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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柏利昂2

作者:丹.西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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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40

第三部

40

「我們在什麼地方,智核怎麼綁架了我們,隨便什麼都可以。」
將近日落時分,我由半睡半醒中醒來,打斷了卡薩德為了救索爾和布瑯.拉蜜亞的性命而與荊魔神拚鬥的夢,發現杭特坐在窗前,那張長臉被夕陽餘暉映成土紅色。
「那……那很可怕,席維倫,有種讓我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在這裡……你可以瞥見那怪物就在階梯另外一邊的陰影裡。」
葛萊史東走進書房,看到西黛蒲塔.艾卡喜正在等著她,專注的臉上因擔憂而皺起了眉頭。
「那是什麼?」布琪驚恐地問道。
我點了點頭。「席格諾娜.安潔萊緹的小吃坊,」我說:「她不是個好廚子。」我記起克拉克大夫很擔心我的飲食,他覺得癆病是在我胃裡,只讓我吃麵包和牛奶,偶爾吃點魚肉,使我始終在饑餓之中。真是奇怪,有多少受苦的人類在面臨大限之前,還只執著於他們的腸胃、褥瘡,或是吃得太差的問題。
荊魔神割破了卡薩德的緊身衣,傷到他的皮膚和肌肉,血噴到牆上。卡薩德將槍口塞進怪物的嘴裡開火。一陣兩千支高速箭彈將荊魔神的頭有如裝了彈簧似地擊向後方,同時將那個怪物撞進對面的牆壁。但就在它倒開時,腳上的尖刺仍然割傷了卡薩德的大腿,一條血柱盤旋而起灑在風船車廂房裡的窗子和牆上。
「回去吧,」她堅定地說:「我會在一個鐘頭內到人面獅身像去和你會合。」
「快死了,」我看到這話給杭特帶來的痛苦,馬上後悔說出這樣自我耽溺的輕率話語來,不管這話有多確實。「沒有關係,」我幾乎是很快活地說:「這事我以前也碰過,感覺上不像是我就快死了,我其實是一個深在智核裡的人格;死的是這個身體,約翰.濟慈的模控人,這個由血、肉和借來的東西構成的二十七歲幻象。」
「是誰授權的,蓋伯里奧?」
「等我回來之後我們再談。」布瑯喊道,同時退開一步,好把他看得更清楚。索爾的臉像是一張痛苦的面具:是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的臉。
幾分鐘之後,她依稀注意到她走近了方尖碑,到了水晶獨石巨碑附近殘渣滿布的小徑上。索爾和人面獅身像已經消失在她背後,而玉塚在那場沙塵與狂風的噩夢中只是一些淺綠的光。
我感到杭特握住我的手,雖然疲倦占了上風,但這樣突然和人接觸仍讓我眼中流出了淚水。
「八個小時,也許更少一點。」
「需要?妳說的是什麼鬼話?需要?妳想還有誰能當戰時總裁?」
「什麼?哦,妳是說智核的超級武器。對,艾爾必杜把一個模型放在某個霸軍基地的什麼地方,希望作戰委員會的人能勻出時間去看看,如果妳問我的話,我覺得那真他媽的浪費時間。」
「你呀,」葛萊史東說:「毫無疑問的,你會是我的繼任者。」
「當初費洛梅爾綁架了你,我們就是經由你和數據圈的連接才找到你的下落。」他堅持道。「你不需要和葛萊史東親自連絡,只要留下訊息讓安全部門能找到就行了。」
