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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柏利昂2

作者:丹.西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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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44

第三部

44

可憐的杭特,我很想回到他身邊,像馬利的鬼魂似地突然跳了出來,向他保證說我其實比看起來要好多了,可是目前元地球對我來說是個危險的地方,荊魔神的存在就像黑絲絨上的火焰一樣,烙在起級數據圈的資料平面上。
我沒有選擇成神而選擇了死亡,但在我長眠之前還有些小事要做。
莫普戈看了下他自己的任務時間表。還有二十八秒。傳送到海柏利昂星系——在人類的感覺上說來——全是一瞬間的事。莫普戈深信智核的驟死彈裝置大概已經設定只要他們一進入海柏利昂太空中就會引爆。死亡的震波在不到兩秒的時間內就會傳到海柏利昂星球上。再過不到十秒鐘,甚至會將最遠的驅逐者亂軍也吞噬殆盡。
萬星網其他的部分和居民所受的影響卻立刻明顯可見。
船又停頓了好久。「整個說起來,連恩先生,」船說:「已經沒有什麼超光速通訊了。」
葛萊史東的聲音重新響起,因為超光速通訊的編碼解碼而顯得略微模糊。「……了解到我們的祖先……和我們自己……與一個完全不顧人類命運的勢力,做了一次如浮士德出賣靈魂的交易。
馮.哲達特忘了葛萊史東還能使用密碼和軍用頻道連接,他看見她舉起手上的通訊記錄器,但是他的反應太慢。遙控器上的燈閃現紅色,再轉為綠色。外圍的力場閃動關閉,然後在身後五十公尺處重新形成,在那一瞬間,梅娜.葛萊史東一個人站在那裡,在她和數百萬暴民之間只隔著幾公尺的草地,以及無數因為力場形成的圍牆突然後撤而受重力吸引掉落的屍體。
「史蒂芬.霍金號」火炬船是霸聯以那位受尊敬的大科學家之名命名的第二十三艘太空船,在那條船上亞瑟.莫普戈將軍在C3甲板上往上望著,要他兩名在艦橋的軍官噤聲。通常這一級的火炬船上有七十五名人員,現在,在將智核的驟死彈裝置設置在武器艙而武裝齊備之後,船上的人員只有莫普戈和四名志願者。顯示幕上和隱祕的電腦聲音告知他們說,「史蒂芬.霍金號」正準時在航線上穩定地加速至接近最大速度,前往位於馬德亞與其特大月亮之間拉格蘭吉第三點的傳送門港站。馬德亞的港站直接通往強力守備的海柏利昂傳送門。
在我掙扎著想讓我那殘破的虛擬人格維持某種形狀的時候,用「赤|裸裸的」來形容實在是再正確不過。我勉強集中足夠的力量,來把這些幾乎是隨意擷取的記憶與關聯的電子雲集合而成一個足以相似於我曾經成為過的那個人形——或者至少是那個我曾分享過他記憶的人。
領事走近一步,指著正在消失的符碼說:「這不是影音訊息,看,是即時轉播。」
「遵命。」船說著,暫時中止超光速通訊的傳輸,重新播放突如其來的白光,接著是碎屑如花朵綻放般四散,以及突然坍陷,基點不但將自身吞噬,也毀了方圓六千公里範圍之內的一切。儀器顯示出重力潮的威力:在這麼遠的距離還可輕易適應,但對接近海柏利昂還在交戰中的霸聯和驅逐者的船艦來說,卻是一場浩劫。
文藝復興星有過一陣子的暴力,緊接著就是很有效率的社會重建,以及認真努力地養活這個沒有農業的城市世界。
泰莉娜沒有很仔細地聽取指示,減壓的爆炸力將她吹出第四百三十五層樓,就像搖得過度的香檳酒瓶的軟木塞一樣,在等著她的電磁車上的員工和救援小組成員,看到那位老太太形成一道藍線,在長達四分鐘的時間裡直落而下。
