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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時代4:上帝之影

作者:葛雷克.凱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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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末日藍圖 第一章 新巴黎

第一部 末日藍圖

且先深思世界末日的存在意義,不就是提供教會一個方向、一條正路?不也就是為所有先知預言做出總結?倘若無此必要、無從理解,上帝又為何昭示末日將至?祂是否會做出無意義的舉動?
——艾薩克.牛頓,《論啟示錄.導讀》

第一章 新巴黎

「先謝謝你們招待的白蘭地,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酒。」
勞勃點頭附和。他的目光飄過富蘭克林,忽然從腰帶拔出手槍,可能忘記自己根本沒火藥也沒子彈。
彭尼高連珠砲似的講了一大串法語,富蘭克林很努力聽,但終究跟不上那速度。
「砲艇來囉。」麥佛森說。
「Mon dieu!」伏爾泰叫道:「這根本是諷刺凡爾賽宮吧。」
他不禁皺起眉頭,沉思該如何解釋才好。默勒庫確實就是迷信中所謂的天使與惡魔,可是並不僅此而已。科學證明這種生物確實存在,牛頓以《聖經》上的說法描述,其他人以中世紀的語言形容,不管哪一種方式都會使得富蘭克林不大自在。
「就是俄羅斯人。」伏爾泰替他解釋。
結果他倒是看得很清楚,對方手一舉,就開槍了。
富蘭克林抬頭一會兒之後,皺起眉頭:「我覺得螞蟻很有趣,每次休息的時候我就找一找有沒有螞蟻的居住地,結果發現牠們無所不在。我想,可以說有一個未知的龐大帝國,就在我們的腳底下;從某個角度觀察,也許會覺得這個世界是由螞蟻所統治才對。」
「不無可能,只是這片土地上本來就不缺印第安人吧,他們簡直像甘蔗一樣,直接從土裡冒出來。」
沒料到抽過煙以後,對方居然弄來了白蘭地以及剛宰的野味,大夥兒的手離開槍跟刀,富蘭克林與伏爾泰找了一處營火坐下,旁邊還有佩德羅和憔悴的巡警隊長麥佛森。四個人隔著搖曳火焰望向彭尼高將軍,在場的人種可真複雜,法國人、印第安人,再加上一個黑人。
「那怎麼辦?」
「唔,這點也許我們立場就一樣了。」彭尼高冷笑:「說不定敵人的敵人可以當朋友?那,我們抽點煙,聊一聊吧。」
「真正的凡爾賽宮,品味也不是完美無缺啦,只是以前隨便說這種話,下場大概就是關進巴士底獄吧。但是呢,這東西——這東西可真是太奇妙了點。」伏爾泰仰起頭,「你知道統治這裡的人是誰嗎?」
勞勃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槍收起來。
「對,你們也看過了嗎?」
「只是在想這場仗會怎麼發展,還有蘭卡過得如何。」
「是我的榮幸。」他撒了謊。
「我見過他本人。」
富蘭克林與伏爾泰一轉頭,看見說話的人是個一頭紅棕色頭髮的英俊男子,穿著鹿皮褲和稍微凌亂的棗紅色及膝外衣。
「大法師閣下在洞察未來嗎?」
「佩德羅!」富蘭克林一見是他,高興地大叫起來。
「那我的腦子可是吃得飽飽的,光是思考到底怎樣可以活著逃出去,就夠營養了。」勞勃酸溜溜道。
彭尼高又看著富蘭克林:「我還聽說你——是個魔法師嗎?查理鎮的魔法師?」
「伏爾泰,你剛剛說你對這公爵略有所聞?」
「尤拉先生,一起聊聊吧。」富蘭克林說。
「莫斯科?」
「看來牠們也不會浪費時間打招呼或者閒話家常,」富蘭克林喃喃自語說:「螞蟻不會說閒話,所有精神都用在正事上頭,找食物、對抗敵人,或者修補坑道之類。」
「跟你的螞蟻也差不多喔。」伏爾泰補充。
富蘭克林看見那人招手。對方身上穿著藍色的法軍制服,可是五官應當是印第安人。
「是嗎?」佩德羅清清喉嚨,也開始用法文道:「我是佩德羅.薩拉札.伊維塔裘卡,阿巴拉契族尼柯瓦卡的統治者,你們這些混蛋別再躲了,像個男人一樣乖乖出來面對我吧。」
