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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拜託你，千萬不要說出去。我必須讓他們相信我還很有勢力，讓他們相信我願意提供船，是因為我誠心合作，而不是因為我根本沒辦法找到人開船了。如果他們發現真相……」

「現在這個情勢，現在這個野人恐怕不太一樣。大家害怕我這一族，尤其害怕我們與法國聯手。」

紅鞋聳肩：「老一輩的人說過，我們與法國合作，一開始是為了取得槍枝，抵抗卡羅萊納的奴隸販子，還有跟奴隸販子連成一氣的契卡索族。法國人算是朋友，到現在也是。」

「麻薩諸塞那邊，你們自己也嫌棄的巫帥不也是基督徒？怎麼他們還是分不清楚善靈與惡靈？」

「是嗎？我在費城這幾個月，聽了一些有關於你、還有你們麻薩諸塞巫師的事情，有很多人認為你可能也參與了謀殺無辜百姓的行動喔。」

「我看打獵吧。」卞維爾說完，兩個人便繼續朝林子深處走。

隨風撲鼻而來的山胡桃木炊煙既熟悉又舒服，紅鞋與卞維爾行經樹林邊緣的一間屋子，這間屋子又灰又長，令人聯想到狼。這頭狼在漫漫冬季中會更加消瘦，但並不會餓死才對。紅鞋心想：有些歐洲人是從冰天雪地過來的，他們也將如何在冰天雪地中生存的知識帶到這裡。抬頭看著灰濛天空，遠眺山丘上水片鋪的一層白衣，紅鞋不禁懷疑，這些歐洲人是不是也將他們故鄉的氣候帶過來了。

「是你的了。」卞維爾說。

馬瑟的火氣似乎漸漸浮現了：「我的影響力比你以為的要大。」

「十二發。」

「我想也是。」

「不願意，而我不認為憑你一人之言，就能將我排除在外。卞維爾總督還有提屈的兩艘船我都可以上去。」

「你可學會了好幾種語言。」卞維爾接口道。

「我知道巧克陶族的習俗是禮尚往來，」卞維爾說：「所以我會給你這個。」

「可是法國人跟納齊茲族也當朋友，總督你卻帶兵攻打他們。」

「倘若我懷疑你會行妖術，那就沒辦法讓你跟我們一起上船。這是一次基督徒的任務，讓那個法國來的偽教徒一起走已經是太大的讓步。這些法國人就某些層面來說，比不信基督的人更靠近惡魔那邊，而且也有很多跡象顯示，印第安人的術士和法國人一起在荒野攻擊我們。」

「主禱文呢？」

「我瞭解m•hｅｔｕbｏok.cｏm.ｃoｍ了。所以要是以後，法國人賣的東西比英國人要貴呢？」

「我沒提過。」

「我會提出抗議。」

「恕我直言，好像很多人不這麼認為。」

「我是說麻薩諸塞一帶的印第安人。」

「我們一找到這種人就殺掉。」

他們走入樹林間，樹木生長得密可是樹齡不高，林間空地積了雪，可以找到人、馬、豬、牛等各種足跡。他們得走多遠才能找到獵物？其實這不重要。紅鞋待在費城裡頭一個月，等待船隻也等待季節變換。這段期間他用功研究地圖、讀書、也練習英語，可是英國人的城市實在太狹隘了，想到接下來還要待在這種地方幾個月實在讓人恐慌，所以就算外頭酷寒，能出來就值得慶幸。此外卞維爾會邀他出門，目的絕對不是打獵，一定有事情想說。

「的確如此，卞維爾總督。但你認為我們像三歲小孩一樣，只看得到你們想讓我們看的東西？法國人與我們結盟也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巧克陶族與法國的合作也僅止於對抗共同敵人。是很現實，不過，想要在草原上放火，原本就得先看清楚風向。」

