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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1

作者:法蘭克.赫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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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穆哈迪 二

第二卷 穆哈迪

那些該死的薩督卡!
弗瑞曼人聳聳肩。「你們沒有水。」他瞥了一眼哈瓦特身後的人群,「你打算用多少傷員?」哈瓦特瞪著對方,陷入了沉默。身為門塔特,他知道他們說的不是一回事。這裡的人說話的方式很奇特,明明每個詞都聽得懂,可連起來卻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哈瓦特的大腦飛轉,現在他明白了弗瑞曼人話中的含意,但凸岩下疲憊不堪的人們明白過來以後的反應卻使他心生懼意。
「我以前總覺得自己能夠透過現象看到事物的本質。」瑟菲.哈瓦特說,「這也是門塔特的詛咒:你無時無刻不在分析數據,永遠無法停止。」
弗瑞曼人折起籠子,把它塞進長袍。他再次低下頭,仔細聽著。「他們駐紮在高地上。」他說,「真奇怪,不知他們在那上面找什麼。」
「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明這是關係到水的問題呢?」弗瑞曼人站起身來,把鼻塞固定好。
「要不是那些跟哈肯尼人一起作戰的人,我們就不會損失那兩個人了。」弗瑞曼人說,「那些人當中有一些十分優秀的戰士。」
「不是買,」哈瓦特說,「我們加入他們了。」
手持激光槍的人又向前邁了一步,哈瓦特急忙說:「現在你們願意幫助我們的傷員了嗎?」
「你誓死捍衛他的水?」
「每個人的歸宿都一樣。」弗瑞曼人說,「你們的公爵,聽說,他氣數已盡。至於天外綸音,他的兒子,是在列特手裡。列特沒說起過。」
哈瓦特身後有人罵了一聲。哈瓦特的副官喊道:「瑟菲,阿基死了。」
只見又有兩架撲翼機從西面高空俯衝下來,衝向沙漠。沙漠上,剛才那些弗瑞曼人連影子都不見了,剛剛還在激戰的戰場上只剩下八塊藍斑——那是身穿哈肯尼制服的薩督卡的屍體。
他們倆蹲伏在一塊鷹嘴岩上,俯視著懸崖下寬闊的窪地。黎明的曙光灑在盆地對面參差不齊的峭壁上,把一切都染上了一層粉紅色。懸崖上很冷,前一晚刺骨的乾冷到現在還殘留不去。天亮前這裡刮過一陣暖風,此時卻冷了下來。哈瓦特所率領的部隊沒剩下幾個人,他能聽到身後這些士兵牙齒磕擊的聲音。
哈瓦特只大概知道他們的位置——大約在阿拉肯東南二百公里處。通往屏蔽牆附近弗瑞曼人穴地的大道在他們南面某個地方。
「你們……繳獲了一門?」哈瓦特問。
「我們都在與哈肯尼人作戰,」哈瓦特說,「難道我們不應該攜手合作,共同研究戰爭中遇到的問題,共同尋找解決方法嗎?」
哈瓦特的副官問道:「我們是在用阿基的……水,來買他們的幫助嗎?」
「啊,用上了他們那種蠢兮兮的屏蔽場。」哈瓦特旁邊的弗瑞曼人輕聲說,朝窪地敞開的南壁看了一眼。
「他們關心這位值得尊重的戰友。」哈瓦特說。
「我們知道他們受傷了!」哈瓦特厲聲道,「那不是……」
哈瓦特的人動彈起來,開始低聲交談。
以前從沒有這樣疲憊過,連抗疲勞藥片都無法抑制肌肉的疲乏。
「你希望回到阿拉肯,到他的水邊去?」
「列特想要。」
「到……是的,到他的水邊去。」
火炮,哈瓦特痛苦地想,誰能料到他們竟會在屏蔽場時代使用火炮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一百多個旅——十個軍團!