一時之間,在馮.哲達特看來葛萊史東站在那裡,有如一塊難以撼動的巨岩面對著暴民的浪潮;他能看見她那身黑衣和亮麗的領巾,看到她直挺挺地站立著,兩臂仍然高舉,但接著又有好幾百人湧來,人群圍攏,那位總裁的身影消失了。
茂宜─聖約也有暴亂,但卻是在慶祝,數十萬名開元家庭的後人乘著浮島來驅趕佔有這個世界那麼多地方的外來人。後來,幾百萬大為震驚而遭到驅逐的民宿與度假小屋老闆都成為工人,拆除好幾千處油井起重機,和麻麻點點像天花一樣在赤道群島上的遊客中心。
葛萊史東站在前方的觀察點,看著這場暴亂,暴民在最後的禁制力場與護衛力場的防線阻攔住之前,已經把大部分的鹿園和花園給摧毀了。現在至少有三百萬狂熱的民眾擠在防線前,而暴民的人數還在快速增加。
hetubook.com.com這個摧毀……這次癱瘓行動……會在十秒鐘內執行。
做父母的像平常一樣由傳送門去工作,比方說是由天津四到文藝復興星,結果不是那天晚上遲了一個鐘頭到家,而是要延誤十一年——前提是這位先生或女士能馬上找得到少數幾艘裝有霍金空間跳躍推進器,還以這種辛苦的老方法來往於各世界之間的空間跳躍船。
已經因為戰爭的風聲而縮減了的群星廣場就此被吹散了,原先永無盡頭的那一帶漂亮的店鋪和有名的餐廳裂成了支離破碎的小區段,永遠無法再連接到一起。
其效果終究沒有人知道。
但全萬星網的經濟蕭條如海嘯般襲來,還只是小問題,可以留待將來再想。對絕大多數的家庭來說,影響卻是即時而極其個人化的。
領事喝了一大口酒。「古老的中國詛咒。」他說:「祝你活在有意思的時代裡。」
「梅娜.葛萊史東不會投降的,」領事含糊地說道,手裡還拿著那瓶蘇格蘭威士忌。「看著好了。」
神之谷上,整個大陸仍在燃燒,黑煙充滿天空。在最後的「亂軍」離去後不久,幾十艘樹船由雲層中升起,由核融合動力緩緩攀升,外面有以耳格發動的防護力場保護,一旦脫離重力井之後,大部分的樹船向外轉向四面八方,沿著黃道帶開始遠距的量子空間跳躍。超光速通訊的影像資訊由樹船上傳到遠處在等待著的驅逐者聚落,重新播種開始了。
「我們可以做得到,總裁,」馮.哲達特說:「可是為什麼呢?」
艾斯葵司的人則是相互指責,然後是社會勞工黨在世界議會中得到勝利。
「大家都知道,這場可怕戰爭已經毀了我們的三個世界,現在正要摧毀第四個,而一直報導說這是驅逐者亂軍所發動的侵略。
「沒有疑問嗎?」阿讓德茲問道。
領事站了起來。(傳輸媒體受到干擾?)以人類對超光速通訊的了解,超光速通訊的媒體是時空本身普朗克無窮地形的超級線型連接;也就是無上智慧很隱晦地稱為虛空連結。在這種媒體上根本不可能產生干擾。
「因此,」梅娜.葛萊史東說,她的聲音第一次流露出感情。「身為霸聯參議院的總裁,我已經授權霸聯太空軍各單位摧毀所有現存的基點及傳送門設施。
謝謝你,不必了。
葛萊史東有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是在內花園吧。暴民大概會有很短一段時間不知所措,力場的防線後撤會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她四下環顧,好像怕忘掉了什麼,然後向馮.哲達特伸出手去,「再見,馬克,謝謝你,請你照顧我的人民。」
「智核正企圖摧毀人類,讓我們在宇宙中消滅,而代之以他們自己製造的機器神。」
「願神原諒我們所有的人。」
「所有的超光速通訊都停止了,大部分都只傳到一半。」船說。
莫普戈向艦橋這邊看過去,和他的兒子四目相交。在那年輕人身後的投影上顯示出傳送門越來越大,將他們包圍。