「往者已矣,只希望到了新巴黎,可以找到一台新的以太抄寫機,代替被柯威塔人拿走的那一台,這樣子或許可以知道近況吧。不然我擔心也沒用,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Parlez-vous francais?Je ne park pas anglais。」
富蘭克林順著勞勃那股帶著殺機的視線轉過頭,然後明白這片森林真的睡得比他想像中還要淺。
錯歸錯,大也真的很大。
「各位,目的地到了。」麥佛森開口:「法國在美洲的領地,新巴黎。」他的語氣裡頭有種輕蔑,富蘭克林只能希望彭尼高和部hetubook.com.com下都聽不出來。說穿了,大家也是靠著彭尼高,才走得出錯綜複雜的沼澤地、又能弄到現在搭乘的小舟。
富蘭克林沒轉頭:「伏爾泰啊?」剛剛湧起的危機感又縮了回去,「這很奇妙,你自己看看。」
「那這些小蟲子有給你答案,告訴你怎樣靠著三十多個人,打退四面八方湧上來的敵軍嗎?」
「啊,我懂了,沙皇是吧,聽說過。」但是彭尼高的聲音不太對勁,一聽就覺得他在隱瞞什麼。
「是嗎?現在你讓我注意到牠們了,我可以很快毀掉這個繁榮城市,這個帝國的其中一個據點會就此消失喔。」
小班微微挺起身子,攤開雙手,表示手上沒東西。
「味道不錯吧?用柿子和野梅釀的。跟我說說你們和柯威塔人之間結了什麼樑子吧。我們這邊很想得到柯威塔人跟卡羅萊納的消息,這陣子大家打來打去,一點新情報也沒有。」
「所知不多,」彭尼高答道:「英國國王軍隊拿下南北卡羅萊納了,阿吉利亞侯國看來還挺著,只是恐怕撐不了太久。」
「我過去了。」富蘭克林答道。
「單憑我自己絕對做不到,不過如果有伙伴、有很多人肯支援我,那我相信自己辦得到。」
「你不是大使嗎?」伏爾泰提議:「去跟他們談啊。」
富蘭克林原先認為彭尼高是相當實事求是的人,但聽了這番話,彭尼高卻微微顫抖,比了個十字架手勢。「黑暗的力置蠢蠢欲動……」他說:「這件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現在到處都有受詛咒的人混進來,有些老人家的心靈被吃光了之後就送了命,然後西方也傳來很多奇妙的警訊,因為惡魔就住在那裡。有人說死者的世界開門了,要把大家的靈魂都給奪走,富蘭克林先生,這是真的嗎?」
三個人站在一片小小的草地上,周圍有些甘蔗、灌木、幾棵橡木,再過去則是高聳松樹形成的林子。然而視野中,陽光卻閃出金屬光輝,聚焦之後,就看見高高的蔗田中蜷伏著幾個人。至少有六個,很可能更多,全部都是印第安人。對方拿出毛瑟槍,長槍管對準的便是他們三個,富蘭克林心想,這些傢伙應該不會也沒火藥才對。
「我跟她分開的時候,她看起來還好。」伏爾泰說。
同樣沒幫助的事情還有一件,就是擔心妻子蘭卡的安危。
「我倒好奇你們對這場戰爭的理解有多少。」富蘭克林這麼說時,心裡想的是:我太太平不平安?但他們不可能知道這種事情啊。
「是柯威塔人嗎,居然可以跟這麼遠?」
「喔,這麼說來,應該是德國螞蟻吧,或者是英國螞蟻,不知道有沒有法國螞蟻呢?」
後頭忽然又竄出一個人,也是個印第安人,但是頸子上掛了一條銀十字架,腰間盪著一把長劍,露出的肌肉上還有許多充滿野性的圖騰。
「柯威塔族已經接受了謀位者的籠絡,他們的動作比較快,因為搭乘的是飛行機——」
「我去跟他們通報一聲。」彭尼高答道:「我會解釋你們的身分。」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伏爾泰說:「問題是蝴蝶不會把歐洲打成焦土,蜻蛉也不會把倫敦砸出一個大洞。」
「這種小事交給我就對了。」
「就這麼大剌剌走進去好像有點笨,」勞勃在一旁附和:「施緹可是個厲害的說客。」
「是給了我一些點子。」富蘭克林心情雖然異樣飛揚,面對勞勃這番話卻還是回復嚴肅態度。朋友說得對,就一般邏輯來說,一行人處境比絕望還絕望,但是……富蘭克林卻還是有信心,他認為人類的聰明才智可以解決所有問題,而且停留在負面思考,又能有何助益呢?
