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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男爵把注意力轉移到皇上身上，「我不明白。」

「嗯？」皇上說。

「我早說過，我不會讀心術。」她說，「但要讀懂你的意圖，並不需要心靈感應。」

「也許你沒找到適當的人質。」皇上說。

就連那個老比．吉斯特真言師，也在那小女孩經過時後退了一步，還朝她那個方向做了一個屏擋的手勢。老巫婆明顯對這個孩子的出現大感震驚。

「啊——哈！」皇上說，「無可厚非？你以為朕在非難你嗎？朕就不能說說阿拉吉斯這件荒唐事花了朕多少時間嗎？也不能提宇聯公司的利潤是如何被白白傾倒在這個老鼠洞裡？也不該抱怨為了這件愚蠢的事，朕不得不延期甚至取消宮廷的活動，就連國家大事也受了影響？」

「原來如此。」皇上說。他彈了一下手指，御座左後方的一道門打開了。兩個薩督卡趕著一個看上去大約四歲的小女孩從門裡走進來。她穿著一件黑色的弗瑞曼女式長袍，兜帽甩在背後，露出咽喉旁邊掛著的蒸餾服附件。她有一張溫和的圓臉，眼睛是典型的弗瑞曼人的藍色，看上去全無懼意。但她的目光竟讓男爵莫名其妙地感到心神不寧起來。

「沙暴要來了，陛下。我派他們去檢查我們的周邊防禦工事，以免弗瑞曼人在風沙的掩護下發起進攻。」

「陛下。」老真言師說。

「這些人全都是瘋子！」皇上咆哮著，「快！進飛船，我們要徹底肅清這顆星球的每一個……」

「朕的薩督卡把他們運兵船上調整飛行姿態的噴氣發動機當成火焰噴射器來用。」皇上說，「萬般無奈之下的絕望之舉。完全因為這種做法，他們才能帶著三個俘虜逃回來。請注意，親愛的男爵大人：朕的薩督卡在與婦女、兒童和老人的混戰中被迫撤退。」

「我有些著急，陛下！」

「瘋？」

這些話把皇上從迷茫中震醒過來。高個子話中明顯帶著輕蔑的口氣，但皇上仍舊費了好大勁兒才分辨出來。當然，不久以後會如何，不需要宇航公會領航員那種高度強化集中的思維能力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硝煙散盡後這個平原會是什麼樣子，只要稍加分析就不難得出結論。皇上心想，這兩個人是否過於習慣運用他們的預知能力，以至於忘了用眼睛瞧瞧，用常識判斷？

老聖母朝空氣伸出雙手，掌心向著阿麗亞，用力推擋著。

「是嗎？」皇上說。

「我抓住她了，陛下！」男爵高聲叫道，「要不要我現在就把她拆成……哎呀！」他把她狠狠甩到地上，一隻手緊緊抓住自己的左臂。

在他左邊有什麼東西突然閃起火花。一團球形閃電撞到那邊的牆上又彈了回來，一接觸到金屬地面，立即發出噼啪巨響。覲見室裡頓時瀰漫著絕緣材料燒焦後的臭味。

那孩子坐在高台上，不再踢腿了。她說：「讓他更害怕些，沙德姆。我本來不應該高興的，但我實在忍不住。」

「沒用的，陛下。」男爵說，「這些弗瑞曼瘋子為每一個被俘的人舉行葬禮，當他們已經死了。」

「屏蔽場！」一個薩督卡軍官叫了起來，「外層屏蔽場垮了！他們……」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阿麗亞說，「除非我生來就是你本人，否則怎麼可能像你那樣思考，更何況是灌輸思想。」

「靜一靜，孩子。」皇上說。他坐回御座上，一隻手摸著下頜，細細打量起男爵來。

「周邊防禦工事。」皇上說，語氣彷彿是在細細品味著什麼，「盆地這裡不會有多大的沙暴。朕在這兒有五個軍團的薩督卡軍，那群弗瑞曼烏合之眾是不會主動進攻的。」

皇上急忙轉身，示意他的人趕緊往御座後面撤，那邊的艙壁上有一道安全門，正在來回擺動著。一位薩督卡軍官從一片沙霧中跳了出來，皇上飛快地衝他打了個手勢，命令道：「我們就在這兒組織防禦！」

