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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洞徹九重天

作者: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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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對決(下)

瘋狂對決(下)

「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你那老鬼師父,大概也不是簡單人物了,他究竟是誰呀?」
「這話怎麼說呢?」老叫化奇道:「豈不是自相矛盾?」
「但願如此了。」張四姑道:「我記得你說過,這名字是你師父取的。」
「這就是可怕的地方了……」錢缺看了二人一眼,接道:「老叫化發覺了他們凌厲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尋著,我想不能讓他們懷疑到我們,所以匆匆離開。」
「這麼說,你那老鬼師父,和我也是熟人了?」
江楓道:「聽兩位的口氣,似乎他們謀奪兩位的門戶實權,並非是早有用心,而是臨時起意,就地取材?」
「有人約我們到風雪小館碰面,去不去呢?」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幫你製作這副人皮面具,不但精巧,而且和你的身體膚色完全一樣,你只要小心一些,他絕對看不出來。我不放心的倒是那些女孩子,尤其那四季花婢,不但武功高明,也習過攝魂大法,你和他們纏在一起,一個失神,面具被他們抓下來,那可是不能怪我。」
江楓的臉色突然間嚴肅起來,目光環掃了在場之人,緩緩說道:「這不是一般的江湖紛爭,而是中原武林道上,從未有過的一場劫難。以往解決江湖紛爭的方法,都已不能派上用場。我們必須先找出敵人是誰,以及敵人在那裏。」
張四姑神情肅然地說道:「胡萍,我如果說錯了什麼,希望你能夠原諒。」
「和尚,」青衣婦人道:「叫化子、南刀段九、北劍胡萍,你們這些易容改扮的技術太差了,只要稍微細心一點的人,就可以瞧出破綻。」
「大姐不是說她們很聰明嗎?」
吵鬧喝罵的觀眾也寂靜下來,又聚精會神的聽青鳳的歌唱。
老叫化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至於今晚上的事,大概是指那三個穿羊皮襖的大漢了,老叫化仔細的瞧過他們,臉上的紋路清晰,沒有經過易容,但老叫化卻不認識他們。」
台下又是一陣喝叫大亂。
四人坐了東、西客位,藍衣人坐了北方的主位,南面空了出來,想是留給易花手張四姑的座位。
目光又轉到那藍衣人的臉上,接道:「兩個丫頭太純了……」
「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老叫化說:「胡兄,不用把這件事故在心上。」
一個穿著青衣的半老徐娘,由一座影壁後面轉出來,但卻一語不發,圓睜著一對眼睛,不停的在四人身上打量。
「他們不可能知道真正的機密,就算你能逼問出口供,也一樣無法證明什麼。」錢缺語重心長的說:「何況所謂武林同道,大概是江湖上各大門派,可是少林、武當兩大主脈,已宣佈閉關自守,不再問江湖中事,長安大豪秦八公,託病謝客,已經不肯再和江湖朋友見面。段老弟不妨想想看,你是南刀門的掌門人,你現在連南刀門中的弟子,也沒有信心調動。」
「奇怪了,」張四姑格格大笑,道:「一向自負的老叫化子,怎麼變得這樣謙虛起來了。」
「說得好,」江楓笑道:「大師果然是胸懷禪機,不過他們早已被填補了這個空隙了。」
「這就難了,」張四姑道:「我可以改扮韓霸,但你那一群女孩子,我恐怕應付不了。」目光一掠老叫化等四人,道:「他們四個人身材都不大對,那位總管大人想必是又奸又鬼,大姐能易容,但卻不能改變一個人的身材,也無法使他們聲音相同。」
老叫化等四人在江湖上稱得上是正派人士,義俠肝膽,但他們也有著留一手的心態,所謂不傳之秘,就是師父會。徒弟不會。
「好!你記著這句話就行了。現在你們談正經事,我去廚房收拾一下。」
胡萍凝神注視,竟是捧盤送茶的伙計。
「你也想後無來者,是嗎?」
張四姑嘆息一聲,道:「兄弟,這就是你唯一的對敵之策了?」
但上馬容易下馬難,辦不好這檔子事,那些掏出銀子的店東主,未必會饒過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捨不得一萬兩銀子酬謝。何況辦成事,還可以弄一成回扣進入荷包,周強算過這筆帳,做成這一票生意,下半生就可以無憂無慮的過著享樂日子。
「抽絲剝繭,」老叫化說:「洛陽居既是他們的據點之一,何不就在這裏下手!那些男僕、女侍,都是受過多年訓練的人,抓一兩個來逼問口供,至少可以找出他們在那裏學習武功什麼人傳授他們的藝業,循線追索下去,不難找出頭緒。」
單是這一手靈巧的輕功,就比那三個大漢高明。
「那是因為你們早有了警覺之心,」江楓道:「他們不希望點燃起反抗的火種。現在我想就先從北劍、南刀兩派下手。」
「這一點老叫化本來是想不通的,但見識了易花手無所不能的易容技巧後,老叫化才解開心結,你老弟就是那位闖入貴賓廳的副總管。咱們確實見過面,是吧?」
「那當然來不及了,所以咱們只能從各大門派中去尋找適當的人,」江楓道:「這就要諸位花費一番心力了。」
她美妙的聲音,滿足了所有的客人。
右手揚起,五根粗壯的手指,有如五隻鋼鉤一般,抓向青鳳的左肩。
「易容術。」藍衣人微笑說道:「諸位的舉止,確實小心謹慎,但臉上塗了一層很厚的藥物。變成了一張死板的面孔,和四位靈活的眼神,完全不能配合,看上去是不是很怪異呢?洛陽居中的鏢手發覺了四位經過易容,而且也可能有著相當不錯的武功,就派出了四位鏢手,監視著四位,所幸四位沒有任何行動,他們也不知道四位真正的身份。所以四位離開洛陽居,他們就不再追蹤監視了。」
段九道:「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呢?為什麼那些男役女侍,都是經過訓練的高手?單是那份遇事的鎮靜沉著,就不是一般江湖門派弟子能及。」
「我的易容手法,看起來雖然神奇,但最重要的是調配顏料、藥物、知道如何下手。大姐不教,摸索十年也學不會,認真傳授,三五個月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少灌大姐迷湯,」張四姑說:「這中間可能別有蹊蹺。」
「笑什麼?女人只要沒有嫁人,都該稱之姑娘。再說,比起四位,我可是年輕多了。」
張四姑手中托著一個大木盤,又送了上五大盤佳餚。
但長安城中掛燈結綵,到處充滿著過年的氣息。
兩人擦肩而過,說話的聲音很低,就算站在身側的人也很難聽到,話說完已相距了三四尺遠。
「當真是窮極變化之妙,我和尚今趟是大開眼界了。」
這時,張四姑已端上四大盤下酒菜和兩壺汾酒。
「怎麼?我可是長的不像?」突然舉手在臉上輕輕抹過,一張臉立刻有了變化,似是突然間老了三十年,臉上皺紋堆累,接道:「這樣呢?像不像易花手張四姑啊?」
菜是普通的青菜蘿蔔,肉是一般的牛羊豬肉,味道鮮美,全出在配料恰當,調味入菜。
段九接道:「錢兄高見,在下同意,南刀門中,弟子不過數十人,而且,大部分都被我那奪去掌門實權的師弟掌握,花費同樣的氣力,何如先解救少林、武當兩大門戶?」
七寶和尚輕輕咳了一聲,道:「如今和尚是酒足飯飽,也該聽聽江施主的高見了。」
胡萍、段九雖然不是吃客,但兩人嘗了一口之後,也覺香透肺腑,味入肝腸,果然是從未吃過的佳餚美味。
不錯,就是那三個穿著羊皮襖的大漢。
胡萍道:「少兄三十三個女部下,是不是都會攝魂大法?」
藍衣人微微垂首,閉口不言。