「我們該留下什麼樣的訊息,里?」我問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那個盧瑟斯人又哼了一聲,但是在他率直的臉上卻有著痛苦的表情。「這是我們自己的錯。前政府聽了智核的話,把布列西亞當作亂軍的餌。等那個動亂平息之後,妳又聽了智核另一部分的意見,把海柏利昂m.hetubook.com.com納入了萬星網。」
「能看的時候都會看。」
「試著經由數據圈留下訊息,」他輕聲地說:「和別的人連絡。」
布瑯.拉蜜亞向前俯著身子,把衣領豎起來圍著脖子,繼續走進風裡。
「我知道,蓋伯里奧,你為什麼不坐下來呢?在回到戰情室之前,我們還有一兩分鐘的時間。」
重病的人會有種唯我的意識,會吸引一個人的全部注意力,就如一個黑洞會把不幸掉落在範圍之內的一切吸入一樣。那一天過得很慢,我非常清楚地注意到陽光在粗糙牆面上的移動,床單在我手掌下的感覺,在我體內如一陣噁心般升起的熱度,在我頭腦的熔爐裡焚燒殆盡,最重要的,是痛苦。不是我現在所有的疼痛,因為不管幾個鐘頭或幾天,喉嚨裡的緊迫或胸口的燒灼都可以忍受,而且幾乎像是在陌生城市見到一個討厭的老朋友似的會加以歡迎;我感受到的是別人的痛苦……其他所有人的痛苦,那種痛苦打擊著我的頭腦,有如石板碎裂的聲音,有如鐵錘不斷敲打在鐵砧上,怎樣也逃躲不開。
「樓下前面房間裡有個小餐廳之類的地方,食物就放在那裡,還是熱的,可是不見有人。」
「好吧,」我說著閉上了眼睛。「我會試試看,我想他們不會讓我這樣做的,可是我答應一定會試試看。」
柯爾契夫一拳打在手掌上。「不是,我不是說那個,他媽的,我是說政治上的紛爭。你有沒有看萬事議會網路?」
不對,浮現在她面前那一方稜鏡上的資料列顯示影音訊息來自無涯海洋星星系。是威廉.阿金塔.李上將在呼叫她,使用的是她給他的個人代碼。
索爾搖了搖頭,「不能離開人面獅身像,蕾秋……」
葛萊史東點了點頭,「我不需要那麼多的時間。」
「戰情會議準備重新開始了,」那位助理說:「柯爾契夫參議員正在等著見妳,討論一件他說是緊急的事。」
我會試一下,在降服於夢境或死亡之前,我一定會試一下。
「什麼?」我問道,單只說這兩個音所用的力就讓我又咳了起來,這次發作一直到我把半凝結的血痰吐在杭特匆忙取來的臉盆裡之後才止住。我仰臥著,想看清楚他的臉。狹窄的房間裡越來越黑,我們兩個都沒有把燈點上。外面噴泉的水聲很響。
「莫普戈授權進行準備工作。」高壯的參議員坐著把身子向前俯了過來。「怎麼了,梅娜,有什麼問題?那玩意要沒有總裁認可是不能使用的。」
布瑯能夠了解,她用手摸了下那個學者的臉頰,然後靠得更近了些,感到他的鬍鬚碰到自己的臉頰。「時塚正在開啟,」她說:「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才會再有一次機會。」
「也許我們可以,」布瑯叫道,她躲在他的懷裡,感受到他的溫暖,一時之間,她想像著自己可以像蕾秋一樣輕易地蜷縮在他身邊,然後沉沉睡去。「我看到……連接的地方……是我由巨型數據圈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她用蓋過狂風怒號的聲音喊道:「那棵刺樹和荊魔神廟連接在一起,如果我們能到那裡,試著找到辦法來解救賽倫諾斯……」
「那怪物還在那裡嗎?」我問道,我的聲音有如銼刀在石頭上劃過。
「可用的不止一部,可是有一部已經裝在一艘火炬船上了。」
