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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天，」堅迪柏客氣地說：「我帶你參觀一下。」

但他隨即發覺沒有這個必要！他根本尚未碰觸這個新出現的心靈，它的反應卻與他的期望一樣——完全一模一樣。

此時，堅迪柏向四處探出的精神感應，突然發現了一個合適的心靈——其中充滿著憤怒、不平與憐憫的情緒。他毫無選擇餘地，必須冒險增強精神力量，將那個心靈完全掌握，然後再隨機應變——

「什麼事，諾薇？」

他再向她鞠了一躬，而她又試著模仿了一次那個動作，兩人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堅迪柏很快便將她從心頭揮去，現在他心中只有圓桌會議，尤其是黛洛拉．德拉米發言者，一想到這些，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分外沉重。

堅迪柏感到抓住他的手一下都鬆掉了，魯菲南不再對他橫眉豎眼，所有人的心思也都從他的身上移開。

「我的姓氏是諾薇——」她粗聲地說：「蘇拉．諾薇，你可以叫我諾薇，不必再多加什麼。」

「我曾經作夢我在斜者之宮裡，而且——而且我是一個斜者。」

「你會怕和圖書他那兩隻細手臂的重拳頭？得了吧，笨頭魯菲南。好啦，讓他愛到哪去就到哪去，你們這些人趕緊爬回家，這樣你們的家還都會歡迎你們。你們最好禱告今日這件偉大事跡被人忘掉，假如你們要把我的火氣再升高，那麼就甭指望啦，因為我一定會把這個消息傳到遠方。」

蘇拉也沒有理睬他，她的怒火全部集中在魯菲南身上。堅迪柏此時回過神來，趕緊設想如何才能讓那股怒火持續不滅，還要讓魯菲南心中的羞愧更為增強，而這兩者必須做得恰到好處，不能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然而，他又發現這也根本沒有必要。

她全身的衣服顯然好久沒有洗過，堅迪柏可以聞到散發出來的汗酸味。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如果露出任何嫌惡的表情，都將是最失禮的行為。

那女人又罵道：「你們全站遠點，聽好，假若光是大塊頭卡洛耳欺負這個營養不良的傢伙還不夠丟臉，你們這五、六個狐群狗黨一定還會加上一份，不要臉。你們等一下回到農場，一定會大大吹噓和_圖_書這件大欺小的英勇行為。你會說：『我抓住那小子的手臂，大塊頭魯菲南打他的臉，他不敢還手。』你會說：『可是我負責抓他的腳，所以光榮也有我一份。』大塊頭魯菲南會說：『我沒法子逮到他，所以我的農夫朋友把他抓牢，有他們六個人幫忙，我一拳就贏了他。』」

「打呀，斜者，」魯菲南說：「打一拳給咱們看。」

「我很感謝你，蘇拉小姐——」

「斜者之宮很美觀、很豪華嗎？」

「我很感謝你，諾薇，你幫了我大忙。歡迎你陪我一起走，並非是我懼怕，是有你作伴我感到榮幸。」說完，他優雅地鞠了一個躬，就像對大學裡的女郎致意一般。

堅迪柏看他們走遠了，這才轉過頭來盯著那個女人。她穿著寬鬆的工作服與長褲，腳上套著一雙粗製的鞋子，滿臉都是汗水，正在使勁喘著氣。她的鼻子稍嫌大了些，胸部很厚實（由於她穿著寬大的工作服，堅迪柏無法百分之百確定這一點），裸|露在外的雙臂肌肉發達——這是當然的事，阿姆女人總是跟男人一和*圖*書塊下田干粗活。

當銀河大學的建築遙遙在望的時候，蘇拉．諾薇停下了腳步，以遲疑的口氣說道：「斜者師傅？」

於是他們一道往回走，堅迪柏很明白，每跨出悠閒的一步，就代表他會多遲到幾秒鐘。在圓桌會議上遲到，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行為，但是他現在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仔細思考剛才的變故究竟有何深意。因此他異常鎮定，毫不在意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

「卡洛耳．魯菲南！」她對農夫尖聲叫道：「你是大欺小的懦夫！一拳換一拳，是哪門子阿姆傳統方式？你是那斜者的兩倍大，你打我都比打他危險多。揍一頓那可憐小子你很有名望嗎？我想你是不要臉。會有一大堆人指著你鼻子，大家全會說：『那邊有個魯菲南，出了名的大欺小。』我想人人會笑你，再沒一個要臉的阿姆男人會跟你喝酒，再沒一個要臉的阿姆女人會跟你有牽扯。」

諾薇立刻漲紅了臉，好像完全不知所措，只好也模仿著他的動作。「榮幸——是我的。」她似乎在頭腦中翻找了https://ｍ.hetuｂｏoｋ•com.cｏｍ許久，才想到這句足以表達她的喜悅，並且顯得很有教養的話。

那是一個女人，剛才由於堅迪柏太過緊張，一心一意只想脫困，因此完全渾然不覺，直到現在才憑視覺發現這一點。想到這裡，他不禁埋怨起自己來。

由她望向他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絕不認為那只是客套話。「我會寫字，我向學校師傅學過，假如我寫信給你——」她假裝只是隨口問問：「我該怎樣標示，信才能到你手上？」

堅迪柏說：「那麼，是否有人像抓住我這樣抓住閣下？」

「只要寫『發言者之家，第二十七棟』，我就能夠收到了。不過現在我得走了，諾薇。」

堅迪柏感覺雙腳好像被釘在地上，但是至少兩隻手可以活動了。

他的四肢都被牢牢抓住，但他仍拚命測試四周的心靈，試圖找出迫使他們釋放自己的最佳對策。

「是很不錯。」堅迪柏說。

「可是，蘇拉，」魯菲南以近乎嗚咽的聲音說：「我告訴斜者他可以先打。」

她雙手叉腰，以嚴肅的目光瞪著他。「好啦，斜者，幹嘛還拖拖拉拉？趕和圖書快回到『斜者之宮』去。你懼怕嗎？想我陪你走嗎？」

於是魯菲南說：「放開他，不對不對，光放開手臂，讓他能揮動拳頭，兩隻腳要好好抓牢，我們不要他再跳舞。」

魯菲南站在他的面前耀武揚威，對他說道：「你準備好沒，斜者？一拳換一拳，一掌換一掌，阿姆傳統方式。來吧，你個子小，你先來打。」

堅迪柏心裡很明白，他已經無法及時趕回去參加圓桌會議，還有可能永遠都回下去了。

魯菲南忙著阻止這輪猛攻，一面擋開她不停落下的拳頭，一面還不停地向她討饒：「好啦，蘇拉，好啦，蘇拉。」

堅迪柏想，顯然因為已經漸漸接近她口中的「斜者之宮」　，因此她的談吐越來越文雅。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個衝動，想要說：「你不再叫我可憐小子啦？」——可是那只會無謂地害得她無地自容。

他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較小的身形——結實健壯，一頭黑髮又長又亂，兩隻手臂向前伸出——瘋狂地衝過來，瘋狂地推開那名阿姆農夫。

農夫們一句話也沒有再說，全都垂頭喪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