這不是擄人打架,而是徹頭徹尾的一場鬧劇,但卻看得老叫化和酒肉和尚心中震動不已。青鳳表現的攝魂大法,比起那侍酒的春花四婢,不知高明多少倍。那黑衣年輕人的挨打功夫,也不是一般的武林人物所能比擬,那大漢重重的一掌,竟對他全無傷害。
胡萍接道:「他們是不是小西天雷音寺的魔教中人?」
這是白天最後一場,接下來是夜場,要一番時間準備,十幾個年輕人進入洛陽樓中,準備打掃場地,點燃燈火。
「好!好!」段九說:「江湖上還有這麼多心懷大仁的武林同道,看來稍假時日,我們不難聚合成一股龐大的實力了。」
不錯,錢缺、段九等,都已有熱的感覺。
「物必自腐而後蟲蛀之,」藍衣人道:「就在下的看法,事情還不是如此簡單,中間情節,可能十分複雜,區區一人的力量,實有著難窺全豹之苦,奔走一年,跋涉萬里,希望能找幾個心意相投的人,通力合作,追查禍亂之源。那知千萬人中,竟是一士難求。武林傳承的道統、法則,不但使精湛的技藝日漸消減,也把充滿著才華、朝氣的少年子弟,壓縮成方方正正的小大人,個個少年老成,一旦遇上了非常的變故,竟不知振起應變,而是坐待師長之命,束手就縳,實叫在下心灰意冷。幸好及時遇上了易花手張四姑,借重她豐富的江湖經驗,才在錯綜萬端中,理出了一個頭緒來。目下江湖上既無可用之兵,只好寄身在洛陽居中,借以安身立命。」
藍衣人稍作沉思,接道:「想不到易容術中,竟有那麼大的學問。大姐說的不錯,小弟確習過一種武功,叫作『移心術』,是一種精神和意志力的運用。小弟稍有成就,誰知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老叫化自信我們的舉動十分小心,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究竟那裏露出了破綻呢?」
張四姑笑道:「怕什麼?說下去啊!他們是不是叫我斷腸娘子?」
老叫化略一沉吟,點點頭,道:「有道理,不過,對付北劍、南刀兩門,就有把握嗎?」
但聽那藍衣少年繼續說道:「這就形成了目下的江湖情勢,表面上風平浪靜,骨子裏早已潰爛腐敗,逐漸的被人掌握。最可笑的是,少林、武當兩大門派,潰倒在即,還死要面子,宣佈閉關自守,暫不問江湖事務。」
胡萍、段九坐的包廂居高臨下,視界廣闊,只是距離青鳳的歌台遠了一些,只好暗中運氣,凝聚目力,希望看清楚這個風靡長安的尤物,究竟如何一個美法。
突然飛出的暗器,在她全神歌唱時,射中了她的前胸。
四個久歷江湖的老手,自然也早已有了安排。
「江湖上逼供的手法,雖不足取,但事急從權。我相信他無法忍受那些分筋錯骨的痛苦。」
那居中大漢忽然嘆息一聲,道:「罷了!罷了!」轉身跳下歌台,快步而去。
藍衣人道:「約四位前輩到此,晚輩已準備把洛陽居中的事,盡量說出來,四位前輩先請入座。」
這天是正月初六,原來四人苦練武功,連過年這等大事,竟也忘去。
負責收集銀子m.hetubook•com.com的人名叫周強,周強不是經營風月的店東主,但卻是出主意對付洛陽居的謀士,頂著個落第秀才的名銜,到處點風煽火,從中謀利。
這時,青鳳也爬站起來,竟然沒有避走,仍站在原地發楞。
洛陽居獨佔了長安風月,別人呢?受不了啦!狗急跳牆,人一急就豁出去了,何況,能經營這種風月生意的有幾個是規矩人?幾十家店東主暗中聚會合計了一番,覺得坐著等關門不是辦法,大家咬咬牙,集聚了一筆大銀子,一場風暴,開始醞釀。
「少兄是什麼身份?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呢?」段九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老叫化低聲道:「這三個傢伙一旦和洛陽居的人動上手,咱們要不要暗中幫他們一把?」
老叫化不相信會看走眼,故意留在後面,看著三個大漢起身離去,才緩緩步出洛陽樓。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何況能讓你易花手張四姑服貼的人,老叫化豈能不服?」
「現在胡兄想出了原因沒有?」江楓說:「只怕江湖上很多門派,都被他們篡奪了實權,此事關係至大。胡兄能說的,請盡量說出來。」
藍衣人輕輕嘆息一聲,道:「很抱歉,晚輩確在暗中監視過諸位,也看到了諸位打破陋規,互相傳授絕技。以四位目下的武功而言,足以和他們個對個放手一搏。不過他們訓練了很多高手,而且技藝博雜,不單是武功難欲匹敵,何況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江湖同道覺醒。咱們幾個人的力量,就算武功再高些,也無法和他們抗拒。」
一陣急鼓快弦,全場肅靜下來,青鳳一身蔥綠的衣裙,姍姍步上歌台。
「這功夫也是你師父教的?」
大漢揚手一掌,拍了出去。
「我明白你的心意,邀他們下山助拳。」
胡萍一抱拳,道:「在下胡萍,洛陽居中多承傳言指點,使我們能置身事外。」
胡萍當先而行,推開木門。
錢缺道:「咱們就從北劍、南刀兩個門戶下手,江老弟請分配一下,咱們立刻行動。」
「了不起呀!大姐,這麼短的時間,就能訓練出來兩個易容高手,真是會家不忙,忙家不會。」
「說的是啊!老叫化今年六十有八,比起你姑娘,那可是大得多了。」
「是啊!大姐的易容獨步江湖,」藍衣人說:「就是小弟也想……」
何止是七寶和尚?錢缺、胡萍、段九,全看得呆住了。
落雪六、七日,今天趕上個晴朗的日子,落日晚霞和各種燈光相映成輝,再加上彩樓掩映,把整個洛陽居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圖畫。置身其間,直似誤入天台,置身於一幅彩畫世界中。
聲音中斷,景物依舊,流目四顧,不見人跡。
「我說張姑娘啊!既然有這麼好的人才,埋沒深山,豈不是太可惜了?」錢缺說:「如若能請他們夫婦……」
「人性!」江楓說:「他們的訓練相當成功,但他們忽略了人性中的愛恨惡欲,他們受到挫敗之時,需要別人的安慰;他們成功時,也需要別人的讚賞。」
「最好不要……」七寶和尚道:「看他們那個神色,是早已有了準備,定然還有接應的人,咱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查看洛陽居的反應。」
七寶和尚乾了第三杯酒,才嘆息一聲,道:「三位,怎麼都不說話呀?」
但洛陽居扎硬的名聲,早已傳揚長安。周強心中明白,青皮小混混動不了洛陽居,他的目標是秦八公。周強雖不算是江湖人物,但他常年在酒肆、茶樓中走動,也聽過秦八公的威名,領袖關洛道上的武林人物。秦八公跺跺腳,長安城就會晃動,所以他舌燦蓮花、說服了幾十個風月場中店東主來次大出血,湊足了十萬兩銀子。
「也不盡然,江某人還發覺了另一個辦法。」
「她們正勤於練功,暫時不能見你。」
「不!和尚嘴刁,老叫化更是貪吃美食,食不知飽的飯桶,我再去燒幾個菜,免得餵了他們,還要落他們請客不讓吃飽的話柄。」
「我也琢磨過這件事情,」張四姑說:「他們把兩個女兒交給我,那是說明了他們還做不到斬情滅性,斷義絕親。」
七寶和尚接道:「看他們那股凶悍之氣,大概也不是什麼好人。就衣著而論,似是來自關外,這件事我主張慎重應付,不能毛燥。」
青鳳一對大眼睛左右轉動,打量三個大漢,臉上卻一片平靜,全無驚慌之色,連那吹簫拉弦的樂師們,竟然也見怪不怪,雖然停下了絃管,卻都靜坐在原位上不動,倒是台下的觀眾發出了喝叱驚叫之聲。
胡萍道:「好!就這麼決定,我和段兄以錢兄的行動為準。」
「大姐放心,小弟處事態度,自有分寸。老實說,目下江湖上能為我們助力的人。實在很少,只有從他們那裏拉過來了。這一點,我會小心,大姐不用擔心。」
一陣急管繁弦之後,青鳳出現在舞台上,櫻口啟動,婉轉吐出一縷清音,全場立刻靜了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先談大姐的事吧,你那兩個女徒弟才智如何?會不會武功?要多久時間才能幫人易容?」
蓬然響聲中,黑衣年輕人被打得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還認為我們改扮的天衣無縫……」段九嘆息一聲,道:「想不到早已經被人家盯上了。」