杭特回到床邊和_圖_書,「你不會死的,席維倫。」
我搖了搖頭,疲倦得無力爭辯。
那個怪物的頭突然昂起,現在專注起來,四隻手臂像刀片由刀子裡彈出似地伸出,所有的手指也全都箕張開來。
我的腦子接受這樣的吵鬧聲,化為詩句。這種全宇宙的痛苦整日整夜湧流進來,在我發燒的腦中迴廊裡來去,成為詩句,意象,詩句的意象,成為語文複雜而永無休止的舞蹈,一下平靜如長笛獨奏,一下又尖利刺耳,高亢混亂,如幾十個樂隊同時演奏,但都是詩句,永遠都是詩。
「妳還好吧?」索爾大聲說道。
我又擡頭看了杭特一眼。「怎麼了?」
「這件事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索爾叫道,一面用斗篷遮擋住他們。朱紅色的沙子擊打在塑性纖維上,就如小箭彈射在盔甲上一樣。
我開始起身,可是一陣劇咳還有痰在我胸口和喉間翻騰的感覺又讓我躺回枕頭上。「我知道那東西是什麼長相,杭特。別擔心,它不是為你而來。」我的聲音聽起來比我所感覺到的更有信心。
「你不試過的話怎麼知道?」杭特問道。
柯爾契夫幾乎是癱坐在椅子上。「我是說,媽的,就連我老婆都在忙著拉票來反對妳了,梅娜。」
「荊魔神。」我說。
杭特走過來坐在我的床邊。我很吃驚地發現他在白天換過了床單,用他自己的一條床單取代了我血跡斑斑的那條。「你的人格既是智核中的一個AI,」他說:「那你想必能連接上數據圈。」
布瑯說:「我沒事。」可是她兩腿發軟,索爾必須扶住她,免得她倒下去。
風在山谷裡尖叫呼嘯,但在風聲之外,布瑯覺得她還聽得到更凌厲、更人性的尖叫聲。她望向北邊的峭壁,可是沙塵遮蔽了一切。
索爾的眼中湧出淚水。「我知道。我想要幫忙,可是我不能離開人面獅身像,萬一……萬一她……」
葛萊史東的助理已經走到窗口,似乎專注地看著底下廣場的景色。我能聽到貝尼尼那該死的噴泉水聲。「在你睡覺的時候,我打算出去走一圈,」杭特緩緩地說:「心想萬一能在外面或附近碰到什麼人,或者有電話或傳送門什麼的。」
「是為了你嗎?」
當初葛萊史東堅持晉升那位海軍上校,並且指派他擔任原定前往希伯崙進行的突擊任務中的「政府連絡官」時,霸聯太空軍方面大為光火。在天堂之門和神之谷的大屠殺之後,突擊部隊調往無涯海洋星星系:一行共有七十四艘太空船,主要的船艦都由火炬船和防衛盾嚴密保護,整個特遣部隊受命要突破前來的亂軍戰艦,盡快地直搗亂軍中心。
那高大的盧瑟斯人來回地走動著,「還坐什麼坐!妳可知道出了什麼事嗎,梅娜?」
葛萊史東的通訊記錄器響了起來。「是我們該回去開會的時候了。」她柔和地說:「艾爾必杜顧問大概想讓我們看那件能夠贏得戰爭的武器呢。」
荊魔神停了下來,頭部幾乎毫無阻力地轉了過來,紅色雙眼閃亮。卡薩德端著他的長槍以不要命的速度衝下斜坡。
梅娜.葛萊史東還沒有走出超光速通訊室,就有訊息傳進來,她又坐回原位,非常專注地看著光影槽。領事的船確認收到了她的訊息,但是沒有後續的訊息,也許他改變了主意。
柯爾契夫嘟囔了幾句。
布瑯一個踉蹌,然後穩住身子,摸了下索爾的手臂,「蕾秋呢?」她在狂風聲中問道。
「什麼事?」
杭特點了點頭。「你看到了嗎?」

索爾.溫朝博和布瑯.拉蜜亞望向他們身後hetubook•com.com,只覺得一陣可怕的光和熱的旋風在那裡盤旋而起又消失。索爾用身子遮擋住那年輕女子,熔化的玻璃飛濺到他們四周,落在冰冷的沙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然後嘈雜的聲音消失,沙塵暴遮沒剛才發生暴力的冒泡深潭,而狂風把索爾的斗篷吹得裹住了他們兩人。
