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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柏利昂2

作者:丹.西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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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35

第三部

35

席奧搖了搖頭,「還是有些相關的報告,可是現在造成恐慌的最主要來源已經由驅逐者取而代之了。」
莫普戈將軍哼了一聲。「你說的是等於一根驟死棒的炸彈。」他說:「不成的。霸軍的研究人員已經證明遺毒會永遠存留,除了這事不光明正大,違反了新武士道規範之外,也可能連各星球上的居民和入侵者一起消滅。」
領事想對這件「人性的」武器表示意見。
「還沒有遭到攻擊,可是霸軍一直在盡快地把登陸艇和補給船給撤出去,只留下陸戰隊的基本戰力。」
「我不知道,可是她說過她不准許你這樣做。」由席奧的話聽來,他是真的非常擔心。「霸軍艦隊的確在軌道上有雷達哨艦和火炬船,長官,用來護送最後一批登陸艇。」
「你聽我說,」席奧一把抓住領事的手腕,急切地說:「葛萊史東讓我丟下一切去找你是有原因的。她也下令放行你的船——」
領事舔了下嘴唇。他看過上千部電影和電視,在那些片子裡面,這時候正是主角由底下將他對手的兩腿絆倒,一腳把那傢伙踢昏,抓起武器,把另外那個一起幹掉——用仍然被綁著的兩手開槍——然後繼續他的冒險生涯。可是領事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像個英雄式的主角,他已經筋疲力盡,又是人到中年,還因為掉進河裡而全身疼痛。這兩個人都比他瘦、比他壯、比他快,顯然也比他要狠多了。他看過暴力——有一回甚至還使用暴力——但是他的生活和訓練都只在於雖然緊張但很平靜的外交之路上。
「整個星系就要淪陷了。其他地方受到威脅,霸軍下令艦隊通過軍方傳送門回去,可是顯然那些在星系裡的船艦發現實在難以脫身。沒人告訴我細節,可是很明顯地,除了霸軍在各星球和傳送門外圍設立的防衛圈,其他地方都已經落入驅逐者手裡了。」
「葛萊史東?」領事正甩著雙手,讓那些像橡皮香腸似的手指恢復知覺。「葛萊史東又怎麼會知道我在胡黎河上遇到麻煩?我把西麗祖母的通訊記錄器留在山谷裡了,好讓我在到了船上之後可以和其他的朝聖者連絡。葛萊史東怎麼會知道?」
「亂軍?為什麼要——」
領事搖了搖頭。「那位女士真有我們做夢也想不到的消息來源呢,席奧。」
一片混亂。
「那到最後飛行得嘸什麼好哩!」第一個人說道,然後兩個人都大笑起來。
艾爾必杜顧問的投影將兩手交放在桌上。「我們在九個世界上有可以容納幾十億人的這種掩體。」他柔聲說道。
「沒問題,」歐兵獰笑著,把槍背好,刀子伸了出來。
領事嘴裡嚐到血的味道。「在上游,不在河上,而是藏在一條支流裡。」
席奧大笑起來。領事從來沒聽過這個年輕人發出如此難過的聲音。「疏散計畫就看最後一艘撤出的登陸艇上能裝得下多少官員和霸聯的大人物。」
「可是霸聯的艦隊——」
「葛萊史東說等你離開海柏利昂之後,她馬上就會用你船上的超光速通訊和你連絡。這件事必須趕快進行。就在今天,趕在所有第一波受攻擊的世界落入亂軍手裡之前。」