胡萍、段九緩步行來,胡萍低聲問道:「現在怎麼辦?」
「張前輩,也請入座吧。」
藍衣人似對自己所說也感慨萬端,長長吁一口氣,又道:「真的留一手,讓它隨著死亡,長埋青塚,也就罷了,但他垂老暮年時。忽然又動了留名武林的念頭,所以把那些不肯傳給徒弟的武功,用筆寫了下來,什麼劍法補錄,什麼掌法奇學。所以江湖上不時會發現前輩高手留世的武學秘笈,這就引起江湖人的偷覷,又造成了一番爭奪、搏殺。當然,這些人必須是名動一時的江湖高人,秘笈上記述的武功,也確有獨到之處,可是他活的時候為什麼不傳給別人呢?至少他可以找一個心地善良,才智、骨格都適合學習那種武功的人,豈不是相得益彰?留下一本書,什麼人得到它,好像和他無關了,可能得到的人不識字,拏來用作引火的紙煤了,也可能被撕下包東西了。」
正當青鳳唱的起勁,觀眾聽得陶醉時,樓上的包廂中卻突然飛射出三道細小的寒芒,直向歌台。
「不錯,」七寶和尚道:「他們那份沉著、練達。似是經過了千錘百練,個個都能處變不驚,滿臉笑容的站在混亂的人群中,像是一根根的緊牢柱石,穩穩的撐住了洛陽樓,也鎮靜了客人的慌亂。」
坐在包廂裏的胡萍、段九,也暗中商量定案。他們的決定是看錢缺和七寶和尚的反應,再決定是否插手。
「這只是我在洛陽居中的觀察所得。」江楓道:「我想他們控制各大門派的方法,另有一套進行的手段,我們也要找出來。」
「不像,她不像具有野心的女人、自我們結偶以來,她一直是個賢淑的女人,只是忽然間變了臉,一下奪去了掌門實權,到現在我還是不太相信。她溫柔與賢淑的樣子,也沒有什麼改變,想起來真是透著一般邪氣,二十幾年睡在一張床上,就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了心。」
「說不說都沒關係,我答應重出江湖,全是被你的甜言蜜語騙出來的,還幫你燒飯、煮菜、洗衣服。」
這不是做作,是真正地受了傷。
「瞧什麼?我們臉上可沒有雕花刻字,」老叫化說:「咱們是來吃杯酒逐逐寒意。」
胡萍突然接道:「對!那位暗中傳話示警的人。可能是一個新的朋友……」
「可是咱們到那裏去找這一批年輕後起之秀?總不能也花上十幾年訓練出一批人來吧?」老叫化皺起眉頭,無限憂慮的說。
胡萍一臉羞紅,無限慚愧的接道:「說起來也真是丟人。怎麼會弄成這麼一個局面,我竟然瞧不出一點名堂。最使我心中不服氣的是北劍門中的弟子,十之七、八竟然早和內人結成一黨,所以我一敗在老婆手中,北劍門就這麼完全整整地被她接收了。這種叫人難以置信的家醜,也無法說出去。其實,就算不顧面子的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江楓道:「少林和武當,門戶龐大,人數眾多,就在下所知,有不少身懷絕技的高僧、道長們息隱於寺、觀附近,他們不干涉寺、觀中的事務,但他們不會坐視門戶淪亡。在大局混濁不清中,咱們插手其中,一則極易暴露出身份,使對方生出警覺,改變方向,全力對付咱們;二則使變節的首腦,有所藉口混淆是非。倒不如等他們陰謀現形,局勢明朗。」
說她發愣,是瞪著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瞧著那居中大漢,臉上是一股自憐自惜的神色,動人極了。
「兄弟,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已被訓練成一種工具?」張四姑皺起了眉頭說。
江楓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就拏北劍門說吧!令夫人奪去了掌門實權,你們是二十幾年的夫妻了,應該瞭解她是不是具有野心的女人,奪去了掌門之位,對她有什麼好處?」
絕技就是絕技,難學難練,胡萍、段九、錢缺、七寶和尚,雖然都有著很深厚的武功基礎,彼此也都盡心相授,但仍然花費了四十五天時間,才算學習純熟。四個人都覺得大有收穫,但四副老骨頭,一連折騰了四十五天,饒是內功都很深厚,鬆下這口氣來,也都有腰酸背痛,疲累不堪的感覺,於是決心坐息兩天,俟疲勞盡去時,再去洛陽居一探究竟。
「江兄可是指那春花四婢而言?」胡萍道:「但那些男女侍役,是否也一樣的敬畏你這個副總管呢?」
「她既然已沒有夫妻之情,胡某人也不用有所顧忌,如若北劍門能夠重整,我必以門規處置這次叛亂的人。」
「我也一樣,」胡萍說:「咱門護住心神,再試試看。」
菜餚上桌。那股香味已引誘得七寶和尚、老叫化兩人饞涎欲滴,藍衣人舉筷一讓,兩人立刻迫不及待的大吃起來。
錢缺和七寶和尚雜在爭相走避的人群中,暗裏觀察四周形勢。
「錢兄說得不錯,我們目下已無外援,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行動了,」胡萍說:「其實我們早就想到了這些,只不過感受上還無法完全適應。」
「四位在洛陽居中飯莊部的貴賓廳裏,以精湛內功,深厚的定力,擊敗了春花四婢。」
藍衣人不再謙讓,舉起筷子,道:「易花手不但易容的手法獨步江湖,調味烹飪的技藝,也可當得是蓋世無雙,諸位請品評一下在下是否言過其實。」
「其實我們見過面了。」
「這麼說來,姑娘這張臉,也經過易容www.hetubook•com•com了?」七寶和尚神情肅然的說:「易花手張四姑是姑娘的什麼人?」
她就算沒有四十,也有三十五六歲了,這樣的年齡自稱姑娘,老叫化等都聽得忍不住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老是大人不見小人怪,手下留情、給小的一條活路,我這裏多謝大恩大德了。」說罷,躬身一個長揖。
「能不出手,最好忍下……」老叫化說:「借機會看看洛陽居中人的身手,但如瞧出他們來歷,是武林中正派人物,用心也和咱們一樣,那就另當別論了。」
青衣婦人冷冷說道:「你這酒肉不戒的野和尚,還有整天混吃混喝的老叫化子,你們兩個人,都自詡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了,但看了這麼久,還瞧不出本姑娘的身份嗎?」
「也幸好諸位能懸崖勒馬,才未被捲入漩渦,四位的身份,雖未被他們識破,但四位易容出入洛陽居的事,早已在他監視之下。」
居中大漢臉色一變,道:「你……你沒有事?」
「我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我混入了洛陽居。」江楓道:「但就我這半年觀察所得,他們所知的也是有限。他們都是孤兒,以各人的資質,受不同訓練,學習不同的武功,洛陽居中的男僕女侍都很年輕,大都是他們從小培養出來的人。他們有名有姓,但卻都不知道父母是誰,所以他們的家族觀念很淡,沒有親情能影響他們。他們各學了一身本領,卻沒有一個固定的師父,因此也沒有師徒相處的情分。這些管教的手段、方式,把她們訓練成了斷情絕親冷酷性格,也具有了絕對的可塑性,他們能在極短的時間接受職業上的完善訓練,成為各行各業中最好的高手,他們心目中只有完成工作的意念,能夠不擇任何手段地全力以赴。」
「老弟,老叫化先要請教一件事,我們該怎麼稱呼你?」
只聽一個低微又清楚的聲音,鑽入了耳中,道:「小心些逛逛可以,千萬別惹麻煩,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插手。記著,把我的話告訴老叫化和酒肉和尚,明天下午我有空,如果諸位想和我碰個面,城東灞橋之旁有家風雪小館,我在那裏候駕。」
段九輕輕咳了一聲,道:「有人嗎?」
「當然要去,灞橋風雪,乃長安八景之一……」胡萍說:「咱們去通知他們一聲。」
胡萍苦笑一下,道:「聽口氣,好像並無惡意,也許我們又遇上了一個志同道合的高人。」
「我看不用再唱了,想唱嘛,跟大爺到房間裏唱,」居中大漢道:「唱個十八摸,給大爺我一個人聽。」