但有人從他身後、營火沒照到的地方輕聲回話了。
伏爾泰點點頭:「默勒庫這次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趕盡殺絕,這可跟我想消滅螞蟻的信念完全不同等級。」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時,已經來不及了。幸好是朋友,要是換成敵人,他應該斷氣了。
「怎麼啦?」勞勃問道。
「螞蟻蓋的建築物,本來就不是以美觀為主。以同樣標準檢驗的話,哪一種建築風格可以提供比較多生活和工作空間呢?是這個有很https://www.hetubook.com•com錯綜複雜隧道的土丘,還是天花板挑高、看似壯觀,但半空的空間都浪費掉的禮拜堂?螞蟻在乎的只是單純的效率而已。」
「那是你的專長啊,」富蘭克林一派輕鬆地說:「不過有你,還有麥佛森隊長率領的巡警,再加上佩德羅帶來的勇士,應該是人手太多吧。我根本不懂得怎麼找路找水,你也看過我打獵的技術怎麼樣啦,我想我還是思考不同層次的問題,會比較派得上用場。」
「我不確定,」富蘭克林說:「他們說法文的。」
彭尼高點點頭。「我真心希望你可以說服國王。」
「蝴蝶應該是法國來的,」富蘭克林道:「螢火蟲、草蜻蛉應該也是。」
「螞蟻絕地反攻,打敗了人類?這是不是代表人類也可以跟牠們一樣,找出辦法把那些看不見的敵人啃個一乾二淨……」伏爾泰說:「這麼一來——」
「就算記得也未必是好事。我被逐出法國,是因為寫了諷刺凡爾賽宮廷的文章,不過現在看來,他比我厲害多了。」
話說回來,默勒庫的確是火與恐懼的混合體。
伏爾泰做了個典型法國聳肩動作。這次旅程使他消瘦不少,現在看來像是衣服沾了泥巴的稻草人。「他叔父路易十四對『謀位者』立場比較友善,畢竟之前英法兩國角力激烈,路易十四一直都支持詹姆斯奪取蘇格蘭,這一點直到隕石落下還沒有改變。奧爾良公爵以前和詹姆斯也有交情,但印象中他們好像曾為一個女人爭風吃醋。我一開始也就說過了,菲利浦公爵這人沒什麼政治頭腦——還是我該說他根本沒什麼頭腦?我想不透怎麼還有地方給他治理啊?」
樹枝折斷的聲音驚動了他。富蘭克林抬頭張望,他知道森林即便沉睡也並不寧靜,樹的夢境中還有獵豹、印第安人、響尾蛇,當然也可以有他班傑明.富蘭克林的屍體。
他轉頭一看,瞥見一對閃著淡淡紅光的眼睛。彭尼高驚呼一聲:「是個魔人。」
「我最後一次確認的情報,據說是菲利浦七世,這樣你就比較有頭緒了?」
「不如說是厲害的刺客吧。」富蘭克林答腔:「但我們也沒別條路走了,偷偷摸摸也一樣見不著法國人,還不如就勇往直前。要是出了什麼亂子,先讓我說一句,能認識各位我很高興。」
「是不是形狀像葉子,但是又能像老鷹一樣滑翔的東西?」
「沒出亂子就不高興啦?」麥佛森問。
「你那個太太可不是個尋常女人,她能照顧自己。你才是需要人家幫忙的對象吧,這一點大家可都同意。」伏爾泰停頓一下子才又開口:「蘭卡覺得你把她留在後方,其實就是忽視了她。」
「他說得沒錯,」富蘭克林回答:「我以前也懷疑他,但是他一直都站在我們這邊,沒有尤拉先生的幫忙,我們可能逃不出查理鎮吧。」其實這也不代表我信任他……富蘭克林心中這麼想,畢竟自己哥哥還是被尤拉這樣的人殺死的,想要放下心防可沒這麼簡單。
