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秦淮河畔
蕭寒月道：「噢！還有這些曲折，不知秦淮花后，是如何一個選法？」
王守義道：「張兄高論，究竟是武林名宿，識見確有過人之處……」
蕭寒月、王守義總算明白了這場誤會的原因，奇怪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趙幽蘭，竟然能生擒了潛入車中的敵人，不知她用的是甚麼方法？
王守義低聲道：「趙姑娘來了，我上岸去迎接她……」
這兩句話擲地有聲，大有一代名捕的氣概。
「趙姑娘，這不是需要考慮的事，這是一件事實，有或沒有應該立刻可以回答出來，我的耐性不太好，也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
侯玄突然一個閃轉，靈動無比的欺到了趙幽蘭的身側，一手抓住了趙幽蘭的右臂。
王守義四顧一眼，道：「走了？那麼，你是說，曾經有人來過，又走了？」
一直未開過口的蕭寒月，突然說了話，道：「張兄，究竟為甚麼事？」
「不！是兄台的手快，適才多有冒犯，還望兄台海涵。」
「這一點，算是我的疏忽，但我已有了擒賊之法……賊人很是機警，我如有示意，恐怕賊人也有警覺……」
「大夫，請就醫學上探求結論。」
綠衣姑娘忽然一笑，道：「喲！大爺，既是衙門的人，怎麼不早說一聲。」解開花布包袱，攤在地上，裏面只是幾件女孩子換洗的衣服。
趙幽蘭已從黑衣人的口氣中，明白了父親尚未遇害，沒有趙大夫的精深醫道，縱然有齊全的名貴藥材，一樣無法配製出益壽神丹，但趙幽蘭還希望得到明確的答覆，略一沉思，道：「當今之世，只有家父和我知道配製神丹的方法……」
那人戴了一頂北方特有的黑色絨帽，從頭上直套下來，一雙黑色的手套，除了兩隻眼睛露出來之外，全身所有的肌膚都隱藏在黑色的衣帽之中，左手中拏著一把刀，黑色的刀柄，黑色的刀鞘，右手握在刀柄上，隨時可以拔刀擊出。
這個人年紀雖然很大，但他卻長得很是瘦小，身長竟不滿四尺，一副皮包骨的身架，單以他身材而論，就很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但臉色卻是灰裏泛青，是那種腮無四兩肉，生性極端冷酷、陰毒的人物。
小七子捂著臉，道：「叫文雀，今天才到楊柳舫，想不到發生這檔子麻煩事四王大人……」
這就使得在場中的人，忽然都感到他變得和善可親多了。
荷花道：「不錯，她們兩個同時來了楊柳舫，想來是一對情同姊妹的好朋友，蕭爺如果想左擁右抱，說不定會兩頭落空。」
文雀道：「是。要不要召武鳳來，為大夫輕舞一番……」
「我知道，」王守義打斷蕭寒月的話道：「張總教席是武林名宿，希望他能在這方面有所彌補。」
蕭寒月微微一怔後，笑道：「是！張兄，請多指教。」
黃少爺真的嚇住了，望著那柄釘在壁上的飛刀出神，連右耳上的傷疼也都忘記了。
那布衣村女似乎有些害怕，躲在了綠衣少女的身後。
那是趙幽蘭的驚叫，張嵐、王守義同聲喝阻蕭寒月不可冒險的聲音，只因同時出口，混在了一起，反叫人聽不清楚。
王守義接道：「老弟，你……你……」
蕭寒月點點頭，道：「她們叫甚麼名字？」
忖思之間，忽覺著眼前一亮，一雙麗人，踏著蓮花步行了進來。
「不只是一個人……」王守義有些憂苦的接道：「可能是一個組合。蕭老弟剛才看到那艘梭形快舟了，如若兩臂沒六七百斤氣力，決無法使梭舟有那種飛馳水面的速度，還有那潛入藥庫的黑衣人，竟在我兩位精幹的捕快防護中，無聲無息的就摸了進去……」
王守義心中明白侯玄確非誇口，眼下唯一的機會，就是張嵐能放下面子，兩人聯手，或有勝望，偏偏張嵐是個最愛面子的人，自恃武林名宿身份，一時間竟然放下了臉，沉吟難決。
趙幽蘭泛羞紅，看了蕭寒月一眼，道：「這都是家父的交代，晚輩那有這等眼光。」
蕭寒月道：「最多能停三天！」
「你……」蕭寒月大惑不解的道：「怎麼會開罪了張老前輩？」
王守義苦笑一下，接道：「這一陣大風雨，幫了他的忙……」
張嵐點點頭道：「七王爺會全力支持，不過，這件案子，不是大隊軍兵可以奏功……」
「這座藥庫之中，存放有千種以上的藥材，如此夜暗……」
蕭寒月點點頭，似是若有所悟。
「文雀姑娘，你要到那裏去？」
也許是二十兩賞銀的手筆夠大，只不過片刻間，酒菜齊上。
但這已經證明了他出刀的快速，他的話，不是虛言恫嚇。趙幽蘭確有呼救的打算，但現在不得不改變主意了，她不想死，至少不想這樣糊糊塗塗的死掉。
這一下，蕭寒月明白了，笑一笑，道：「賞他十兩銀子的茶錢。」
張嵐笑一笑，道：「那就好，你能自保，我們就可以放開手，追查下去了。」
蕭寒月被讓入一間佈置豪華，又雅緻的艙房。肅客的大茶壺陪笑說道：「小的孫七，大爺們都叫我做小七子，蕭公子是一個人，還是約了朋友？」
「楊柳舫……」王守義抬頭看去，果然見林立在水面的畫舫中，有一艘寫著楊柳舫，約停在十丈之外。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就是這麼一副貌不驚人的樣子，才會叫人常看走眼，加上他一向行動詭密，惡名雖著，江湖上認識他的人，卻是不多。三年前，他在金陵城中傷了兩條人命，我追了他三個月，連影子也找不到。想不到，三年後，他又在金陵城出現，卻被趙姑娘擒住，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蕭寒月奇道：「會鬧出甚麼樣的麻煩事情？」
蕭寒月總算明白了荷花的意思，心中忖道：文雀、武鳳出現得很突然，荷花日前舉動，亦絕非無因，不如將錯就錯，纏夾在她們之間，也許可以理出一條線索出來。心中念轉，長長嘆息一聲，道：「可惜，區區不能在金陵停留太久，雖然絕色當前，也只有望洋興嘆了。」
「不錯……」蕭寒月一身濕淋淋的行了進來，接道：「我看到他從窗子飛身而出，像一隻飛鳥似的，走得好快。」
「只是問幾句話……」黑衣人輕緩的說：「趙姑娘，我希望得到你真實的回答，我知道有人在這藥房的四周保護你，也明白這可能是個陷阱，但我還是來了，而且就在你的身旁，他們卻一無所覺，如若你還相信他們有能力保護你的安全，那就愚不可及了。」
「姑娘是想點起燈火？」黑衣人的反應很快。
蕭寒月只覺臉上一熱，道：「我們在談……談你……」
蕭寒月嘆息一聲，道：「僥倖得很，是黃少爺的命大。」
「好！趙姑娘把那些藥材拏給我！」
蕭寒月突然間一收笑容，出手如電，抓住了黃公子的右腕一帶，黃少爺整個人被帶了一個踉蹌。