「看得懂一些。」

「所以你本身沒有與英國私下聯繫嗎？」

「這跟我可沒關係。」紅鞋說。

「你對這種人有什麼看法？」

「我想你是指奈恩先生曾經拜訪巧克陶族。」

「既然如此，恐怕我得請你幫個忙了，朋友。」

「你間接暗示。」

卞維爾心不在焉點點頭：「之前開會的時候，我說的句句實言。我有船，我發的誓都是真心話，可是有一件事我沒說，那就是路易西安那的局勢」

「我當然不承認，我想你們是招惹到巫師了吧。」

「我沒辦法信任你。你願意改信基督嗎？」

「喔，那你說的不是我的族人。」

馬瑟低頭看著桌子，口中喃喃自語，紅鞋知道這是做禱告的儀式。他靜靜等著，順便把剩菜吃光。

「這些人是大家的敵人，他們受詛咒了，活著就是要傷害其他人。我們為什麼要寬恕這樣的人？」

「也許吧。不過牧師閣下您就沒有嗎？您的神不就是那個世界的一部分？祂不是個神聖的魂魄？」

馬瑟也朝紅鞋望過去。顯然這對話內容並不是他原先所設想。

「當然……」卞維爾咬注嘴唇一會兒，將毛瑟槍從馬鞍取下，掛在自己腰間。「說不定已經太遲了，你跟奈恩混得很熟，上次打仗的時候他就是英國派去的間諜。」

「容我提醒你，你似乎承認過自己有靈奴。」

馬瑟語氣猶豫：「大部分都是誹謗而已。」但是他聲音變小了，也是他第一次在談話中顯得這麼不肯定。「有些人或許真的是死於非命，可是我不是法官，而且我已經極力主張不可採用某些證據，尤其是那些靈證，可惜還是無力回天。」hetubook.com.com

「唔……」紅鞋又欣賞了高能槍一下子：「如果是這個理由，那我願意接受。希望我們可以一同走在白路上。」

「主要是針對你上次提到的『科學』，你的族人得知你生死的辦法。是真的有這種東西，還是你想藉由這種說詞來保護人身安全？如果你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那我可以擔保你平安。」

「謝謝。」卞維爾說：「話說，如果我沒看錯，地上這是鹿糞吧？」

馬瑟眼睛一瞇，旁邊都是皺紋：「我只想知道這是不是與無形世界有關。」

「非常好的問題。有些人一開始就臣服於黑暗之王，他們本性邪惡。另外有一些人則是遭到矇騙，但這更加印證我所說的話。遵循誡命的人都可能受到欺騙，你們族人豈不是更危險？」

「跟巫師不一樣。」

「學者一直都在思考為什麼你們會住在這裡——」

「你們當然有自己的傳說，這我明白。可是你們的歷史可以相信嗎？那是出自惡魔口中的故事啊。」

「你難道沒有懷疑過，為什麼你們這些種族會生在美洲，與其他民族相距這麼遠？」

「那時候我伯父只是提舒．敏柯，酋長的發言人。有一天晚上你住進我們契卡索威村的瞿卡，幾個月之前你才取了納齊茲部落幾個族長的人頭，所以我們認為你很厲害。我們花了好幾年都還除不掉納齊茲部落。」

「總督大人，我們已經好幾年都沒見過歐洲貨品了，不管是法國還是英國都一樣。我們也想取得毛瑟槍，還有火藥、子彈等等，誰賣的不重要。我想不管是誰，只要有貨我們都願意談。」

「你願意讓我驗證嗎？ｗwｗ.heｔubｏｏk•cｏｍ.cｏｍ證明你說得沒錯？你願意聽我闡揚耶穌的話語，並且朝誡命踏出第一步嗎？」

「真的嗎？年輕人，你可考倒我囉。」

紅鞋直接了當看著他說：「這種人會帶來疾病與厄運，他們殺人、引誘人走向黑路，我們不喜歡這種事。所以，你有什麼好不明白的？」

「他們可不會質疑一個追隨上帝的人來指控一個野人。」

「我本來就不是基督徒啊。」

「上次開會你可是說過有人想把我們『趕走』。」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紅鞋盡力控制語氣，不想破口大罵。