七寶和尚突然乾了面前的酒杯,道:「副總管大人,我們四個人年紀雖然大了一些,也不是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可是我們早已把生死置於腦後,副總管看看我們有些什麼用處,能不能派給我們一點工作幹幹?」
這一下,老叫化和七寶和尚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了,四隻眼睛,盯在青衣婦人臉上看。
青衣婦人道:「四位請稍候一下……」突然行出室外,取下酒招,回頭又把木門閂上,接道:「四位請把偽裝除下如何?」一眼就看穿了四人不是本來面目。
年輕人竟然能承受得住,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土,笑道:「大爺,這一掌好重啊!至少有三百斤的氣力,小的打也挨了,罵也受了,你老也該消消氣了。」
曲徑通幽,風雪小館之下,竟有這麼一處隱密、豪華所在。
「現在已經泡湯了,被你兩句迷湯灌得我一迷糊,就答應你收徒弟了。」張四姑嘆口氣,道:「江湖上你爭我奪,大姐我早就厭倦了,所以我才躲起來。誰想到,會碰上了你,真是命中注定啊!」
「急也不在一時,洛陽居的事,先要有個安排。」
「是!小弟二十三歲。」
「那還得了?」段九急急的說:「豈不是連咱們四個人的武功,都被他學去了?」
「有道理。」張四姑接道:「我只道你武功高明,想不到還有一肚子學問,兄弟文武全才嘛!」
老叫化要店伙計備了酒菜,四個人圍坐小酌。
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明顯的五官,高高的身材,清明的雙目,形如菱角的雙唇,給人一種堅毅、冷靜、又善機變的感覺。
那個時代,配唱的是洞簫、二胡、三弦、琵琶,青鳳歌聲動人之外,也彈得一手好琵琶,又還能打得出一手好鼓,真是能者無所不能,集姿色才藝於一身。唱的有新譜詞曲,也有流行在關洛一帶人人都能哼幾句的小調,但青鳳唱出同樣的小調,聽起來就是和別人不同。她聲音甜滴、花腔婉轉,最妙的是洛陽樓中一千多個客人,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似是那帶著磁性的婉轉清音,就在你耳邊響起。
這那裏像奉侍客人的男僕、女侍,簡直是一批訓練有素、精勇無匹的年輕高手。
段九突然接口道:「江兄,恕段某愚拙,我不明白江兄的意思,能不能說得更清楚一些?」
「如果攝魂大法還需要借重髮梢上的藥物,勁道觸擊對手才生效用,那也是下乘功夫了!」
張四姑點點頭,道:「因為我和她們母親那份交情,我不能不護著她們一些。」
藍衫客淡淡一笑、道:「他們只是奉茶端水的侍應,不負監視可疑人物責任。四位是洛陽居中列入大敵的人物,所以監視四位的舉止,也十分小心,他們也扮作客人的身份,就坐在諸位身側。」
洛陽居的生意太好了,四個人等了半天,才排上座位。
錢缺放下筷於,道:「痛快!痛快!今日得嘗佳餚,實有不虛此生之感。」目光一掠藍衣人,道:「恕老叫化子託大,叫你一聲老弟。你倒說說看,咱們在那裏見過?」
「這洛陽居絕對可疑,但他們防備如鐵桶,實在很難查出什麼,」胡萍說:「除咱們準備放開手鬧他一場。」
「有一點眉目嗎?」張四姑道:「如是找不出關鍵原因,那就永遠無法對付他們了。」
「對於大姐,我是很感激。除了師父是誰暫時不能說之外,大姐要小弟幹什麼,小弟絕不推辭。」
「好,好,」七寶和尚道:「和尚贊成江少兄的高見。等到局勢明朗,徑渭分明。咱們再和他們聯絡不遲。免得正邪不辨,誤踏陷阱,反為所累,錯把馮京當馬涼。咱們本錢太少,經不起一次虧損。」
「怎麼?她們的髮梢之上,還有藥物!」老叫化吃了一驚,道:「那是說不用攝魂大法,只要加強藥力,一樣也可以制服人了?」
那是一家很小的客棧,僻處在一條小巷之中,後院緊靠城牆,四個人包下了後院裏四間客房。
「願聞高見。」胡萍說:「江少兄,你能指出一條可行的辦法,咱們就立刻行動。」
於是,青鳳的悠美歌聲又再響起。
「老叫化和胡、段兩位掌門人,都是正人君子,我想給你留點面子,但你這麼追著問,大姐就只好說清楚了。你自己拏鏡子照照看,那個模樣已經使女孩子怦然心動,何況你……」
這一次有人追了,三四條人影,飛奔追去。
幸好青衣徐娘接了口,道:「那位恭候多時了,四位跟我來吧!」
「唉!大爺,」面對居中大漢的年輕人說:「這話就不對了。青鳳是小的的衣食父母,大爺抓走青鳳,或是殺了青鳳,我們以後的生活又如何維持?」
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是叫人眼紅的大數目,秦八公豈會不為所動?可惜料不到的是,秦八公兩個月前託病謝客,任何人都不接見,周秀才連去三次秦府,都被擋駕,周強這才感覺到事情棘手了。
只見她體態輕盈,手勢、表情都隨著歌聲轉變。看了那麼一陣,胡萍立刻感覺到被一股魅力吸住似的,不禁心神一震,赴忙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一陣,才恢復清醒。
「揭得開嗎?就算不惜放手打一架,也很難有什麼收穫的。如若老叫化的推想不錯,咱們面對的敵手,也就是那些男僕、女侍……」
但聞藍衣少年接道:「俠以武犯禁,讓精奇的武功代代失傳也好,須知載舟之水,亦可覆舟,學會武功的人,幾乎有半數憑仗武功為害人間,說起來不算是大害,但氣勢凌人,出言不遜。三句話說不對,就出手揍人,如是大家都不會武功,這世間是不是平靜多了嗎?」
看藍衣人並無阻止的意思,張四姑接道:「高明的易容術不但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外貌,也能改變他的神韻。兄弟,你的舉止行動、眉情目語,都把一個男人的魅力,完全的散發出來,所以大姐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被你輕易說動了。我想了很久,這不是先天具有的力量,而是一種武功,後天習練而成,所以我才花了很大工夫替你作了一副精緻的面具,讓你每天戴著它,把你改變的醜一些,冷厲一些,不過我看也不一定有多大的效用。」
張四姑微微一笑,道:「都一樣。人家叫你酒肉和尚,又喝酒又吃肉的和尚,一定不是好和尚。可是誰知道你和尚心中有佛在,是真正獻身救世的高僧呢?」
四個人都是老江溯了,再加上謹慎小心地仔細觀察,立刻發覺場中的情勢不對。
「好一個酒肉和尚,」張四姑笑道:「果然是腹中有寶。」
胡萍輕輕吁一口氣,道:「段兄,你聽到什麼沒有?」
「他們具有魔教邪異武功,」藍衣人說:「那是說明了有魔教中人參與,但他們武功的博雜,包含了中原各大門派的技藝。洛陽居只不過是他們一個聚集金錢的據點,派來的人手,也不是第一流的門人弟子,他們只是負責經營保護這洛陽居的生意。」
「你這點年紀,如是大姐我早一點嫁人……」嫣然一笑,改口說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又怎能找上我住的地方?」
張四姑奇道:「胡大掌門啊!你真是笨得可以,日日相處的老婆,一下子騎到了你的頭上,你竟然瞧不出一點徵兆。」
「這麼說來……」七寶和尚道:「他們心中是一片空白,誰能填上那片空白,就可以運用他們了?」
「什麼辦法?」錢缺急急的問道:「快些說出來,大家也可以商量一下。」
他年紀輕輕,說的在情入理,小事憎、大學問,聽得錢缺、胡萍、段九,個個凝神傾注,就連跳出三界外的七寶和尚。也聽得光腦袋不停的點動。
藍衣人似有意著無意的看了四人一眼,四個人都不禁臉上一熱。
這時那中年婦人亦步入廳中,笑道:「這裏冬暖夏涼,也不怕聲達室外,諸位可以寬衣落坐,暢所欲言。」
於是,長安四鄰又傳了兩句俚語:
「滿山楓葉紅,盡是離人淚……」張四姑道:「楓紅獨佔一季秋,這名字起的好寡絕。」
三個大漢一看情形,心中明白,要帶走青鳳,非得先打hetubook.com.com發這三個黑衣少年不可。
