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加農砲
第四十二章 橋樑
尼可拉斯順從地過去了,臉上的表情雖憂慮但很堅定。托爾西看著他一路走近。「你為甚麼沒有告訴我,你和這個女人相戀?」
「賤貨!」古斯塔夫咒罵的模樣相當冷酷。「妳們以為這麼簡單就可以毀掉我們的計畫?」
此時在橋的對面,托爾西的毛瑟槍兵大聲喊叫並排成兩排,舉起了武器。真是群好樣的,他立刻就看到士兵們對付的目標。
「傻女孩!」克蕾西叫道:「別鬧了!妳已經束手無策了!倘若妳真的曉得如何阻止那顆彗星,就到別的地方進行吧!」
愛翠安甚至並未頷首。她已經沒有剩餘的淚水和哀傷了。她的身體隨著手臂上的脈搏而抽搐著。「妳的意思是他們沒有毀掉那座橋?」她問克蕾西。
「妳撐不住的,妳的手……」
在等待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後,愛翠安驀然聽到了方塊上傳出來的音調。她的聽覺又回來了,她的機器終於對到了國王的諧波。
「甚麼?我還能做甚麼嗎?讓時光倒轉?」
從克蕾西的表情向來很難看出她的心思,但愛翠安覺得自己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自豪。
「我們要上哪去?」她喘著氣問道。
尼可拉斯重重將馬車門關上,馬車開始蹣跚前行。「他是受傷了。」
「那不要緊,快點上馬,孩子!」接著當第一波齊射的槍聲響起時,他嚇了一跳。那是他的士兵所開的槍,八把毛瑟槍幾乎同時擊發。當第二排士兵開槍時,他們便重新裝填子彈。
「我在巴士底監獄也撐不到一百年的。」愛翠安回應道。
愛翠安發現自己穿著一件徹底濺滿了鮮血的禮服。
「我確定我們兩個人都無法承受那種下場。」克蕾西保證道。
「他們可能已經來追我們了,」尼可拉斯說:「等一下會有更多的衛兵,滿地屍體會讓他們感到困惑,但是朝臣們記得我們,也會告訴他們我們的去向。」
「尼可拉斯。」愛翠安一面說,一面步下馬車。
托爾西使了個眼神。「過來,尼可拉斯。」
接著他便跑離馬車。少頃之後,馬車搖晃著走了起來。
「我沒有及時用它。托爾西,我知道如何阻止那顆彗星!我本來想試著告訴國王,想要說服他。」
「不行。我還不想死,我還有事要做。」
「不,聽我說。」她必須要讓他們理解。「我可以阻止它——那顆彗星。我知道怎麼阻止它。」
「愛翠安,」克蕾西說:「我們要是回去,就會被逮捕並被處死。妳瞭解嗎?我們意圖刺殺國王而且失敗了,我們不能回去。」
「哼,尼可拉斯,我一輩子都是為了國王和法國而活。我曉得巴士底監獄長得甚麼樣子,我不要在那裡度過餘生。我的國家和國王——無論他們如何看待我——會知道我是光榮就義。但是你真的沒有必要留下來,我的朋友。」
尼可拉斯的身子猛烈迴轉,托爾西也感到有東西擦過了自己一邊的肩膀,還有另一個東西擊中了他的腹部。他驚訝地朝下看著迅速被血染紅的襯衫。
「可惡!」尼可拉斯咒罵道,同時奔向馬匹和武器。
托爾西望著尼可拉斯離開,想到尼可拉斯不甚瞭解以太學。他之前是刻意要讓敵人集結在橋上再引爆,他將手槍上膛,決意至死方和-圖-書休。
「喔,我的老天爺啊。」當他注意到那灘血泊和那天使時說道。
托爾西聳聳肩。「本來就會這樣,盡力去做吧。」
「我會盡可能趕回來,」他說:「我真的很愛妳。」
愛翠安想要回答,但是她覺得自己發燒了,頭暈目眩。手腕的疼痛快要讓她撐不下去了。
「她們要刺殺國王!」他朝著衛兵怒吼:「你們這些白癡,你們沒看到嗎?她們想要暗殺國王!」
他們三人接近馬車。愛翠安放鬆了下來,像是已為他們的決定所屈服。她感覺到他們的雙手已放開,便把他們推開並拔腿狂奔。她跑了大概三碼遠後又仆倒在地。
「那我會回去。」她一面說,一面試圖想要將他們二人推開,但是他們輕而易舉地制服她。