「那我們可以叫同伴來?」富蘭克林說。
「是真的。」
結果只是幾隻綠色鸚哥飛到橡樹樹梢上。看來這一時半刻之中,森林沒有想要他的命。或許大樹海跟西班牙人一樣,正午至三點之間氣氛慵懶、什麼也不想做,那麼這段時間就很適合探索這片土地的奧祕。富蘭克林身子壓得更低,可惜遭到酷刑時,柯威塔人把放大鏡給拿走了,不然現在一定能派上用場。如今富蘭克林只能瞇起眼睛,觀察之後飛快在本子上寫下幾句,接著又趴回去繼續研究。
「阿巴拉契族不喜歡偷偷摸摸,」佩德羅又叫道:「不過有需要的時候,我們暗中行動可不會輸人。好了,幾位朋友,顯然換成你們勢單力薄、被包圍了吧。」
一會兒以後,他從林子鑽出來。這樣近距離觀察後,富蘭克林認為他應該是印第安人混血兒,長相頗有歐洲人風味,脖子套了銀護頸,配戴一把軍官用的短劍,藍色制服下除了腰布外,什麼都沒穿。
「你之前在路易西安納吧,」對面那個人還是以法語回應:「那離卡羅萊納很遠。」
「聽起來你很推崇螞蟻囉?」
年輕人走到營火邊,現在看上去他的眼珠子是藍色,目光掃過眾人。「大家好,我叫做黎昂www.hetubook.com.com哈.尤拉,很榮幸能見到各位。」
班傑明.富蘭克林跪著用手抵住地面,整張臉幾乎貼在灰土上,午後陽光沉悶,四周樹林傳來婆娑聲。
「要怎麼辦?」他輕聲問。
這位阿巴拉契酋長答應一聲之後,便轉頭看著躲在草叢中的印第安人,「這些傢伙鬼鬼祟祟地想幹什麼?」
「對它們來說,我們確實像是螻蟻吧。」富蘭克林回答說:「我們也活在它們腳下,它們根本懶得理我們。反而有時候是人類察覺到它們存在,將它們當作神、天使,或者惡魔來崇敬,當然它們也可能發現人類,然後就會直接碾過去。」
這句話聽在富蘭克林耳中覺得刺耳,本想說些尖酸刻薄的話反擊,但還是忍了下去。他可不希望把發言權交給自己的憂慮跟羞愧。
「這個倒不能說你們搞錯,那種機器真的是由類似惡魔的東西提供動力。總之,謀位者那邊已經跟柯威塔的統治者達成協議,所以柯威塔人本來想折磨我們到死,幸好我們有好朋友佩德羅,英勇地把大家給救出來。」
富蘭克林看著靠近過來的船,眼神有點擔憂。「施緹一個月之前就帶人來過,時間這麼多,他什麼花樣都能準備好,就跟之前在科威塔一樣。希望我們這次能走運一點。」
富蘭克林聳聳肩笑著說:「人類的心智可是貪吃鬼呢,就算肚子是空的,心靈還是要繼續吸收養分啊。」
彭尼高只是點了點頭算是附和,接著又問:「所以逃離了柯威塔,那你們有順手多剝幾張頭皮嗎?」
「我以前是受過詛咒,」尤拉回答:「當初我是默勒庫附身的魔人,這雙手也替它們幹了不少壞事,可是我已經不是它們的工具了。」
「嗯,你或許也聽說過,好幾年以前,英國殖民地和其他地方簽署了互保條約,對象包括路易西安納、柯威塔人、佛羅里達的西班牙人,所以我想要聯合這些伙伴一起對抗這個『謀位者』入侵。頭一站,我去找柯威塔人,接下來想轉往新巴黎,與法王菲利浦商議。」
富蘭克林點點頭:「你們口中的英國國王,也就是詹姆斯.斯圖亞特,他根本只是圖謀王位的大逆不道之輩,這篡位者能拿下濱海殖民區,靠的是陰謀詭計,還有莫斯科的軍隊在後頭撐腰。」
彭尼高望向富蘭克林,希望由他來擔保。
「午安,小勃。」