「我請你過來，是有些事情要商議。」牧師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這樣說的話我就記得了。」卞維爾回答：「我也想起來我見過一個小男孩，眼神很怪，而且都不說話。」

紅鞋很難專心吃東西，因為馬瑟叮著他瞧。這人有什麼地方使紅鞋覺得不對勁，跟他的談吐、長相有點落差。有部分原因在於他的眼神直接、可謂是粗魯，但許多白人都會使這種眼神，彷彿他們是用眼睛表達意志，口中發出的聲音是配角。巧克陶族並非不會靠眼神溝通，但那種場合不是討論食物風味或天空顏色時，而是要羞辱別人、懷疑對方說謊、或者準備跟對方以命相搏。然而白人之間，似乎就算只是插科打諢也非得分出個高下。

「沒錯。」卞維爾回答：「你可把我看透了。巧克陶族與法國結盟很多年了，可是我自己始終懷疑有些巧克陶人暗地與英國往來。」

輪到紅鞋微笑：「總督大人，我當然是巧克陶人。其實我們兩個見過面，或者至少可以說曾經共處一室。」

「可是你剛剛卻又承認你自己跟無形世界有聯繫。」

卞維爾面色溫和許多，點點頭道：「還是送給你，希望可以換來我們之間的友誼。」

「是真的有。」

馬瑟皺起眉頭：「先生，我並不想與你做口舌之爭。有許多本地原住民也看見了光，承認耶穌基督是救世主，並且因此放棄了他們祖先行的邪道。還有很多人都對我告解，說族裡的波瓦會利用無形世界的力量對付敵人。說白一點，他們召喚了不淨的靈體、邪惡的天使來為自己工作。」

紅鞋接過一看，象牙精雕的把手觸感傳到他指尖。「高能槍！」他低呼。

「就是我。」紅鞋承認。

「原因是？」

「我知道我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的確，為什麼呢？」馬瑟逼問：「你說自己並不是基督徒。」

紅鞋低頭也找到鹿蹄印：「沒錯。」然後又問和*圖*書，「那我們現在要打獵，還是要談別的事？」

「那我真不明白你的立場。」

「是啊，用棍棒、弓箭，沒人要找什麼受詛咒的東西。」

卞維爾聽了一笑：「所以你會說法語嘛。加上你英語也說得好，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巧克陶人？」

「但是不會有效果。我說這話並不打算要你生氣，我明白你有你的顧慮，就像我自己，如果懷疑某個人是巫師，我也一樣不會跟他同行。但是現在你別無選擇。」

「出來踩踩土地很不錯，」紅鞋用法語回答：「打獵更不錯。」

紅鞋感受到對方的眼睛打量自己。「繼續說。」

「多謝你陪我走這一趟。」卞維爾說的是莫比爾貿易語，結構像是小孩說的巧克陶語，還帶著奇怪的腔調以及一些外來字詞，其實紅鞋一直不太喜歡。

紅鞋舉著搶一會兒，但最後有點捨不得地又要遞給卞維爾。「我並不打算把你們的狀況告訴英國人。」他說：「英國人相信我們有強力的盟友會比較好，我也不希望他們知道巧克陶族的伙伴撐不下去。換句話說，你並不需要用這個跟我交換。」