托爾西擠出一絲微笑。「對,我不在乎。雖然我不想為你的愛人扮演『橋上的何洛修』,但是這樣子後人會記得我死得其所。你瞭解嗎?」
他再度搖了搖頭,眼睛依舊沒有睜開。「我會回來的。」他說。
「謝謝妳,小姐,」他回答:「祝妳們二位好運。離這裡不遠處的後方有座橋樑,我和手下會去毀掉它,這樣子我們就能把追兵擋得夠久,讓妳們深入鄉間而不會被找到。這是我為兩位能做的最後一件事。」語畢他點了點頭便離開。
天使默然不語,也毫無動靜,只是包覆著國王,並且用發光的眼睛凝視著他們。它的眼睛便是國王的眼睛——國王的新視覺一直都附在天使的眼睛上。在這恐怖的一天裡,這個景象是最駭人的。
緊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背上像是有千軍萬馬奔馳著,水再度覆沒了他的頭。在他下沉的同時,他好奇地看著包裹著他的紅色壽衣,活像是樞機主教的紅袍。
「您不和我們一起走嗎?大人?」克蕾西代她詢問。
「你一直是個好兒子,達太安把你教養得很好。我感到很驕傲,好了,快走!」
「托爾西在那橋上需要更多人手,所以我也該一起去。」
「非常好。」托爾西說:「如果你的決定是正確的,那麼請上馬,把這座橋的事留給我。」
「他死了。」克蕾西溫柔道。
「他媽的!」他說。
「你沒有殺掉國王。」
「妳看得到嗎?薇若妮卡?妳看得到整個過程嗎?」
「我對你一直忠心耿耿,父親。」尼可拉斯回應。
門猛然被打開了,衝進來四位瑞士百人隊,紛紛亮出了手槍和利劍。
「也許吧。」愛翠安疲憊地同意道。
手槍開火時震天價響,兩團火燄吞沒了其中兩名衛兵。他們倒在地上慘叫,愛翠安轉身,感到困惑。她聽不到手中的方塊所發出的愈來愈高的聲音,因為槍戰聲震耳欲聾。
「接招!」尼可拉斯回答,「否則我就快失血過多而死了。」
古斯塔夫面向剩下來的衛兵,手中握著一把闊劍。
他們正離開凡爾賽宮,進入混沌的夜色中。星星在空中迸發出光芒,一陣乾燥的微風吹來,帶著類似熔鐵的味道。
「一個隊長向另一個隊長喊話,」尼可拉斯喘著氣道。「如果你同意和你的軍隊在這裡等候一個小時,我就會向你投降。」
她恢復意識時是被克蕾西和尼可拉斯架著,一路衝過瞠https://m.hetubook.com•com目結舌的朝臣、粉刷好的天花板、大理石地板、還有可能是從手部傳到腦部的疼痛所導致的暈眩感,這一切都有如夢魘。她張口往下看著她的身體,那隻受傷的手已經完全不像是隻手了,反而像是某種扭曲、發黑的——算了,等一下再想吧。
愛翠安算了算有十個人跟著他,全都身著火槍兵的黑色制服。接著她留意到尼卡拉斯臉上的堅定表情。
「克蕾西,阻止他。」她哀求道。
「她真的有用那機器,」克蕾西再說了一次。「使用的時機稍嫌太晚,但她有使用。」
「很好,」對方同意道:「我們的確該用走的。」
「一小時之內你就會傷重而死,」克里維斯指出。「如果你現在投降,我可以找個大夫來幫你療傷。」
「好吧,」愛翠安說:「我們應該下車,讓他們追趕這輛空馬車一陣子。我們以前曾經在樹林裡走過,就妳和我。」
「看在老天爺的份上,給我進來,別再鬼叫了。」他厲聲道。
「我需要法提歐的實驗室!」
克里維斯試探性敲擊了他的劍身幾次,靈巧地縮短兩人間的距離。尼可拉斯堅不後退,一一化解掉對方的佯攻,然後克里維斯突然向前猛戳。尼可拉斯格開了猛刺而來的利刃,朝著對手的下盤回刺了一記下路招。克里維斯手腕一沉,將之擋了開來,但尼可拉斯已拉開距離,他在刀光劍影間悄然離身,倏地刺向隊長的咽喉。克里維斯踉蹌後退,尼可拉斯緊跟上前。很不幸他的左腳已經瘸了,他單膝跪下。克里維斯毫不猶豫——衛兵這一行裡的每個人都曉得,尼可拉斯從未輸過任何一場決鬥。他的劍尖朝下。尼可拉斯的左手也廢了,但還是能動。他及時將手抬起,當劍身沒入直抵骨頭時,他很欣慰唯一的感覺便是隱隱作痛。但他的回擊則毫不留情,一劍穿心。克里維斯抽噎著倒下。
