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妳該跟她談談。」

「克蕾西！」她一聽就大吼。

「這麼說來，你應該什麼也學不會才對吧，弗瑞克上尉。」勞勃說完，三個人都發自肺腑開懷大笑。看著射進窗戶的陽光，小班強烈感覺到勝利後的喜悅，還有一股比陽光更耀眼的希望。

小班搖搖頭：「還不完全，雖然已經拿到他的筆記資料，可是也許得花上好幾年我才搞得懂。」他低著頭：「我無法與他相提並論，等他死了我才認清這件事。」

「哪樣？」

「真的嗎？」她立起身子想看，可是馬上痛得瞇起眼睛。站在幾呎外的修女一直在注意，立刻嚴厲地說了句義大利文叫她別亂動。

「笨蛋，再過來一點。」蘭卡呢喃道。

「就這樣。」她打個呵欠：「我累啦，班傑明，不過有件事得悄悄跟你說，所以你靠過來一點。」

「不會的。」

小班小心翼翼地與她雙唇相接，感覺非常甜。但後來修女卻走過來，粗暴地抓住他頭髮要他起身——蘭卡什麼也沒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不過還嘟著嘴唇呢。

「會的客不是你話，應該可以久一點吧。」她露出慧黠的笑容。

「我的確以他為榮，」小班回答：「只是我怕自己無法延續他的心血。」

「大概兩天。」小班頓了一下：「當然，我們贏了。」

「所以囉，我之前不是說過嗎，國王陛下。」小班接口：「君主時代結束了，人可以自己管理自己。」

「什麼事？」他彎下頭問。

赫丘爾沉默了一下，「克蕾西說——」

「應該可以？」

「抱歉，弗瑞克上尉，我得去別的地方繼續努力。人類面對的敵人，比俄羅斯沙皇或者土耳其蘇丹都要可怕，儘https://www.hetubook.com.com管艾薩克爵士犯過許多小錯，但隨著他離開人世，我們也失去了最有力的武器。我必須要接手他的研究。」

「修道院。」小班回答：「妳還沒康復，這裡的修女會照顧妳。」

「你已經搞清楚他在研究什麼了嗎？」

「克蕾西……」她話也說不清楚，但兩個女人第一次抱在一起放聲大哭，血與淚的鹹味混在一塊兒，與她們交纏的手指一樣分不開。

「那可好哩。」阿扯回答。

「你回去要幹啥？」

「康復？」

小班與勞勃、查理一起喝咖啡，房間裡有陽光、有蜂蜜的香味。查理王必須用左手倒咖啡，他之前用右手直接擋刀的傷還沒好。

「我不知道，我也是最後才感覺到它們。」

愛翠安甩開赫丘爾，踏著蹣跚腳步跑到克蕾西面前。「為什麼？」她啞著嗓子：「它們為什麼要把孩子帶走？」

「當然。」她皺起眉頭：「那個印第安人——」

「害怕是最好的老師。」查理嘆道。

奈恩面色凝重，點了點頭。

「紅鞋平安無事。」小班趕忙說。

「你要留在這裡當國王？」

他發現自己全部的勇氣也就這麼多，嘆了口氣推開門，裡頭有個修女迎接，他連忙鞠躬行禮。

「我可還是個國王呢。」他裝模作樣說完，放下了咖啡杯。「你呢，班傑明？你要不要留下來，當國王身邊的親信？這裡還有很多事得做。」

愛翠安靠在欄杆邊，挺起身子一直往外看、往外看，但是什麼也看不到。

「回家找族人，把我見到的事情都告訴他和-圖-書們。」他對著那壯漢微笑：「如果你要一起走，我可以帶你見識一下巧克陶族的女人。」

「你到底見到什麼事情？」奈恩站在他右手邊，忽然開口問。

克蕾西的顫抖非常明顯。「我沒有。我有抱緊他，就算我摔出去，也會等死了才把他放開。他是被搶走的，愛翠安。他……」說到這裡，她兩眼流出淚，可是一咬牙又開口，只是聲音也在抖：「是那些與人類為敵的天使……它們反過來利用妳做的籃子，把孩子帶走了。」

紅鞋也對他露出微笑：「其實我也不確定。」他這句話發自內心，「不過我確定一件事——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巧克陶族同樣必須面對那個未來。我想，大家的命運都繫在一起了。」

「你確定？」

「他還活著。」愛翠安說：「我的兒子還活著。」

「有點兒。你說我還不會死對吧？」

「我說弗瑞克上尉，」小班問：「你有什麼打算？」

在他的影子裡有什麼東西蠢動，似乎是在回應他所說的話。

「妳曾跟它們是一夥的！」她打了克蕾西一巴掌，在克蕾西發白的臉龐上留下紅色掌印。「它們到底要我的孩子做什麼，克蕾西？」愛翠安聽見自己聲音已經歇斯底里，可是感覺好遠好遠，而克蕾西則是痛得眼角泛起淚光，只能再次搖頭表示不知情。愛翠安又打了她，一次、兩次、然後還揮起拳頭，克蕾西動也不動任她出氣，嘴唇破了，鮮血染上愛翠安的手。愛翠安看了終於崩潰，一邊啜泣一邊倒進克蕾西懷裡。