「那你覺得,他對於施緹,或者施緹代表的詹姆斯王權,會有什麼反應?」
「這年頭,哪有不打仗的人?」那人回說:「不過我過去吧。」
「我想也是。」富蘭克林回答得漫不經心,他已經開始注意兩隻螞蟻碰面時的反應,感覺上螞蟻彼此交換了些訊息,匆匆分離往不同目標前進。
他們的船往城市內部繼續前進,兩邊也不完全只有那些泥巴屋,還是有一些比較像樣的建築物,前面那座最高聳的呢……也許稱不上壯觀,但至少相當特立獨行,看來像是某個瘋了的低能兒,想模仿別人蓋一座法式莊園城堡。只是,富蘭克林不管在倫敦、布拉格、威尼斯還是其他地方,都沒見過這麼亂拼亂湊的東西。這建築一半木造、一半石造,很多地方用柱子、高塔連接,問題是連柱子跟塔的結構,在他這建築門外漢眼中也是大錯特錯。
一陣令人坐立難安的沉默之後,另一頭終於有人大喊回應:
不過就算他經過這一遭,已經將期望大為降低,眼前這城鎮要稱之為「新巴黎」,也實在是很難說得出口。
「我是來和法國國王對談,」富蘭克林說:「我也有證明文件。」
「這可不是我在吹牛,」佩德羅說:「上帝為證,我說的都是實話。光我自己就解決四個人,而且是因為我那天不想冒險,只想先把富蘭克林先生送到安全地點,否則還可以更多才對。我看得很清楚,現在面對的,不只是英國國王或者俄羅斯沙皇,是整個地獄的力量想要顛覆人間;只有那些自以為是君主的人才會遭受矇騙,成了妖魔的傀儡。現在大家真正的敵人不是血肉之軀,是白天躲在烏雲跟暗處不敢見天日,一到晚上就會乘著狂風出來肆虐的惡靈。」
「對啊,一樣的道理:換算成牠們的比例,這土丘可是非常雄偉壯觀的東西。」
「你們才四個人,」躲在暗處的人說:「把武器放下,不m.hetubook.com.com然後果自負。」
砲艇靠近了,上頭穿著藍色軍服的法國士兵作勢嚇阻,他們手上的東西似乎是熱光槍。
「奧爾良區的前公爵閣下?倒也沒有。他的確也是個怪胎,舉止有些不尋常,而且不太正經,但還沒聽過他有這樣誇張的品味,倒是聽說他會鑽研科學。」
富蘭克林想到上次他想跟人抽煙套交情時,最後差一點把肚子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只不過這次不同了,因為肚子裡根本沒東西。
「沒出亂子的話,我怎麼會這麼倒楣,要跟你擠同一條船啊?」氣氛雖然緊繃,但還是引來一點笑聲。
「我父親是法國人,」彭尼高自己說:「但是母親是阿里巴蒙人。之前我去新巴黎讀書,可是自己還是喜歡住在前線這邊,和母親的同胞在一起。然後我之前也說過了,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邊境。」
「那你有辦法阻止惡靈嗎?」
「我一直相信上帝會把我們送還到祂的土地上。」
富蘭克林和他握手:「幸會,彭尼高將軍。原本擔心你們是柯威塔人,從一個月以前,他們就一直追殺我們。」
「當然。你看,螞蟻是怎樣井然有序、列出隊形維持都市運作?我一路跟著其中一隻觀察,那隻螞蟻爬去找死掉的負鼠;牠們有一整個小組朝那邊走,對我們人類來說,這距離只是幾碼,但換成牠們的比例就不知道幾哩了。還有這邊,我稍微威脅到牠們居住的要塞,就會有螞蟻出來誓死捍衛家園,跟我們的守衛啦、戰士啦一模一樣。」