「太好了!」
那人的手伸到藏在長袍下的武器上。
「你沒發現嗎?他們打得多棒啊!」弗瑞曼人說。
哈瓦特轉回身,對弗瑞曼人說:「你聽到任何有關鄧肯.艾德荷的消息嗎?」
是那艘弗瑞曼人剛剛繳獲的撲翼機,哈瓦特想,他決心犧牲自己,以撞毀那艘運兵船。神母哇!這群弗瑞曼人究竟是些什麼人啊?
弗瑞曼人皺起眉頭,「你怎麼可能對這些傷員負責?他們自己對自己負責。水才是要討論的問題,瑟菲.哈瓦特,你願意讓我替你作出水的決定嗎?」
「你希望我們介入你們的部落仇殺?」
手持激光槍的人猶豫起來。
「我們是在合作。」弗瑞曼人說,「我看到了你們與哈肯尼人的戰鬥,你們打得很好。有些時候,我真希望你的部隊能和我們並肩作戰。」
「任何人退到只有一個出口的山洞裡,都是自尋死路。」弗瑞曼人說。
哈瓦特手下的一個人大叫起來:「他們把阿基抬到哪m.hetubook•com•com兒去了?他……」
「是的,」弗瑞曼人說,「我們繳獲了一門,把它藏起來了。在那兒,史帝加可以為列特研究這種武器。如果列特想看,也可以親自去那裡看。但我估計他不會去,那件武器不是很好,其設計不適合阿拉吉斯。」
今晚是哈瓦特一生中最糟的一個夜晚。當遭到攻擊的報告送抵時,他正待在齊木坡,那是一個有軍隊駐防的小村,也是以前的首都卡塞格的前哨陣地。一開始,他的想法是:只是一次奇襲,哈肯尼人搞的一次試探性進攻。
「薩督卡!」弗瑞曼人說,從聲音中聽得出他很高興,「哈——原來那些人是薩督卡!今晚的收穫真不錯。薩督卡。哪個軍團的?你們知道嗎?」
哈瓦特回頭看了一眼擠作一團的士兵。昨天晚上他還有三百名最優秀的戰士,如今只剩下二十人,其中一半身上帶傷。現在,許多人睡著了。有的站著睡,倚在岩石上,有的趴在岩石下面的沙地裡。他們最後的一架撲翼機——當成運送傷員的地面運輸車——天亮前不久損壞了。他們用激光槍把它割開,藏好碎塊,然後艱難跋涉,躲進這個盆地邊緣的藏身之所。
「你在害怕什麼?」弗瑞曼人質問道。
「是,水的盟約。」哈瓦特說。
哈瓦特身後,他的一個部下說:「可那些是薩督卡啊!」
「你的人是不是也想參加葬禮?」弗瑞曼人間。
現在,他躲藏在一小塊沙漠岩石下,衝自己點了點頭,把撕裂的外衣拉拉緊,裹住身子,好像要擋開岩石投下的冰冷的陰影。
但根據最近的統計,在阿拉吉斯上降落的飛船竟有兩千多艘。不止有運輸駁船,還有護衛艦、偵察飛船、組合飛船、撞擊船、運兵船和投擲箱
撲翼機在他們頭頂一個急轉彎,折回頭來,激起一團沙塵,降落在那些弗瑞曼人面前。五個人從撲翼機上一擁而下,哈瓦特看到,他們都帶著一塵不染、閃閃發光的屏蔽場,動作剽悍麻利。是薩督卡。
隨後,報告更詳盡了:進攻者中還有皇家薩督卡軍,可能有兩個軍團。進攻者顯然準確地知道應該攻擊什麼地方,使用多大兵力。太準確了!情報太出色了。
哈瓦特發現對面山崖附近有動靜,黃褐色的背景上有一個模糊的黃褐色小點快速移動著。
「但你知道他們是薩督卡。」
「屏蔽場關閉時,他在大房子裡。」弗瑞曼人說,「我只聽說過這些……沒別的了。」
哈瓦特認出那是一隻小蝙蝠。它的頭轉動著,哈瓦特看到了它那雙藍中透藍的眼睛。
「你不願面對這個問題,這我理解,」弗瑞曼人說,「他們畢竟是你的朋友,你的族人。可你們有水嗎?」
繳獲的撲翼機拍著翅膀,東倒西歪地起飛了,然後收起機翼,以極小的角度朝南急劇爬升。
「路很遠。」
他說:「你是否願意給我指明道路?去阿拉肯的道路?」
「我們會殺哈肯尼人,」弗瑞曼人說著,咧嘴一笑,「還有薩督卡。」他往後退了一步,把手握成杯狀放在耳邊,頭往後仰,仔細聽著。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手說,「來了一艘飛船。到岩石下面去藏好,千萬別動。」
