添京子馬上代替我應道。「黑麵包她在約會啊!」
這是我國中時代所寫的書,書名為《讓笨男生永遠留下心靈創傷的一百種方法》。簡稱《笨創傷》。
哀哀指的是佐藤愛。木下好的煙灰掉進我的蛋包飯裡,她並未看著我,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啊,不小心說溜嘴了,抱歉」,接著又轉回原來的話題。
「什麼嘛。這傢伙真無趣。」
「經這麼一提才想到,黑麵包的書包常掉進垃圾桶裡,所以有點臭呢。」
我翻閱寫滿文字的筆記本。一想到那些猴子們的惡行,便有一股黑暗的想法湧上心頭,但我並沒有跟著這股衝動走。我感覺到文字像生物般蠢蠢欲動,於是我闔上筆記和_圖_書本。
「黑麵包,不好意思哦,我們是不是說了什麼得罪你的話呢?」
那種東西被人誇獎不可能高興得起來,我一時不知該如何以對,一臉茫然地望著送到面前的蛋包飯。
「你是黑麵包的表兄或表弟嗎?」
「應該也是靠身體賺錢吧,和哀哀一樣。」
我歪頭表示不解。這根本不成答案,而且「迷」這個字的語意很微妙,它可以指愛情方面有好感、對特定能力有好感、對人品有好感,或單純只是表達說話者想替人加油打氣的心意……
我夢見了舞獅,好一陣子沒夢過了。每年到了秋天,總夢見牠夜裡在屋頂上跳舞的情景。
不久後,猩猩舞化為一團枯葉,在月下隨風飛散,消逝。
我哪兒都不想去,但就在我打算回答時,山添京子再度施展她的毒舌。
我目前正在寫的書叫《從實例學習何謂高中生人品》。
「你覺得很有意思?」
「那我們就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吧。」
「騙人。」我瞪著孝廣,心想:「男生不可能會覺得這本書很有意思,他該不會是在嘲諷我吧?」
「她的男朋友模樣有點土耶。該不會是她的宅男夥伴吧?」
「我說黑麵包……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說你啊,乾脆別理黑麵包了,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啊?」
「我在錄鳥的聲音,這也是別人委託我的工作。是一名國中生委託的,說要在文化祭裡舉辦『美奧生物展』,他好像計劃要播放鳥的叫聲。」
我沒有特別的預定行程,所以又睡了回籠覺。醒來後,我突然很想再和圖書去看看屋頂猩猩的臉,於是便動身前往尾根崎地區。
木下好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剛才志穗臉上也浮現了類似的神情。她們心裡想的是:「要是他生氣的話可就麻煩了,真的不要緊嗎?」這種觀察別人臉色又使壞的舉動,教人看了反胃。
「修理喇叭。」
咦,我們?京子、好、志穗三人面帶冷笑,各自報上自己的名字。
尾根崎公園一如往常,空蕩蕩的、沒什麼人氣。踏進公園後,我發現孝廣正在爬樹。
「啊,真沒想到,黑麵包也會談戀愛呢。」
「學校裡有這號人物嗎?」
「開玩笑的啦,別走嘛。」
「我覺得很好奇,不知道你丟的是什麼東西。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我打開一看,便深受吸引。也許你不會想聽我有什麼感想,但它真的寫得非常有意思。」
瀰漫在我們兩人之間的沉默,被店內播放的成人抒情搖滾音樂淹沒了。
「好。《笨創傷》是特定讀者才會讀的作品,但卻是一本傑出的作品,我很喜歡。很希望能再看到你的下一部作品,我猜你的下一部作品搞不好也會丟進垃圾桶裡,所以每次看到你在路上走,便會特別注意。」
「你們叫什麼名字?」
「這是什麼?」
「要一起吃午餐嗎?」
杉浦老師是年近半百、為人樸實、個性溫和的老師,他的課上得一場糊塗,看得出來他早已放棄教育了。
「不要敷衍帶過。」
霎時間,我感覺到自己似乎與山添京子四目交接,急忙把臉別向一旁,但過了約莫十五秒後,她們紛紛朝我們這六人坐的座位走來。
「哪方面的迷?」
「嗯。」
我完全不打算讓這本和-圖-書書問世,生於黑暗,最後又歸於黑暗,這是它的宿命。世上應該有數不清的文字,在沒人看過的情況下就佚失了吧。
我發現那獅頭長得很像人臉。那不是常見的獅頭,而像是獅子、猴子,以及人類的混合體。啊,那不就是屋頂猩猩的臉嗎?我在夢中如此想著。
我絕不是憎恨男性的人,也從未讓笨男生留下一輩子無法抹滅的心靈創傷。國三那年,班上有個很惹人厭的男生,我只是藉由寫作來排解心中的壓力,如此而已。我明明已包進黑色塑膠袋裡丟棄了,竟然還……要是被人發現這種東西,我才真的會留下一輩子無法抹滅的心靈創傷呢。想必是筆記裡某個地方寫有我的名字吧。早知道就把那個地方撕下才對,我真是太大意了。
「不知道。是一年級嗎?」
「你或許會覺得我很糾纏不休,但我還是要請你告訴我,你是從哪兒得知我名字的?」
「喂,你打算去哪兒?打算去哪兒?」
「停!至少請你簡稱它為《笨創傷》。」
「他好像自己會四處收集鴿子和烏鴉的叫聲,但如果鳥巢在屋頂或樹上,他就沒轍了。所以我有空的時候,都會多少幫他點忙。」
「不會吧。」
「不知道啊。會不會是有人誤把書包當成垃圾拿去丟了呢?」
「喂喂喂,你怎麼不理人呢。」
這麼說來,這不是獅子舞,而是猩猩舞囉?每當牠在屋頂上飄然飛躍時,總會有從某處飄下的落葉隨之舞動。
猩猩臉部下方的紅布搖曳著。
「啊,果然沒錯。這不是黑麵包嗎?」山添京子用爽朗的聲音說,木下好與嵯峨野志穗在一旁冷笑。
我拂去褲子上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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