「專司監視的人手不多,就晚進所知,大概只有二十四個。他們分成六班,每班四人,在賭場歌台中巡行,當然,如果發現了可疑人物,那就另調專人暗中注視,像四位這樣的大人物,就是派了專人監視了。」
那是青磚砌成的一條地道,斜向下面通去。
兩個人左右阻截,先封住了青鳳的退路,居中一人卻直向青鳳逼去。
青鳳秋波一轉,掃掠了另外兩個穿羊皮襖的大漢一眼,兩個人也全似沒了火氣,翻身下台,匆匆而去。
「行了,我答應了你,就一切認命,大姐能辦到的,一定盡力。不過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兄弟,你今有二十二、三歲吧?」
「不是!只有九個花婢學過攝魂大法,習過武功,另外二十四個侍酒姑娘,全是重金選購的酒女、歌姬,她們和江湖上的事務全無關係。」
「不錯,」江楓苦笑道:「師父收養我時,我還幼小,老實說,我應該是一個孤兒,是不是真的姓江,我自己也不清楚。」
青衣徐娘打斷了段九的話,道:「噢!想殺我滅口,也該等我替你弄好了酒菜,再動手不遲。」
那是因為洛陽樓中奉茶侍客的工作人員,都靜靜的站在那裏,臉上是一片親切的笑容,他們不阻止觀眾奔走,只是微笑著向客人頷首、招呼,他們的沉著和穩健,使慌急的客人的情緒,逐漸的恢復了正常。
他們心中本有很多事要問的,現在卻聽得入神,連問的事情也暫時忘了。
繞過影壁,是一條狹窄的小道,僅可容一人通過。青衣婦人打開牆角一扇暗門,瞄了四人一眼,道:「請啊!」
「但願如此了。」段九說:「他說得很明白,今晚這裏會出事情。也許那些鬧事的人和我們存心一樣,想借機測探一下洛陽居的深淺,萬一他們遇上了危險,咱們是不是真的不聞不問呢?」
這一次,他們不是去吃飯喝酒,而是去見識一下名動長安的青鳳。
「現在我每天都得戴上它。洛陽居的總管,很欣賞我那副容貌,所以才派我作副總管,視作心腹。我每天都在擔心被他看出破綻來。」
這時,正是新年初開,春風未度,灞橋積雪,仍然覆掩兩岸,天地間一片銀白。
「是!她們已經黔驢技窮,反被四位乘虛而入,掏取出她們胸中的秘密。」
三條人影,突然由前排坐位上飛起,像三隻飛鷹般輕巧的落上歌台。
四個人不但仔細的改扮了一番,而且,還分兩批行走,胡萍和段九扮成了兩個生意人,長袍馬褂,白襪福履;老叫化和七寶和尚,卻穿著一身粗布棉襖,黑色毡帽,一副鄉巴佬的裝扮。
錢缺和七寶和尚坐的是五錢銀子的大眾坐位,只供應一杯香茶。
「還要有一個韓霸的人。代替我副總管的身份,」江楓笑道:「這要大姐想個辦法了?」
一聲清脆嬌甜聲音響起,道:「三位大爺有什麼指教。可否先讓青鳳唱完這一場……」
「再聽一場歌,他們大概要在晚上動手,其他的約定如前……」老叫化說:「定好位置就各處逛逛,仔細的瞧瞧這個地方。」
「所以胡兄你就忍下了這口氣,」江楓道:「你忍得很對,你如激烈反抗、很可能造成慘劇。」
「不錯,胡某也和段兄一樣,五年前就不再收弟子,而且督促門下勤練武功。」胡萍說:「北劍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小門派,在江湖道上的影響力也極有限,想不到他們竟選擇了我們下手。」
「這兩個人的出身,大姐清楚嗎?」
但他們看不到其他包廂中的人。
「如果她們真的智慧過人,又有一身高明的武功,再加上大姐瞬息千變的易容手法,應該可以自保了。我只能答應大姐,我請他們作事之前,一定給她們說清楚,由她們自己決定,絕不相強。」
這一掌力道顯然很重。
為聽青鳳戲,多跑十里地;
「諸位見識了她的易容手法,等一下再品嚐她的烹飪手藝,保管諸位會讚不絕口。」
事情又出了老叫化的意外,既沒有瞧出鬧事人什麼身份,也沒機會看看洛陽居中的人武功路數,只好隨著人潮,退出了洛陽居。
他們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小伙子,但動作卻靈巧快速,身子閃動中,竟從三個大漢中間空隙穿入,攔在青鳳身前。
「師父給我一個小本子,記述了當代江湖高人的形貌和他們的特殊才能,當然,也說明了他可能隱居的地方。」
「江湖上傳說,你已死去多年,老叫化還嘆息絕技失傳呢!但你竟然還好好地活著……」
「兄弟,他們是誰呀?」
「難道你就是張四姑?」
「我的師父、義父、乾娘,他們把希望全都寄託在我的身上、這千斤重擔,壓得我……」藍衣人突然又改口,笑道:「大姐,我請你收兩個女徒弟,傳授你的易容絕藝,大姐收了沒有呢?」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接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辦法倒是不錯,不過你盡收一些女孩子,不怕她們爭風吃醋嗎?」
「成算很大,」江楓道:「這兩個門戶,弟子不多,正邪分際,容易瓣識。還有兩位掌門人親自參與,我們謹慎行事,不難一舉成功。」
段九一撩長袍,刀已在手,冷冷說道:「夫人知道的太多了,須知懷璧其罪,財露傷壽。」
「不錯,咱們是赴約而來,那位……」老叫化呆了一呆,接不下去了。
這幾句話沒頭沒腦的,聽得在場之人,全都為之一怔。
她孤傲自負,言語之間,直來直往,從不注重禮教。
藍衣人笑道:「大姐,這一點小弟現在還不便說……」目光一掠老叫化等四人,也算是給了四人一個答覆,這件事,暫時別問。
「是不是要等兩個丫頭配合行動呢?」張四姑說:「我今天就開始傳授她們易容的手法。」
四人計議妥當,又趕回了洛陽樓。
「那才好啊!大局未穩,內部還有爭執,我們加把力,豈不是事半功倍!老叫化和少林寺達摩院的主持還有點交情,此人公正無私,我可以先去找他談談,江少兄以為如何?」
青衣婦人嘆息一聲,道:「不用枉費心機了,剛好借機會給你們一點教訓,易容術是一種技藝,也是一門學問,淡淡幾筆,就能把一個人的面型、膚色完全改變,像你們這種用藥物在臉糊了厚厚的一層,弄成一張死板板的面孔,那裏還像一張人臉?別說是閱歷豐富的江湖人了,就是稍為肯留心的人,都能瞧出毛病。」
「所以你老弟就及時現身,」老叫化道:「幫她們一臂之力。」
四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顯得心事重重。
「有!非常宏大,那些女孩子看到我,一個個都很害怕,原來是大姐那副面具作怪。」
胡萍心中忖道:「這張四姑說話直來直往,但到了骨節眼上,竟然能文上幾句,真想不到她還是一位腹有詩書的人物。」
「是啊!今日這番交談,老叫化才明白什麼叫做差之毫釐,謬之千里了。他們怎麼可以稱……」突然住口不言。
只聽張四姑柔聲說道:「兄弟,你放心吧,那兩個女孩子,是我一位閨中好友的女兒,身家清白,絕無可疑。我那位朋友溫柔內向,喜愛清靜,又嫁了一位文武全才、喜愛山水的丈夫,夫婦兩人,在大巴山一處秘谷中,結廬面居,自得其樂。只可惜我那位閨中好友肚皮不爭氣。只會弄瓦,連生了兩個女兒,她心中不服,準備一直生下去,直到生出個兒子為止。倒是她老公看的開,他說命中無子,何必強求,再說一個女兒是半子,兩個加起來,也等於一個兒子了。其實他們夫婦合籍雙修,精研武技,成就很高。他是怕兒女生多了,影響到她的武功進境。兩個丫頭在他們夫婦調|教之下,已得真傳,我看過兩個丫頭的拳掌劍術,我真的已經沒什麼好傳給她們了,只有拏出我那點壓箱底的本領——斷腸三劍。」
「我不能肯定,」江楓道:「我只是發覺了他們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控制,形諸於外的是一種絕對的服從和忠於工作的態度。」
這一次唱的是長安流行小調,一曲歌罷,暴起了如雷的掌聲。
「不錯!也有叫你易花手的。不過,我和尚的看法,倒是叫你易花手比較恰當一些。」
胡萍道:「這不是正合了中原武林道上的傳承法則嗎?他們利用制度性,建立了領導的權威。」
段九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胡萍、段九只聽得敬佩不已。這些人說話直來直在,也不管別人面子是否能掛得住。但他們心中卻有著明確的是非觀念,率性至情,一諾千金,大仁大義所在,置生死利害於度外。