文雀低聲接道：「大夫，圖窮匕現，事急從權，賤妾言盡於此，請先生三思……」
蕭寒月道：「在下也正要就教兩位，這一次，不能再有錯失了……」
果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當然是迎客陪酒的事，劈如說文雀、武鳳……」
張嵐道：「聽說他刀出如電，很多武林中的高手，都栽在他的手中……」
黃少爺卻盯著蕭寒月，冷冷的接著道：「原來，你也會說話，我還以為遇上了一個啞巴呢！」
他已經追得很近。看得也很清楚了，那村女果然不是趙幽蘭。
「鬼刀的可怕，在它的隱藏奇密，出現難測，你怎能一出手就把他封住了？」張嵐提出第一個質疑。
望著文雀那嬌艷容色，如花微笑，趙百年強壓下心頭煩躁，長長的吁一口氣，道：「你的歌喉很好，可是，我聽的太多了。」
王守義興奮的說道：「抓到了一個敵人，在那裏……」忽然發覺張嵐臉有不豫之色，趕忙住口。
黃少爺右手一揮，又是一個耳括子，打得小七子退了兩步，嘴角間鮮血汩汩而出。
「我叫蕭寒月，你要人質，我可以代替趙姑娘。」
「鬼刀侯玄！」
「不！他並沒有被雨水淋過，他抓住我的手腕時，手套還是乾的。」趙幽蘭糾正了王守義推斷的錯誤。
這時，一個身穿藍布衣裙的村女，手上提著一個花布小包袱，正由十幾丈之外緩緩行過來。
兩個黑衣大漢應了一聲，同時出手，抓向蕭寒月。
這一招變化詭異迅速，迫得王守義疾退了三步，道：「你的雙臂……」
王守義急急站起，攔住了張嵐，道：「張兄，甚麼事惹你這麼個生氣法？」
「認識。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提起他的名號……」王守義說道：「張兄，你也可能知道。」
王守義轉臉看去，已不知何時，蕭寒月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他怔了一怔，道：「蕭老弟，你是說……」
王守義吃了一驚，霍然站起，伸手抓去。
但聞「啪」的一聲，小七子撫著半個臉，跌了進來，一個穿著藍緞子長衫，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年，滿臉怒容緊隨而入，兩個三十左右、膀粗腰圓的黑衣大漢，緊跟在那藍衣少年的身後而入。
由於對張嵐、王守義的失望，嬌弱的趙幽蘭，正暗中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以豐富的醫學知識，保護自己，和敵人作一決鬥。
果然是荷花，但荷花卻已不認識這衣著光鮮的蕭寒月了。
「那不是苦了小七子嗎？」
文雀道：「我們自願進入楊柳舫，作為歌姬，自然不會有那份被人逼迫的痛苦，目睹花燈耀目，管弦不絕，倒也是另外一種生活，心中充滿著好奇之感。」
「話是不錯，不過……」王守義道：「這件案了很棘手，你老既然管上了，半途撒手，豈不是要落人話柄？」
張嵐臉色一變，道：「侯玄，我敬重你是個人物，想不到，你卻戲弄於我……」
荷花舉杯喝了一口，笑一笑，道：「蕭爺，你一點也不生氣？」
那綠衣少女搖頭，嘆了口氣道：「小妹，有甚麼好看的？那是女人賣笑的地方，姊姊命薄如紙，淪落風塵，我怎麼還能把你也拖下水去。」
忽見寒芒閃動，一股刀風，直襲侯玄。原來，守在廳門口處一個侍衛，深知張嵐為人，看他面有難色，立刻揮刀擊出，準備代替張嵐，和王守義聯手擒敵。
「蕭兄弟，你怎麼會發覺了那人，趕來這裏？」王守義追問不捨。
但聞步履聲響，一個大漢急奔而至，高聲問道：「那位是王總捕頭？」
大廳中突然靜了下來，靜地落針可聞。王守義、張嵐都明白完全沒有搶救趙姑娘的機會，一時間呆在那裏，不知如何回答。
文雀輕輕的嘆息一聲，道：「大夫，妾身有幾句不知輕重的說話，說出來，希望先生不要見怪才好啊！」
文雀輕輕的吁一口氣，緩緩抬頭，道：「大夫，千古艱難是何事？」
張嵐低頭看侯玄一眼，道：「你認識我？」
「但願如此，但願如此……」趙百年心中鬱悶盡除，大笑接道：「兩位姑娘色藝雙絕，老夫也希望再有相見之日，祝兩位一帆風順，萬事如意。」
張嵐搖搖頭，道：「你不用捧我，三十年安逸的生活，武功和思維力都有些退化了，侯玄那一刀，如當頭棒喝，使我在陶醉的夢中覺醒，靈台清明了不少。」
但聽文雀嬌甜的聲音說道：「大夫，賤妾要告別了。」
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應了一聲，行到大廳一角，拖出來一個身著灰衣，留著八字鬍的中年人。
「這個……」文雀顰起了柳眉兒，道：「很難說了，大夫應該明白，我只是一個女婢，沒有自主的能力，也幫不上大夫的忙！」
室門呀然而開，張嵐和王守義推門而入。
目光轉到蕭寒月的臉上，王守義的神情更為冷厲，道：「年輕人訪花問柳，逞強鬥狠，早晚要鬧出事情……」
張嵐道：「蕭兄弟說的是真話，但這中間，卻又有些使人難解的玄秘。不過，我相信可以問個明白的。」
蕭寒月點點頭，回顧羅鑣一眼，道：「再賞他十兩銀子。」
文雀低聲接道：「讀萬卷書，濟世之用，且莫為書所愚。」
趙幽蘭道：「不！是我的錯，我早就應該對張老前輩說明準備的擒賊之法，也就不會有這場誤會了。」
文雀呆了一呆，垂首不語。
蕭寒月奇道：「咱們裝扮得很像，怎麼引起人家的懷疑呢？」
「噢！原來如此……」蕭寒月恍然大悟的，也輕輕笑道：「世道崎嶇，我想貴姊妹也是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蕭寒月道：「今天初見。」
蕭寒月淡淡的接著說道：「王兄，我們遇上了高人，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兩位姑娘。」
「蕭老弟，你是說那村女不是趙姑娘？」
聰明的趙姑娘，淡淡兩句話，推得無跡可尋，卻又是那般的意味和-圖-書深長，家父交代，可能會交代了很多事情，豈會是只此一樁。
「這個……這個……」蕭寒月雖然是別有用心，但他究竟是初入風月場中，還難完全適應，這個了半天，這也個不出所以然來。
王守義道：「你說你那位無名老人的師父，只傳你半年武功？」
荷花嘆息一聲，道：「蕭爺，我荷花在風月場中，已經混了五年，亦曾見過了三屆秦淮花后，她們固然是十分美艷，但如和文雀、武鳳比起來，那就是大見遜色。這兩個丫頭，是我這五年來見到的畫舫歌姬中，最出色的人物。但你蕭爺，卻是我見到的第一位最好風度的客人。」
黃少爺冷笑一聲，指著蕭寒月，道：「他是你的甚麼人？」