荊魔神沉落下去,四隻手臂伸向沙子和岩石,想要找到支撐,火花飛濺,它移形換位,時間如倒轉的影片般回流,但卡薩德隨著移動,知道莫妮塔正在幫助他,她的緊身衣從動於他的緊身衣,但卻在引導他穿越時間,然後他又在射擊那個怪物,集中的熱力大過了太陽的表面,將下面的沙子熔化,看著四周的岩石燃燒起來。
「什麼?」
杭特嚇了一跳,然後轉過身來對著我,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還有我在那張陰鬱的面孔上從來沒見過的尷尬臉紅。「我不知道,我有好一陣子沒看到了,我覺得它還在。」他看了看我,「你還好吧?」
布瑯點了點頭,瞇眼望向人面獅身像,在狂風和旋舞的沙塵裡只依稀看到發亮的輪廓。
卡薩德由時間中看到它的移動像是緩慢的一片模糊,注意到就在他看著荊魔神時,山谷裡的一切動作都停頓了,沙塵一動也不動地懸浮在半空中,發亮的時塚所發出的光有一種濃厚如火燼的感覺,卡薩德的緊身衣似乎也在隨著荊魔神移動,隨著它經由移動而穿越時間。
沉進火焰和熔岩大鍋裡的荊魔神昂首向天,張開巨嘴號叫起來。
荊魔神移形換位。
他們是在一間小小的隔艙中,莫妮塔像個影子似地縮在一角,另外還有個身影,是一個戴了帽兜的高大男人,以極慢的動作在那封閉的空間裡閃躲突然揮來的手臂和鋒刃。卡薩德透過緊身衣上的面罩,看到在空中一個耳格夾在藍紫色能量力場中,悸動閃亮,然後在荊魔神有機反熵力場的時間暴力下退縮回去。
葛萊史東望著她以前在參議院的老同事。「我們離和平霸聯還很遙遠,是吧?蓋伯里奧?」
我問他:「你從哪裡弄來這些吃的?」
「當然,」我說。
葛萊史東的笑容更大了些。「蘇蒂緹從來就不喜歡我,蓋伯里奧,」她的笑容消失了。「我還沒看到這二十分鐘裡的辯論結果。你想我還有多少時間?」
「我不知道。」我很老實地說:「如果我死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了。」
費德曼.卡薩德上校發出一聲霸軍的戰鬥呼號,由沙塵暴中衝過去攔截荊魔神,不讓它越過最後的三十公尺,接近蹲在布瑯.拉蜜亞旁邊的索爾.溫朝博。
光影槽中起了一陣霧氣,然後威廉.阿金塔.李那張堅毅的面孔充塞其間。「總裁,遵命向妳報告,一八一之二特遣部隊已成功傳至三九九六.一二.二二星系……」
「不行,」我喘息道:「智核不希望如此。」
「請他進來,告訴他們我五分鐘之後就去開會。」葛萊史東坐在她那張很古老的書桌後面,強忍住想要閉上眼睛的衝動。她非常疲倦,但在柯爾契夫走進來時,她的兩眼是睜著的。「請坐,蓋伯里奧.福佑多爾。」
荊魔神移形換位。
布瑯茫然地點了點頭,伸手摸了下頭部,神經分流器不見了。不單是荊魔神那可怕的纜線,就連很久以前他們躲在廢渣蜂巢時,強尼動手術為她裝上的那個也不見了。分流器和史隆迴路都移除之後,她就再沒有辦法和強尼取得連絡。布瑯回想起烏蒙摧毀了強尼的人格,就像她打死一隻小蟲子那樣不費吹灰之力。
這些話現在讓我覺得很不足取,太自我中心又愚蠢天真……但我仍然不顧一切地相信。如果我能有時間……我在希望星假裝是個視覺藝術家所過的那幾個月,和葛萊史東在政府大廈的廳堂裡浪費掉的那些日子,都應該用來寫作……hetubook.com•com
布瑯搖了搖頭。她指著山谷北邊的峭壁,荊魔神那棵巨大的刺樹出現在流雲和沙塵之間。「詩人……賽倫諾斯在……那裡。我看到了他!」