皇上猛然站起身來。「這齣戲演得太過份了。朕要把你哥哥和這顆星球統統捏在手心裡，把他們碾成……」

「聖母，」他說，「我們必須制定和-圖-書一項計劃。」

「現在，我哥哥來了。」阿麗亞說，「在穆哈迪面前，就連皇帝也會發抖，因為他擁有正義的力量，上天當然會眷顧他。」

「眾臣迴避！聖上駕到！」覲見室右邊傳來一個聲音，從高大的走廊一路迴響過來。

「心靈感應？」皇上低聲問道。他的注意力轉到阿麗亞身上，「神母在上！」

他好像知道些什麼，男爵想。恐懼像石頭般壓在他的胃上，沉甸甸的，甚至讓他都無法忍受吃東西的念頭。可這種感覺偏偏頗像飢餓，他好幾次在懸浮器裡扭動身子，恨不得命人給他拿吃的來。然而，這裡沒人聽他的吩咐。

「救您自己，陛下！」一名薩督卡軍官大喊，「上飛船！」

「肯定是某個瘋瘋癲癲的烏瑪，」男爵說，「一個弗瑞曼狂徒，宗教冒險家。這種人，每隔一段時間，文明社會的邊緣地帶就會出產一批。陛下，這您是知道的。」

他的話音淹沒在一片金屬撞擊的巨響聲中。皇上身後的飛船艙壁劇烈地抖動起來，整個飛船都在搖晃著。

「我跟你說過，」阿麗亞說，「我哥哥來了。」

「對不起，外公，」阿麗亞說，「你已經中了亞崔迪的高姆刺。」她站起身來，一枝黑針從她手中落下。

「一個瘋子，」男爵說，「不過，所有弗瑞曼人都有點瘋。」

「您不明白，陛下。」那個老婦人說，「這不是心靈感應。她就在我腦子裡，和我以前的那些聖母一樣，那些把記憶轉給我的人。她站在我的腦子裡！她不可能在那兒的，可她確實在！」

帕迪沙皇帝點點頭，揮手示意他的一名副官去執行這個命令。

老聖母呻|吟著搖晃起來。

「好了，聖母。」皇上責備道，但是，他對男爵的狼狽相感到好笑。他說：「首先，你要告訴我，你把你的下屬瑟菲．哈瓦特藏到哪裡去了。」

「安靜！」皇上說。他打量著阿麗亞，「孩子，你能跟你哥哥聯絡上嗎？」

「這些人好像有能力避開沙蟲。」皇上說。

皇上陰沉著臉說：「孩子，你簡直不可救藥了。那朕只好集結朕的軍隊，把這顆星球變成……」

皇上清了清喉嚨準備說話，可那孩子卻搶先開口。聲音尖細的聲音，稍稍有些含混，但還是能聽清。「原來他在這兒，」她說著，向前走到高台邊上，「模樣不怎麼樣嘛。一個嚇壞了的胖老頭兒，身體虛到家了，要是沒有懸浮器，連自己的身體都支撐不起來。」

「去芬倫伯爵的艙房，召他來。」聖母說。

那孩子在高台上靠近御座的地方坐下來，雙腳垂在台邊晃著，踢著小腿，神情自若地欣賞著這個房間。

從一個孩子口中竟說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話。男爵氣急敗壞，卻只能乾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難道是個侏儒？他暗自問道。

「運香料的駁船報告說，那裡出現了成片的綠地。難道你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報告？」

「應|召！」那老巫婆咯咯地笑著說。

「閉嘴！」

「你能告訴他，要他投降來換你的命嗎？」

「什麼？」皇上厲聲問道，「你究竟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我叫阿麗亞，萊托公爵和傑西卡夫人的女兒，保羅-穆哈迪公爵的妹妹。」孩子說著，伸手一推高台，跳到覲見室的地板上，「我哥哥發誓要把你的人頭掛在他的戰旗上。我認為他一定能做到。」

「不幸的是，」皇上說，「朕只派了五艘運兵船，只運去少量的攻擊部隊。朕原本是想抓些俘虜回來審問，可我們只有一艘飛船逃回來，只帶回三個俘虜。請注意，男爵，朕的薩督卡部隊幾乎全軍覆沒，而對手卻主要是由婦女、兒童和老人組成的。這裡的這個孩子就指揮了其中一個戰鬥分隊。」

