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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拉斯，不行。」克蕾西反對道，她的聲音裡終於開始有情感注入。她轉頭面向著愛翠安。「我們離開後他開槍打自己，以免被人懷疑，為的就是保護妳。」

「我還沒辦法告訴妳是哪些人。但是愛翠安，妳一定要告訴我，法提歐那道讓妳恍然大悟的公式是甚麼？」

尼卡拉斯羞慚滿面，但仍和她四目相對。「我做了我認為是最正確的事。」他執拗地回應。

他給她的是把大槍。槍身上有看似普通的燧發機，但槍管在靠近尾端時呈喇叭狀展開，直徑足足多了一吋。

「此外，我也相信妳喬裝成一個男人，並成為瑞士百人隊中之一員——可能是得到我這位好朋友尼可拉斯的一些幫助。」

「妳這話是甚麼意思？」克蕾西問。

「因為，」克蕾西說明：「我和尼可拉斯要把馬車給沉到湖底去。」

「但是尼可拉斯……」

「我不曉得該不該相信妳。」她停頓了一下後終於說道。

「我不是用猜的，我是昨天想到的。當妳假裝是個男人時，我就認出是妳了。」

「要是有人能活著完成他打算做的事，相信我，只有尼可拉斯辦得到。」克蕾西說：「妳不像我那麼了解他。但要是他成仁了，我們一定要讓他的犧牲有所價值。我們走吧。」

「且慢！」克蕾西一面請求，一面將一只馬鞍拋過馬背。她從哪邊拿到馬鞍的？「讓我猜猜看對不對。法提歐的公式會殺死數以百萬計的人民。真是恐怖，真是罪大惡極啊。國王自己也非善類，居然允許採用此計畫。我猜對了嗎？」克蕾西唸著這些台詞的模樣彷彿像是個誇張的演員，同時好像要扯碎外衣似地捧著她的心口。

「對，」他說話的樣子很嚴肅，「我也聽到了。」他備好一把用來從馬背上發射的短筒馬槍。愛翠hetubook.com.com安的恐懼一閃而逝，她差點以為他們想要殺了她，不過她現在也聽到狗叫聲了。

愛翠安明白了她的處境後，心中便一陣刺痛。她喝醉了，醉到變成了個傻子。都是公爵夫人害的，她給愛翠安倒了一杯又一杯的白蘭地，但她早就該明白的。她記得和法提歐碰面的事。她猜想，法提歐醉得比她還嚴重，他和盤托出……這下子她想起來了。

「誰在追捕我們？」她問。

尼可拉斯不敢正視她的雙眼，但不情願地頷首。

「妳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克蕾西尖銳地反擊道。「達太安他把一顆彈丸射進他自己的肩膀裡。」

這都是她的錯。如果她沒有發酒瘋，計畫就可以完美進行。

尼可拉斯看著她，眼睛睜得老大，相當震驚。「無論你相信的是甚麼，」他氣喘吁吁地說：「千萬不要認為我會傷害妳！」

「我只想讓你們瞭解我是一清二楚的，」愛翠安解釋道，「兩位不要以為我是個徹底的笨蛋。如果你們正打算帶我去某個地方，讓我像馬車那樣滅頂，也請搞清楚我可不是對自己的命運一無所知。」

愛翠安急躁地看著克蕾西和尼可拉斯邊嘟噥邊把那輛巨大的馬車推向崖邊。她本來以為他們應該是沒辦法把車子推下去，但不一會兒後那輛馬車便翻了下去。湖泊以水形成的唇親吻馬車，緊接著便將之吸到湖底。

「喔，不會吧，那我的喬裝呢？」

「妳指的是？」

尼可拉斯已經讓馬匹調頭，飛奔離開。

「我等一下會解釋，」尼可拉斯說：「克蕾西，妳不介意吧？」

「走吧，我會邊騎邊告訴妳。」

愛翠安差點為了這句話而退縮，不過她決定繼續說下去。「看不出來在那種情況下，我要怎樣被保護。」愛翠安回ｍ.ｈetｕbｏok•ｃoｍ.ｃｏm嘴道。「就算我被保護到了，你們也應該可以理解我會懷疑你們。」