「再見了,吾王。」她邊說邊將球體放入凹槽內。當觸媒觸發了與國王相符的以太振動時,便變得白熾耀眼起來。天使變得逐漸朦朧,宛如消散中的雲霧,因此又顯現出了路易的赤|裸身形。他發出呻|吟聲,雙手無助地摀住傷口。
幹得好!他惹惱了騎兵,足以拖住他們好一陣子。不過這當然也毀了托爾西自己的計畫,等到騎兵抵達橋上時,他可能已經失血過多,無法和他們決一死戰。他嘆了口氣,尼可拉斯是個好兒子。身為父親的一定要幫他。
尼可拉斯眉頭深鎖,他恍然大悟。「你根本不在乎擋不擋得住他們。」
但是,消失中的天使以比蜂翼還快的速度飛向愛翠安,她覺得看起來像是隻蛾。一把黑色的鐮刀或是爪子凌空朝她劃過,尼可拉斯撲到他們之間,但是那漆黑的利爪穿過了他的身軀,彷彿他不存在,毫不費力戳進愛翠安的頭。
尼可拉斯從她身後將她抱緊,並強迫她登上馬車。她發現自己一頭撞在托爾西身旁。
尼可拉斯從橋下伸出頭。「一定要夠用才行,我們一定要擋住他們。」
一名身著軍官制服的男子向他敬禮。「我是克里維斯隊長。放下你的劍,我們會好好對待你的。」他允諾道。
此時尼可拉斯從破損的窗戶走了進來,臉上顯出殘酷的殺氣,兩手各拿著一把槍,朝著古斯塔夫的背後開槍。利沃尼亞人慘叫一聲,轉頭將劍舉起。尼古拉斯又朝著他的臉部開了第二槍,那金髮男子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尼可拉斯
m.hetubook•com•com
發射了高能槍,紅色的閃電狂嘯而出,距離遠到足以擊中外側那一排槍手。其中五個人應聲倒地。尼可拉斯吼叫著,舉起他的劍,托爾西則準備迎接下一排子彈。然而,騎兵的隊長卻從行列中走出,舉起武器行了個禮。尼可拉斯儘管有些步履蹣跚,還是舉劍就防禦姿勢。托爾西踉踉蹌蹌地走到橋樑的一邊,斜睨著眼望著那一桶火藥,並且回頭注視著尼可拉斯的行動,胸口感受到一種不尋常和不速而至的驕傲。
「就看吧。」
他們衝向古斯塔夫,但都被殺死了。他揮劍往下砍掉一名衛兵的腿,再回馬一劍讓另一位肚破腸流。
「這不關你的事。」
「引信還沒裝好!」
騎兵此時的第二次齊射將托爾西的毛瑟槍兵都解決了。工兵的屍體掉進河裡,大概是被哪個神槍手或是流彈所命中。引信還沒點燃。
至少有上百位的皇家騎兵朝他們疾馳而來。托爾西有一刻感到相當自豪;他仍是柯貝家的人,仍是聲名顯赫的人。在這節骨眼上,對方認為值得用一百個騎兵來對付他。
「我本人便親眼見到附在他身上的惡魔!」尼可拉斯咆哮道。他所得到的鼓舞便是那群人竊竊私語了起來。
「大人,您真是一位真正的紳士。」克蕾西道,她站起身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
尼可拉斯換了槍,端起他的滑膛槍並開火。
尼可拉斯輕咬嘴唇。「你根本沒必要赴死。」
「沒有,那座橋還在。」
「它也有攻擊你,」愛翠安說:「不對,它攻擊的是那方塊。我之前沒料到透過以太所攻擊的東西竟然會還擊。我真笨。」
「所以他們會在幾個小時內就追上我們?」
「上馬就走,尼可拉斯,我求求你。」托爾西大喊。
當尼可拉斯和工兵把火藥埋在橋下時,托爾西坐在馬上。這一早天高氣爽,總算是實實在在的秋天了。高聳的樹木在遲來的寒風中打著哆嗦,落英繽紛,在水面上形成了成千上萬艘小船。
「國王對你這麼好嗎?我知道皇家軍隊對國王是甚麼看法。躺在地上的那些人是火槍兵,都是為法國效忠的。你們之中有多少人願意為一個被蠱惑的國王犧牲生命?」
「我們的車伕會繼續往前走而不等我們?」