男爵後退了兩步，心想：是拉賓。他居然給我採了這麼一手，拉賓…m.hetubook.com.com…

「對這個穆哈迪，你瞭解多少？你知道他是誰嗎？」皇上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皇上問道，「孩子，你真能把你的思想灌進另一個人的大腦中去？」

皇上抬起頭，望著他的真言師：「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肯定不會，陛下。」男爵說，「但謹慎些總沒壞處，所以，因謹慎而犯下的錯誤也是無可厚非的。」

帕迪沙皇帝沙德姆四世從走廊裡出來，走進覲見室，後面跟著他的扈從。他站在原地不動，等著侍從把他的御座抬進來。皇上對男爵視而不見，應該說，似乎對覲見室裡的所有人都視而不見。

房間發出隆隆巨響，周圍的一切都在劇烈震動著。御座後面原本是連接金屬兵營和皇上旗艦的通道，一道沙瀑卻突然從那邊傾瀉而下。眾人立即感覺到皮膚上傳來一陣一陣的壓力，忽鬆忽緊，表明區域屏蔽場正在啟動。

「安靜，孩子。」皇上說。他身體前傾，把一隻手放在她頭上，眼睛卻盯著男爵。「這可能嗎，男爵？你真像朕這個真言師說的那樣頭腦簡單嗎？難道你沒認出，這個孩子是你的朋友萊托公爵的女兒？」

男爵等待著，目光逡巡不定，在御用覲見室的金屬牆壁間晃來晃去。他想著這個巨大無匹的金屬軍營，它所代表的無限財富就連男爵本人也敬畏不已。他帶著侍從，男爵想，還有無用的宮廷隨侍、他的女人，以及她們的隨行者：髮型師、服裝設計師，一切閒雜人等……所有那些依靠宮廷過日子的寄生蟲，全都在這兒了。一邊阿諛奉承，一邊暗地裡搞陰謀詭計，和皇帝一起，過著「簡樸的軍營生活」，等著看皇上了結這樁阿拉吉斯的小亂子，然後寫幾首有關戰鬥的短詩，把死傷者打扮成塑造成供大眾膜拜的英雄人物。

他揮手要她安靜。「你說你不知道我們所發現的那些人類活動跡象，也不知道這麼優秀的人種的戰鬥力！」皇上從御座上抬起半個身子說，「你把朕當成什麼了，男爵？」

然而，從沙蟲背上跳下來的是人，刀鋒閃動著充滿威脅的黃色光芒，這正是薩督卡受訓要面對的東西。於是，薩督卡立即投入戰鬥。阿拉肯平原上展開了一場人與人的激戰。這時，一名精選出來的薩督卡保鏢把皇上推回飛船裡，迅速封好艙門，準備把那道門當作掩體的一部份進行殊死抵抗。

老比．吉斯特把一隻手放到皇上肩上，傾身湊近他的耳朵，輕輕地說了些什麼。

「沒那麼簡單。」阿麗亞說。她朝那兩個宇航公會的人望去，「問問他們吧。」

「我是自願讓你們抓來的。」那孩子說，「我不想面對我哥哥，因為我不得不告訴他，他的兒子被殺死了。」

可男爵發現，自己卻不能對皇上視而不見。他打量著皇上，想從皇上身上找出些徵兆，看能不能找到任何線索，以揭示這次皇上召見他的真實目的。皇上泰然自若地站在那裡，耐心地等著。他身材修長，儀態典雅，身穿灰色薩督卡軍服，軍服上掛著金、銀飾物。他那瘦削的臉龐和冷峻的眼睛讓男爵想起很久以前死去的萊托公爵。這兩個人都有著相似的鷹臉。只不過，公爵的頭髮是黑色的，皇上卻是滿頭紅髮，大部份罩在波薩格將領的墨色頭盔下，頭盔頂上還飾有象徵皇室的金色頂飾。