「全面投降,」席奧說:「會用到全宇宙即時轉播的只有這一件事了。葛萊史東要把這件事傳達給驅逐者,邊疆星系的各個世界,還有其他的星球,以及萬星網。這想必在所有的通訊頻道、HTV,和數據圈的頻道上,一定是投降。」
存在了七百年,至少有四百年裡幾乎無人不仰賴的數據圈——包括萬事議會網路和所有通訊及連接頻道——就此消失。幾十萬人頓時瘋狂——因為喪失了已經變得比視覺和聽覺更重要的事物而大感震驚。
「沒有一掃而空,」領事說。他把自己還沒喝完的那杯酒放在桌子上。「那些世界都還在。各種文化會漸漸分離,可是我們還有霍金空間跳躍推進器。那可是我們自己在科技上發展出來,而不是向智核借來的。」
「去你媽的,」馮.哲達特將軍很清楚地說道,只要他活著,就沒有人能走近遙控器。
從驅逐者那裡回來之後,領事馬上開始喝酒,而他的情緒即使在席奧和阿讓德茲拍著他的背,恭喜他生還的時候就很糟,在太空船升空,遠離了驅逐者聚落之後也不見改善。在他們加速向海柏利昂前進的這兩個小時裡,他一直獨自一個人喝著悶酒。
超級數據圈讓我害怕,智核更讓我害怕,我必須經過的那些數據圈的基點尤其讓我怕到骨子裡,可是我別無退路。
「我想要和他們說話,」梅娜.葛萊史東說:「我有東西要給他們。」
「我的同胞們,」葛萊史東說:「這是我擔任總裁的最後一次廣播。
成千上萬的人正在傳送途和-圖-書中,很多當場死亡,身體殘破或被裂為兩半,也有很多遭到在他們後方或前方坍塌的傳送門截肢,有些就此消失無蹤。
突然之間,船說:「超光速通訊有訊息進來——傳輸來源來自每一個地方;不明的基地、無限空間,傳送速度:即時。」
富士首先是很哲學化的聽天由命,然後立即興建星軌船塢,來建造一支裝有霍金推進器的空間跳躍船隊。
「再播放一次基點被毀的片段。」領事說。
「距離傳送點還有一分十八秒。」艦橋官沙魯蒙.莫普戈,也就是那位將軍的兒子說。
在大部分的世界裡,混亂有了新的定義。
米德克薩斯有暴動和報復行動。
天龍座七號則是在歡慶與革命之後,發生了新種的逆轉錄酶病毒大流行。
連接到海柏利昂的傳送網絡充其量只能說是聊備一格而已:一扇軍用傳送門,還有一艘因作戰損失而越來越少的霸聯船艦中的接駁船。存放基點的球體大概抵不住驅逐者幾分鐘的攻擊。就在我穿越而過的時候,載有智核驟死彈裝置的霸聯火炬船正準備傳送過來。我認清方位,在那有限的數據圈層面上找到一個可以觀察的地方,停下來看接下來所發生的事。
葛萊史東轉過身來,舉起一隻手,好像是要揮舞,然後要她的禁衛軍回去,四名軍人匆匆橫過踩爛的草地。
莫普戈看著他的大兒子,那種驕傲得意的感覺強烈到令他痛苦。他能提出這項任務的火炬船級的官員不多,而他的兒子第一個自願出這個任務。就算沒有別的,莫普戈父子的熱誠也可能消除了一些智核的懷疑吧。
「神佑霸聯。
「為什麼不行?」領事追問道。
他們不用到遠處去找。
我在前往海柏利昂的起級數據圈時經過智核,感受到內戰那種燒熔金屬的氣味,也看見一道強光,很可能是烏蒙正遭到消滅。那位年事已高的大師(如果死的真的是他的話)在死亡時,沒有再說什麼公案,只是發出痛苦的尖叫,就像所有具有意識的實體在被丟進熔爐時一樣地實在。
我匆匆向前行。
領事注意地聽了一陣由只有聲音的超光速通訊頻道傳送進來嘈雜的話語、喊叫、懇求,軍方的命令,以及呼救的聲音。「也許沒有摧毀,」他說:「但是切斷了,隔離在外了。」
米立歐.阿讓德茲擡起頭來,「那是什麼東西?」
巨大的傳送門消滅後,特瑟士河不再流動,河水溢出乾涸,留下河裡的魚在兩百個太陽下曝曬。
「動手吧,」留在原地的禁衛軍裡年紀最大的一個指著禁制力場的遙控器說。
突然之間,超光速通訊上嘈雜的聲音停止了,就像被一把刀切斷了似的。
起級數據圈是一個和先前一樣可怕的地方——現在更糟的是我沒有一個凡人的藏身處可去。巨大的形體在黑暗的地平線外移動,聲音在虛空連接中回響,如空無人跡的古堡中磚地上的腳步聲。一切事物的底下和後面是恆常不變而令人不安的轟隆聲,如車輪行在石板舖成的大路上。