霎時間他們杵在原地互相對望;克蕾西顫抖著站起身,尼可拉斯還握著兩把冒著煙的武器,愛翠安背靠著牆,劇烈喘著氣,手中緊抓著水晶方塊。然後尼可拉斯往前飛奔兩步,用雙臂緊緊環抱著她。「對不起,對不起,」他氣喘吁吁地摟著她,吻著她的頭髮。「我看到他朝著窗戶走來——」他似乎猛地發現她赤|裸著身子,便四處尋找能給她穿上的衣物。
她的頭腦很清楚,痛楚感讓她的思緒變得敏感。那疼痛都是來自於手腕的位置,而手本身則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下一位,請上。」他喘息道。
「我愛你,拜託,別……」
「對。」
「愛翠安,讓這些男人死在自己的愚勇裡吧。我們必須活下去,妳和我。我會照顧妳。」
「她已經意識不清了,」克蕾西說:「看她的手。」
「她需要妳,克蕾西,」尼可拉斯說:「在我們兩個人之中,妳比我更適合在未來的日子裡照顧她。」
與其說尼可拉斯真的聽到了爆炸聲,不如說他感覺到了爆炸。他馬上移動,用盡體內的最後一絲能量跳入河中。河水的感覺真好,有一刻他進入忘我的境界,以為一切都會沒事。他使盡全力游著。
「小姐hetubook.com•com需要一個大夫。」克蕾西說。
古斯塔夫一面大笑,一面揮舞著那把匕首,朝著克蕾西一瘸一拐走去。
「對,」托爾西木然回應道,「從你們的表情我就知道事情很不順利。你們至少有傷到他吧?」
克蕾西立時反應,將劍柄猛力擲向古斯塔夫。結果命中他的眉心,而他右手拿的槍也發出了怒吼。那高大的紅髮女郎以貓一般的速度朝他彈跳而去,她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匕首,古斯塔夫及時將手臂橫在面前,否則匕首刺中的將不是他的手,而是一隻眼睛。
「我想我該把妳的手包紮起來。」克蕾西片刻後說道。
克里維斯遲疑了一下,接著說:「老實跟你講。要不是因為你的勇氣和我的榮譽心,我早就讓手下把你放倒。你和你的同夥攻擊的是國王耶,先生!」
尼可拉斯不耐煩地揮揮手。「我的決定是正確的,」他怒氣沖沖道。「而且我一直對你盡忠職守。」
「錯了,很明顯這不關你的事。我們已經合作好幾年了,尼可拉斯,我從來沒有看過你做出如此糊塗的決定。」
「很不幸,我也同意這一點。」克蕾西說道,聲音微微顫抖著。「保重,吾友。」
她想抓住他,但她伸錯了手;她聞到自己那殘肢的焦味,差點暈了過去。
「不!不要,我們不能離開!」
「錯了,你看出來了嗎?這就是我說的——有關你的決定的事,尼可拉斯。假使火藥夠用,國王的人馬就會被擋住。假使不夠,他們就會通過。但還有甚麼辦法能擋得住他們?」
克蕾西和古斯塔夫撞向了一面及地的大鏡子,四肢糾纏在一起,眼睛好似閃著紅色的火燄。當他們分開時,古斯塔夫乘隙一拳擊中克蕾西的下巴,她的頭猛地向後仰,掙扎著在地板上爬行,利沃尼亞人頓了一下,在站起身前一把將插在他腹部的匕首擰出來,喉嚨發出可怕的喘氣聲。他的眼睛紅得宛如撒旦,和愛翠安四目相對,她很想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到了地獄。
「搭馬車。侯爵答應要派馬車過來。」尼可拉斯說。
「這就表示那機器可能不管用。」克蕾西堅持道。
衛兵只猶豫了一下,因為眼前的狀況對他們來說已經很明顯。
「不管它,我不在乎。」
「薇若妮卡,我愛他。」
「我寧可相信你是錯的。」克里維斯回應。
「先投降,再來發表你的童話故事。」
「只要你向我保證,我馬上就會投降。」
「誰的計畫?」愛翠安勉強問道,此時外頭的門上傳來了發狂似的敲打聲。
「都是那東西,那個鬼影,」尼可拉斯解釋道:「它攻擊她的手。」
「那個機器有用嗎?」托爾西問:「對馬汀很有用。」
天將破曉時,馬車戛然而止。托爾西走了出去,撥了撥他的褲子,並把假髮和帽子扶正。
「不要走。」她用盡所有的氣力說道。
「我們失手了。」尼可拉斯告訴他。