愛翠安想知道她問的是以前還是現在這一刻，不過她只是點了點頭，蹣蹣跚跚站了起來。尼可拉斯把一匹金色雄駒的韁繩遞給她，馬勒和馬鞍都已經安好了，並不是拉著馬車的其中一匹馬。兩匹類似的馬正在克蕾西和尼可拉斯身旁等著。

「妳不懂，」愛翠安說：「法提歐，他的公式！是用來——」

「我們得回凡爾賽宮去，」她虛弱地用盡所有的力氣說：「我們一定要回到凡爾賽宮去。」

「法提歐在妳失態的同時也不省人事。我懷疑他還記得多少自己說的話，不過有人可能會告訴他。」

她之前是用猜想的方式推測出這個部分，但他們的反應證實了一切。

「我們已經盡力了，」克蕾西回答：「我們想辦法把你圍住，然後醉醺醺地用力大喊，設法把妳的音量蓋住。也盡量不讓妳的假髮和鬍髭掉下來。」

「打獵。」他降低了音量。「愛翠安，我很抱歉對妳說謊。但有時候一個男人必須權衡得失，有時候他的選擇未必正確。」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堅定。「克蕾西只說對了一半，」他嚴肅地低語道，「我是真的愛妳的。」

「尼可拉斯，她說的是真的嗎？」愛翠安喘息著。

所有事物都讓愛翠安不舒服：馬車那中人欲嘔的顛簸方式、腫脹乾燥的舌頭、當空旭日的刺眼光芒。她覺得自己宛如是先溺死在白蘭地池裡，再被復活到某種異端的地獄裡。昨晚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他有嗎？」

「你要去哪裡？」

「妳的故事真是愈來愈玄了。」克蕾西說。

「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做甚麼。」她嗚咽道，但喜悅和恐懼給了她深刻的震撼。他說出口了，她也終於不用再https://m.hetubook.com.com掩飾。

「這些是哪來的？」愛翠安邊問的同時用腳踏上馬镫。

「來吧，」克蕾西騎到她身旁說道。「如果妳還想活命，跟我來吧。」

「她喝醉了不是她的錯？在王宮裡面四處高喊國王已喪盡天良不是她的錯？喔，那你倒是告訴我，瑞士百人隊先生，我該怪誰咧？」

但針對這句話，那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似乎想要以沉默商討的方式來溝通，決定如何回答。這表示他們二人極有可能是聽別人之命行事。

「我們從達太安的部下那裡拿來的，他們在這裡被殺了。」克蕾西的答覆簡單而生硬。

「我跟妳保證我們一定會回去。」

「還有呢，」愛翠安繼續道。「在馬上那一次並不是我第一次聽到妳的聲音，當畫舫起火時，妳也是把我從大運河裡救上岸的那個衛兵。」

「喔？所以你讓我被綁架是最正確的事囉？」

「妳該不該相信我？」克蕾西說話的語調異常冷漠。「妳可知道我和達太安為了妳冒了多大的險嗎？」

「算了，薇若妮卡，」尼可拉斯回答：「多說無益。」

愛翠安的下巴快掉了下來，然後扭頭看著尼可拉斯。「怎麼回事？」她問。

「我沒睡著。」愛翠安向克蕾西憤憤不平抱怨著，而後者正搖著愛翠安的手臂。

「小姐，看起來我們兩人都對妳一見鍾情，所以才會跟著妳，不想讓妳受到傷害。現在看看妳怎麼回報我們的。」克蕾西發出了冷靜低沉的笑聲，並且搖著頭。

「因為，我親愛的，如果我們不這樣做，我怕妳會被殺。」

「我們的速度得再加快，」克蕾西告知她。「小姐，我們得玩點花招，就我和你的守衛者兩人。我們不但要把妳活著送回凡爾賽宮，而且還要不讓任何人得知妳曾到過巴黎。我們三個土匪——」她和圖書指著他們三人。「——要消失得像是根本不曾存在過一樣。」