「這話是騙人的。」
「我愛你。」將軍說。
禁衛軍放下他們手裡的驟死棒,遭到陸戰隊士兵拘捕。
好像為了補償少了超光速通訊的損失,船開始播放無線電臺的節目和截取到的窄頻資料,同時播映出海柏利昂那藍白兩色星球的即時景象。看著那球體旋轉著,在他們減速兩百重力向那裡飛去時,越來越大。
身價百萬的出版商泰莉娜.溫葛莉-費夫,高齡九十七標準年,但多虧了波森延壽療程和冷凍術的奇蹟,活了三百多年,卻在這一天犯下大錯,置身在天崙五中心第五城巴別區網際塔四百三十五樓那間只靠傳送門才能進出的辦公室裡。經過十五個小時,始終拒絕相信傳送門短期內不能重新啟用之後,泰莉娜終於答應了她員工的要求,撤除防護力場,讓自己能由電磁車接出去。
通訊頻道出現一陣雜音後完全中斷。「切換到超光速通訊。」莫普戈將軍說。
是權力、財富、商業與政治中心的天崙五中心,饑餓的生還者離開了危險的高塔和無用的城市以及無助的星軌住宅,要找人來怪罪,找人來懲罰。
三秒鐘之後,碎屑形成的雲霧還在擴展,數百艘霸軍的太空船發現他們停頓下來,彼此之間,以及和任何一個別的星系之間,即使用霍金空間跳躍推進器,也都有幾個禮拜或幾個月的行程距離,以及好幾年的時債。
數以百萬計的人死亡,只因為他們所選擇的居處僅靠傳送門來往而成為死亡陷阱。
我這人格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做夢。而我相當偶然地發現我對蘇格蘭之行的hetubook•com•com記憶能成為很愉悅的夢境風景,在那裡說服那位教士逃走。我是個英國人,又是個自由思想家,以前一度反對一切和天主教扯上關係的事物,但是耶穌會有個不能不提的優點——他們受到的教謀就是要服從,甚至不用講邏輯,而這回這一點對全人類大有好處。杜黑在我叫他快走的時候沒有問為什麼……他像個聽話的好孩子那樣醒來,圍上一條毯子就走了。
「史蒂芬.霍金號」的命運正是如此——完全符合計畫——入口和出口的傳送門都在那艘船傳送的剎那間摧毀。那艘火炬船沒有任何一部分倖存在真實的空間裡,後來的實驗完整顯示,那所謂的驟死彈裝置就在傳送門之間智核的時空引爆。
希伯崙在新耶路撒冷的外世界中心人心惶惶,但是錫安教會的長老很快地就讓那個城市和那個世界恢復了秩序。他們擬定計畫,稀有的外世界必需品以配給方式分享,沙漠變為田地,農地增大,植樹造林。人民彼此抱怨,為倖免於難而感謝上帝,也與上帝爭辯因這次倖免於難而帶來的不適,然後努力工作。
「不是特別給我們的,」席奧看著出現又隱退的紅色符碼說:「是優先由超光速通訊傳給所有地方的每一個人。」
「天啊,」席奧.連恩看著斷斷續續不停地由超光速通訊傳來的報告說:「好多瞬間影像傳進來,電腦都來不及分開,結果是一團混亂的瘋狂景象。」
平安星上的人祈禱,新的教宗德日進一世召開了一次大型集會——梵諦岡第三十九次大會——宣布教會的新時代來臨,授權大會準備赴遠地傳教。很多傳教士去很多地方。教宗德日進宣布說這些傳教士不是去勸人改變原有的信仰,而是負有搜尋的任務。教會就像很多瀕臨絕種的物種一樣,會隱藏起來忍耐過困境。
「我的天啊,」領事喃喃說道,他一口把酒喝掉,走到吧檯去再倒一杯。「這是那種古老的中國詛咒。」他喃喃地說。
萬星網絕大部分的經濟隨著本地的數據圈和萬星網的巨型數據圈一起消失。幾兆辛苦賺來或不法獲得的金錢憑空不見了。宇宙通用卡失去作用,日常生活中所用的提款機也咳著、喘著,停止運作。各個世界視情況不同,可能有好幾個禮拜,或是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如果不靠黑市來的硬幣或紙鈔,就無法買到日用品,買票搭乘大眾運輸工具,付清最單純的欠款,或是得到服務。