「薩督卡,」弗瑞曼人沉思起來,「可他們穿著哈肯尼人的制服,這不是很奇怪嗎?」
「永遠不要自以為是地假設自己是獵人唯一的目標。」弗瑞曼人說,「看看窪地那邊,你會發現的。」
「這話沒錯,但我們還和*圖*書是能殺死哈肯尼人。」
蝙蝠撲下懸崖,消失在視線之外。
爆炸的巨響挾著熊熊烈火,撼動了整個盆地。岩石從懸崖上不斷滾落下來,濺得到處都是。剛才運兵船和撲翼機所在的地方激射出數股橘紅色的噴泉,由沙地射向天空——一切都被大火吞噬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他們剛才都醒著,都聽見了。他們凝視著沙漠遠方,臉上的表情寫著醒悟: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卡拉丹去,現在連阿拉吉斯也丟了。
「可以出錢請你們幫個忙嗎?」
「懦夫!」哈瓦特身旁的弗瑞曼人怒罵道。
哈瓦特的一個手下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低頭看著蹲在地上的弗瑞曼人問道:「你是在說薩督卡嗎?」
每次都是同樣該死的答案!
「我們還沒談水的問題,」哈瓦特說,「我們……」
也許真是這樣呢。
但卻足以支付宇航公會的天價,運送兩千多艘戰艦。哈瓦特想。那筆運費如此之大,直到現在還使他震驚不已。
哈瓦特暴怒不已,直到這股怒氣威脅到他運用自己的門塔特能力。進攻的規模如此之大,像搗向他肉體的拳頭,讓他大為震動。
「如果你們今晚要從這裡越過窪地,」他說,「千萬不要帶屏蔽場。岩壁上有一條裂縫……」他轉身指著南方「……在那兒。從那裡往外,全都是沙漠開闊地,屏蔽場會引來……」他猶豫了一下,「……沙蟲。它們不常到這兒來,可屏蔽場每次都會引來沙蟲。」
遠處的沙丘上一個弗瑞曼人揮舞著一塊綠色方巾:一次……兩次……
——摘自伊如蘭公主的《與穆哈迪的對話》
「我算什麼?」哈瓦特痛苦地問。
一位身穿長袍的人沉默地蹲在哈瓦特對面的沙地上,絲毫不理會哈瓦特的話。
說話時,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在黎明前的昏暗中顯得沉著冷靜,被沙佛汁染紅的嘴唇繃成一條直線,滿臉皺紋呈輻射狀以嘴為中心向四面散開。
「你有辦法打聽出來嗎?」
還有叛徒的問題。
「只是風俗習慣不同。」另一個人喃喃地說。
但他還是不知道這個弗瑞曼人想幹什麼,這使他頗為惱怒。門塔特所受的訓練本來應該讓他有能力洞察別人的動機。
「哈,哈,」弗瑞曼人的手鬆開武器,「你以為我們也像帝國一樣腐敗。你不瞭解我們。哈肯尼人的水甚至不夠收買我們中間最小的小孩子。」
哈瓦特的副官慢慢地,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置信的口氣。「你們……俘虜了薩督卡?」
「你是瑟菲.哈瓦特啊。」弗瑞曼人就事論事地說,「唔,我想,我們反正總會掌握這個情報的。那三個俘虜已經送去給列特的人審問了。」
薩督卡呈半圓形向等在那裡的弗瑞曼人包抄過去。太陽照在出鞘的刀刃上,閃閃發光。弗瑞曼人聚成一小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們……不知道。」哈瓦特說。
「誰知道?」弗瑞曼人說,「哈肯尼的部隊到處都是。可你仍然沒有做出水的決定,也沒有讓你的傷員自己決定。」
這種答案,不用問我也知道。哈瓦特想。
南邊閃過一道金屬的反光,引起了哈瓦特的注意。那邊,一架撲翼機正全力俯衝下來,機翼折起,平平地貼在飛船兩側,機尾噴出金色的火焰,襯在深銀灰色的空中。它像一枝利箭朝運兵船直衝而去。由於周圍有激光槍在開火,運兵船沒有開啟屏蔽場。撲翼機筆直地撞在運兵船上。