男爵垂下眼簾，被皇上的震怒嚇壞了。此時此刻的處境使男爵感到萬分惶恐。如今他孤身一人，在安全保障方面完全依賴於立法會和大家族聯合會反變節宣言的一紙聲明，這使他感到極度焦慮不安。他是要殺我嗎？男爵問自己，不會的！其他大家族都在上面等著呢，他不可能當著他們的面，找藉口因為阿拉吉斯的動盪局勢殺死我！hｔtｐs://m•ｈｅtｕbｏｏk.ｃoｍ•com

「我們要退回太空去，重新組織進攻。」皇上說，「男爵，請接受朕的歉意。這群瘋子在沙暴掩護下發起了進攻。既然如此，我們就向他們展示一下皇帝的憤怒吧。」他指著阿麗亞說，「把她的屍體交給沙暴吧。」

皇上注意到他，用受到竭力控制的男中音屈尊向他打招呼，同時也表露出對他的冷漠態度。

「還有你與萊托公爵的這個假爭端。」皇上哼哼著說，在御座上向後一靠，「這事兒你處理得真夠漂亮的呀！」

「但那是不可能的！」男爵斷然抗議道，「沙蟲……那兒的沙地明顯……」

男爵驚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著小女孩。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發出了聲音，聲音嘶啞難聽：「你是誰？」

皇上站在御座前，右手緊緊壓在耳朵上，裡面的無線耳機不斷傳出報告戰況的聲音。男爵移了兩步，走到阿麗亞身後。薩督卡則躍到門口做好戰鬥準備。

男爵低低地彎下腰去，向前走到他被要求站的位置，離皇上坐的高台十步遠。「我應|召來見您，陛下。」

「要不是那些火，」那孩子說，「我們也能幹掉他們。」

那個女巫爪子似的手拍了拍皇上的肩，身體向前靠，附在皇帝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親愛的男爵大人。」

「他們把我們飛船的船頭給轟掉了！」有人大叫道。

「胡說八道，老太婆。」阿麗亞說，「你根本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卻還是像個傻子一樣喋喋不休。」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

「你抓過人質嗎？」皇上問。

從門裡往外望去，所有這一切構成了一幅帶畫框的動態畫面，皇上用手指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爵左右看了看，後悔自己沒有帶上自己的護衛到這來。他想：帶護衛來不是因為他們對抗擊薩督卡人有多大的作用，而是……

「我哥哥知道我在這兒。」阿麗亞說。

男爵向後翻倒在地，雙眼凸出，瞪著左掌心一條紅色的傷痕。「你……你……」男爵在他的懸浮器中翻了個身，滾到懸浮場的一側，那一大堆鬆弛的肥肉在懸浮場支撐下離開地面約寸許，垂著頭，張大了嘴，再也不動了。

「有時候，就連朕也會因過於謹慎犯下錯誤。」皇上說，「一直有人向朕報告，你所說的那個南極無人區顯示出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滾滾沙塵在房間裡翻騰起來。阿麗亞趁機在沙塵的掩護下一躍而起，飛也似朝門外跑去。

老婦人站直身子，垂下剛剛指向女孩的手。「我已經說得太多了。但事實還是事實。這個並非孩子的孩子必須除掉。很久以前，我們就受到過警告，要防止這類事情發生；而且，我們也曾被告知防止生出這種怪胎的方法。然而，我們自己人中的一個背叛了我們。」

侍從們抬來了皇帝的御座。這是用一整塊哈噶爾石英石雕鑿而成的大椅子，呈半透明的藍綠色，中間貫穿著黃色的火焰條紋。侍從們把御座放在覲見室裡的高台上，皇帝登上高台，在御座裡坐下。

男爵步履蹣跚地朝前走了幾步，站在阿麗亞身旁。「陛下，」他懇求道，「我一點也不知道……」

「他的子民會高呼他的名字投入戰鬥。女人們把她們的嬰兒扔向我們，然後自己撲到我們的刀上，好讓她們的男人趁隙向我們進攻。他們沒有…hｅtubｏoｋ.cｏｍ.ｃｏm…沒有……規矩。」