「超光速通訊頻道上什麼也沒有嗎?」席奧問道,他瞪著投影區上方的空中,就好像光幕電視上正演到緊張時刻卻被人關掉了似的。
「好了。」領事說,大量報告又再由超光速通訊湧進。
「你能不能把力場的防線後撤五十公尺,在暴民衝上來之前再重新設立好?」葛萊史東向將軍問道。從兩邊起火城市飄來的黑煙充滿天空中,好幾千名男女被後面的群眾推擠得撞在防護力場上,使得那道閃動的牆在下方兩公尺全像糊了草莓醬一樣。儘管禁制力場使得他們的神經和骨骼疼痛無比,卻還是有幾萬人緊貼過來。
巴瓦娣星上情勢混亂,發生內戰。
「從來沒有,」席奧.連恩說:「單是要將這樣一段影音訊息編碼所用的能量就大得驚人。」
馮.哲達特將軍在傳送門摧毀時正在政府大廈裡,現在他率領了兩百名陸戰隊員和六十八名安全人員守衛這個地方。前總裁梅娜.葛萊史東仍然統領著柯爾契夫和其他高階參議員搭乘第一班也是最後一班霸軍疏運登陸艇離開時留給她的六名禁衛軍。暴民不知從哪裡弄到了反太空飛彈和長槍,不到圍城結束或是防衛力場失效,其他三千名政府大廈人員和難民全都不能進出。
「真叫人難以相信,」席奧.連恩說。這位前任總督坐在那裡喝著蘇格蘭威士忌;這還是領事第一次看到他這位助手這樣放縱自己。席奧又倒了約四指高的一杯酒。「萬星網……沒了,五百年的擴張一掃而空。」
「還有一分零三秒到傳送點。」他的兒子說道。
我飛快地進入了第一個黑洞,在一個極其真實的漩渦中像一片比喻性的葉子一路旋轉,最後由適當的資料平面出來,但是卻暈頭轉向得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呆坐在那裡——任何一個智核的AI,只要是連接上這些唯讀記憶體的神經中樞,或是如山的資料中任何一個紫色縫隙裡防毒程式的,都能看得見我。但是智核本身的混亂在這裡救了我:那些偉大的智核要員都在忙著進行他們自己的木馬屠城計策,而沒有守住他們的後門。
領事正要開口叫船不要胡言亂語,投影區上方的空中hetubook•com.com卻閃動成既非影像,也非資料列,而是一個聲音說:
智核以更大的力量召喚我。可是那裡更加危險得多,我記得烏蒙在布瑯.拉蜜亞面前將另外一個濟慈摧毀的情形——一把將那個類比人格捏碎而消失。智核對那個人的基本記憶就像撒上鹽的蛞蝓一樣,融化得一乾二淨。
莫普戈點了點頭,按鍵開啟了寬頻通訊系統。艦橋上的投射幕正忙著顯示這次任務的相關資料,所以將軍只接收了總裁廣播的聲音部分。他忍不住微笑起來。要是梅娜知道他在「史蒂芬.霍金號」上掌舵的話,不知會怎麼說。她還是不知道的好。他沒有別的辦法。他寧願不要看到過去兩小時裡他準確而親手傳送命令的結果。
席奧搖了搖頭,「這樣的傳送可要用到幾億電子伏特呢。」
「超光速通訊已經不許……使用了。超線型連接已經無法接收。」
坦培星有暴動和死亡,有群眾領袖興起。
梅娜.葛萊史東把我當作約瑟夫.席維倫,但是她接受了我的訊息,好像那是神送來給她的天啟。我想跟她說不是的,我不是那一個。我只是以前來過的那個,可是那個訊息才是重點所在,所以我傳達了之後就走了。
「船?」領事問道,懷疑接收器裡有某部分斷電了。
富裕之家的家人在他們跨世界的時髦家裡聽到葛萊史東的廣播,擡起頭來彼此望著對方,原先在各個房間裡隔著敞開的傳送門只相距一兩公尺,一眨眼間,就相隔好幾光年和好多年的時間,他們的房間現在面對的是空無。
霸軍將領沒有一個有任何動作。馮.哲達特將軍說:「梅娜,下一班疏運船就要到了。」
