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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柏利昂1

作者:丹.西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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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入未來,回到過去

躍入未來,回到過去

英國劍橋大學物理學教授克拉克博士(Arthur Clarke)於一九六八年出版《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2001:A Space Odyssey),真正拉開科幻小說寫作風格的新紀元,作者根據當時的科技去臆想人類在最近三十幾年之內所可能面臨的處境:第一,人類探測外太空的可能性和科技文明發展的極限性,以及對外星人存在之事實的臆測。第二,科技文明的新生寵兒——電腦——將如何主宰並改變人類的生活面貌和思想型態,以致可能成為人類一個階段性文明的終結者,並揭開另一科技文明的新面貌。
值得寬慰的是,這次中文譯本的詳盡注釋為我們解決了上述由於後設手法之運用所衍生的諸多問題。本書中所述及的許多典故幾乎全來自西方文學、人類學、考古學、生物學以及宗教等各種不同領域,更不要說那此起彼落的科技名詞。我幾度試閱英文原著,卻望之生畏而止步不前,顯然這本書肯定是不好譯的,如今中譯本終於問世,我們必須感謝譯者的學養和耐力,還有那些不厭其煩卻又必不可少的詳盡註解,坦白說,我讀這本書實在獲益良多。
我認為《海柏利昂》一書是繼《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之後最精彩和最有思想的科幻小說,後者以科學事實和哲學隱喻取勝,前者則是以想像和文學手法見長。《海柏利昂》寫作的年代是一九八〇年代末葉,作者嘗試以後設小說的手法處理他描述未來的科幻題材,他所設定的未來年代大約是二七〇〇年左右,故事描寫七個人的星際朝聖航行的過程,是時地球早以毀滅四百年之久,但這七個人顯然都是地球人的後代,因為他們個人所述故事都涉及地球上曾經存在的事實,有文學的、軍事的、有人類學的、有宗教的、有倫理學的……等等。如果說湯瑪斯.曼的《魔山》是一部有關https://www.hetubook.com.com二十世紀初期歐洲文明百科全書式的小說,那麼《海柏利昂》則可看成是另一本有關二十世紀人類科技文明和思想型態的百科全書式小說,作者的企圖野心毋寧是相當龐大的,他的企圖心不僅在於藉描寫未來反映當前眼下的人類文明處境,而且在小說的處理技巧上,更進一步使用後設手法大大豐富了小說本身的觸角,但相對也無形中提高了這本小說的閱讀門檻。簡單講,閱讀後設小說對讀者的最大挑戰就是其中「滑稽模仿」(parody)部分牽涉太多古典知識,當今科技知識不說,我們還得了解一些文學典故、人類學和宗教等等知識,這是一大挑戰,同時也是閱讀樂趣的最大來源。這在作者而言,也許有賣弄學問之嫌,但為了襯托故事的豐富性和隱喻性格,不得不然。
二十世紀中期以來,科幻小說是繼偵探推理小說之後,成為廣受歡迎的通俗文類,可惜這的文類很少受到嚴格批評家的重視,主要理由是這種文類的作者大多和偵探小說沒兩樣,在寫作方法上實在沒什麼風格可言,所杜撰故事又都是荒誕不經,更談不上觸及任何思想或智慧,因此,這些文類大多只能淪為次級娛樂消遣的讀物,很少能夠成為真正的文學。
如今這支由霸聯總部臨時組成的七人小組特遣隊乘坐星際太空船,必須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抵達目的地,為了打發旅途中無聊時間,有人就建議大家輪流說故事。這本科幻作品主要即是由這七個人所述故事架構而成,這時作者即以英國文學中喬叟的《坎特伯里故事》長篇敘事詩為虛擬對象,展開他的後設敘述手法。但我們繼續往下閱讀,每一段的後設故事中卻又包含許多另類的後設源頭,簡單講,也就是後設中的後設。首先,這是一群奇怪的組合,有傳教士、詩人軍人、政客https://www•hetubook.com•com、私家偵探以及船長,他們是一群旅人,正如《坎特伯里故事》中的朝聖團,生活在時間的旅程中,其中學者這麼說:「我們不但各自代表一座時間的島嶼,也擁有屬於自己觀點的一片汪洋,更恰當的說,我們每個人都掌握著某個謎團的一個部分。」