蕭寒月急急站起，抱拳行禮，道：「不敢，不敢，兩位姑娘請坐。」
「鬼刀手法，當真是神出鬼沒……」張嵐忍不住驚嘆出聲。
小船剛剛靠岸，忽見一個身穿水綠衣裙的姑娘，直向那村女迎了上去。
「不！我在想，應該怎麼樣回答你？」
羅鑣掏出十兩銀子遞了過去，小七子接過賞錢，立刻矮了半截，屈下了一膝，道：「謝謝蕭爺的重賞。」
蕭寒月悚然一驚，心中暗道：二女初入風塵，意毫無嬌羞之態，大方坦然，有如風月揚中老手。立刻提高了幾分警覺，笑一笑道：「兩位姑娘今日是初次下海……」
她說得很詳盡，只聽得張嵐、王守義呆在那裏。良久之後，張嵐才嘆息一聲，道：「咱們只想到他夜間會來，現在，只不過是剛吃晚飯的時刻……」
文雀把目光投向遠方，道：「大夫言重了，妾身想請教先生的是，以你的絕世醫學，是不是真能使一個人長生不老？」
武鳳笑一笑，接道：「也是初次陪客，有甚麼不周全的地方，還望蕭爺指點！」
回顧望了蕭寒月一眼，王守義有些茫然的道：「老弟，這是怎麼回事？」
趙幽蘭嘆息一聲，接道：「都怪我，得罪了張老前輩……」
張嵐道：「蕭老弟，你在外面停了多少時間？」
蕭寒月雙手分出，一下子拿住兩人的腕穴，微微一帶，兩個黑衣大漢的樂子，可就大了，但聞「蓬」的一聲，兩個大漢，頭對頭狠狠的撞了在一起，只碰得眼冒金星，搖晃著身子，坐了下去。
張嵐緩緩站起身子，道：「高明，如此短促時間，能夠運氣自解穴道，這份內功，放眼江湖，屈指可數，張某人小看閣下了。」
蕭寒月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難怪秦淮風月能享譽一時，單是這大茶壺的一張嘴，就能說得你心甘情願，掏出白花花的銀子。
荷花雙目深深凝住在蕭寒月的臉上，瞧了好一陣，才道：「蕭爺，你是不是常到風月場中飲酒尋樂的？」
小七子一怔，忖道：「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房間，只是他一個客人，這一次，可是看走眼，虧了本了。」
「蕭公子，請裏面坐！」
侯玄冷笑道：「好大的口氣，放開她，你小子是甚麼人？」
黃少爺皺皺眉頭，打量了蕭寒月一陣，道：「你認識我？」
侯玄的動作太快，快得令張嵐和王守義都救援不及。
這是囚禁。除了吃飯、睡覺，完全無事可做。
王守義心中大急，氣納丹田，大聲喝道：「張傑、羅鑣攔住他們。」人也快步向前奔去。
灰衣老人停下雙漿，苦笑一下，道：「蕭老弟，我查問過了……」
張嵐怒道：「只要七王爺答應老夫撒手，誰敢說我閒話？」
眼看風波平息，王守義暗暗吁了一口氣，道：「張老，這麼說來，趙姑娘根本就沒有到秦淮河去了？」
「是是是，百年自會小心應付。」
王守義心中一動，低聲說道：「蕭老弟，看著船。」跨步登岸，急行過去。
「甚麼……」趙百年霍然睜開了眼睛，道：「你要告別了？」
「不用了……」趙百年冷冷的說道：「我只想知道，為甚麼要把我囚禁在這裏，此地雖不見日月星辰，估算一下，大概總有百日之久了吧？」
王守義嘆息一聲，說道：「沒有。那黑衣人如何混入了藥庫，我那兩個負責監視藥庫的捕快，竟然全不知道。我辦了十幾年的案子，也遇上不少窮凶極惡的匪徒，但都被我繩之以法……」
「我沒有發覺敵人，否則，我會先招呼兩位一聲，我只是知道趙姑娘到了藥庫後，奇怪的是她為甚麼不點燈火……」
荷花道：「是！」
張嵐道：「水有源，樹有根，任何一門武功，都有一定的脈絡系統。蕭兄弟，可不可以把你學的劍法、掌法，說出一個綿連的脈絡出來？」
荷花道：「蕭爺是指那一方面？」
望著那遠去的舟影，王守義道：「好強的腕力，如不是你配合得好，恐怕咱們已被迫露出了破綻。蕭老弟，說你全無江湖經驗，可真叫人難信。唉！千慮一失，我真是有些急糊塗了。」
趙百年望著文雀，心中忖思：這丫頭年紀水大，但對事務的瞭解，卻是大大的超過了她的年齡，其聰明才智，絕不在愛女幽蘭之下。天賦固佳，但後天的培養，亦是大為重要，沒有十年八年的時間也無法培養出她這種博學多才、能歌善舞的本領，智以學識為本，慧以天賦作基，文雀智慧雙全，豈可輕視。心中念轉，微笑頷首，道：「文雀姑娘，有話儘管請說，百年洗耳恭聽。」
蕭寒月道：「一般客人，又會如何？」
蕭寒月心中忖道：難道風月場中，還有甚麼特別的規矩不成？口中卻笑一笑，道：「秦淮畫舫倒是初次見識，至於他處……」
三個月來思念父親的痛苦、折磨，使聰明的趙姑娘有了超越她年齡的成熟，面對著死亡的恐懼，竟然能完全的平靜下來，雷聲頓住，立刻接口，道：「如果能集齊所需要的藥材，就醫學理論上說，確有可能配製出一種延年益壽的藥物……」
荷花笑道：「不出一月，楊柳舫會在秦淮風月中大放異彩。」
「為甚麼那時不招呼我們一聲？也許，那時可以把他抓住。」
文雀道：「趙先生，你已經等了百日之久，何必急在一時，請再稍候幾日，主人已有示諭傳下，他近來事務繁忙一些，一有空暇，就會前來拜見先生。」
蕭寒月道：「楊柳舫除了酒菜之外，還有甚麼？」
王守義點了他雙臂穴道，還是不太放心，又取來了一條絲繩，綑住了他的雙足。
趙姑娘已被蕭寒月抱起來，躍退五尺。
蕭寒月道：「好！聽你如此說，倒要見識一下。不過，小七子，聽說這楊柳舫上，有一位荷花姑娘，如果她有空，也請她過來坐坐。」
文雀傍著蕭寒月身邊坐下，道：「蕭爺，能不能告訴我是甚麼事情？」
羅鑣應聲又取出一錠銀子，心中卻暗暗偷笑道：聽說這蕭公子出身寒微，但一旦有銀子給他，可還是真會花啊！
他說出了一番計劃，張嵐和王守義都聽得連連點頭，但趙幽蘭卻似別有所思，時而皺眉，時而點頭，不知她想甚麼心事。
趙幽蘭抬頭看了張嵐一眼，欲言又止。
果是天姿國色的佳人，風塵中有此等人物，確實大出了蕭寒月的意料之外，一時間，竟忘記出言招呼。
「是是是，守義和應天府中的捕快，都聽從張兄的調度。」
王守義呆住了，他辦了無數奇案，江南名捕，自非浪得虛名。但卻從未遇到如此巧合的事情，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衣服，一樣的花布小包袱。
荷花道：「他們不會放人……」
文雀嫣然一笑，道：「大夫人品可敬，賤妾只是稍盡棉力，但應對之處，還要請大夫深思熟慮，衡情度勢。」
兩人轉向秦淮河畔行去，就從王守義的身側行過，王守義嗅到了那綠衣少女身上的脂粉香氣。
文雀道：「客人哪！」
趙幽蘭看了兩人一眼，坐著的身子未動，淡淡一笑，道：「兩位來晚了。」