「他們把他抬去……埋掉。」哈瓦特說。
「有這種可能嗎?」
「那場仗打得很好,」弗瑞曼人說,「我們只損失了兩個人,卻讓他們一百多人失去了水。」
「沒人會對盟約有任何懷疑,」弗瑞曼人說,「我們會為你們做一個部落為自己的成員所做的一切。首先,我們必須讓你們每個人都穿上蒸餾服,然後再給你們弄些必需品。」
要是當初我們有時間跟這些弗瑞曼人聯繫上就好了,哈瓦特想著,心裡酸酸地難過起來,要是我們可以訓練他們、武裝他們就好了。神母啊,我們本來可以擁有一支戰鬥力多麼強大的軍隊啊!
突然,兩隊人周圍的沙裡鑽出許多弗瑞曼人,他們衝到撲翼機旁邊,進去了。與此同時,沙丘頂上的兩隊人www.hetubook•com•com開始交火,激烈的戰鬥場面被飛揚的沙塵遮住了,時隱時現。
「異鄉人的天真想法。」弗瑞曼人說,語氣中露出幾分譏笑的意味。他指著對面西北方向的崖頂說:「昨晚我們看著你們穿過那片沙漠。」他放下手臂,「你讓你的部隊在沙丘迎風面上走。不好。你們沒有蒸餾服,沒有水,你們堅持不了多久。」
哈瓦特開始放心了。
「讓我們的部落融合吧。」弗瑞曼人說著,放下了拳頭。
「我效力於這個……天外綸音,」哈瓦特說,「必須關注他的安危,我對自己發過誓。」
「阿拉肯發生的事,我們幾乎一無所知。」弗瑞曼人聳聳肩,「誰知道呢?」
「我是瑟菲.哈瓦特,」他說,「我可以代表我的公爵講話。現在,我在這裡許下有約束力的承諾,以此換取你們的幫助。我所期望的只是有限的幫助,希望你們能幫助我們保存實力,到殺死那個自以為不會受到報復的叛徒為止。」
也許阿拉吉斯整整五十年的香料收入才剛夠負擔一次這樣的冒險。
「是為天外綸音效力時犧牲的人,已身屬天堂。」弗瑞曼人說,「如果誠如你們所說,你們都是為天外綸音效力的人,那為什麼還要發出哀悼的哭號呢?一個以這種方式死去的人,只要人們還記著他,他就會永遠活在你的記憶裡。」
那隊人停在一座沙丘頂上,揮手示意。
「我的小朋友帶回消息來了,」弗瑞曼人說,「它是個優秀的信使——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如果失去這樣一位朋友,我會不高興的。」
蹲在哈瓦特對面的那個人是弗瑞曼人。黎明前第一縷微光初起時,他越過窪地來到這裡。輕輕滑過沙面,混入沙丘,讓人幾乎難以辨出他移動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塵埃落定,沙丘頂上只剩下弗瑞曼人。
阿桑特,一個軍團攻打。
他連他引起的問題都沒看出來。哈瓦特心想,弗瑞曼人真是天真到了驚人的程度。
這些傢伙說話真是直截了當,讓人不安!哈瓦特謹慎地說:「哈肯尼人懸賞要買我的人頭。」
裂岩,兩個戰鬥群。
五個軍團——五十個旅!——正在進攻公爵在阿拉肯的主要基地。
「他說的就是薩督卡。」哈瓦特說。
哈瓦特說:「你還沒告訴我,你的人能否幫助我的傷員。」
「現在,保持絕對安靜。」弗瑞曼人小聲說。
哈瓦特把頭一偏,示意副官回到其他人中間去。副官疲乏地聳聳肩,服從了他的命令。哈瓦特聽見那些人低聲交談起來。
我必須小心從事,哈瓦特告誡自己,這裡面有件事我還沒弄明白。
「他們會幫助我們去阿拉肯嗎?」
一群身穿藍色軍服的人翻過懸崖,如雨點般墜落下來,落地動作被懸浮器放慢了。只一剎那,哈瓦特便認出他們是薩督卡,剽悍的臉上是戰鬥的狂熱。哈瓦特發現他們沒帶屏蔽場,人手一刀,另一隻手端著震盪槍。
「噗噗噗噗」,哈瓦特這群人右後方的高空傳來撲翼機機翼的扇動聲。一架塗著哈肯尼機徽的亞崔迪撲翼機。飛船越過他們頭頂的懸崖,向穿越窪地的那些人俯衝下去。
許多巡邏隊,沒錯。