「看過,不過我們以為是雷鷹。雷鷹是種傳說中的鳥,算是精怪吧,會吃小孩。」
「但你的語氣不樂觀喔。」伏爾泰點破道。
富蘭克林在褲子上清清手上塵土,站了起來。「四天前我們經過的地方還冒著煙,綠色植物全燒光了,四隻腳的生物不是逃了就是倒下了;我在那邊也找到了螞蟻的都市,看起來給高溫烤得全焦了,但是螞蟻可沒有消失。就算人類把土丘給打爛,一兩天之後螞蟻就可以重建,再加上全世界可能有上百萬這樣的螞蟻都市,即使人類體型大很多、知識高很多,我個人想不出來,有什麼辦法可以『徹底』毀滅螞蟻這樣的種族。」
「我叫做亨利.可伊.彭尼高,」他靠近後自我介紹:「法國國王前鋒軍指揮官,同時也是莫比爾族的將軍。叫你們的人下來吧,我帶你們到新巴黎去。」
「你該感謝上帝,不是感謝我。」佩德羅口中這麼說,但語氣還是有些得意:「是上帝給我力量跟見地,我才會知道要去把你從那群異教徒手中救出來。」他拱起身子往前問:「我說朋友,你受洗過吧?」
「喔,說得對。」富蘭克林舔舔乾裂的嘴唇:「話說回來,他們早就知道我們在這兒,所以勞勃,你把武器收好吧,反正也沒有實質作用,對吧。」
勞勃.奈恩插著手靠在樹幹上:「世界大戰開始啦,天使親自對付人類,至於我們,則是落魄荒野,連吃的都沒有,後頭還有殺紅眼的印第安人一直追。可是呢,你們兩個居然在跟小蟲子大談哲學道理。」
「我當初明明叫你看好她啊。」富蘭克林接口道。
對方又猶豫了一陣子才說:「你往前過來一點。」
「他會記得你嗎?」
法國佬蹲在富蘭克林身邊,手搭在很小的膝蓋上頭,尖尖的臉上冒出笑意道:「我想你說的是螞蟻?」
「唉,好吧,至少禮儀的部分總可以幫得上忙吧?」
「老天,你們兩個還在聊那個話題嗎?」
「截至目前為止,默勒庫沒有成功過,但是人類可不知道怎樣叫螞蟻自相殘殺,煽動大城市彼此鬥爭、派出戰士殺進人家家裡。相較之下,默勒庫在這方面的技術可是好得不得了。還有人每天都開開心心地替這些以太怪物發明新武器,準備消滅更多人類呢。」
「什麼也別做,」勞勃回答:「想殺我們的話,是我們該死。」
他回頭一望,佩德羅帶著一幫阿巴拉契勇士佔滿兩條船。雖然看了心安,但他倒是很懷疑這種人數會有什麼優勢可言。
「嗯。」彭尼高回答。
「是有人這樣稱呼我,但其實我擅長的是科學,或許可以說,科學是魔法之中比較有用的一種吧。」
但一想到她,富蘭克林知道自己表和-圖-書情一定變了。
「你受詛咒了,」彭尼高說:「我看見你那雙眼睛了!」
「我會喜歡駐紮在這荒野中,總是有些理由吧。」他鬱悶地說。
「唔,這樣我懂了,你的研究不是只停留在理論面。」伏爾泰接口:「你是打算以螞蟻跟人類的關係,類推到人類與默勒庫的關係?」
「因為你的科學求知欲,讓我們跟他們已經離了一段距離。」勞勃冷冷地說。
「只不過從來沒有把人類滅絕,就像我們踩不死所有的螞蟻一樣,你要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那幾位,你們好!」他叫道:「請問各位特地過來,有什麼貴幹呢?我是班傑明.富蘭克林,也就是南卡羅萊納的代表人,我的任務就是與各位進行和平對談。」
「你只注意尺寸問題嗎?換成人類比例,大歸大,但終歸是粗糙醜陋的一團泥土,怎麼拿來跟羅浮宮,或者西克斯圖斯禮拜堂之類的建築物比較呢?」