我沒有說話。
「我剛剛走出……那個……」他轉過身來,舔著嘴唇,「外面有東西,席維倫,就在外面街上,那道階梯底下。我不很確定,可是我想那是……」
「……亂軍攻擊艦艇距離目標世界的致命半徑還有一百二十分鐘。」李報告道。葛萊史東知道所謂的致命半徑大約是點一三個天文單位的距離,在這個範圍內,標準的船上武器即使在地面有防護力場的情況下,也具有致命的摧毀力。無涯海洋星並沒有防護力場。這位新任的海軍上將繼續說道:「估計於萬星網標準時間十七點三十二分二十六秒時會和先頭部隊接觸。大約距現在還有二十五分鐘。特遣部隊已配置最大穿透力,兩艘空間跳躍船在傳送門於戰鬥中封鎖之前,負責增添新的人員或武器,我的旗艦——奧德賽花園號巡洋艦——會利用最早的可能機會執行妳的特別指令,威廉.李,結束。」
「回應嗎?」收發電腦詢問道。
「那妳知道有某些參議員和參議院外的一些騎牆派,正在動員對妳採不信任投票,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梅娜,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確認收到。」葛萊史東說。「就這樣了。」
「也許戰爭不會持續到那麼久,」葛萊史東好像自己想著好笑似地說。
她微微笑道:「你是說這場戰爭?據我們所知是生命的結束?是那個嗎?」
在聽到那個東西發出噪音的驚嚇中,卡薩德幾乎停止了掃射。荊魔神的尖叫像是巨龍的咆哮,夾雜著核子火箭的爆炸聲。那樣尖厲的聲音使卡薩德的牙根都痠了;尖叫聲迴盪在懸崖峭壁之間,上面的土都為之震落。卡薩德將槍枝轉為高速的實彈,將一萬發小箭彈射向怪物的臉部。
「我們必須分開一下子。」布瑯叫道,一面由他身邊退開,風吹颳著她的外衣和褲子,「一個鐘頭之內再見。」她很快地走了開去,深怕自己擋不住那想再回他溫暖懷抱裡的衝動。這裡的風更強勁,從山谷口直吹過來,沙塵擊打著她的眼睛和臉頰。只有低著頭,布瑯才能靠近小徑,卻很難走在小徑上。只有那些時塚閃出的光照亮了路。布瑯感到時潮如實際向她襲擊似地拉扯著她。
「還沒有,可是他們會這樣做。」我喘著把一句話分成好幾段來說,就像把易碎的蛋放回巢裡似的。突然之間,我想起在一次嚴重的咳血之後,大約在病魔奪走我生命的一年之前,我寫給親愛的芬妮的一封信。我在信上寫著:
索爾捏緊了拳頭。他的鬍鬚上已經有泥沙結塊。「荊魔神……把她帶走了……不能進人面獅身像。還在等著!」
「我想不是,」我大口喘著氣說:「我想它之所以會在這裡,只是要確定我沒有想辦法離開……找其他地方去死。」
葛萊史東吃驚地眨了下眼睛,這才想起那是無涯海洋星所在G星系的官方代號,一般人很少想到萬星網世界以外的地理環境。
葛萊史東只覺得好像有隻冰冷的手攫住了她的心臟。「驟死彈裝置?智核已經有了一部可用的了嗎?」
「我了解,」布瑯說:「回那裡去吧。我會去荊魔神廟看看是不是能查出那裡和那棵刺樹的和圖書關係。」
柯爾契夫擡起頭來,「不是,不是,不可能。那些驅逐者的船艦一百多年以前就已經上路了,不是嗎?要是我們早點發現就好了。或者是早些找到一條路,利用談判把這狗屎事情解決掉。」
布瑯停了下來,在狂風和時潮的拉扯下微微搖晃。荊魔神廟還在山谷那頭約半公里多的地方。雖然她在離開巨型數據圈時,突然了解到那棵樹和時塚的連接,等她到了那裡她又能做些什麼呢?而那個該死的詩人又為她做過些什麼?不過就是咒罵她,把她逼得發瘋而已。她為什麼要為他送命呢?