張嵐道：「敵人狡猾，老夫也不得不防他們一招，邀了韓伯虎帶著幾位鏢師，暗中隨行保護，想不到他們竟然早派人潛入了篷車之中，幸好，那人被趙姑娘用藥物迷暈擒住，這一鬧，就過了中午，自然是用不著再去秦准河了。老夫才要韓伯虎去招呼你們快回來，一方面，也讓你們認識一下，這個人不但武功好，人也機靈得很，以後，恐怕還有很多借重他的地方。」
蕭寒月接道：「也替王兄掙來了這江南第一名捕的聲譽。」
「對！先把她們抓住。」
蕭寒月莫名地道：「選擇一個？」
趙百年道：「我想見見貴主人，和他當面談談，總可以吧？」
蕭寒月看看張嵐，又看看趙幽蘭，在王守義身邊坐下。
但覺手腕一緊，似是忽然被帶上了一道鐵箍，頓覺骨疼如裂，氣力全失，不禁一呆。
「低聲一些，趙姑娘，如果你希望有人趕來救你，那就是逼我辣手摧花了，聰明如趙姑娘者，大概還不至於鬧得如此煞風景吧？」
蕭寒月沒有看錯，那村女兩鬢間散髮披垂，果然是大半個臉，都被垂髮遮住。
趙百年點點頭，道：「兩位姑娘請便！」
她意在言外，指點趙百年，除了自救之外，別人無法相助。
「是啊！蕭爺，能不能讓文雀、武鳳去應酬一下黃公子？」
趙幽蘭鎮靜一下震動的心情，低聲道：「你捏疼了我的手腕……」
蕭寒月智慧絕高，張嵐幾句話，畫龍點睛，使得積存在他胸中的武功、技巧、手法、霍然間串連了起來，當下抱拳長揖，道：「多承教示，寒月獲益非淺。」
王守義道：「那大概不會錯了，也許趙姑娘扮成村女，換上布衣，樣子會有一點不同，我上去看看，不能讓趙姑娘再涉險了。」
「王兄，可有甚麼結果？」
蕭寒月急道：「荷花，我言出無心，希你不要見怪才好。」
蕭寒月似乎是想到甚麼，張口欲言，但在話出口之前，卻又忍了下去。
「這就是了……」蕭寒月點點頭，道：「如果你有甚麼困難，儘管開口，只要我力能所及，決不會讓你失望的。」
趙幽蘭道：「是！」
武鳳和文雀相對低語一陣。趙百年閉上雙目，心中在思索著文雀之言。要用一種甚麼樣的說法，才能保得住性命，而又不能不失去自己的尊嚴……
文雀笑一笑，道：「大夫，賤妾奉侍先生，已過百日，今日奉命離去，此後是否還有機緣，侍候先生身側，很難預料……」
張嵐點點頭，道：「這件事你不用擔心，自然有我向王爺交代，今日之事，使我感觸很多，江湖上高人如許，我竟然有些懵懂無知。侯玄那一刀，殺了一個侍衛，也殺了老夫一身驕氣，使我對這件案子的看法，有了急轉直下的改變，蕭兄弟說得不錯，趙大夫仍然留在金陵，問題是藏身何處？甚麼人能夠支用這樣多的武林高手、江湖凶人，替他工作？他們展現了可怖的實力，但也留給了我們一些線索。」
王守義點點頭，道：「蕭兄弟說的甚對，但總不能放棄這條線索……」
「是是是……」王守義急急的接道：「這是我們作捕快的應有的責任，張兄是奉七王爺的口諭，從中相助。」故意提出七王爺，是提醒張嵐，你也是奉命而來，說走就走，那就是不把七王爺放在眼中。
蕭寒月揮揮手，笑道：「去吧！小七子，當心去晚了又要挨罵。」
黑暗中，寒芒一閃，帶著金鐵冷森的刀芒，已逼上了趙幽蘭的咽喉，接道：「只是一剎的時光，就會鬧成幽明異途的局面，沒有人能在這樣快速一瞬中救你性命，我不希望趙姑娘把大好的青春年華投入呼救的賭注中。」
緊閉的扇子，忽然大開，一陣急風挾著雨滴飛入。
一提受傷，黃少爺忽然覺得傷處劇疼難忍，一手按著耳朵，道：「王總捕頭，你一定要抓到那刺客，那一刀幾乎要了我的命。」
「美女，蕭爺，今天才到的，兩個天仙化人似的小姑娘，要不要叫來給你見識見識？」
張嵐一揮手，攔住了王守義，接道：「在下很慚愧，一點疏忽，幾鑄大錯，蕭兄弟亡羊補牢的高見，可否說出來，大家研商一下？」
趙幽蘭點點頭。
趙幽蘭記得火石鐵鐮，就放在身側的檀木桌上，三天來，每當落日黃昏的時刻，她都來到這座藥房中，燃起一盞燈，研配藥物，直到四更過後，才回房休息。
望著蕭寒月，張嵐聲音有些生澀的道：「蕭兄弟，在求證一件事的時候，言語之間有著盤詰的尖銳，希望你不要介意。」
一艘擺著鴨翅、雞腳滷味的小船，輕輕在水上划動著，駛入河心，遠離了畫舫。
由蕭老弟改成了蕭兄弟，口氣上，多了一份親和圖書熱，也多了幾份敬重。
韓伯虎道：「好！兄弟先告退了。」轉身而去。
張嵐道：「你沒有學過一套完整的拳掌、劍法，但卻學會了劍法、掌拳中最精粹的招術，那可能是數十套、數百套劍法、掌法的精英，也只有如此才能在半年之間，把你造就成這樣一個傑出的高手。至於你練的內功，我相信也是武林中至高的奇學，可惜我的見識不足，說不出你練的內功名稱。」
張嵐嘆了口氣，道：「七王爺那裏，我自然會去交代，這件案子，我張某人是不想再管了。」
荷花道：「那就只好孤注一擲了。」
事實上，王守義也在看那村女，而且，是運聚目力在看，但他只看到大約的形貌，窈窕的身材。
「你只是一個無名小卒，連十兩銀子也不值的小人物……」侯玄輕藐的說：「你要代替趙姑娘作人質，也不想想自己是甚麼東西？」
「又得明教，感激不盡……」趙百年感慨萬端的說道：「百年如能倖保一命，都是有賴姑娘之所指點。」
荷花突然停下了腳步，凝目看著文雀、武鳳兩人，有些自慚形穢的低下了頭，緩步在一張木椅上坐下。
這就使得張嵐的火氣更大，冷冷的說道：「緝捕兇手，捉拏人犯，不是我這個教席的責任……」
這一支伏兵突出，看出了王守義的才智，江南第一名捕，用有不凡之外。
看著蕭寒月的惶恐模樣，趙幽蘭後悔為甚麼要睜開眼睛，如果閉目裝作暈迷，豈不是可以在箇郎懷中多留一陣。
張嵐道：「對！當心對方殺人滅口。」
王守義突然行到被殺的侍衛屍體前面，低聲道：「張兄，這件人命大事要怎麼處置？」
侯玄接道：「怎麼？一定要說出僱用我的人？那不是壞了道上的規矩……」突然雙腿一掙，綑在小腿上的絲繩，竟然寸寸斷裂，坐在地上的人也站了起來。
「張兄，你聽聽，他是一派胡言，答非所問，不給他一點苦頭吃……」王守義忿怒的說：「只怕是很難使他就範。」
蕭寒月笑一笑，接道：「難道這花后、花妃的選舉，還有弊端不成？」
倒是兩位姑娘先開口，道：「文雀、武鳳見過蕭爺。」輕折柳腰，雙雙行禮。
荷花掩口輕笑，道：「談甚麼？要問蕭爺了！」
張嵐似是忽然間老了十年一般，有些茫然的道：「我們聯手……」
黃少爺點點頭，回顧蕭寒月，「多謝相救之情，改日再作補報。」
心知再要逼問，可能會引起疑心，當下一轉話題，道：「荷花，這楊柳舫，在秦淮畫舫中的名氣如何？」
綠衣姑娘有些無可奈何的道：「好吧！坐一下就得走。」
王守義知道鬼刀侯玄武功很高，但高到如此程度，卻是大出了他的意外，他是作捕頭的人，不像張嵐那般講求江湖規矩，「唰」的一聲，抽出藏在抽中的鐵尺，道：「張兄，這個人放不得，咱們聯手擒了他。」