兩手托住他腋下,哼了一聲,一個聽來很熟悉但正在用力的聲音說:「媽的,你長胖了。」
「你真操他媽的瘋了!」拿刀的那個男人嘲笑道:「北方那裡全是荊魔神的天下了。」
「是的,長官。」
蹲著的男人沒有反應——他望著刀刃時,眼中流露出病態的神色——但是另外那個人走上前來,把一隻大手搭在他同夥的肩膀上。「你說啥?老兄?你哪來的金子?」
「對了,」領事字斟句酌地說:「謝謝你,席奧。」
霸軍陸戰隊的馮.哲達特將軍站了起來。「可是根本不可能掩護所有的人口!我們的試驗證明廣死彈的重激中子能穿透實心的岩石或金屬,深度可達六公里。沒有人有那樣的掩體!」
領事坐在一棵低矮內維爾樹小小的樹蔭下等死。他的雙手被一條塑性纖維綁在身後。他的衣服撕爛了,還是濕的;臉上的水hetubook•com•com有部分是河水,但大部分是汗水。
領事聽到第一波受攻擊的世界,但是沒有問其中是否包括了他鍾愛的茂宜─聖約星。他想道,也許最好包括其中。他說:「不行,我要回時塚谷去。」
所有的出入口也狂亂無章:霸軍的太空船像窄道裡的羊似地排成一列,由被切斷的莫德雅繞到往外走的傳送門。船艦跳躍進入希伯崙,有一些轉送到天堂之門、神之谷、無涯海洋星、艾斯葵司。現在只剩幾個小時,亂軍就會進入萬星網了。
「那你為啥不坐船下來,要用你那玩具似的東西飛過來呢?」
「聽好了!你不能回時塚谷去,葛來史東要你避開霸軍的防衛網,在星系之內遊走,以和亂軍的單位接觸。」
領事眨了下眼睛。「入侵?你是說著陸嗎?」
齊子轉過身來,把流進眼睛裡的汗水擦掉,沉吟地皺起眉頭來看著領事,說道:「嗨,是呀,我想要節省時間跟不鬧得雞飛狗跳,你說的辦法好,不過,要讓他完全講清楚,呃?」
「他們放棄拯救海柏利昂的人民嗎?」
由他們對他的態度看來,他確信他們會殺了他。
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剛搜完他的帆布袋。「媽的,」第一個人說:「內面的東西不值一個屁,只有這把操他媽的老古董手槍,」他把布瑯.拉蜜亞父親的那把武器插在皮帶裡。
「一點也不錯。」
歐兵跳了起來。刀子仍然拿在手裡,可是現在刀鋒——還有他的怒氣——全指向他的同夥。
領事踉蹌地站了起來,三個人往回走進灌木和矮樹林裡,領事走在齊子身後三公尺的地方,跟他後方的歐兵也差不多同樣距離,往他來的路走回去,遠離了城市和他的船,還有拯救索爾和蕾秋的機會。
「葛萊史東總裁用超光速通訊器通知我,用的是領事館裡舊的那具單次通訊器,是極密件。」
「我們原先是要去避難的……時光堡。」領事說。他盡量不說得太急切,但同時也很感激能活著的每一秒鐘。(為什麼呢?)有一部分的他想道:(你都已經活得厭煩,準備要死了。)可是不是這樣死法。因為索爾和蕾秋,還有其他人需要他的幫助。
「抓緊了!」他毫無必要地又說了一遍。浮掠機令人反胃地旋轉著,在空中找到了一個著力點,然後又失去了那個著力點,他們一路翻滾著,斜栽向那燃燒中的城市。
領事閉上了眼睛,感到一陣噁心,但還是強忍下來。貝提克化生和其他的生化人船員在不到一個禮拜之前,船停泊的時候離開了「貝納瑞斯號」,往下游走向「自由」。顯然碰到了別的。「貝提克化生,」他說:「水手長,他都沒提起金子的事嗎?」
「等一下,」他的同夥說。他狠狠地摑了領事一耳光。「那條所謂的黃金船在哪裡呀,老頭子?」
領事沒有說什麼,可是他在想著,(天啊,我的背叛毫無道理,我為了打開時塚而出賣了我的靈魂,可是荊魔神卻不是萬星網衰亡的原因……驅逐者!他們始終比我們聰明!我對霸聯的背叛卻是他們計畫中的一部分!)