「不錯啊!看來七寶和尚比叫化子稍稍高明一些,想到易花手張四姑,但為什麼還不敢肯定我的身份?」
「喲!還有人這樣捧我!其實,武林道上的人怎麼稱呼我,我心中明白得很。」
但洛陽樓並沒有特別的戒備。至少瞧不出來,四個穿著黑棉襖的伙計和往常一樣,端著大木盤,分別把茶碗送到客人的座位上。
「這個……」老叫化輕輕嘆息一聲,道:「人生不過百年,仙道之說,迄無憑證。你張姑娘不便開口,何不給老叫化一個機會,煙封江湖,霧鎖武林,他們難道真忍心坐視不問?」
「你老叫化子能活下來,我怎麼會死?何況我還年輕得很啊!」右手又在臉上拂過,纍纍皺紋頓消,又恢復一張姣好的容貌,只是看上較剛才更為年輕一些。
「不錯,但也會完全暴露出他們內部真像,誰是主持這次陰謀的首腦,自然現形。忠貞的門人弟子,也有了足夠時間,考慮如何應付變局。」江楓神情肅然的說:「這兩大門戶的首腦,抱殘守缺,固執己見,有了這一次打擊,也好讓他有所改進。」
他們護住青鳳,卻未對三個大漢出手,反而不停作揖打躬道:「三位大爺,有話好說,那裏不滿意,小的乃立刻改進。」
「這個,老叫化看法不同。」錢缺說:「少林、武當,是當今武林中兩大主脈,他們弟子眾多,人才輩出,如若能解除任何一派的禁制,咱們就具有了可用的人手,據以號召武林同道,展開反擊。」
「妙啊!妙啊!妙極了……」段九忍不住大聲說道:「段某聽說過易花手的易容絕技獨步江湖,前無古人,但想不到竟是如此的神奇法。」
「唉!他們花了十幾年的心血培養我,我不能讓他們失望,含恨九泉的。」
「大姐,我能不能見見她們?」藍衣人道:「如果她們來歷不明……」
「才智過人,聰明機m•hetubook•com•com伶,再給我三個月,就可以聽你的差遣。」
「唉!看來就是如此了。」江楓苦笑之下,道:「馴服一個人絕對聽從某一人的命令,並不是太難的事,但要他們能夠很馴服的接受一種制度性的服從,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張四姑微微一笑,道:「老叫化不用白費心機拏話擠我了,我不說他們的姓名住處,就是怕你們去擾他們的清修,不過有一點,我倒是覺得奇怪……」
「爭霸江湖,逐鹿中原,滿懷雄心壯志,」胡萍說:「竟然又沾手酒色,經營賭檯風月,難道不怕傷害到他的清名嗎?」
沒有人追趕那三個鬧事的大漢,跳上歌台的三個侍茶伙計,也跟著下了歌台。
「但北劍門中的弟子,怎會有大部分背叛我呢?」胡萍有些不服的說。
老叫化也不禁暗暗讚嘆,忖道:「這裏確是有很多人才,單是瞧瞧這番佈置。該值五錢銀子了。」
這一次,他們坐在最前面的一排座位上,也就是距青鳳歌台最近的地方。
青磚階梯,十二級轉一個彎,三次折轉,景物一變。
想了幾天之後,周強決定到別處請人,遠來的和尚會唸經,遠來的道士會打鐘,希望能請到幾個厲害人物,把洛陽居給砸了。當然,面對面地討價還價,也可以少付些費用,自己多賺一票。
「不錯。」段九接道:「我們不能忘了灞橋之側風雪小館之約。」
「你已在暗中監視了我們很久,大概也看過我們練習武功的過程了。」老叫化說:「你看看,我們那點技藝能擔當什麼差使。」
「對對對!老叫化就是這個意思。」
「你師父的名堂真還不少,我倒真想見見他。」
「那是取巧,我們避開了她們的髮絲拂擊。才僥倖勝得一陣,」七寶和尚說:「說起來慚愧得很。」
「何況什麼?大家都是自己人,說出來聽聽,彼此多些瞭解,也多些照應。」說話的竟是七寶和尚。
年輕人居然未還手,也未閃避,只是身子微側,避開了要害,硬碰硬地挨了一掌。
「這就是他們厲害的地方了,因為他們早已瞭解,爭雄武林,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必須要有大量的金錢,而且要源源不絕的供應。」藍衣人嘆口氣道:「不管多麼英雄的人物,如果沒有錢,就很難風光起來,江湖逐鹿,更是非錢莫辦。如是衣食不周,那還能全心全意的去學武功,日為稻粱謀,師父也教不起勁,但有很多精湛的技藝,必須要全神貫注、才能有所成就。武林傳統,作師父的常會隱技自珍,不能讓徒弟武功超過師父,傳授弟子時,就留了一手,代代如此,就這樣,很多絕技失傳了。」
七寶和尚接道:「這麼說來,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真的已經被魔教控制了?」
「不錯,前輩完全說對了。春花四婢不能敗得太慘,那可能會要了她們的命,再說,她們知道的也有限了,就算全部被你們挖了出來。也沒有什麼大用,所以我就及時救了她們。」
「收了!收了!你剛才罵了半天,敢情是罵大姐我呀!」張四姑說:「本來我是不準備收徒弟的,我也不會把易容手法寫成書,我只想到後人提到張四姑的易容絕技,前無古人。」
「別小看那副面具,足足花了我三個月的工夫,照著你的臉型製的,只是我在面具上加了一些紋路,看上去整個人就變了樣子,一臉冷厲、狠酷的神色。」
「至少他們的主腦人物已被控制。這兩大門派,規戒素嚴,唯掌門人之命是從,」藍衣人嘆息一聲,道:「這就給人可乘之機,只要使三兩個主腦人物受制,千百位門下弟子的龐大實力,也隨著被人掌握。」
只見廳中擺著四張小桌,八張竹椅。果然是名符其實的小館。
但樓上的包廂中卻響起了兩聲拳掌相擊的聲音,緊接著一條人影飛躍而出,穿飛出洛陽樓外。
「西方魔教,曾經兩度入侵,都被各大門派聯手合力逐出中原,」老叫化道:「這一次,他們改變方法,找出了中原武林道上尊師重道的傳統,暗施算計,先制服門戶中的首腦人物。嗯!這辦法夠陰狠,也夠高明,難怪老叫化查了十多年,也查不出一點頭緒來。魔教手段,果然惡毒。」
老叫化心頭震駭極了,打消停下來仔細觀察的念頭。低聲對七寶和尚道:「通知段九、胡萍,咱們在客棧中碰頭。」
「我已經仔細的想過。忍下這口怨氣,留著有用之身,我才能把這件事查個清楚。」
「四季花婢,完全一樣,」江楓說:「男女侍役,也一體聽命。只要他們認識我,就絕對聽從我。這就造成了一種氣氛、壓力,害得我對總管也要擺出一副百依百順的架式,更重要的是,只要有一個職位較高的人在場,立刻就形成了進退有序的團體,不論發生任何的變故,都不致亂成一團。」
段九嘆口氣,道:「是啊!忽然間完全孤立於江湖之上。放眼大江南北,只有我們四個人。」
「老前輩看晚進像嗎?」
但最使人意外的是那三個穿著羊皮襖的大漢,竟然沒有一點意外舉動,直到青鳳唱完了最後一曲,轉回後台,他們仍然靜靜的坐著沒動,想是也被青鳳神韻歌聲所迷。
他們的舉止也很小心,只是那六道眼神太過凌厲,冷電一般。四下打量。
聽到青鳳喊,再跑十里也不遠。
「沒有,段某發覺江湖上情勢可疑,一直把注意力集中於外在因素。南刀門由五年前起就不再收錄門人弟子,卻督促現有的門下弟子們全力練習刀法。唉!想不到變生於肘腋之間,我從小調|教長大的師弟,竟然奪去了我的掌門實權。」
「對!兄弟,我們應以江湖大局為重,老叫化和段九的意見,頗有可取之處。」張四姑也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這就是他們不可輕視他們的地方,」江楓說:「我不知胡兄是否也和段兄一樣,早已注意到江湖中的情勢。而且有了一些防範措施。」
段九道:「你再試試,我替你護法,留心周圍的變化。」
胡萍、段九只聽得臉上一熱,暗道了兩聲慚愧,如非門戶有變,被人逼上絕路,兩人只怕也很難有這種坦蕩胸懷,仁俠氣度。
江楓略一沉吟,道:「他們用什麼方法逼使少林、武當兩大門派屈服,我們全然無跡可尋,而且我相信他們防備得十分森嚴。何況少林、武當退出江湖,也只能證明內部已發生了變化,還未到塵埃落定的時刻。」
「傳了,」張四姑道:「因為我只有那三招劍法好傳。現在她們正在苦練那三招劍法,看她們進境之速,大概再有個三五天,就練得收放自如了。以她們的聰明才智而論,三個月內,應該可以學會我的快速易容手法。」