「這麼糟啊。」皇上喃喃地說，但那種嘲諷的語氣沒有逃過男爵的耳朵，「告訴朕，親愛的男爵大人，你調查過阿拉吉斯的南極地區嗎？」

「殺了她，」老婦人喃喃地說。她緊緊抓住御座的椅背，撐住自己的身體，「殺了她！」那雙深陷的老眼死死盯住阿麗亞。

又一聲猛烈的爆炸震撼了整座金屬兵營，覲見室另一頭的雙重門砰的一聲打開，風捲狂沙，挾帶著外面的陣陣呼叫聲。一個小小的、身穿黑色長袍的身影背光而立，在沙霧中若隱若現——阿麗亞飛快地衝出去找了一把刀，然後按照她所受到的弗瑞曼訓練，一一殺死那些哈肯尼和薩督卡的傷員。薩督卡軍人穿過一陣黃綠色的煙霧衝向門口，手持武器組成一道弧形防衛圈，保護皇上撤退。

「陛下，」男爵懇求道，「您……」

阿麗亞天真無邪地對他笑笑。「我不會那麼做的。」她說。

兩個人中的高個子舉起一隻手蒙著左眼。皇上望向他的時候，有人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撞開了他的手，露出那隻眼睛。混亂之中，那人弄丟了原本用於偽裝的隱形眼鏡，這隻暴露在外的眼睛竟完全是藍色的，暗得幾乎變成了黑色——伊巴德香料藍。

「我們必須派大部隊清剿，」男爵憤憤地說，「必須消滅每一個殘餘的……」

「不可能！」

「他失蹤已經五天了，陛下，」男爵迅速瞥了一眼宇航公會的代理人，然後收回目光看著皇上，「他本來應該在走私者的基地著陸，並試圖混進瘋狂的弗瑞曼人的營地。這個穆哈迪……」

朝皇上的臨時兵營衝殺過來了。這種場面薩督卡前所未見，有史以來第一次，薩督卡被這種人類理智難以接受的攻擊嚇呆了，不知所措地傻站在那裡。

「我的意思是，陛下，」男爵說，「無論如何哈瓦特也活不過幾個小時。」他向皇上解釋了哈瓦特服用的毒藥潛伏體內，以及需要解毒藥的情況。

男爵盯著那雙踢動的小腳，看著小腳帶動黑色的長袍，露出在衫下的一雙便鞋。

帕迪沙皇帝的金屬兵營裡有一間橢圓形客廳，伏拉迪米爾．哈肯尼男爵就站在這間御用覲見室裡，兩眼低垂看著地面。男爵偷偷地四處張望，打量著這間金屬牆壁的房間和房間裡的人群：御前侍衛隊軍官、侍從、衛兵，還有沿牆而立的整隊薩督卡軍人。這些薩督卡以稍息姿勢站在懸在牆壁上的一面面血跡斑斑的破爛軍旗下，每一面軍旗都是繳獲的戰利品，也是這間房間裡唯一的裝飾。

「我父親從來不是他的朋友。」那孩子說，「我父親死了，這個哈肯尼老畜生以前從來沒見過我。」

「你真聰明，男爵，」皇上說，「你的侄兒拉賓和小菲得．羅薩又到哪裡去了？」

阿麗亞睜開雙眼。「就是這麼回事。」她說，「宇宙中的意外事故……還有，這裡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聖母把兜帽從臉上拉開，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皇上。兩人視線相交，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領神會。他們剩下的只有一種武器，一種他們倆都十分瞭解的武器：出賣。

皇上看了一眼他的真言師，回過頭來，板著臉，望著男爵道：「你對這個穆哈迪只知道這些？」

皇帝點著頭，說：「五天。男爵，告訴我，你為什麼不為他的失蹤感到焦急？」

一個老女人身穿黑色的女式寬鬆長袍，兜帽整個拉下來蓋住了前額，她自行從皇上的扈從隊列裡走出來，在御座後面找了個位置站好，把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搭在御座的石英石靠背上。她的臉從兜帽裡露出一小塊來，窺視著台下的一舉一動，那樣子活像一幅巫婆的漫畫：深陷的兩頰和眼睛，超長的鼻子，長滿斑點的皮膚，還有突起的青筋脈絡。

