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沙丘1

作者:法蘭克.赫伯特
沙丘1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卷 穆哈迪 一

第二卷 穆哈迪

「一定是哈肯尼人的撲翼機在搜捕我們。」保羅說,「把沙漠劃分成一個個小方格……好像要確保碾碎方格裡的一切……像碾死一窩昆蟲。」
「把包遞上來。」是保羅的聲音,低沉而警覺。
小動物發出的聲音。
她順從地走過去,把包從地板上一路推到門口,水在標準密封水瓶裡汩汩作響。她抬頭向上望去,只見保羅背襯群星,像一個剪影。
在沙子的重壓下,支撐帳篷的柱子嘎嘎作響。沙管氣泵不停地把帳篷外的空氣抽進來,發出微弱的呼哧聲,打破了帳篷內的沉寂。
就像一場遠古時代的海戰,讓人想起過去紛飛的炮火。這奇特的景觀使他們不由得駐足凝視。
她嚥一口唾沫,爬進洞裡,感到被壓緊固定的沙子在她手下嘎吱作響。保羅向下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外面,星光照耀下,周圍是一片光潔的沙地,她站在他身旁,四處張望。沙幾乎填滿了他們所在的盆地,只剩下周圍一圈黯淡的岩頂。她用受過嚴格訓練的感官探索著黑暗中更遠的地方。
站在她身旁的保羅說:「鄧肯告訴過我,如果他被抓住,他只能堅持……這麼長時間,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他扛起包裹,越過盆地,走到沙子較淺的一邊,爬上能俯視沙漠開闊地帶的懸崖。
他的聲音從帳篷密封門附近傳來。她受過的比.吉斯特訓練使她察覺到,保羅語氣中還殘存著些許對她的怨恨。
是我那不知姓名的母親。傑西卡想,那個比.吉斯特生下我之後就把我交給其他姐妹們撫養,那是命令。她是不是因為擺脫了這個哈肯尼孩子而感到高興呢?
還有鳥。
「火焰噴射器和激光槍。和圖書」傑西卡說。
帳篷的照明燈在保羅手下亮了起來,綠色的螢光在地板上照出一個圓形的亮斑。保羅蹲在密封門旁,調整好蒸餾服的兜帽,準備進入外面的沙漠。前額遮住了,嘴上戴著過濾器,鼻塞也調好了。只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露在外面,面罩上面,窄窄的一溜,朝她看了一眼,隨即扭開。
和可怕的現實相比,還是倒頭再睡容易得多。
「要我幫忙嗎?」保羅問。
「或者說,一窩亞崔迪人。」傑西卡說。
保羅意識到,她的呼吸聲已經改變了一段時間了,也就是說,她一直靜悄悄地躺在黑暗中,直到確信他已經醒來。
戰艦輪廓上方突然閃起一束橙色的強光,然後,空中爆出一道明亮的紫光,射向下面那束橙光。
保羅心不在焉地摩挲著戴在大拇指上的公爵璽戒,突然對這個星球上盛產的香料感到無比憤怒。這鬼東西就是殺害他父親的幫兇。一想到這裡,他就氣得渾身發抖。
「現在,哈肯尼人要殺哈肯尼人了。」保羅悄聲說。
這句沒什麼意思、不帶詢問語氣的話幫他恢復了部份冷靜。他的思緒集中在沙暴上。前一陣子,風沙捲過帳篷的透明窗,冷冷的細沙如流水般掠過盆地,翻過溝壑,然後拖著長長的尾巴捲上天空。前不久,外面還有一塊尖頂岩石,但他眼看著它在暴風吹襲、風沙堆積下,岩石的形狀不斷變化,變成一塊低矮的乾酪色楔形石。流進他們所在盆地的沙塵像晦暗的咖喱粉,遮天蔽日,隨後,帳篷完全被埋在沙裡,所有光線都被擋住了。
保羅一生所受的訓練都教導他要仇恨哈肯尼人,傑西卡想,https://m.hetubook.com.com可現在,他發現自己竟然也是個哈肯尼人……因為我。他太不瞭解我了!我是公爵唯一的女人,我接受了他的生活,他的價值觀,甚至不惜違背我接到的比.吉斯特姐妹會命令。
可今天睡著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夢。一想到那個夢她就渾身發抖。在夢中,沙下寫著一個名字:萊托.亞崔迪公爵,於是她把手伸到流沙下面。沙把名字蓋住了,看不清楚,她想把沙拂開,讓名字重新露出來。但是,還沒等最後一個字母出現,第一個字母就重新被流沙填上了。
他望著北方,目光越過一排岩石,打量著遠方的一處峭壁。
「快出來。」保羅說,「我要把帳篷疊起來。」
聽說萊托公爵已死,並瞭解到他的死因以後,我的父親帕迪沙皇帝大發雷霆。我們以前從未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他責罵我母親;責罵那個強迫他死後必須把一位比.吉斯特推上皇帝寶座的合約;他責罵宇航公會和邪惡的老哈肯尼男爵;他責罵所有落入他眼中的人,甚至連我也不例外,說我和其他人一樣,也是個女巫。我試圖安慰他,說這是古老的自我保存的法則,即使是最遠古的統治者也都遵循這條原則。可他卻譏笑我,問我是否認為他是一個懦弱的人。那時我就明白,他的怒火並不是因為關心死去的公爵,而是源於公爵之死對於整個皇室的意義。現在想來,我覺得父親也許和穆哈迪一樣,頗有預見性,父親一族畢竟與穆哈迪有著共同的祖先。
「要打擊他們,只能從香料著手。」保羅說。
她聽見他動起來,聽見包裹和-圖-書拖在地上發出的沙沙聲,從帳篷另一頭拖了過來。
一輪紅色的火光在遠處岩石上方升起,無數紫光在空中交織成一片耀目的光帶。
——摘自伊如蘭公主的《我父親的家事》
他找到自己頸邊夾著的蒸餾服水管,吸了一口帶著體溫的水,然後心想,從此他才算真正開始了阿拉吉斯人的生活——靠從自己的呼吸和身體中回收水份生存下去。水淡而無味,但潤澤著他的喉嚨。
「整個星球上到處都是香料,」她說,「你怎麼打擊他們?」
她想到包裡的壓力器,以及其他稀奇古怪的工具。突然間,每一種器具都變成了代表某種未知危險的標誌,兀立在她的腦海。
他在夜幕降臨前不久就醒了,在密閉黑暗的帳篷裡坐了起來。母親靠在對面的帳篷壁上睡著,保羅聽見她窸窸窣窣地動了動。
「你也穿戴好,做好出去的準備。」他說。聲音穿過過濾器,有些含混不清。
傑西卡聽到保羅喝水,自己的身體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身光滑的蒸餾服,但是她拒絕承認口渴。承認乾渴就是直面可怕的阿拉吉斯:這裡的人必須保衛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點點水份,珍惜帳篷儲水袋中收集到的幾滴水,對暴露狀態下吐一口氣所浪費的水份痛惜不已。
「天很快就要黑了,」他母親說,「為什麼不拉開密封簾?」
傑西卡機械地跟著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完全生活在兒子的軌跡上。
「沒有。」
「拉開密封簾來也沒有用,」他說,「外面一直有沙暴,帳篷已經被沙埋住了。我馬上就去把沙挖開,弄出條通道來。」
她的夢變成www•hetubook.com•com哀號,越來越響。那是一種荒唐的嚎啕大哭。她大腦的某個部份意識到,那哭聲是她自己孩提時的聲音,比嬰兒大不了多少的時候。在夢中。一個模樣看不太清楚的女人正在遠去。
保羅看看地板上的周邊接近地探測器,審視著黑暗中由螢光管照亮的指針。
他沿著岩石邊緣走了一步,就在此時,他聽到撲翼機滑行時低沉的嘶嘶聲,看到了頭頂撲翼機那黑色的影子。
保羅收起帳篷,把它從洞口拉了出來。
星光給黑夜帶來些許光亮,卻更顯得陰影重重,危機四伏。她望著這一片片暗影。
又一束紫光!
她感到一股熱流從沙漠表面吹來,掠過她裸|露在蒸餾服外面的雙頰。
「我聽見沙暴又開始了。」傑西卡說。
傑西卡把過濾器拉過來蓋在嘴上,一邊看著保羅打開帳篷的密封簾,一邊開始調整自己的面罩。
「這兒。」他說著,把手伸下來,把包裹拉上地面。
「再試一試電台。」傑西卡說。
會在外面發現什麼?她猜想,哈肯尼人的軍隊和薩督卡軍團?那些都是預料之中的危險。會有什麼預料之外的危險嗎?
那是因為我的悲哀比沙海還要沉重。她想,這個世界已經奪走了我的一切,除了一樣最古老的東西:對明天的希望。從現在開始,我完全是為了我的年輕公爵和尚未出世的女兒而活下去。
「不。」