「張爺見笑了……」侯玄淡然的說道：「他突起發難，來勢太快，我一時間收不住手。」
「也只能寄望於他們了……」王守義抬頭看了看天色，接道：「已近中午時分了，趙姑娘也該來了。」掉轉船頭，馳回河畔。
侯玄道：「王總捕頭一定要找死，侯某人只好成全你了。」
左首大漢笑了一笑，道：「問我們的頭兒吧！」
蕭寒月的修養再好，但形勢逼人，不能再裝聾作啞了，長長吁一口氣，站起身子，擋在文雀的身前，道：「諸位，有話好說……」
望著張嵐和王守義訝異的神色，趙幽蘭未待兩人動問，就把經過說了出來。
蕭寒月坐在小船上，一直盯著那村女看。
荷花笑道：「看來蕭爺當真是初涉秦淮風月了，楊柳舫只是中等地方，如要在秦淮風月中排名，五十餘艘畫舫中，連前面十名也排不上，不過……」
一身光鮮的衣著，使蕭寒月完全改變了樣子，修長身材，英挺形貌，彷彿如臨風玉樹，襯托他一身不凡的華貴氣度，再加上一個勁裝隨護的大漢，完全是一副貴介公子的派頭。
梭形快舟，裂開一道水痕，由小船四五尺外馳過，激盪著的浪花，使小舟左右搖動，橫移兩尺開外。抬頭看去，快舟已到了五丈開外。
事實上，就算她早已知道了，也是閃避不及。
王守義道：「這個問題容易解決，我要張傑、羅鑣把她們兩姊妹帶來問問。」
王守義臉色肅然，一揮手中鐵尺，道：「侯玄，你拒捕殺人，那可是滅門大罪……」
蕭寒月一攔王守義道：「算了，這是我們佈置上的疏忽，敵人卻膽大心細，選擇了晚餐時那個空隙，好在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謝謝……」王守義已感覺到事情相當嚴重，在沒有瞭解原因之前，最好不要多話，規規矩矩的坐在一側。
但聞張嵐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老夫年近半百，怎能和你一般見識？這件事咱們就此不再提它了！」
趙幽蘭輕輕嘆息一聲，道：「蕭兄，算了，你救不了我的，何苦多送一條命？」
苟全性命於威迫之下，說不得實，只有從權用術，欺之以方了。
但是，兩人卻沒有急於離開的樣子，對立交談。
張嵐搖搖頭，道：「韓老弟請回鏢局吧，以後，有需要再麻煩你！」
「張兄……」蕭寒月解釋道：「在下自知武功不濟，恐怕行動的時候，發出些微聲息，因而激起那人殺機。而且，趙姑娘應對得很好，所以，在下一直都是站在那裏不敢妄動。」
蕭寒月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白綢金繡羅衫，腰繫八寶長裙的姑娘，邁著春風俏步的緩緩行了過來。
兩個人同時應一聲，立刻登上小舟，划向楊柳舫。這張傑、羅鑣是王守義最得力的兩個助手，武功好，人也機警，辦事穩健，滴水不漏。
王守義道：「哦，到那裏？」
回到了永樂堂，只見布衣布裙的趙幽蘭早在廳中，輕顰柳眉兒，一語不發。坐在廳中間一張太師椅的張嵐，更是臉色冷肅，兩個佩刀侍衛，分站廳門兩側。
蕭寒月沉吟了一陣，道：「這件事，我也想過，我所以感到自己武功很差，就是，我沒有練過完整的一套拳掌、劍法。那個無名老人，今天傳我兩招劍法，明天又傳我兩招擒拏，雖然各有格局，但卻不互貫連。」
荷花盯著蕭寒月笑一笑，道：「看來，蕭爺也不是常在風月場中走動的人，文雀妹子，更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迎客侍酒，倒不如由我說出來，你們兩方面琢磨一下。」
趙百年正襟危坐，文雀卻迎了上去，道：「到底是甚麼事？這麼大呼小叫的，不怕吵了先生的清靜麼？」
蕭寒月道：「不用客氣！」
文雀的問話雖然仍在意料之中，但一旦證實，趙百年仍然不禁為之一呆，道：「甚麼人想長生不老呢？」
「韓伯虎，張嵐張大人要我通知王總捕頭一聲，立刻回到趙府中去。」
黃少爺道：「我怎知道，我又沒有看到刺客。」
「恐怕不是巧合，而是一個巧妙的設計！」
「一個叫文雀，一個叫武鳳，模樣好，人又靈巧。蕭公子，我小七子在秦淮畫舫上，混了十年，由打雜的小伙計，幹到領班的班頭，見過不少紅姑娘，但就沒有見過那一個能比得過這兩個丫頭，我看不出半年時光。她們都將成秦淮畫舫中頂尖的紅人。蕭公子，你是挑花照命，是她們第一個陪侍的客人。」
「張兄，應天府轄下冠蓋雲集，公卿眾多，敝上知府大人，雖然是從二品京兆……」王守義把握住機會說：「辦起事來，也恐怕力難從心，必得七王爺大力支持才行。」
張嵐接道：「就算你恐怕危及生命，不敢呼救，但至少也應該示意一下，讓我有點準備，可是你卻若無其事，一聲不吭，那還把我張某人放在眼中？」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只是可惜，她垂下的頭髮太多了，鼻子以上，大部被頭髮遮住了。」
蕭寒月現在有些明白了，點點頭，道：「荷花姑娘，你可是指那些為歌姬些爭風吃醋、打架鬧事的麻煩？」
打鐵趁熱，王守義接了一句，道：「張兄的意思是……」
堅強的趙姑娘，目賭殺人流血，心中驚恐欲絕，但她卻咬牙忍住，沒有失聲大叫，那裏還想得到侯玄會打她的主意。
小七子道：「謝謝蕭爺，謝謝蕭爺，你可真是大人有大量，只應酬一會，我就把她們叫回來還給蕭爺。」
蕭寒月苦笑一下，道：「她穿著同樣的衣服，在約定的時間到了秦淮河畔，但她不是趙幽蘭。趙姑娘……」
侯玄回頭瞄了趙幽蘭一眼，道：「提起這件事，侯某人就覺得窩囊，這一遭陰溝裏翻了船，我鬼刀侯玄，竟然栽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裏。」
王守義接道：「不錯，是我讓他們攔住你們！」
張嵐雙目中神光閃動，面色凝重，冷然說道：「好個不擇手段……」右手一揮，拍出一掌。
隆隆雷聲緊接在閃光之後，這給了趙姑娘一個思索的機會。
蕭寒月接道：「雖然是那陣大雷雨幫助了他，但他提前在晚飯時刻潛了進來，也出了我們的預料之外。我們卻把防護的重點安排在二更之後，這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蕭寒月也趕到了，但他沒有插手，只是站在一側，冷眼旁觀。
「王兄的武功……」
趙幽蘭突然接口道：「老前輩說得對，我爹這些年在醫術上，能突破很多的難關，得到我常提出很多刁難他的問題，幫助很大。」
王守義揮揮手，阻止了小七子，目光轉到荷花身上，道：「我認識你，你叫荷花！」
蕭寒月道：「老前輩，請你……」
「我姓蕭……」