「我才不聽皇上的命令呢。」阿麗亞說。和圖書她轉過身，抬頭看著高台上的老聖母，「她知道。」

就在他說話時，阿麗亞迅速後退，同時裝出害怕的樣子。「應該交讓沙暴的，就讓沙暴帶走吧！」她尖叫著，往後跌入男爵懷裡。

但獨自站在高台上的皇帝伸手指著門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遠處，一段四十米長的臨時兵營已經被炸飛了，覲見室的大門現在面對的是滾滾沙流。外面低懸著遠方吹來的沙塵雲。透過沙霧可以看到，沙塵雲中不時劃過因靜電而生的閃電，風暴的電荷使屏蔽場短路了，電火花四面進射。平原上到處是戰鬥的身影——那是薩督卡和彷彿乘著沙暴從天而降的沙漠人。沙漠土著們穿著長袍，不停地跳躍、旋轉。

皇帝繼續盯著他看，等待著他的回答。這時聖母咯咯地笑了起來。

「時常有這樣的報告。很久以前，我們也調查過其中一些地區的情況，植物沒看到幾棵，卻損失了不少撲翼機。代價太大了，陛下。那是一個人類無法長期生活的地方。」

「我們的人只逃回來屈指可數的幾個，」皇上說，「逃回來！你聽見了嗎？」

「親愛的男爵大人，」皇上說，「來認識一下穆哈迪的妹妹。」

「您瞧瞧，陛下！」男爵說，「您瞧瞧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那孩子是個令人厭惡的東西！」老婦人說，「她母親應該受到有史以來最重的懲罰，應該被處死！無論是這個孩子，還是生她的那個女人，死得越早越好！」老婦人一根手指指著阿麗亞，「從我腦子裡滾出去！」

「閉嘴！」皇上怒喝道，他在御座上推了一把，身子朝前傾去，「不要再侮辱朕的智力：你站在那兒，裝出一副愚蠢的無辜模樣兒……」

突然，沙霧中鑽出一群排列整齊的發光體——巨大的弧線帶著亮晶晶的輻條平地拔起，赫然竟是沙蟲的血盆大口。沙蟲組成一捧高牆，每條沙蟲背上都載滿弗瑞曼人，一路勢如破竹般突襲過來。一片嘶嘶聲中，弗瑞曼長袍在風中飛舞，楔形隊列直插平原上混娥的戰場。

「再敢插嘴打斷朕，男爵。」皇上說，「你就會喪失插嘴的能力……永遠。」他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阿麗亞身上，瞇起眼睛審視著她，「你不會那麼做，啊？你能看穿朕的念頭嗎？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服從朕的命令，朕會怎麼對付你？」

那個矮個子用肘尖擠開人群，踏前一步，離皇上更近了。他說：「我們無法預測事態將如何發展。」高個子重新抬手蒙住眼睛，冷冷地加上一句，「可這個穆哈迪也一樣不知道。」

飛船內相對安靜了許多，深感震驚的皇上瞪著周圍的扈從，只見他們一個個睜大雙眼，滿面驚恐。他看見自己的長女因激動而面帶紅暈；老真言師把兜帽拉下來遮住臉，像個黑色的幽靈般站在那裡；最後，他終於發現了他搜尋的面孔——那兩個宇航公會的人。他們穿著宇航公會的灰色制服，制服上毫無裝飾，他們的臉也毫無表情，和身上所穿的制服一樣，灰濛濛、冷冰冰。儘管周圍的氣氛極度緊張，他們卻仍然保持著與那套灰色制服相配的冷靜。

但男爵一見之下，卻忍不住發起抖來。聖母凱斯．海倫．莫希阿姆是皇上的真言師，她的出席說明了這次召見的重要性。男爵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仔細打量著皇上的扈從，想從他們身上找到些線索。他們中間有兩個宇航公會的代理人：一個高胖，一個矮胖，兩人都有一雙冷漠的灰眼睛。隨侍的人中還有皇上的長女，伊如蘭公主。據說，她正在接受最高深的比．吉斯特訓練，是一個注定要當聖母的女人。她身材高大，皮膚白皙，滿頭金髮，有一張輪廓分明的漂亮臉蛋，還有一雙能看透別人心思的綠眼睛。

「違背朕的意願並不明智，」皇上說，「你不該拒絕朕這個小小的要求。」

男爵抬起頭來望著皇上。皇上突然改變話題，讓他吃了一驚。「但是……嗯，您知道的，陛下，那個地區完全是不適於居住的無人區，是沙暴和沙蟲的天下。那個緯度範圍甚至連香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