馮.哲達特和她握了下手,看著那女士把領巾整好,茫然地摸了下手鐲型的通訊記錄器,好像在祈求好運。然後帶著四名禁衛軍走出碉堡。那一小群人穿過遭到蹂躪的花園,慢慢地走向護衛力場。在外面的暴民似乎像一個單一而無思想的有機體般產生反應,緊壓向紫色的禁制力場,像一隻精神錯亂的動物般發出尖叫。
邊疆世界之一的亞瑪迦斯特,情況和以前差不多,只不過多了很多的遊客、新來的考古學家,還有其他進口的奢侈品,亞瑪迦斯特是一個迷宮世界,那裡的地下迷宮仍然是空的。
米立歐.阿讓德茲向前俯過身來,兩掌交合,像在祈禱。「智核真的沒有了嗎?摧毀了嗎?」
很多地方發生暴動,盧瑟斯像匹狼咬噬自己內臟一樣將自己撕裂。新麥加掀起一波波殉教潮,青島─西雙版納的浪人慶祝擺脫了驅逐者,然後吊死了幾千名前霸聯的官僚。
阿讓德茲坐在軟墊上。「一定出了大問題。總裁以前做過全寬頻的傳訊嗎?」
艦橋官沙魯蒙.莫普戈冷冷地說:「距傳送時間還有五秒,爸爸。」
接下來有好幾秒鐘的停頓——對船像AI一樣的電腦來說,不可能要用這麼長的時間來回應。「對不起,不可能回應。」船最後終於說道。
我發現死亡不是一種愉快的經驗。離開在西班牙廣場上的熟悉房間和丟下迅速冷卻的軀體,很像是半夜因為失火或淹水而逃離家裡那份熟悉的溫暖。那種湧上來的震驚和流離失所的感覺極其強烈。我一頭撞進超級數據圈裡,經歷到有如夢裡發現忘了穿衣服而赤身露體地出現在公共場合或社交集會中,所有的那種突然而來的尷尬和羞懶感覺。
「不用,」梅娜.葛萊史東疲憊地說:「他統治一個已經不存在的帝國。我仍然統治這個被我摧毀的世界。」她向他手下的禁衛軍點了下頭,他們都由橘黑兩色條紋的軍服裡抽出了驟死棒。
那位陸戰隊的將軍看著她,覺得她一定是在講什麼不好笑的笑話。「總裁,再過一個月,他們會願意聽妳……或是我們任何人說話……那也是在廣播或是電視上,再過一年,也許兩年,等到秩序恢復,能夠跟他們說理之後,他們也許能原諒這件事,可是恐怕要到下一代,他們才會真正了解妳所做的事……了解妳救了他們……救了我們所有的人。」
在火星上,奧林帕斯指揮學院仍然以超光速通訊和所屬的部隊保持了一陣子的連絡,當初就是奧林帕斯證實有「驅逐者入侵」各處,但海柏利昂星系方面已經停止。攔截到的智核船艦都是空的,也未設定程式,侵略已經過去了。
約翰.濟慈,身高五呎。
莫普戈點了點頭。在艦橋上的另外兩名人員臉上汗光閃閃。將軍發現自己臉上也是濕濕的。「……證明了智核住在……一直住在……傳送門與傳送門之間的黑暗地方。他們相信自己是我們的主人。只要萬星網存在一天,只要m.hetubook•com.com我們所愛的霸聯以傳送門連接在一起,他們就會是我們的主人。」
將軍把身子轉了開去。
連接七千兩百多萬個傳送門的兩百六十三個基點,在彼此相差不到二點六秒之間的時間裡全數摧毀。霸軍艦隊的各單位,由莫普戈在總裁命令下完成布署,執行在三分鐘前才啟封的命令,他們的行動迅速而專業,以飛彈、槍械和電漿炸彈把脆弱的傳送門基點摧毀。
席奧喝完了杯裡的酒,小心地放下杯子。他那對綠色的眼睛有種無力而呆滯的神情。「你覺得他們還有別的蜘蛛網?另外的傳送門系統?保留的智核?」
「沒有,」領事說:「海柏利昂又成為一個化外的世界了。只不過這次沒有萬星網來收為邊疆星系。」
「我們靈魂那漫長而舒適的黑暗時代就是智核所造成的。
「此頻道不得再濫用。你正干擾他人為正經目的使用。等你了解此頻道之目的後,方能恢復使用,再見。」
「我要出去和他們談話。」葛萊史東的聲音聽來十分疲倦。
領事想到(驟死彈裝置),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可是不對,他馬上想到,不可能同時影響到所有的世界。即使有好幾百個這樣的裝置同時引爆,也還有時差問題,而霸軍的船艦和其他遠方的傳輸源頭全收到最後的訊息。可是然後呢?