奧林帕斯霸軍指揮部把由海柏利昂撤回的戰鬥部隊送到萬星網的各個世界,派到受威脅星系的火炬船上的爆破小組回報,已在傳送門的基點安裝摧毀線路,只等天崙五下令。
「你他媽的是怎麼找到我的?」領事問道。他們在城市上空數公里處,仍然飛在胡黎河上,他已經坐起身來,說話也多少清楚了,但領事很慶幸在他必須站起來或走動之前,還能有幾分鐘的時間。
「有一件武器,可以消滅驅逐者而不會傷及霸聯的資產,也不會傷到驅逐者的資產。」
「海柏利昂有幾個最有錢的人,」他說:「負責疏散的單位不讓他們把金子帶走,所以我答應幫他們存放在時光堡的保險箱裡,那是在馬轡山脈北方的一個老城堡。我可以賺佣金。和*圖*書
兩個人裡比較高的那個,一頭油油的亂髮,蹲在領事面前,將一把開了刃的陶刀從刀鞘裡抽了出來。「有啥最後的遺言麼,老爹?」
「哦,真他媽的厲害,」席奧敬畏地輕聲說道。
「席奧,你怎麼可能有時間親自來找我?海柏利昂的情勢想必已是一團亂了。」
領事的腳後跟在地上拖著,壓過齊子抽動的手指……也許是歐兵……領事沒法轉頭去看他們的臉,也看不到救他的人,然後他給擡了起來——耳邊響起一連串哼哼唧唧的咒罵聲——拖進了除去偽裝的浮掠機右舷艙門,推入那長長的、軟皮製的客用座椅。
總督用凌厲的眼神看了領事一眼。「在萬星網裡?它怎麼可能在萬星網裡呢?他們還沒有讓海柏利昂有傳送門。在濟慈市或是安迪米恩市或浪漫港附近也都沒有見到過。所有較大的城市都沒有。」
領事斜眼看著那兩個大漢,落日映照出他們穿著盔甲的側影,他由他們的口音猜是鄉下人,由他們外表——有點過時的霸軍緊身甲冑、沉重的多功能戰鬥用槍、破爛的迷彩裝——他猜他們是某個海柏利昂自衛軍單位的逃兵。
「呃,」領事說道,仍然面帶微笑,「就讓他們試試把我打下來看看。反正由人操縱的太空船已經有兩百年沒能在時塚谷附近著陸了;太空船都能很完美地著陸,可是船員全都消失蹤影。他們能打到我之前,我已經掛在荊魔神的樹上了。」領事閉起了眼睛,想像著船裡空無一人地降落在山谷上方的平原上。他想像著索爾、杜黑,以及其他人——奇蹟似地都回來了——奔跑到船裡尋求庇護,用裡面的醫療設備來拯救海特.瑪斯亭和布瑯.拉蜜亞,用裡面的冷凍神遊與睡眠艙來挽救小蕾秋。
總裁轉過身來對著這位智核的大使。
齊子既沒眨眼,也沒後退,「沒錯,他可能是在騙人,也沒關係,呃?閘門反正離咱們要走的路不過半天腳程,呃?沒船,沒金子,你割了他的喉嚨,呃?只能慢慢走,走斷腿;要是有金子,你還是可以用刀子幹你要幹的事,只不過成了闊人,呃?」
蹲著的男人微微一笑,把刀子在離領事兩眼五公分的地方來回晃動著。「拿啥來付呀,老爹?咱們已經拿到了你的通用卡,那玩意在這可屁也不值一個。」
「我的天啊,」領事輕聲說道。他大半輩子代表霸聯工作,始終在陰謀計畫讓霸聯衰亡來為他祖母復仇……那是他祖母一生的志業。可是現在想到事情真正發生了……
「你給操昏了,老兄,呃?你兩個耳朵當中的腦袋瓜子裡裝的全是大便,呃?他一直在唬弄,免得送了狗命。」
混籬的是數以億計的難民由受威脅的各個世界傳送出去,進入城市和收容中心,因開戰引起的莫名激動而陷入半瘋狂狀態。混亂的是未受威脅的萬星網世界發生暴動:在盧瑟斯有三處蜂巢住宅區將近七千萬公民——因為荊魔神教的暴動而遭到隔離、三十層的商場受到洗劫、公寓大樓被暴民占據、匯集中心遭到炸毀,而傳送門站也受到攻擊。自治議會向霸聯求助,霸聯宣布戒嚴,派出霸軍陸戰隊將那些蜂巢封鎖。
「不許動!」上方響起巨大的聲音。領事跪倒在地,兩個前自衛軍強盜以熟練的動作飛快地將背著的武器取了下來。一道閃光,一陣巨響,周遭的枝葉和沙塵橫掃而過,領事擡起頭來,正好看見雲層滿布的黃昏天空一陣波動,就在雲層下方,感覺上有重量從上面壓了下來,然後齊子舉起他的長槍,歐兵以槍瞄準,緊接著三個人全都倒了下來,撲向前方,不像被槍擊中的士兵,也不像彈道學裡等式中所有的後座力,而是像歐兵先前揮刀斬斷的那棵樹似地倒了下來。
拿刀的那個男人咧嘴獰笑。「他倒是發出了好多聲音,可沒說啥話,他說那船是他媽的要去邊緣城。我想呢,又沒魟魚拖著,哪能去那麼遠。」
「全是狗屁話!」拿刀的男人說。他眼裡又露出那種病態而恍神的表情。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和-圖-書。」席奧在浮掠機內部的微弱噪音中說:「這類飛機上唯一准許攜帶的武器,只有防制暴動中使用的震撼槍,而最方便的辦法,就是以最低的能量把你們三個全部打倒之後,再趕快把你救出來。」席奧用他熟悉的一指功夫將鼻子上的眼鏡往上一推,轉過臉來對領事咧嘴一笑。「外籍傭兵之間的老話——『把他們全殺光,讓上帝去分他們誰是誰。』」
(震撼武器,)他想著,只覺得思想如舊的油似地滯留不前,一陣旋風颳起,一個他看不見的龐然大物降落在地上那三具人體和河岸之間。領事聽見有艙門在嗡嗡聲響中開啟,還有渦輪停止轉動時的輕響。他仍然無法眨眼,更無法擡起頭來,他的視野局限在幾顆卵石、一片沙丘、一小堆草叢,還有一隻忙碌的螞蟻,在這樣近的距離,顯得很巨大,似乎突然對領事那隻濕潤卻無法眨動的眼睛大感興趣。那隻螞蟻轉身很快地爬過自己和那濕潤的好東西間的半公尺距離。領事在心裡對他身後不慌不忙的腳步聲想道:(趕快!)