蕭寒月大笑道：「她們既然是屬於楊柳舫的歌姬，自然應該為楊柳舫應酬客人的，我又為甚麼吃醋？」
蕭寒月心中很不安，論身份羅鑣是應天㾈的副捕頭，有了品級的官兒，易容改裝，扮演長隨，竟然能如此拘謹守分。
張嵐道：「甚麼人僱你的？多少代價？」
王守義冷冷的說道：「侯玄，你可是被緝拏的要犯，最好老實一點，如圖掙逃，格殺勿論。」
王守義打點起十分精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小船沿著河岸，緩緩行駛，留心水中、岸上，每一處可疑的地方、人物。
蕭寒月道：「不知道荷花姊妹，是他們的人，還是只受他們的利用？」
「慢著……」王守義伸手攔住了趙幽蘭，道：「這個人陰狠刁猾，武功又高，千萬不可大意，我先點了他幾處穴道再給他解藥。」
王守義看那大漢年約三十六、七，一身青色緊身衣服，點一點頭，道：「區區就是，閣下……」
趙幽蘭緩緩站起了身子，行近了張嵐身邊，福了一福，說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消去你心中的氣怒，但我的想法，只是備不時之需，所以，才有那些準備，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會先藏入馬車之中。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車中有人，等我發覺到有問題的時候，呼救恐已來不及。張大人怪我的是，在馬車啟動之前，張大人來看我，我沒有說明車中潛藏有人……」
蕭寒月笑一笑，道：「荷花姑娘。」
很明顯的，話已有些入港了，蕭寒月只是微微的一笑，道：「荷花，你是不是遇上了甚麼麻煩的事兒？」
張傑就是先開口的大漢，看著圍上來的人物，大多是船伕小販，不見特別扎眼的人，一拱手，道：「各位鄉親，我們是衙門的人，正在查件案子，各位請幫忙一下，沒事的請回到船上，不要妨礙公事。」右手取出一面腰牌，四下揮動。
文雀卻很鎮靜，緩緩站了起來，道：「黃少爺，為甚麼生這麼大的氣呀？」
這是自甘下賤的想法，但蕭寒月卻沒有說出來，淡淡一笑，道：「是！姑娘智慧絕人，自有與眾不同的想法。」
六朝金粉誇古都，無邊風月話秦淮。
「不錯，可惜的是，家父還沒有做過試驗，丹藥的真正效用，還無法肯定。」
蕭寒月踏上楊柳舫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花枝招展的舫上歌姬，正盛裝準備迎客。
操舟的是個六十左右的灰衣老人，照顧滷味的，卻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蓬髮布衫，高捲著褲管。
王守義四顧了一眼，低聲道：「少爺，我先護送你回去治傷……」
武鳳點點頭，笑一笑，回顧了趙百年一眼，道：「大夫，對不住啦，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文雀姊姊商量……」
小七子聽得愣住了，打量著蕭寒月，道：「蕭爺，我小七子在這畫舫上幹了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有種風度的豪客……」
王守義道：「我立刻叫他們來，問個明白！」
經過了一番深切的交談，文雀在趙百年的心目中，已有了一種視為依託的感https://m.hetubook.com.com覺，驟然間聽到了文雀要告別而去，內心中大為驚震。
黃少爺呆了一呆，突然大聲叫道：「反了，反了，來人哪，給我抓到衙門裏去……」
趙幽蘭道：「人已經走了！」
王守義皺皺眉頭，道：「姑娘是……」
蕭寒月瞧不出小七子的失望的神色，但化裝成長隨的羅鑣看得出來，雙目一瞪，冷冷說道：「不開眼的小雜碎，咱們公子登上你這楊柳舫，是你小子的造化，小心地侍候著，少不了你的茶錢。」
蕭寒月話未說完，荷花已是自作聰明的接上了口，道：「這就是要看客人的手段，和姑娘的心意了。當然，舫上的領班伙計，也可以從中撮合，至於文雀、武鳳，今天初到，我還不太瞭解，不過，看她們對你蕭爺的神態，似乎是十分歡迎，但魚與熊掌，兩者不可兼得，蕭爺最好從兩位中選擇一個出來……」
她看到了侯玄殺人，卻沒有看到侯玄的刀在何處，那真是取命快如閃電，蕭寒月如要出手救她，豈不是自尋死路？
王守義忽然跳了起來，接道：「趙姑娘呢？」
張嵐呆了一呆，道：「他就是侯玄？久聞其名矣！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副德行。」
秦淮風月的特色，和別處有些不同，那些江南美女，都住在畫舫之上，畫舫停泊在秦淮河中，每艘畫舫，固然建造得美化輪美奐，畫舫內外的燈火，更是各具匠心，上燈時刻，畫舫上萬燈齊燃，在秦淮河中，排成一道數里長的燈山，明滅閃爍，畫舫之中笙歌不輟，花燈美女，相互映輝，極盡誘惑能事，引得那些王孫公子，巨賈富商，文人騷客，江湖浪子，武林大家，不惜千金買笑，把秦淮風月托襯得金碧輝煌，通宵達旦。
張嵐怒道：「張某言出必踐，你……」
荷花悚然一驚，道：「沒有，沒有。蕭爺，我只是看的太多，心有所感罷了！」
王守義道：「真是叫人難以相信啊！就憑你對付鬼刀侯玄那一招，也得練上個十年、八年方成。張兄，這是不是有點玄虛？」
張嵐點點頭，目光盯注在侯玄的臉上，冷冷的說道：「侯玄，你既知老夫之名，也該知道我的脾氣，一諾千金，只要你據實回答老夫問話，我保證不動刑逼供，要是再逞頑強，支吾以對，那就自找苦吃了。」
看到了這麼一副變化多端的嘴臉，蕭寒月淡然一笑，道：「不用多禮，起來！」
「我……」
但那侍衛卻是咽喉裂開，氣息已絕，連一聲呼叫也未出口，分明刀中要害，一擊斃命。
趙幽蘭關上窗子，打燃紙煤，點起了桌上的紅燭，火光照耀下，藥庫中一片光亮，那裏還有黑衣人的影子？
蕭寒月察言觀色，荷花似有所指，暗道：這個丫頭在言語之中，已有破綻，我得想個法子套套她才行。暗定主意，笑一笑，道：「荷花姑娘，在下既然敢來這等場合，自然也不是怕事的人，不過，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罷了。」
蕭寒月怔了一怔，道：「生氣？為甚麼？」
蕭寒月目光轉動，只見一艘梭形快舟，破浪而來，快逾奔馬，左手端起酒杯，右手取過一個鴨翅膀，道：「來，大叔，我再敬你一杯。」
趙百年道：「良藥可醫病，或可續命數載，如於求長生不死，縱然是華佗重生，扁鵲還魂，也無法配製此藥物。」