流沙怎麼也止不住。
「在卡拉丹,我們依靠的是海軍和空軍。」他說,「在這裡,是沙漠軍。弗瑞曼人就是關鍵。」
一片浮沙落下,沙裡有什麼東西,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
又一束刺向天空的橙色光!
現在,她只能看見一圈星星,像閃閃發亮的刀和圖書尖一樣,朝下指著她。一陣流星雨劃過她眼前的夜空。她覺得流星彷彿是一個警告,像森林裡的老虎斑紋,又像一塊閃光的墓碑,使她全身的血液都為之凍結。她想起哈肯尼人正為她和兒子的項上人頭懸出重賞,不禁感到一陣膽寒。
黑暗蒙住你的眼睛,給你帶來人類遠古的回憶。她想,你聽著各種聲音,聽著讓你的遠古先人驚魂不定的號叫聲。那是遙不可及的往昔,只有你最原始的細胞還保存著那時的記憶。用耳朵看,用鼻子看。
一敗塗地的時候,他怎麼還能想著進攻?她暗自問道。
她爬到保羅身邊,感到沙於不停地往下滑,拉扯著她的雙腳。
一陣沙雨從地面傾瀉而下,拂過她的左手。一隻手能握住多少沙?她問自己。
「火柱。」保羅低聲道。
星光映照下,遠處岩石的輪廓就像一艘停泊在海上的古式戰艦。長長的艦體在看不見的波濤中起伏,天線來回搖晃,煙囪向後傾斜,聳立在船尾,像一個π字。
「沒用的。」他說。
在紅色沙塵的遮掩下,阿拉吉斯的一號月亮從他們左邊的地平線上徐徐升起。那個方向似乎有沙暴的跡象:沙漠上飄著一條絲巾般的沙帶。
一打開密封門,立即傳來沙子發出的刺耳的摩擦聲。沒等保羅用上靜電壓力器,細沙已嘶嘶響著湧進帳篷。壓力器分開沙粒,外面的沙牆上隨即顯出一個洞來。他爬了出去,而她則凝神傾聽著保羅在外面沙漠表面的一舉一動。
「還沒有鄧肯的消息嗎?」
「我們必須找一處可以隱蔽的地方,」保羅說,「我們朝南沿著岩體走。如果他們在開闊地帶發現我們……」他轉過身,將包裹背在背上,「他們會殺死任何移動的東西。」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