「我得先問過柯爾契夫總裁。」馮.哲達特將軍說。
更多的資訊平面操作者,包括很多所謂的網路痞客和系統牛仔都完了,他們的虛擬人格在數據圈崩壞時身陷其中,或是腦子因為後來證實是所謂歸零反饋造成神經分流的超載而燒壞。
「所有訊息似乎是因為傳輸媒體受到干擾才中斷的,」船說:「這就我目前的知識來看,是不可能的事。」
三個人呆坐在那裡,周圍一片死寂,只有風扇葉片令人安心的轉動聲,以及太空船航行時種種低沉柔和的聲音。最後,領事說道:「船,請送出標準的超光速通訊時間位置影像,不需加密,附上『接收站回應』字樣。」
葛萊史東舉起雙臂,好像要擁抱暴民,沉寂和毫無動靜的狀態整整持續了三秒鐘,然後那群暴民發出有如一隻巨大野獸的吼聲,幾千人手執棍棒、石頭、刀子和破瓶子衝上前來。
席奧.連恩走過來和這位老人一起看著這個急件訊息在投影區上方的空中逐漸成形。領事由他先前去想心事的臥室裡出來,走下鐵鑄的螺旋樓梯。「又有天崙五來的訊息嗎?」他不高興地說。
阿讓德茲吹了聲口哨,「即使只用到一億電子伏特,也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大事了。」
我找到了我想要和數據圈連接的代碼,以及我需要的神經原臍帶,剩下的只要一奈秒就能循舊路進到天崙五中心,政府大廈,其中的醫院,以及保羅.杜黑因藥物作用而引起的夢境中。
艦橋官沙魯蒙.莫普戈的兩眼始終沒有離開那一圈儀錶板。「還有三十八秒抵達傳送點。」
在庫姆-利雅德,一個自稱基本教義派的什葉派領袖由沙漠中出來,號召了十萬信眾,不到幾個鐘頭就把遜尼派的政府推翻,新的革命政府把政權還給神學家,將時間倒退兩千年。人民歡欣若狂。
最終和解教會的主教——荊魔神教的領袖——老早已經小心規畫好躲藏起來度過末日。藏身之處是在無多星最北方的烏鴉山脈深處一座挖空的山裡,還儲放了大量的補給品,唯一的進出路徑只靠繁複的多重傳送門。結果主教和幾千名擠進內避難室來分享這位聖者最後一些空氣的助手、驅魔師、誦經師和守門人死在一起。
「天啊,」米立歐.阿讓德茲說:「梅娜.葛萊史東以第一優先的特急件傳來影音訊息。」
「閉嘴,」領事說。他剛才一直在喝酒。
諾德荷姆上的城市都空了,因為人們回到海岸邊和冰冷的海上,以及他們祖先的漁船裡。
馮.哲達特搖了搖頭,看看那一圈霸軍將領,他們原先都由碉堡的縫隙往外看著暴民,現在都以同樣不敢置信而恐怖的眼光看著葛萊史東。
「目前的侵略行為是智核幕後主使的。
領事用手比了一下,「我們知道他們成功地創造了他們的無上智慧。也許這個無上智慧刻意讓那個智核……被消除掉。也許留下了一些老的無上智慧——數量上很有限——就像他們原先計畫留下幾十億人類一樣。」
在只有幾分鐘路程外的學校或營地或遊樂場或保母家的孩子們,等到再和父母團聚,大概是長大成人之後的事了。
「霧化護衛力場,」馮.哲達特命令道:「叫疏運船艦每隔五分鐘一班,降落在內花園。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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