他查看得很仔細，但那只是幾件衣服，連銅板也找不出一個。
「對！老前輩儘管請問，寒月知無不言。」
「張爺誇獎了……」不知何時，侯玄已經醒了過來，但他仍然側身靜臥，連動也沒有動過一下，如果不是他忍不住開口說話，在場之人，竟然無人知道他已經醒來。
王守義接道：「我也許可以和剛才那個操舟人勉強一戰，但手下那些捕快，恐怕就很難派得上用場了。」
文雀點點頭，道：「大夫，這裏有甚麼不好呢？」
蕭寒月慚愧的道：「他走得實在太快了，我來不及攔截，其實……就算我出手，也是攔截不住他的。」
張嵐是何等老練的人物，傲氣消退之後，判事明朗得很，如何會聽不出王守義弦外之音，笑一笑，道：「王兄用不著套我，這件事我已經決心投入，不查個水落石出，決不罷手，他們能聘請江湖凶人插手，老夫也可以邀約武林朋友助拳……」
荷花道：「一年一次，選出一后四妃，花榜一提名，立刻身價百倍，別說花后了，一個畫舫上，只要選上一名花妃，就可以日進斗金了。」
耳際間，已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趙姑娘，我不想傷害你，希望你能好好的合作……」
「你要幹甚麼？」黃少爺緩步向後退去，臉上是一片震駭之色。
「噢！我看到了他的刀，藏在右袖中，所以，我一出手就拏住了他的右腕脈穴，不過，我一帶之間，就把他摔了出去，這倒是出於意外。」蕭寒月也覺得莫名其妙。
趙幽蘭苦笑一下，道：「因為，我沒有照你們吩咐合作，得罪了張老前輩，不過，我抓到一個敵人，不知道能不能將功贖罪……」
蕭寒月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道：「文雀、武鳳確是人間殊色，是那種極少見到的美女，竟也會甘心淪入風塵……」
蕭寒月舉杯相對，道：「在下先敬三位姑娘。」
嬌弱的趙幽蘭，面對著死亡時，卻出奇的鎮靜，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竟無畏懼之色。
張嵐目光一掠趙幽蘭，道：「趙姑娘，叫人準備一點酒菜，我們邊吃邊談，研商一個對敵的辦法出來……」
張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灰衣人兩眼，道：「他是……」
蕭寒月搖搖頭，接道：「走馬章台，遊戲風月，在下確然不肖，但黃兄又如何呢？」
蕭寒月突然開口道：「他們派來了侯玄潛入趙姑娘赴約的馬車上，顯然是想擄走趙姑娘，卻又派人穿著與趙姑娘相同的衣服，魚目混珠，到秦淮河畔赴約，用心何在？」
這是一座很大的藥房，儲藏著數百種名貴的藥材，趙百年未失蹤前就在這裏配製出療治各種疑難雜症的藥物。
停舟的水面上，四無鄰船，視野廣闊，兩人可以放心的交談。
「用不著姑娘費心，我們會找上你，驚擾姑娘，請多原諒……」
這一下，蕭寒月呆住了。他封住鬼刀，救了趙幽蘭，完全出於一種意識本能，那快速一剎的變化過程，並非是早有預計，在他自己的感覺中，確實充滿著僥倖。他做到了，但卻連自己也有很多疑問，倒是希望由張嵐的質問，能讓他演繹出一個變化過程，把那些熟記於胸中的武功口訣，勾繪出一個完整的體系。
趙幽蘭一笑帶過，避不作答。
「蕭爺，天下完全沒有弊端的事，只怕很少見到，能夠顧到大體，那就算不錯了，文雀、武鳳一定會出頭，但如誤了今年，只怕要多等一年了。」
荷花點點頭，牽著妹妹的手，登上一艘接腳的小舟。
蕭寒月「啊」了一聲，急急放開趙姑娘，臉上一熱，道：「我……我忘了還抱著你。」
黃少爺冷笑一聲，接道：「你現在知道不敢了……」右手一抬，疾向文雀抓去，文雀驚叫一聲，閃到了蕭寒月的身後。
張嵐、王守義警覺時，侯玄已去如疾風消失廳外。
這時，已有不少賣點心的小船，開始出動，穿梭在畫舫林立之中，這就使得王守義和蕭寒月的小船，不再起眼。本來十分幽靜的秦淮河畔，人也漸漸多了，天下聞名的秦淮風月，又一天開始復甦，畫舫上窗門開啟，猶帶惺忪睡眼的姑娘們，招乎著小舟上的船家，購買點心。
「這個……」蕭寒月憂形於色的道：「王府中的侍衛，應該都是高手才對。」
蕭寒月道：「不算短，我聽到了他和趙姑娘的交談……」
兩個黑衣大漢，眼看蕭寒月的衣著光鮮，不知道是甚麼來路，倒是停了下來。
張嵐一擺手，道：「王總捕頭請坐。」
「你必須去，而且要一個人去，為了令尊的安危，姑娘似乎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王守義目光犀利，望望文雀，冷冷對小七子道：「她叫甚麼名字？」
張嵐看了王守義一眼，冷冷的說道：「那是說，天色未黑，他已潛入了這座藥庫中，隱藏了起來，咱們安排的暗中監視著這座藥庫，難道都瞎了眼睛不成？」
王守義本是快步追趕，現在，卻放緩了腳步。
黑衣人道：「這種藥材，在四五天前，已經送到了這裏！」
綠衣姑娘輕顰一下柳眉兒，冷然說道：「你是幹甚麼的？為甚麼要攔住我們？就算是訛詐吧，也該找個藉口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難道你們還敢打劫搶人哪？」
「不是！在下遊學到此，久聞秦淮無邊風月的盛名，」蕭寒月說：「特地來此一遊，開開眼界，想不到竟遇到了二位姑娘這等美艷人物，秦淮風月，真是盛名不虛。」
趙百年輕輕嘆息一聲，道：「不錯，你和武鳳都是人間殊色，但只可惜，我不是那種貪戀美色的人。」
王守義道：「我為國執法，死而何撼！」
「好！那我就直言了……」張嵐的驕傲、固執，似乎在適才一番搏鬥中，隨而消失，神情和口氣間，大為客氣起來。
「不知道！」侯玄回答的非常乾脆。
守在門口的侍衛橫身攔住，卻被侯玄一腳踢倒。
張嵐長長吁了一口氣，道：「王總鋪頭，趙姑娘交給你了，我們這就離開。」他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蕭寒月還未及回話，一陣急促步履之聲，王守義已像一陣風般衝了進來。
「兩位如果不顧忌趙姑娘的生死，儘管出手吧！」
趙百年呆了一呆，道：「唯一死……」
趙幽蘭吁一口氣，道：「是不是也要把我帶走？」
王守義道：「大概是想測看一下，我們的部置，是不是很嚴密？」
蕭寒月道：「明訊不如暗查。」
看到捕快的腰牌，人倒散去大半，只有四五個膽大的人，還沒有散去，但也退到一丈開外。
王守義看了站在一側的羅鑣一眼，羅鑣立即伏下身去，撿起衣服查看。