「抓緊了!」席奧叱喝道,他轉回人工操縱,扳動各種開關,使浮掠機陡然轉向右方,想直接轉進那枚小火箭本身的旋轉半徑內。
「我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怎麼可能知道我順著胡黎河回這裡來了?」
「疏散計畫呢?」
領事又舔了下嘴唇說:「我可以付錢給你。」
席奧.連恩總督出現在領事的視野中,在艙門關閉後,機內的紅燈照著他那張帶點魔性的娃娃臉。「對不起,」這個年輕男人俯過身來,把安全帶在領事胸前綁好,「我不得不連你帶那兩個傢伙一起擊倒。」席奧坐直了身子,給自己扣好安全帶,然後扳動控制桿。領事感到浮掠機一陣晃動,然後升空。略一盤旋,然後像一個在毫無摩擦力表面上的盤子似地轉向左邊。加速度使得領事貼緊了座椅。
「長官,他們連他們自己的人都救不了,由大使的超光速通訊線路上傳來的話是說,葛萊史東決定讓受到威脅的萬星網世界淪陷,好讓霸軍重新集結,有一兩年的時間在亂軍產生的時債期間建立防衛力量。」
領事想了一下,他在過去一兩個小時裡所經過的那幾條支流。太陽幾乎已經貼到西邊的那一排枯樹。「就在卡爾拉水閘上面。」他說。
只不過,就算兩手沒有被綁住,他也累得無力游泳,而那兩個人所帶的武器又可以輕易鎖定目標,就算他比他們早十分鐘逃進水道和小島中間也一樣。領事已經累得不那麼機靈,也老得不那麼勇敢了。他想到自己的太太和兒子,多年前就是死在像這兩個傢伙一樣卑鄙下流的那些人轟炸布列西亞的時候。領事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守約去救其他的朝聖者。為這件事難過……也為無法看到最後的結果而遺憾。
就在這時候,領事只覺得有人朝他身上插了好幾根細針。
領事看了看他的朋友。席奧.連恩在新領地海柏利昂擔任總督已經有當地時間一年了,但是老習慣很難改掉,「長官」這個稱謂來自於他在領事手下擔任過副領事和首席助理長達七年。他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現在也不那麼年輕了,領事想道:重責大任使那張年輕的面孔增添了很多的皺紋——席奧當時對領事不肯接下總督一職非常憤怒,那看起來就像一個多禮拜以前的事,也像好多年以前的事。
「太空港呢?」領事想到他那艘美麗的船成了一堆殘骸。
「在我船上,」領事說:「貝納瑞斯號。」
「可是還不在萬星網裡吧?我是說,荊魔神。」
一個鐘頭過去了。領事想不出到了那條支流卻找不到那條船時,有什麼對策。齊子好幾次揮手要他們安靜,躲起來。一次是聽到小鳥在枝葉間撲翅的聲音,另外一次是河那邊有些響動,可是沒有一點人跡,也沒有任何救援的跡象。領事回想起沿河那些燒毀的建築物,空無一人的小屋和空盪盪的碼頭。害怕荊魔神、害怕在疏散行動中落後而落入驅逐者手裡,還有幾個月來受和*圖*書到自衛軍不良分子的騷擾,使這個區域成了無人地帶。領事想出各種藉口和拖延的方法,又都丟在一邊。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會走近閘口,到時候他就能跳進既深又急的水流裡,在兩手綁在背後的情況下,盡量讓自己浮在水面上,最後再想辦法躲進那下面如迷宮一般的小島之間。
機尾的爆炸使領事整個人往前撞進安全帶裡,他一時眼前模糊一片。等他能再看清楚的時候,機艙裡已經充滿了濃煙,在迷霧中只見眾多紅色警示燈閃爍,十來個緊急的聲音警告說浮掠機的系統故障。席奧正嚴肅地俯身在全能控制桿上。