「妳被毛瑟槍打中肚子。」

紅鞋站在權杖號的邊緣遙望，剩下一半的太陽沉入水中。他覺得自己不害怕威尼斯，也和*圖*書不害怕水底下的世界了。

蘭卡眨眨眼示意他多說些，所以小班解釋起來：「舊大陸這邊不適合我，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東西要研究，可是歐洲這裡一天到晚在打仗，我那有辦法工作呢？聽人家說，美洲那邊至少目前還算平靜，而且也需要我幫忙。」

查理聳聳肩。「我是個軍人。」他這麼說：「我發過誓絕對不從戰場上退縮。」

「能回家真好。」阿扯在旁邊感嘆。

小班還是看著地板：「小勃，他回來救我了，那是因為他關心我，可是卻也因此害死他自己。直到他臨終前，我都還沒有好好跟他說句話。」

小班希望威尼斯能夠平安。

「一定要，」克蕾西的聲音從後頭傳來：「還想見到兒子的話，愛翠安，妳就一定要聽我說。他已經不在這裡了。」

女孩動了一下，睜開眼睛後迷濛了好一陣，看見他的臉以後問：「這是什麼地方？」蘭卡東張西望。

「他的飛船靠我才保住，他真覺得可以阻止我？」

「妳之前說保護他的精靈消失了。」他輕聲提醒著。

「我們有個故事是關於一捆箭。一根箭只要隨便出點力就可以折斷，但是把一堆箭捆在一起，想折斷就很困難。」紅鞋遠眺地平線，「如果我沒有猜錯，很快我們就會需要每一根箭的力量。」

「打算啊？」他不太自在：「回家去，回美洲，回波士頓。」

小班呆站著好一會兒無法鼓起勇氣。一位毛拉的高歌穿過廳堂，與傳來的教堂鐘聲相呼相應。神真的在意人類該用鐘聲或者是歌hetubook.com.com聲向祂祈求嗎？恐怕答案是否定的。而目前看來，威尼斯也不在意這麼多，這裡的舊教徒、新教徒、回教徒、猶太人暫且捐棄成見與歧異，一同慶祝對抗莫斯科軍隊獲得壯烈朥利。兩百年以來，這座城市第一次獲得自由，可以由居民自治。

「那你要闖進冰天雪地去追殺沙皇嗎？」

查理高舉杯子作勢行禮：「我不退縮，但可以休息。現階段，我對威尼斯有承諾，必須先完成。」

勞勃哼了一聲：「你當然不能跟他相提並論，因為你比他好多了。你還有良心，他可沒有。」

紅鞋點點頭：「我知道你的顧慮是什麼，你認為我的族人可能會想把白人趕進海裡。說真的，這時機非常適含，現在英國、法國、西班牙，哪個國家有空派兵去美洲幫忙？應該沒有了吧。」

蘭卡跟旁邊插的百合花一樣潔白美麗，小班看了倒抽一口氣，跪在女孩身邊希望自己不會心碎。他在溫柔中帶著害怕，伸手輕輕碰了蘭卡的臉。

「太好了。我記得我們搭氣球飛上天——」

「我可以問原因嗎？」

「我活得了嗎？」

「我知道自己說過什麼。精靈不見了，可是他還沒死。跟沙皇說，我還要再找一陣子。」

「的確，我們說過要再聊一聊這件事。」查理回答：「不過我跟哲學家可沒辦法辯論。也許你說得對，不過我自己的觀察不同，大部分人對於自己沒有信心，他們想將成敗都丟給別人承擔，他們需要有人可以責怪，這個角色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大多數人寧願找個國王，就算跟我一樣是個傻子也無所謂，他們只是想要有人代為決定。班傑明，需要改變的不是國王，而是人性。」

他用力m.hｅtuｂｏoｋ.ｃoｍ.com嚥下口水，忽然明白原來自己其實夠勇敢，可以說出口。「我想，」小班回答：「妳可以當我的新娘子啊。」

「他——」赫丘爾輕輕拍了她肩膀：「他已經下令要返回聖彼得堡，準備啟航了。」

「到時候你不會懷念做國王的日子嗎？」

「你想的好像太遠了點。」蘭卡說。

小班又靠過去一點，蘭卡的雙唇掃過他臉頰，觸感就像是溫暖的花瓣，比起百合還要香。「我到了美洲要做什麼好呢？」她輕聲問。

她點點頭：「這樣啊。」

查理高聲笑著，但聽得出他是真的想笑。「威尼斯不會有國王的，」他說：「這裡的人不會答應。禁衛軍組成的議會不信任勢力過大的領袖，威尼斯一般平民也有同樣心態。威尼斯有將近一千年牢的共和傳統，現在也會回復成那種型態。」

「沙皇不答應。」

「唔，那就好。我昏了多久？」

「不過我會勸他們別這麼做。」

愛翠安轉身太快，可是體力不支，要不是赫丘爾護住她，她就會跟跟小尼可一樣飛出去。「是妳害的！妳把他給放開了！」

「不需要。」

「嗯，而且威尼斯也得救了，那班傑明．富蘭克林，你有什麼打算？」

「也對。好吧，妳也累了。」

「先歇一會兒吧，」赫丘爾說：「妳該休息了。」

「的確是。」紅鞋說。

小班失笑道：「對，我也還記得啊。之後就一片混亂，之後我在跟妳說發生什麼事吧。修女說妳體力還沒恢復，會客不能太久。」

「他救了我們大家，」查理也說：「你該以他為榮。」

「那我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