卡薩德咬緊牙關,感到緊身衣自然收縮,縫合他的傷口。他看了莫妮塔一眼,點了下頭,跟著那怪物穿越時間和空間。
李是總裁的眼線和連絡人。雖然他的新官階和任命讓他參與指揮方面的決定,但現場有四位霸聯太空軍的指揮官位階都比他高。
「你認為是我派遣艦隊去防守海柏利昂才引發了這場大戰嗎?」
他坐在床邊那張直背椅子上,拿起一杯已經有點冷了的茶。「如果你死了,我會怎麼樣?」
這沒有關係。葛萊史東要他在場,能向她報告。
索爾搖了搖頭,在怒號的風中扶著她站了起來。「時塚都開啟了!」索爾大聲叫道:「也許是什麼爆炸了。」
杭特叫醒我的時候,早晨已過了一半。他用托盤端來早餐,黯淡雙眼中帶著害怕的神色。
索爾摸了摸鬍子。「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只剩妳和我。布瑯,我們不該分開……」
「……在這裡不能說話。」索爾大叫道:「……回人面獅身像去。」
「你說什麼?」我又問了一遍,想抗拒睡眠和夢的牽扯。「試過什麼?」
「沒有,可是我並不意外。」
「如果我會死的話,」我對自己說:「我身後沒有留下不朽的作品——沒有什麼可以讓我的朋友對我的記憶引以為傲的——但我曾經愛過所有事物的美,而如果我能有足夠的時間,我就會讓自己值得大家記得。」
荊魔神移形換位,卡薩德由自己骨頭和頭腦裡所感受到令人暈眩的轉移,知道一動就是好幾年,他們不再是在山谷裡,而是在一輛風船車上,越過草海。時間恢復,荊魔神躍向前來,金屬的手臂上流淌著熔化的玻璃,一把抓住了卡薩德的長槍,上校不肯放開他的武器,兩個都踉蹌地轉動,像在跳著笨拙的舞步。荊魔神揮舞他多出來的那兩條手臂,以及一條滿是鋼刺的腿踢出,卡薩德跳動閃避,一面仍拚命抓緊了他的長槍。
卡薩德停在離那個東西十公尺遠的地方,啟動長槍,以死光全力掃射,打在荊魔神腳下的沙地上。
他在大聲叫著什麼,布瑯想集中注意力,想專注於此時此地。在經歷過巨型數據圈後,現實顯得太狹窄而壓迫感很重。
「他們現在擋住了你嗎?攔阻了你嗎?」
索爾很不快樂地點了點頭。「妳說妳去過巨型數據圈裡,」他大聲地說:「妳看到了些什麼?知道了些什麼?妳的濟慈人格……是不是——」
影像縮成一個轉動的白色小圓球,傳送密碼中止。
「妳……還好吧?」
荊魔神全身發亮,它的外殼和鋼鐵鑄成的兩腿映照出在底下和四周如地獄般的光亮,然後那三公尺高的怪物開始沉了下去,因為沙塵陷落在底下一潭熔化的玻璃裡,卡薩德發出勝利的呼喊,走近前來,將死光掃在荊魔神身上和地下,就和當年小時候在塔西思的貧民窟裡用偷來的水管噴他的朋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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