「弗瑞曼人從來不埋死人!」那人吼道,「別跟我們耍花招了,瑟菲。我們知道他們要幹什麼,阿基是……」
她破壞了屏蔽場,放進哈肯尼人。他想,我真是瞎了眼。她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明知這麼做意味著出賣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是……誰知道比.吉斯特巫婆是怎麼思考問題的……如果那也算得上是「思考」的話。
「他們是薩督卡。」哈瓦特小聲說。
哈瓦特竭力嚥下一口唾沫,「你什麼時候會有那男孩的消息?」
「弗瑞曼人不喜歡說『不』。」艾德荷曾經這樣告訴他。
弗瑞曼人取出鼻塞,調整一番,手指揉了揉鼻一側的一塊傷疤。
部落的將來,哈瓦特想,亞崔迪部落。聽上去是這麼回事。他強迫自己提出那個他一直在迴避的問題。
哈瓦特那些疲憊的部下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一切就結束了。那群人抬著裹在袍子裡的屍體,像抬沙袋一樣,在懸崖上轉了個彎兒就不見於。
我要活到親眼看著她被絞死的那一天!他想,當初有機會時,我真該殺死那個比.吉斯特巫婆。他毫不懷疑是誰出賣了他們——傑西卡夫人www.hetubook.com.com。所有已知情報都指向她。
但是哈瓦特的人向前擁來,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其中一人已經抓起激光槍,準備扣動扳機了。
哈瓦特打了個手勢,他的人都服從地隱蔽起來。
他嘴上說的是沙蟲。哈瓦特想,本來打算說的卻是別的東西。是什麼?他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
「你的人葛尼.哈萊克和他的一部份軍隊很安全,他們和我們的走私販朋友在一起。」那個弗瑞曼人說。
「難道一個人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值得搶救、什麼時候不值得嗎?」弗瑞曼人問,「你們的傷員知道你們沒有水。」他歪過頭,斜眼看著哈瓦特,「現在顯然是時候做出水的決定了。受傷的人和未受傷的人都必須為部落的將來打算。」
「只抓住三個,」弗瑞曼人說,「他們打得很好。」
弗瑞曼人伸出一隻手指,在兩人之間的沙地上畫了一幅圖,圖案看上去像一個碗,碗裡伸出一個箭頭。「那兒有許多哈肯尼人的巡邏隊。」他說著,舉起手指,向上指指對面的岩石。哈瓦特和他的士兵就是從那塊岩石上下來的。
「誰都知道我們是朝這個方向撤下來的。」哈瓦特說。
父親曾經告訴我,尊重事實幾乎是一切道德準則的基礎。「莫須有中不可能產生任何實實在在的東西。」他說。如果你知道那些所謂的「事實」是多麼不可靠,你就會明白我父親的那句話是多麼深刻。
弗瑞曼人把一隻拳頭放在耳邊。「水結成的盟約!這是個徵兆!」他盯著哈瓦特說,「我們在附近有個地方,可以接收這份水。我叫我的人來好嗎?」
這些弗瑞曼人原來也會駕駛撲翼機。哈瓦特想。
「皇上不希望別人知道他與一個大家族為敵。」哈瓦特說。
彷彿這是一個信號,從他們頭頂的岩石上立即滑下四個人來。他們飛快地跑到凸岩下面,把死人裹進一件寬大的袍子裡,然後抬起它,沿著岩壁往右跑,腳下升起一團團沙塵。
「他們會搾乾阿基,抽取他體內的水。」手持激光槍的人咆哮道。
哈瓦特匆匆瞥丁一眼自己的副官,後者還在盯著弗瑞曼人不放。哈瓦特的注意力轉回蹲著的人影上,「是的,誓死捍衛他的水。」
弗瑞曼人說:「總有辦法找到水的。」
「阿拉吉斯上沒有好走的路。」哈瓦特說。
每門大炮都有薩督卡守衛,哈瓦特想,可這個沙漠裡的瘋子竟然滿不在乎地說,在與薩督卡的戰鬥中僅損失了兩個人!