一九三〇年代出版的《美麗新世界》一書所設定的未來年代大約是二五〇〇年左右,主要題旨在描寫是時在高科技籠罩之下人類不堪的生活面貌,最大的問題在揭露人性荒蕪沉淪的現象,作者並非無的放矢,他以現實人類科技水平(特別是生物學方面)去臆想未來的人類世界,正好契合了「三廿有十」裡那種人性荒蕪破敗而如同行屍走肉的生命風格,即使那是一個秩序井然的穩定世界,甚至是個烏托邦世界,實在也不是我們樂於見到的未來世界。從人文角度看,如果說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和克拉克的《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以科技為主題臆想了人類有可能的未來尷尬處境,這篇人類學報告又何嘗不是呢?此外,這篇以日記方式的告白,不管是文字風格或內容揭露,在很大程度上都和《小獵犬號世界環航日誌》以及《憂鬱的熱帶》一樣,提供給我們許多從事人類學探險的閱讀樂趣,這是一般科幻小說所看不到的。
美國著名科幻小說家丹.西蒙斯這本享譽科幻文壇已久的傑作《海柏利昂》最早出版於一九八九年,在原著問世將近二十年後的今天,中文譯本終於完成,能夠和本地的讀者見面,雖說姍姍來遲,卻是很值得注意的一件事情,因為這畢竟是一本不同凡響的科幻小說傑作,不但內容豐富,而且寓意深刻,除了是科幻題材之外,同時還是文學的和人類學的,甚至還是偵探、推理和驚悚的,我們必須從好幾個不同的角度去看這本作品。
劉森堯和*圖*書
那麼後設中的後設手法是否即是解開這些謎團的工具呢?答案似乎正是如此。我們首先不妨以傳教士所述故事來探索其中的奧祕(我認為這可能也是全書中最神祕也是最精采的一段故事,因為這牽涉考古人類學和生物學中最奧祕不可解的部分),這時其中的後設門檻似乎包括了這幾本經典著作:達爾文的《小獵犬號世界環航日誌》、李維史陀的《憂鬱的熱帶》和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如果要再補充的話,那就是十六世紀西班牙皇家探險隊在南美洲祕魯探險時隨行神父所遺留下來的日記(德國導演荷索曾據此拍成電影)。故事中的杜黑神父是一位耶穌會的高級教士:眼神銳利,充滿人生經驗與智慧,除了從事考古學和文化人類學的研究之外,還是個極傑出的耶穌會神學家。他主動向上級要求前往海柏利昂星系尋找傳說中失落在那裡的一個族群並從事人類學的研究,這是一個怪異的人類族群,叫做「畢庫拉」,這些人是三世紀之前,正當地球毀滅之後不久,移民該處的少數倖存者,據說正處於文明退化現象,變得愚魯、遲鈍且非常無趣,他們的人數永遠保持七十人,稱之為「三廿有十」,生活在完全與世隔絕的絕對孤立狀態中。
故事一開始描寫七位奉命臨時組合而成的星際朝聖團,這些人分別來自稱之為「霸聯」帝國轄管下的各個星系,他們的任務是前往帝國邊遠地區一個叫做「海柏利昂」的殖民星系,該星座目前正飽受外族入侵的威脅,他們必須在帝國軍隊馳往救援之前,先行抵達那裡從事諜報蒐集並進行戰爭可能發生的防衛部署工作。我們打個比喻,這好比一九八〇年代初,英國在南美洲殖民地福克蘭群島被阿根廷入侵,英政府在派遣艦隊前往救援之前,先行派遣一支前哨兵團去打探虛實,道理是一樣的。
和*圖*書這是一篇匪夷所思的有關地球人類後裔的人類學現象報告,杜黑神父在日記中這樣寫道:「畢庫拉人沒有性別之分,他們既非獨身主義者,亦非雌雄同體,當然也不是我們所俗稱的陰陽人——他們就是沒性別!畢庫拉人實現了人類追求長生不老的夢想,卻賠上自己的人性以及不朽的靈魂……沒錯,我不想死,可是我寧可接受死亡,也不要那樣渾渾噩噩長生不死。」這像是《格列佛遊記》中所記載的長生不老的特殊族群,卻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在哪裡。這同時也是一個神祕而不可理喻的世界,就像是《格列佛遊記》中的馬國世界,人們過著簡樸而理性的生活,生活型態退化到幾乎是地球太初時期的樣貌,這是一篇多麼精彩而引人深省的人類學報告啊!