「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們。」佩德羅說完,手指啪地一下,四面八方忽然湧出無數阿巴拉契族戰士,好像每座樹頭都有他們的人。
「你剛剛說『要塞』,我想指的是這座土丘吧?」
「那就帶我們去向他道歉吧,」富蘭克林說:「這原本就是我們的目的。你要不要過來,我們握個手,兩邊化干戈為玉帛?我們根本沒有要打仗,這樣兵刃相向,到底有什麼好處?」
富蘭克林擦擦額頭,又看看手上黏答答的汗汁,總覺得這汗彷彿是從河裡頭冒出來的。他往前看了看,想知道為什麼巡警隊長會這樣不屑;實際上他也不期望新巴黎能有多大規模,因為一路上他也見過不少這一帶的村落,有些住著印第安人,有些住了歐洲人還有一些黑人聚落,但全部都是一個樣子,非常貧困骯髒,比起內陸地區更糟糕。村落中有些「居民」還裝模作樣地耕田,但絕大多數其實一見到他們,就跳下水來要食物跟酒——要酒的比較多。
「搞不好螞蟻咬你咬太大口的話,你也就會改變主意。我聽說亞瑪遜河流域就有這種事情,螞蟻會組成大軍進攻,不消幾秒鐘,就可以收拾掉一個活生生的人。」
「有一次我差點害死她,留在後方對她才安全,希望這決定沒有錯。」
「柯威塔人的心很黑,他們出手了?」
「Oui,un petit peu,」富蘭克林回答:「Je m、appelle Benjamin Franklin ,de Carolina Sud——」
又一陣沉默以後,說法文的那人才站起來:「法國國王知道自己的土地上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定十分震怒。」
「搞不好說得通,這『宮殿』上層有不少發亮的怪獸像做裝飾呢。」已經黃昏了,城內外都有的鍊金燈發出相當醒目的淡紅色光芒。
「希望真品好看一點。」富蘭克林說。
「如果是我,碰上這樣的女性,還是給她自己做決定比較好。」
「他們可不知道這一點。」
那三個字使得富蘭克林全身一震。他真希望恩師艾薩克.牛頓當初採取別的命名,希臘文也罷、拉丁文也罷,牛頓偏偏選了希伯來文,令人想到《舊約聖經》中的天火,令人感到恐懼不已。
兩岸都是泥巴地,斜坡上去以後有些民房,但看來跟他後來常見的印第安屋子實在差不了多少。房舍挨著水邊蓋起來,甚至還有一些用木架子懸空在水上,與破舊的小碼頭幾乎合在一起。一處石頭港口稍微大些,停了一艘單桅船、一艘快船,兩條雙桅大船,還有好幾條狀況不怎麼好的獨木舟。然而就富蘭克林所知,這是目前「法國」全部的海軍軍力了。往南邊稍遠瞧,看得見方方正正的康德堡把守河口;也所幸還有這堡壘看起來堅固一些,只是富蘭克林眼中覺得堅固,並不代表實際打起仗也會很堅固。
「多謝你的美言,富蘭克林先生。」
「等一下,富蘭克林先生!」
「他們至少知道,你再怎麼殺也不過殺他們一個,何況這種距離加上那把爛槍,很可能根本打不中。你還是收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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