「還有更多撲翼機過來!」哈瓦特旁邊的弗瑞曼人叫道,「準備好,我原本希望不弄出什麼麻煩就帶大家離開這兒。」
「他們在撲翼機上只留了三個人。」哈瓦特旁邊的弗瑞曼人說,「真是運氣。我想,撲翼機完好無損地奪下來了。」
哈瓦特對面的弗瑞曼人把面罩和蒸餾服的帽子甩向腦後,露出沙色的頭髮和鬍鬚。他的前額又高又窄,頭髮從額頭直接向後梳起。他有一雙因長期服用香料完全變成藍色的眼睛,沒人能讀懂這雙眼睛裡的表情。一邊嘴角的鬍鬚染了些許藍點,從鼻塞接出來的貯水管在頭上繞來繞去,壓得頭髮亂蓬蓬的。
「他們的歸宿!」哈瓦特厲聲喝道。
「你為什麼問起這種武器?」
「不夠。」
一想到那些狂熱的士兵,想到他們所代表的來自皇室的背叛行為,他就因自責而深感痛心。他自己的門塔特功能已經對現有資料進行了分析。看來,立法會最高委員會是唯一有可能為他們伸張正義的地方。然而,以他們現有的證據,想在委員會上控告這種背叛行為,機會實在太渺茫了!
遠處,一架俯衝的撲翼機射出手指粗細的紫色激光束,打在沙地上,激起一條清晰的沙塵帶。
進攻的規模。
哈瓦特點點頭。

弗瑞曼人撫摸著小蝙蝠,輕聲低吟著安慰它。他彎下身子,對準它的頭,讓一滴唾液從自己舌頭上滴下來,滴進蝙蝠向上張開的口中。蝙蝠伸開翅膀,但仍舊停留在弗瑞曼人張開的手掌上。那人拿出一枝小管子,把它舉在蝙蝠頭邊,對著管子嘰嘰喳喳地講了一陣子;然後,他高高舉起小蝙蝠,把它向上扔去。
弗瑞曼人抓住哈瓦特的手臂,把他和其他人一起往後推。「該戰鬥的時候才戰鬥。」那人說著,把手伸到長袍底下,取出和*圖*書一個小籠子,然後從籠子裡取出一頭小動物。
「復仇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我只希望能從對傷員的責任中暫時解脫出來,好親自去報仇。」
「你們之所以會耽擱,或許是因為擔心天外綸音吧。」弗瑞曼人說,「如果他真是天外綸音,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傷害到他。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證實他的身份。未經證實的事是不值得花費精力去考慮的。」
「你們怎樣處理自己的傷員?」哈瓦特詢問道。
為了進攻我們,男爵不惜投入血本。我低估了他的決心。哈瓦特想,我對不起公爵。
「你要我的部隊怎麼幫你?說吧。」哈瓦特說。
「待在原地別動!」哈瓦特大聲喝斥道。他的肌肉已經因為過度疲勞僵硬了,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這些人尊重我們的死者,大家習慣不同,但意思都一樣。」
「很好。」
哈瓦特深吸一口氣,嗅到了塵土中戰火燃燒的氣味,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乾極了。他的聲音也同樣乾巴巴的,「是的,他們打得很棒,確實很棒。」
「你們想去找那些走私販嗎?」弗瑞曼人間。
一行人邁著沉重而緩慢的步伐從對面懸崖的一處缺口中走出來,逕直穿過窪地。在哈瓦特看來,他們很像弗瑞曼人,但又有點不對勁。他數了數,一共六個人,在沙丘上步履蹣跚地走著。