「段掌門不要想得太好,在下很留心江湖上的事情變化,」藍衫少年說:「我花了兩年的工夫,才遇四位這樣真正心存是非,不計生死,全力追查禍源,揭發這場陰謀的人,絕大部分的武林同道,都是心懷畏懼,龜縮不出,膽小怕事。當然,一些強大的門戶,不是首腦被制服,就是被架空了權勢,換人以代……」
那是大膽無比的計劃,使得老叫化等真正的生出了敬服之心,對江楓有另一番的認識。
胡萍知道絕大部分的人,是看不清楚青鳳的。青鳳像躲在雲霧裏的一朵花,看到的只是她大幅擺動的肢體,配合歌聲演出的表情……就這樣,青鳳以動人的歌聲配合肢體語言,控制了全場觀眾。
江楓點點頭,道:「大姐,可以創造出一個控制洛陽居的人。」
這句話有很大的語病,只是大家都未留心。
兩人花費了相當的時間,才找到了老叫化和酒肉和尚,乾脆拉兩人退出洛陽居,找個小館吃晚飯,說出了經過情形。
七寶和尚重重咳了一聲、道:「大姑娘,請教芳名?」
「有道理。」七寶和尚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以貴友夫婦的靈慧,也許早已洞察先機,二十年埋首習劍,豈是無為。」
藍衣人似是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吧!師父記述大姐,尤其特別的詳盡,所以小弟一下子就找到了你。」
「謝了!兄弟,有你這麼幾句話,算我已經盡了心力。」
他們發覺了混亂的情形,只限於青鳳獻唱的洛陽樓這個區域。其他的飯莊、賭場,都未受波及,仍然保持著相當的平靜,而且爭逐擠逃的客人,也很快地靜了下來。
轉頭看去,不知何時,廳中已多了一個藍衫少年。
洛陽居的生意越來越好,青鳳也越來越紅,那蕩氣迴腸的歌聲,威力已遠播於長安四鄰,方圓百里內,都在談論青鳳。
胡萍再一次凝神查看,果然不再為青鳳的魅力所動,只覺她身材修長玲瓏,是個很可愛的姑娘,只是臉上的脂粉太濃了一些,胡萍無法瞧清楚她真正的面目。
張四姑接道:「我說不出口,他們山居二十多年,足跡未曾離開過聽蟬小築十里之外,江湖上的人人事事,和他們完全無關。我怎麼能破壞他們那份寧靜呢?」
那是三個穿羊皮襖的中年人,他們就坐在七寶和尚、老叫化的前面。
她目光轉注到藍衣少年身上,接道:「你要我找個衣缽傳人,我就想到了兩個丫頭,當時一鼓作氣,就找上了他們夫婦。我這裏一開口,他們立刻答應,馬上要兩個寶貝女兒拜入我的門下,交給我帶走。等我見識到了兩個丫頭武功、劍法,真把我嚇了一跳,想來想去,我這個作師父的只有三招劍法可傳。我是越想越不對,他們夫婦深藏不露,我知道不多,但我有多少斤兩,他們清楚得很,怎麼三言兩語,就把生長深山、未履紅塵的兩個心肝寶貝交給我。豈真是大姐我這易容手法,是千古絕響,兩個七情不動的高山隱士,竟也會為我這雕蟲小技陶醉。」
七寶和尚接道:「小施主的意思是,中原武林道上,有人勾結魔教、引狼入室、安排這一場江湖劫難?」
她目光轉到江楓身上,接道:「說吧!大姐也想聽聽你的錦囊妙計。」
「說吧,」胡萍笑一笑,道:「不要顧及什麼?北劍門雖只是江湖上一個小小的門戶,但已傳了七代,在我胡某人手中失去,胡某人實有著愧對歷代師長之感,不管胡某能不能重興北劍門,但至少我應該查出真正的原因何在,也好在九泉之下,向歷代師長作個交代。」
「沒有辦法,」藍衣人接道:「我這個副總管,管理飯莊部,除了春、夏、秋、冬四季花婢九個女主角之外,還有二十四個侍酒的姑娘,全由我管理調配,我只能和她們搭關係了。」
「打了小的,還怕老的不出面嗎?」段九說:「就算他們的主腦人物不和-圖-書露面,咱們也可以借機會抓他們一個出來,問明內情,把它公諸武林,使武林同道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強敵。咱們四個人餐風露宿,隱形改扮,忍氣吞聲。不就是為的這個目的嗎?」
「大姐不用擔心,我也不會給大姐什麼保證。她們是幫我對付強敵,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她們都要自己承擔。大姐能夠幫她們的,就是多告訴她們一些江湖中的險惡,告訴她們一些防範男人的本領。」
錢缺微微一笑,道:「好!老叫化打頭陣。」當先進入暗門。
「那不能算見面,那是你在暗中監視我們,就算你見過我們一百次,也不能算見面。」七寶和尚說:「見面是雙方碰頭,彼此寒暄幾句,至少,也該相互看上兩眼,才算得上是見面。現在,只是你見過我們。」
「段老弟……」錢缺喝乾了面前一杯酒,道:「如是他不肯招出來呢?」
段九接道:「這一點段某人不敢苟同。那些男僕女侍雖然精明,但段某人肯定的說一句,他們絕沒有在暗中監視我們。」
「好!」張四姑道:「令正奪權,也許不是她真正的心願,只是被一種形勢逼迫,但她事先竟不肯透露給你,那說明了早已陷入了一種無可挽救的泥潭中了。逼使你胡兄和段掌門決鬥於摩天嶺,已是心性大變,淪入魔道了。」
他說出一番計劃,只聽得老叫化等目瞪口呆。
轉頭看去,只見段九也正緩緩睜開雙眼,低聲道:「厲害!厲害!人還沒有瞧清楚,就差點一頭栽了下去。」
「師父推崇大姐為近代江湖中的奇人。」
居中大爺怒道:「你是強要出頭了?」
「晚進江楓。」藍衣人笑一笑,道:「但晚進在洛陽居的名子卻叫韓霸,副總管韓霸。」
藍衣人急急站起,抱拳一揖,道:「正要借重四位大力。」
「聰明歸聰明,但她們見識太少了,除了她們的父母之外,接觸過的人,就只有我,等我把她們交給你時,你便是她們第一次接觸的年輕男人,我擔心……」
「唉!在下混入了洛陽居已有半年之久,但卻一直查不出他們來歷。」藍衣人說:「更可怕的是那些男僕女侍,都是中原漢人的子弟,他們雖有魔教中速成手法幫助,但也該要五年以上的時間,才能練出那等身手。這是個計劃完善的大陰謀,至少他們已有十年以上的充分準備,才能有那些成就,晚進為了隱蔽身份,不敢採取大膽的行動,以致還有很多疑團均無法解開。」
「這恐怕有些不妥,」老叫化說:「拖延時間,豈不是給了他們剷除異己的機會?」
「所以我需要一批年輕的朋友,必要時混入他們的組織中。」江楓說:「他們訓練成功,固然是他們設計精密,但更重要的是,他們選擇了稟賦、品格,都是上上之選的人才。這種人學習的能力強,悟性高,具有相當的靈慧,只要啟發得宜,他們很快能省悟是非。」
「唉!拙荊只能算中人之姿,就胡某對她的認識,是屬於那種安於家室的女人。如若說她移情變心,那便是她隱藏得非常深沒。胡某是一點也未發覺。」
青鳳呢?大概是嚇暈了。口中嚶嚀一聲,向後倒去,適時地避開了大漢的擒拏。
江楓點點頭,道:「整個事件,就充滿著一種神秘韻味。舉個例子說吧,那些人和我全無關係,但因為我是副總管,負責管理飯莊部門,在這裏工作的人,都唯我之命是從,那不是因為我的武功高過她們,老實說,她們根本不知道我的藝業修養到什麼程度,她們敬畏我,只是因為我佔了副總管那個職位,換一個人做副總管,她們也一樣的敬重、畏懼,她們的可貴之處,就在那絕對服從命令的精神。」
「沒法子,為了生話,只好幫幫青鳳姑娘了。」
藍衣人吁一口氣,道:「西方魔教武功,雖然詭奇,術法也自成一宗,但如沒有中原武林人的引導配合,很難侵入中原……」
「我說過江湖上傳統解決恩怨是非的辦法,已無法適應今日的局面,我們必須要有一番精密的反擊策略。」江楓道:「看起來,整個武林中一片煙雲,有著無從下手之感,其實只要用心的想一想,也不難找出一條可行之路。」
老叫化和七寶和尚聽罷相當吃驚,沉吟了良久,錢缺才低聲道:「看樣子,咱們早被人家監視了,恐怕連咱們在那破廟中互傳武功的事,也已經落入了人家眼中……」
嬌柔的青鳳,如何能承受得住這大漢五指的扣拏?台下觀眾暴出粗口怒罵。
「急什麼?姑娘我還沒去燒菜呢!」
「如此複雜法,可真叫人無從下手啊!」老叫化苦笑道:「江老弟,你可有應對之策?」
「這大概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和他們相處,才能辦得到吧?」錢缺道:「除了你江少兄之外,我們大概都不能施用這個方法了。」
果然那三個穿著羊皮襖的大漢早已在座。
那人是老是少、是高是矮,四個人全無印象,連人都沒有見過,怎能叫得出名字?