「我？我哪有這麼說？」

「你很坦白。」卞維爾說。

紅鞋笑道：「你想說什麼都無所謂，我也會聽聽看，可是我不能保證什麼。」

「我父親與我一直向你的族人傳達上帝旨意——」

「我們這種人？」

「你當然可以問，」紅鞋說：「但我不會回答。」

紅鞋大笑：「我？沒有啊。可是如果有一天巧克陶族有這種需要，那我也就下得不這樣做。」

紅鞋迎向他的目光：「那你得先解釋你這句話的意思。」

「紅鞋，你有沒有把我們快死光的事情說出去？路易西安那的法國殖民地上，加起來或許剩不到一千人了吧。」

「先生，我保證我很清楚受詛咒的靈，跟服侍我的靈之間有什麼差別。」

而紅鞋跟白人相處久，也已經習慣了。所以，馬瑟使他不舒服，一定不是這理由。

「是學會了。」

「我聽說你也是個正直的人。」紅鞋回答：「我們族裡頭還是相當敬重你，所以我伯父怎麼對你，我就怎麼對你。」

「當然有。」

「現在你可學會說話了。」

馬瑟挑起眉毛：「對，每個民族裡頭都有這樣的人，不管是在我的祖國或是在麻薩諸塞都一樣，這些人與惡魔打交道，想破壞上帝的權威。所以說，我也不是針對你那一族，即便你也承認，的確有這樣的惡徒存在。」

牧師握拳在桌上一擊：「聽清楚，如果有任何的靈服和-圖-書侍你，一定是惡魔，不管你知不知道都一樣。」

後來馬瑟終於抬頭，紅鞋與他四目相交，這是白人的作法。「那你至少可以讓我安心吧？可以做個簡單的檢驗嗎？你看得懂英文吧？」

馬瑟重重點頭，態度有些得意。紅鞋看了心裡不安，懷疑自己是否明智。

「所以我送你這個禮物的話……？」

「沒記錯的話，我帶的人裡面有些是巧克陶族的喔。」

「可以。」

「你跟巧克陶族相處過？」

「那……」

紅鞋噘起嘴，「你說的應該是哈塔克．侯魯昆納之類……」他絞盡腦汁想了個英語詞彙：「巫師……女巫之類的。」

「啊。」

牧師瞪了一眼又繼續說：「顯然是路西法指引你們到了這片土地上，這樣祂就會有一整個大陸都是遭到天譴的人。那些聽我勸告、皈依耶穌的波瓦也承認這種說法，還表示他們以前聽命的黑暗主宰，也因為耶穌基督出現在殖民地裡而大為震怒。你難道不承認，你們的人會使喚自己的靈奴，並在我的同胞身上下咒，讓他們生病好逼他們離開？」

「那你可以朗誦誡文嗎，大聲朗誦？」

「各位如此關心，我們也一直很感激。」紅鞋回答。

牧師眼睛一亮，表情露出些許得意：「沒錯。我親眼兒過巫師存在的證據——我做過科學實驗，可以確認他們的存在與本質——而我非常樂意揭發這種惡行，這麼做的同時，我見證了善良的確存在。我現在要你明白的是，身為教外人士，你沒有辦法分辨善靈與惡靈，如果有靈體自稱為是善的天使想要服侍你，那祂們根本是在說謊。這些靈是惡魔偽裝的，因為善靈根本不會與你們這種人接觸。」

紅鞋將這強力武器對準旁邊一棵凹凸不平的榆樹，「還有幾發？」

「我想我當然必須先知道是什麼事情。」

他從裝槍的皮袋裡頭翻出一樣東西，形狀像是手槍，可是槍身是烏黑的鐵質，而且前面削尖。他將那東西遞給紅鞋。

「也可以。」

「那我可以問你，這種『科學』如何運作嗎？」

「你認為他們會趁機除掉法國人？」

「沒錯。或者至少，他們會讓這次出海全然為了英國利益著想而已。我已經妥協，答應先去英國，可是我也一定要能回到法國。你能理解嗎？要是我們不能與祖國重新通商，這裡的法國人會全部死光——這樣子你們當然也沒有貨源了，你也知道的。」

「無形世界。廣闊的黑氣是邪惡天使潛伏的地方，也有光明的天使，可是離我們很遠。」

紅鞋嘆息：「卞維爾總督，你是想知道我跟英國人的關係好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