「很多人，」尼可拉斯回答：「秘密警察昨晚就跟著我們了，不過我把他們都殺了。我不曉得現在這些人是誰。」他讓他的馬朝她走去，掀開他的外套，並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武器。「拿著這個，」他說：「和克蕾西一起走。如果妳被襲擊的話，先瞄準再扣下板機，不過要確定克蕾西不在妳的槍口前面。」

她突然掏出手槍。「尼可拉斯，你聽到了嗎——」

「法提歐呢？」

「薇若妮卡，妳給我住口！」尼可拉斯咆哮道：「那又不是她的錯！」

「好，我現在明白了。」她繼續道：「一場事先安排好的綁架行動，沒有任何人被殺。當克蕾西和另一個不管是誰的人——土魯斯伯爵本人？——和我一起騎著馬時，你，尼可拉斯，只是假裝受傷。」

「還真是感人啊，」克蕾西大聲說道，接著冷靜地又補上了一句：「不過我真正想說的話也是一樣的，我親愛的。」

「不是，國王可能會很震怒，但他不會殺妳。」克蕾西說：「是那些很高興有一百萬人要被殺死的人會幹掉妳。」

「對不起，」克蕾西回應道。「我的確切意思是，妳得下車了。」

「被國王殺掉嗎？」

「為甚麼？」

「妙透了，小姐。」克蕾西說。

「那我們幹嘛還要把馬車給弄沉？」

「好了，我們得走了，」克蕾西建議。「愛翠安，妳會騎馬嗎？」

愛翠安驚訝不已。她讓克蕾西扶她下車。她的雙腳似乎仍然無力，很快便靠著一株榆樹的粗枝坐下。

「醒來吧，塔裡的美人喲。」一個聽了相當不舒服的聲音催促道。

她推敲他們的位置。假使尼可拉斯和克蕾西都被殺了，她該怎麼辦？

「我知道妳很冒險，但我不知道妳是為了甚麼冒險，每次和妳牽扯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起的時間裡，讓我也花了太多的時間在馬背上。」

「甚麼？為何？」很明顯她們尚未抵達凡爾賽宮。愛翠安無論從哪一扇窗子望出去都只能看到樹木。

此時尼可拉斯正卸下馬匹的挽具，並不時抬頭掃視樹林。

「留在這裡。」克蕾西命令道。愛翠安斜睨著周遭的環境。大自然的建築圍繞著她，櫛比鱗次的橡樹和梣樹綠蔭蔽天，樹叢裡的不明鳥兒快樂鳴囀著。克蕾西所說的那個湖泊就在五步的距離外。基本上那只是個池塘，但看起來夠深。他們在池子上方三十呎的峭壁上。

尼卡拉斯張嘴想要辯駁，但愛翠安舉手阻止。「克蕾西能說動你參加這個瘋狂計畫也實在是太簡單了點，所以你一定是從『綁架事件』時便已知情。國王不贊成我和一個衛兵單獨外出，但你卻同意。」

「頭低下去。」克蕾西忽然大喊，她的手槍也發出怒吼。有東西從愛翠安的耳邊呼嘯而過，然後她便聽到第二道隱約的槍聲。前方的一片樹林裡突然冒出了四個騎馬的人，其中一個人幾乎是很滑稽地掛在馬的鬃毛上，下巴和頸部已呈現猩紅色。第二個人正將一把冒著煙的槍放進槍套裡並拔劍，另兩人則策馬衝了過來。她笨手笨腳舉起手中的手槍，此時她也及時想到對方穿的是皇家侍衛的灰衣火槍兵制服。

克蕾西咋了一下舌頭後望著天空。「妳是猜到的嗎？」

愛翠安上了馬，她的馬快步移動。

愛翠安感到臉部一陣潮|紅。「不要耍我。」姓要求道，「給我個理由相信你們，讓我可以信賴別人！」

「妳心知肚明我指的是甚麼，綁匪先生。」

五分鐘後，她聽到遠方傳來槍聲，子彈快速飛越的細微聲響猶如冰塊碎裂的聲音。她緊抓著手中的那把槍，用力回想她以前是否拿過手槍；不過她很確定自己以前從來不曾開過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