(本文作者為文化評論者)
如同《坎特伯里故事》中每個朝聖者所說的故事,雖然每則故事都獨立不同,卻都不約而同會指向同一個題旨,不是暗示女人該如何應付男人,就是諷刺偷情的樂趣。《海柏利昂》的每篇故事也是如此,幾乎都一樣透過對未來世界某些匪夷所思現象的描寫,藉此反應作者在成書年代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其中菟滿謎團而不可思議,除杜黑神父日記之外,另外有兩篇也特別吸引我的注意,即有關返老還童和模控人的觀念。前者觀念是七人小組裡歷史學者所述有關他女兒的故事,他的女兒蕾秋在大學畢業之後參加學校考古隊前往海柏利昂星系從事田野調查活動,卻在一處人面獅身遺址地窖裡受傷而罹患一種怪病:逆著時光變年輕,不斷活回去,最後又回到嬰兒狀態。這看來似乎荒誕不經,但我們必須從生命的隱喻角度去看這個現象,如同另一篇有關模控人的概念,雖然不可理喻,在未來世界裡,特別是生物科技發展到一個極限之後,這一類現象並不是不可能。和圖書試想,以超光速的運輸工具遊走於銀河系的星際之間都已經成為可能了,還有能的呢?克拉克博士在《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一書裡就這樣說過:隨著科學知識的推展,人類遲早會擺脫大自然所給于的這個脆弱的軀體——這個容易生病,容易出意外且又不免一死的軀體,在未來的世界裡沒有甚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在當代作家中,沒有人像西蒙斯那樣熱衷於從事後設的戲擬手法的運用,托爾斯泰之於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福爾摩斯之於艾科的《玫瑰的名字》,都比不上英國浪漫派詩人濟慈在《海柏利昂》一書中所佔的分量那麼厚重。濟慈幾乎就是整本書的「中心主題」,他無所不在,甚至海柏利昂這個星座的名字都取自濟慈一首詩的篇名,首都命名為濟慈市,而濟慈的詩作更是頻頻被運用於字裡行間,最後,那個模控人竟然也是濟慈的化身,要讀《海柏利昂》,必須具備的先行知識實在真多,其中濟慈的詩作這一環,似乎必不可少。
這本小說與其說是小說,倒不如說是一篇有關人類處境的形而上哲學論文,作者所設定的副書名「一個太空的奧德賽」,與古希臘時代荷馬的史詩《奧德賽》遙相呼應,在隱喻意義上不約而同揭露「回家」和「尋找自我」的偉大文學主題。作者所設定的年代「二〇〇一年」,正如歐威爾的《一九八四》一書一樣,所代表的都是籠統意義上「不久的未來」,克拉克大膽預言電腦將於二〇〇一年全面主宰人類生活和思考模式,更糟的是,不再聽命於人類的指令(駭客入侵?),如今二〇〇一年已經過去,預言並未實現,前些日子克拉克博士接受訪問時坦承他當年過於高估電腦的威力,但他肯定依目前情況看,電腦的威力有增無減,反叛人類互相對著幹的日子依然指日可待,不必等到如電影《駭客任務》中所述,他現在鎖定的年代是二〇三五年,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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