「想要找人幫忙,」領事說。腎上腺的分泌已經減退了,他現在只感覺到近乎絕望的疲倦。「那裡有太多……沿岸有太多強盜,乘船好像太冒險了。獵鷹魔毯比較……安全。」
起先,在還沒由掉入胡黎河裡的驚嚇中恢復過來,也仍然被將他與帆布袋以及那無用的獵鷹飛毯綁在一起的繩索纏繞著時,他以為那兩個人是他的救星。領事直摔落進水裡,在水下的時間長到讓他覺得不可能沒給淹死,剛冒出水面,又被一股很強的水流,再是纏繞的繩索和那條飛毯帶到了水底,那是一場很勇敢卻節節敗退的戰爭。在他離淺水還有十公尺的地方,那兩個從有刺的樹叢中走出來的男人裡,有一個丟了根繩子給領事。然後他們痛打他一頓,搶了他的東西,將他綁住,而——由他們那種認真的樣子看起來——現在正準備割開他的喉嚨,把他丟著餵那些先來的鳥。
「萬星網!」
領事低下了頭,現在不需要再掩飾他的疲憊和挫敗感。「我們也發現了。那些生化人船員上禮拜全跑了,有些乘客給荊魔神殺了。我一個人往下游來。」
三百艘太空船在亂軍強大的火力下由海柏利昂星系撤退,像人碰到蜂群攻擊時那樣逃開。
「閉嘴,歐兵。」另外那個人蹲到領事前面,「你怎麼會有金子在那條老駁船上,老兄?」
新地球和茂宜─聖約星發生分離主義者的暴動。葛藍儂-海特的保皇黨——已經平靜了有四分之三世紀——在塔里亞、亞瑪迦斯特、諾德荷姆和里三等地發動恐怖攻擊。青島─西雙版納和文藝復興星也有荊魔神教的暴動。
「嗨,你他媽的少唬弄咱們……」拿刀的那個男人開口說道,可是另外那個打斷了他的話。「對呀,老兄,我記得小時候在光幕上看過你的臉,現在天都塌下來了,你還帶著金子到上游去幹啥呀,霸聯的老兄?」
領事勉強動了動舌頭,發出一點聲音,也流了點口水在臉上和皮座椅上。
「金子,」領事說,知道這是千百年來唯一始終有它力量在的兩個字。
領事擡起臉來。「你們不認得我嗎?我是霸聯駐海柏利昂的領事,做了好多年了。」
葛萊史東點了點頭。「迷宮世界,」她低聲說,「可是這樣將大量人口轉移也是不可能的。」
歐兵在憤怒和理智之間搖擺不定,然後轉向一邊,用他手裡的刀劃過一棵有八公分粗的樹幹。他還有時間轉回身來蹲在領事面前,地心引力才讓那棵樹知道自己給砍斷了,整棵樹向後倒向河邊,枝椏砰然墜地。歐兵一把扭住領事濕濕的襯衫前胸。「好吧,咱們去看看那裡有啥。霸聯來的老兄。要再囉唆、逃跑、跌跌倒倒的,我就會割了你的手指頭跟耳朵,當作練習。呃?」
「荊魔神呢?」他突然問道,一面看見濟慈市那些低矮的白色建築出現在幾公里外,陽光照著山丘和河流,就像是黑暗前最後的祝福。
「哦?」領事微微一笑,「她怎麼阻止我?把我的船打下去嗎?」
沿著城市西北方那道長著林木的山脊,火光一閃,一道凝結尾顯示一枚由肩上發射的火箭直朝這架霸聯的浮掠機射來。
「等一下,」另外那個叱喝道。「在多遠的地方?」
總督點了點頭,顯然在想著心事。他沒有問領事在山脈以北看到些什麼,也沒問到其他朝聖者的命運如何。在他們下方,胡黎河變寬了,彎向首都濟慈市。遠和-圖-書處兩側聳立著低矮的峭壁,花崗石壁在暮色中發著微光。一叢叢長青樹在微風中抖動。
領事靠坐在皮座椅上。他感到自己好像又受到震撼槍的衝擊。「談判?我他媽的拿什麼去談判?」
「天啊!」席奧低聲地說,那震驚的語氣使領事由他的空想中回過神來。