三條人影閃動。飛上歌台。
藍衣人略一沉吟,道:「是……師長們教的。」
「這真是防不勝防了,」老叫化道:「洛陽居中,究竟有多少專司其責的人手呢?」
江楓吁一口氣,道:「大姐,萬民蒼生之間,名字於人。只不過是便於稱呼的符號罷了,未必就有那麼深奧的意義吧!」
胡萍四顧了一眼,道:「那位約我們的朋友呢?」
因為聽口氣,那青衣婦人分明是認識他們,能把兩個人的身份、綽號隨口叫了出來,但兩人卻認不出對方是誰。
青鳳歌聲突然中斷,右手掩住左胸,蹲了下去。
「為什麼呢?見個面,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這裏由修竹和樹牆間隔,脫出了擁擠的人潮。
張四姑接道:「兄弟,你是否已經找出了一些什麼?」
江楓目光轉注到段九的身上,道:「段兄,你也沒有發覺令師弟奪取掌門的陰謀嗎?」

也許是美味開胃,四個人竟然吃得忘其所以,片刻功夫,四個大盤,竟被吃得點滴不遺。
「我也不能……」段九說:「南刀門的弟子,可以揮刀拒敵,血流五步,但他們沒有那份視混亂若無睹的修養。事實上段某人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把他們訓練出那份沉實的氣概。」
他目光一掠段九、胡萍,接道:「兩位都是一門的首腦人物,你們的看法又如何呢?」
「行!兄弟也有著意猶未盡之感……」段九一面回答,一面折入一條碎石小徑之中。
藍衣人有問必答地說:「應該如此,不過髮梢上浸沾的藥力太強,也可能傷了自己。就在下所知,春花四婢的功力還淺,才有此一著。髮絲拂面,用心在分散客人的精神。除非對手太強時,她們才加上藥物,不過她們對付四位,已經盡出八寶。」
「對!好歹也該揭下他們一層神秘外衣,」段九說:「否則……」
「那是說春花四婢也對我們用過藥物了?」胡萍插口問了一句。
胡萍、段九坐的是五兩銀子一個人的包廂,有香茗細點供應,還有年輕的小姑娘,不時送上熱燙的手巾抹手。
全場中人,大都看得如痴如醉,瞪著眼睛,望向歌台。
只見一座寬敞的廳堂上,早擺了一張方桌,兩盞吊在屋頂上的精緻宮燈,早已燃起,照得一室通明。
青衣婦人也忍不住一笑,齒如編貝。梨渦深陷,徐娘風韻,另有一番撩人風情。
張四姑未再離去,而是拉張木椅,在一旁坐下,接道:「就我觀察,這個組合十分龐大,洛陽居只不過是他們的據點之一。」
居中大漢冷冷說道:「不關你們的事。我們找的是青鳳,三位請自求多福吧!」
胡萍暗暗噓一口氣,忖道:「打出暗器的人就在附近。如果不是早有嚴密的監視,真還不易找得出來。」
洛陽居更是佈置的綵樓燈山,引人入勝,天還未黑,各處已開始點起燈火。
「傳給她們沒有?」藍衣人急急地問。
七寶和尚道:「好厲害的眼睛!」取下假髮,露出光頭,笑道:「女施主的眼光如刀,洞查細微,唉,可惜的是自尋煩惱啊!」
「有很大的不同。」江楓說:「他們沒有明顯的分級制度,他們所以絕對服從,乃是來自一種權威力量的轉嫁。用一種什麼方法。能達到這個目的,才是關鍵所在。我希望能盡快找出這中間原因。」
老叫化吁了一口氣,苦笑道:「我走了近五十年的江湖,經歷過不少的大風大浪,也見識過少林、武當大門大派的架勢。但那只能表現出一種威武氣概,給人的印象是嚴肅、壯大,但洛陽居中那些僕役、侍女,卻讓老叫化心中生出畏懼的感覺。」
胡萍搖搖頭道:「北劍門中弟子,絕沒有那份定力,胡某也無法把他們訓練成那種面對混亂,仍能微笑如常的氣度。」
胡萍道:「兄弟也在為這件事發愁,很難作個決定,我看交給老叫化去傷腦筋吧!」
老叫化見多識廣,四下打量一眼,心中忖道:「長安周圍,多居窑洞,即使豪富之家,廣廈連雲,亦有地窖之設。但這座洞府,築建精緻,一色的青磚砌壁,青石鋪地,灞橋之側,居民不多,如此豪華的地下窑洞,當是前人所建,上以風雪小館覆遮,倒是十分隱密的所在。」
胡萍、段九仍然買的是包廂位置,因可俯瞰全場形勢。
「大姐雖以易容術享譽武林,但你那一身武功,放眼江湖,也難有幾個敵手,我要大姐幫助我,不止是易容手法,必要時,還得大姐親自出馬。」
「那倒不會,我和尚相信有很多人和我們一樣,在暗中摸索敵情,找尋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像老叫化找到了和尚,一變為二,我們又遇上了兩位,合而為四,也許咱們很快就結合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
果然在灞橋之側,急勁的西北風中,飄揚著一方「風雪小館」的酒招。
四個人都為青衣徐娘的奇突舉止所動,此時此情,身份絕對不能洩露,殺人滅口,也是在所不惜了,四個人一般心意。暗中已佈成包圍之勢。
段九一直在利用身體的側轉,掩護胡萍的行動。當然,這些舉動都相當的技巧自然,兩個人也都很滿意自己的謹慎設計,相視一笑。胡萍說道:「青鳳之名,果不虛傳,咱們再聽一場如何?」
灞橋橫跨灞水兩岸,環有七十二孔,風景如畫,亦是唐人送別時,折柳唱陽關三疊之處。
長安城中人說它是歌,城外鄉下人卻叫它為戲。
「她們的年華雙十,貌美如花,說武功嘛,應該算中上身手。這幾天,我也在傳授她們一些劍法,好在她們都有十幾年的內功基礎,學起來不算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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