「我先告辭了。」他說:「馬車會載你們到米迪區的一個小村莊,你們在那裡會得到馬匹、糧食以及假造的文件,可讓你們到瑞士去。我還附上了地圖,你們可以去找我的一個老朋友。」
「那任務超過我們能力所及了。有種……東西……保護著他。」
「可能比那還要快。」克蕾西更正道。
「我的職責很明顯m.hetubook.com.com。你說的話是不會影響我。」
他停下身,闆上眼。「嗯。」他說,已熱淚盈眶,幾乎看不清事物。
「喔,天啊。」托爾西疲憊地嘟噥著。「完了,一切都完了。」
在河的另一邊,托爾西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靠近火藥。用手槍射擊可能會差上十幾步的距離,尤其是像他這樣正全身顫抖的人,能靠近的話就差不到一呎了。他在十步之外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尼可拉斯依然在打鬥。他一直看著,直到那小夥子獲勝,點了點頭。然後他走了最後幾步路,將武器的槍管抵著木箱子。
那方塊在她手中融解,隨之而來的痛楚也使她盲目。
「主啊,我將我自己託付予您,」他說:「請您審判我,不要處罰他人。」他又遲疑了一秒鐘。「吾王,我敬愛您,」他低語道:「就是因為我太敬愛您了,我才……」接著他雙唇一抿。覺得死亡讓人脆弱的樣子真是愚蠢。他狠狠扣下了扳機。
尼可拉斯的左臂已經沒有知覺,然而他也不需要左臂。他只需要更多的鮮血,不然光他身上那幾個槍傷就根本不夠流了。
「那就沒有辦法了。愛翠安,已經藥石罔效了!但如果妳能活著到其他地方進行,妳就可以——」
「火藥可能不太夠。」工兵喊道,烏黑的臉龐相當焦慮。
但騎士回應的子彈如冰雹般傾注,他的三個士兵倒下了。滑膛彈呼嘯入林,在托爾西和尼可拉斯周圍迴響著,尼可拉斯跪了下來,將毛瑟槍上膛,然後開火。托爾西聳聳肩,掏出自己的其中一把手槍,那是他叔叔留下來的一把令人讚嘆的武器——是國王送的禮物。
「我知道,但就如同我以前告訴過妳的,假使有人能活……」
她按下了方塊上的一個小按鈕,在細微的喀一聲後,它發出了低而富有旋律的曲子,然後音調便不斷升高。當音調不再提升時,便是把圓球放入凹槽的時機。
托爾西微笑的樣子很陰鬱。「我背叛了我的國王,也算背叛了柯貝家族。我想要拯救法國,我也讓法國失望了。但我不會拋棄法國。」
尼可拉斯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克蕾西用手抱著她,並用另一隻手撫弄著她的頭髮。「如果妳想知道。」她說。
騎兵並不想和尼可拉斯展開近戰,他們全部下馬,往前形成了一堵火槍之牆。當尼可拉斯走到離橋一半的距離時,他們開火了。
「向火藥射擊。」尼可拉斯冷靜地告訴托爾西,並向右邊示意。「你往那邊走就會看到了。射擊火藥。」他跳起來,掏出了他的高能槍和克里許馬劍,然後往橋的方向跑去。
尼可拉斯重重嘆了口氣。「先生,你是個正直的人,你大可撒個謊騙我繳械。在這個年頭,有這種道德顧慮的人已經很少見。」
「有,她有使用那機器。」克蕾西持相反意見。
「我——我沒有用它。」愛翠安坦承。
「村裡面有一位。要小心大城鎮和哨站——邦唐可能已經用以太抄寫機把話傳出去了。整個法國都會追捕你們。」
愛翠安依舊吃驚地看著那位赫然出現的天使,那是一隻長有翅膀的虛幻生物,卻不具有任何可分辨的人類五官。她突然做出了一個殘酷的決定,她爬過被鮮血浸濕的床舖,向茶几上的水晶方塊移動。在她身後,克蕾西和古斯塔夫互相攻擊,玻璃和陶瓷器皿一一破碎。尼可拉斯到底是去哪了?
「你需要我幫你阻止他們。」尼可拉斯堅持道。
當他冒出水面換氣時,他看到了那座橋樑。黑煙在它四周繚繞,但它依然矗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