一刀砍下來,哈瓦特的弗瑞曼同伴咽喉中刀,向後便倒,扭歪的臉翻倒在地。哈瓦特剛拔出自己的佩刀,就被震盪槍發出的子彈擊倒了,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窪地對面的動靜漸漸消失了,整整四五公里寬的沙地上空無一物,只有持續高溫留下的熱浪,蒸騰起伏。
但報告一個接一個,越傳越快。
「你們聽到過公爵或他兒子的消息嗎?」
運兵船朝那堆身穿藍衣的屍體滑下去,雙翼完全張開了,開始做出急停的動作。
「也許吧。」弗瑞曼人揉著鼻子旁邊的傷疤說,「瑟菲.哈瓦特,告訴我,你懂哈肯尼人使用的那些重武器嗎?」
哈瓦特緊張起來,心想:難道他也想出賣我們?
看不透的藍眼睛朝上盯著哈瓦特的眼睛。「消息?」
「我們將充滿敬意地對待你們的戰友,一如對待我們自己的戰友。」弗瑞曼人說,「這是水的盟約。我們知道儀式,不會亂來的。一個人的肉體屬於他自己,但他的水卻屬於整個部落。」
不弄出什麼麻煩!哈瓦特想。
「保持安靜,別像受驚的動物那樣。」弗瑞曼人噓了一聲說。
「他們受傷了。」
難道這就是他想從我們這裡得到的東西嗎?哈瓦特猜想道。他說:「你來這兒,就是為了搜集有關大炮的情報?」
一架撲翼飛艇在哈瓦特頭頂的懸崖上空滑過。一見這艘飛艇,哈瓦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一艘大型運兵船。滿載的飛船展開雙翼,速度很慢地飛著,像一隻歸巢的巨鳥。
「合理的交換,」哈瓦特身旁的弗瑞曼人說,「那艘運兵船上一定載有三百人。現在,我們必須取得他們的水,還得制定計劃再弄一架撲翼機。」他移步走出岩石陰影下的隱蔽處。
兩個軍團在卡塞格著陸。
也就是說,葛尼可以離開這個地獄般的星球,我們的人還沒有死絕。
他一直預計敵人會從宇航公會那裡臨時租用一艘大型駁船來組織奇襲。在家族對抗家族的戰爭中,這是十分普遍的開局戰法。大型駁船定期在阿拉吉斯降落、起飛,為亞崔迪家族運送香料。哈瓦特已經採取了預防措施,防止偽裝成香料運輸飛船的敵軍的小規模襲擾。至於全面進攻,他們原來預計敵人的兵力投入不會超過十個旅。
副官回到哈瓦特身旁說:「瑟菲,有幾個人的妻子留在阿拉肯,他們……嗯,你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大夥兒會怎麼樣。」
「安靜,朋友!」弗瑞曼人警告他說,「你的傷員們怎麼說呢?你的部落需要水,傷員中有沒有人能認識到這一點?」
「你說的是火炮,他們用這種武器把我們的人堵死在山洞裡。」他說,「對這些爆破性武器,我有……理論知識。」
哈瓦特嘆了口氣。
弗瑞曼人用手指指哈瓦特的衣服,衣服已經破了,露出下面的皮膚。「你們沒有蒸餾服,離穴地又很遠。你必須做出水的決定,朋友。」
弗瑞曼人仍舊把拳頭舉在耳邊。「這是不是水的盟約?瑟菲.哈瓦特?」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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