「不然,」艾爾必杜說:「現在你們已經把海柏利昂納入領地。每個迷宮世界都有傳送的能力,智核可以安排將人口直接傳送到那些地下掩體之中。」
領事臉朝下倒在沙土和石頭裡,兩眼圓睜地躺在那裡,無法眨眼。
席奧調整了下眼鏡。「她不會准許的,長官。」
「還有個更好的辦法,」艾爾必杜顧問告訴葛萊史東和戰情會議成員。
歐兵在他後面發出輕蔑的語聲,「狗屎啦,齊子,呃?你看咱們壓著他,用點刑讓他招了怎麼樣?呃?然後咱們自己去找那條駁船。如果真有那麼條船的話。」
「太好了!」領事說:「我可以——」
「總裁要你和他們談判。他們認得你,她已經想辦法讓他們知道你會來。她認為他們會讓你去……認為他們不會摧毀你的船。可是在這方面她並沒有得到確認。這事會很冒險。」
「嘸弄到那他媽的灰毯真太可惜了,」第二個人說。
「是啊,」那個拿刀的人說著,把刀子平貼在領事的脖子邊。他不需要劃破領事的脖子,只要把刀鋒轉一轉就行了。「我說這全是放屁,我說咱們是在浪費時間。」
他們在城市上空到了河流最後一個轉彎處。這裡的峭壁要高得多,越往南越高,到山上所刻的哀王比利頭像。太陽剛下山,染紅了低低的雲層和東邊懸崖上的房子。
「一點也不會,」艾爾必杜說:「只要霸聯公民掩護妥當的話,根本不會有傷亡。你們也知道,驟死棒能測量出特定的腦波波長。驟死彈也可以根據同樣的原理來設計製作。家畜、野獸,甚至於其他類似人類的族群都可以不受影響。」
蹲著的男人把刀舉到自己的臉頰旁邊。「他騙人,齊子,『貝納瑞斯號』就是那艘魟魚拖著的老平底駁船。是咱們三天前幹掉的那些青皮傢伙的。」
城市上空戰鬥正烈。雷射射進也穿透雲層,船艦如蚊蚋般閃躲,像太接近火焰的飛蛾般燃燒起來。而翼傘和模糊的懸浮力場飄浮在如天花板的雲層下,濟慈市正受到攻擊。驅逐者已來到海柏利昂。
那個叫齊子的大笑起來。「把刀收起來吧,歐兵。我們往上游走一點吧,啊?」
「放鬆一下,」席奧說著把注意力轉回到儀器和外面的景象上。「兩三分鐘之後,你就可以清楚說話了。我現在維持得很低,飛得很低,所以大約十分鐘就能回到濟慈市了。」席奧朝他的乘客看了一眼。「你運氣很好,長官,你想必體內缺水,那兩個傢伙倒下去的時候尿濕了褲子。震撼槍是很人性的武器,可是如果你手邊沒有可以替換的褲子的話,也挺令人尷尬的。」
「什麼,長官?」
「的確如此,」席奧命令自動駕駛系統接手,轉身望著領事。「大概再過幾個鐘頭……說不定再過幾分鐘……驅逐者就要真正入侵了。」
軍方傳送門附近有如瘋人院,交通控制系統超載,太空船就像是天崙五交通壅塞時的電磁車一樣擠成一團,在驅逐者戰艦追擊下脆弱得有如鵪鶉。
「再等一兩分鐘,長官,」席奧.連恩總督說著,伸手用一塊手帕擦了下領事的臉頰。「我應該先警告你,震撼力消褪的時候是會有點不舒服的。」
「完全一團混亂,他們都很難擋得住亂軍入侵萬星網了。」
在長會議桌四周響起雜亂的話語聲,但梅娜.葛萊史東專注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艾爾必杜的臉。她舉手要大家安靜,然後說道:「再多說明一下,我們很感興趣。」
「我不曉得,長官,可是她明白指示你所在的位置,還說你遇上了麻煩。她甚至還知道你乘坐獵鷹魔毯失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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