「我叫荷花，在楊柳舫上候教，她是我的妹妹。」
張嵐皺皺眉頭，忍著心頭怒火，道：「趙大夫是不是你擄走的？現在何處？」
看清楚了灰衣人的形貌，王守義心中大大的震動了一下，道：「張兄，是不是點了他的穴道？」
想不出留難的理由，王守義只好揮揮手，道：「好！你回去，不過，不能離開楊柳舫，還有令妹，也請你暫時留住她，不能離開。」
黃少爺一見王守義，有如見到救星一般，聲音又大了起來，道：「王總捕頭來得正好，有人要行刺我，快去把刺客抓來！」
「甚麼？」王守義大聲嚷道：「僥倖！蕭老弟，這叫僥倖啊！赤手空拳，封住了名動天下的鬼刀，硬把一個人毫髮無傷救了回來，我幹了幾十年的捕頭，也見過一些高人，可從來沒有像你那樣的武功！蕭老弟，你已經露了相，還咬著牙說是僥倖，這不是謙虛，這是瞪著眼說瞎話呀！」
這不過一瞬之間的時光，張嵐、王守義都愕住了，侯玄借此機會，一個翻滾飛躍出廳。
「這個，妾身無法回答，我想應該是不會太久了。」
只聽那黑衣人緩緩接道：「趙姑娘，是不是很難答覆？」
一道白芒，急劃而過，掠著黃少爺的右耳，帶起了一串血珠，一柄四寸長短的柳葉刀，「啪」的一聲釘在了艙壁上。
趙幽蘭不忍見蕭寒月濺血刀下，早已閉上眼睛，睜開時發覺竟被蕭寒月一手抱住在懷中，心中又喜又羞，低聲道：「蕭兄，放開我！」
呆呆望著那兩個少女的背影，王守義搖搖頭，吁一口氣，道：「怎會這般巧合？」
「哈哈，蕭寒月，沒有聽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份量？」
趙百年點點頭，笑道：「話雖如此，但兩位在這段相處時日之中，對我照顧甚多，一旦離別，總有些依依之感了。」
「自然是回楊柳舫了，如果大爺們還要問話，我在楊柳舫上等候。」荷花回答的氣定神閒。
荷花道：「猛藥重金，叫人從中撮合，看看能不能使她們動心，不過，蕭爺先要決定，喜歡的是那一個？」
綠衣少女回頭看了急奔而至的王守義一眼，道：「問他？」
進門來只說過一句話的文雀突然開口，接道：「蕭爺，是不是覺得我們有些放蕩，初度見客，卻少了那一份少女的矜持、嬌羞？」
四個人剛乾了一杯酒，小七子又鬼頭鬼腦的行了進來，站在蕭寒月的身側，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但見一艘緊靠岸邊的小船上，突然站起了兩個船伕打扮的大漢，一躍登岸，攔住了即將登上小舟的綠衣姑娘和布衣村女。
忽然一陣北風，帶著絲絲細雨飄入窗內，打在臉上，霎時烏雲彌空，夜幕和圖書未合，已然朦朧一片，大雨如注。
黑衣人聲音平和的說道：「聽說趙姑娘收到了一批藥材，可以配製成一種特殊的丹藥，那種丹藥具有一種奇異的能力，可以延長一個人的壽命……」
武鳳倒是有些不忍，低聲說道：「大夫是謙謙君子，我和文雀都很敬重大夫的為人，但願今日分手，只是小別，來日還有奉侍大夫的機會。」
蕭寒月大行兩步，人已到了黃公子的面前，淡淡一笑道：「黃少爺，帶了多少人來？」
黃少爺一把沒有抓到人，火氣更大，一揮手，大聲喝道：「給我抓起來！」
黃少爺目光又轉到文雀的臉上，瞧了一陣，才轉身而去。
刀如閃電，一閃而至。
武林中人，最愛面子，張嵐爭的就是趙姑娘說一句道歉的話。
張嵐搖搖頭，道：「沒有……」舉手一招，接道：「把他拖出來！」
張嵐笑一笑，道：「那必須要有過人的眼力，但你想抓他的右腕，一下了就能抓住，這必須有很高明的擒拏手法。」
「請不用替我擔心……」趙幽蘭微笑如花的接道：「我稍通藥理，藥物可以治病，也也可以防身，我會在住的地方，佈下一道天羅地網。」
文雀道：「大夫請坐，一切如昔，冷傲自負，反使人莫測高深。」
「大夫胸藏錦繡，難道還要賤妾直言？」
張嵐吁一口氣，接道：「我相信蕭兄弟說的話，他有一身絕世武功，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蕭寒月回顧了小七子一眼，笑道：「有事情？」
侯玄左臂一伸，五指如扣，疾拏王守義的右腕脈穴。
蕭寒月苦笑一下，道：「老前輩，蕭寒月只是僥倖……」
荷花笑接道：「蕭爺，這就是看法上的不同了……」
相隔十幾丈的距離，能及細微，看到眉目鬢髮，這種眼力，實是驚人得很。
像怒矢劃空一般，以侯玄的靈巧，竟也閃避不開，但見人影閃動，蓬然大震中，侯玄跌摔到七八尺外。
王守義搖搖頭，道：「張兄，侯玄老奸巨猾，盡兜圈子，這麼文明問法，絕對問不出結果。」
知道趙百年已完全領悟了自己的話中含意，文雀大大的吁一口氣，放下心中的石頭。
「為甚麼？」
黑衣人點點頭，道：「配製丹藥的藥材，想必就在這座藥庫之中了？」
蕭寒月身軀抖動，雙目圓睜，瞪著侯玄，大有拚命一撲的架勢。
王守義一眼就看出了氣氛不對，但卻想不出，甚麼事會鬧得如此僵持，於是輕輕咳了一聲，道：「張兄……」
小七子怔一怔，笑道：「蕭爺、小七子給你推薦的文雀、武鳳，如比席上的佳珍、魚翅、燕窩，荷花只能算襯底的青菜、蘿蔔。不過，公子爺既然點了她，算是她的造化，你稍坐片刻，我這就叫他們上菜，備酒。」說著話，哈著腰出雅室。
趙幽蘭輕輕吁一口氣，伸出右手，去取火石鐵鐮，準備燃起燈火。
小七子站起身子，道：「黃少爺……」
蕭寒月道：「姑娘可是覺著文雀、武鳳一定能夠入選掄元？」
趙百年嘆息一聲，道：「文雀姑娘，仙道學說，雖見典籍，但舉證空泛，難予採信。」
「蕭爺言重了……」荷花笑接道：「風塵淪落，當在是有辱門楣，所以，每位姑娘都有一段斷腸往事，無奈心情。但如能花國掄元，使王孫公子、多金少年，追逐在石榴裙下，爭相量珠作聘，選一位如意郎君付託終身，也只有在這等風月場中，才有這些機會。自然，這要本身具有那些條件方行，我看過三屆花后，掄元不及半年，都拔身風塵而去。」
「蕭老弟，更可怕的是，他們那身武功，我這十幾年捕頭生涯，也遇上過一些武功不錯的盜匪，但像這等高明身手的匪人，卻是未曾遇過。」
只聽武鳳嬌聲笑道：「咱們只顧客氣，冷落了蕭爺，來，蕭爺，我敬你一杯。」
蕭寒月回顧羅鑣，臉上卻帶有幾分歉意，羅鑣卻微微一笑，躬身說道：「公子請用酒，我在門外侍候。」
荷花點點頭，道：「也可能會鬧出很麻煩的事情。」
侯玄坐正了身子，淡淡一笑，道：「你說話算數？」
蕭寒月劍眉聳動，俊目放光，盯注侯玄，突然開口道：「放開她……」
荷花道：「是！風月場中，龍蛇混雜，有錢的都是大爺、打架鬧事，自難免了，所以，每一家都養了一些保鏢、護場的人，不過，這也只能對付一些三流青皮的小混混罷了，真正遇上財雄勢大的人，或是江湖豪客、高手，不是吃足苦頭，就是噤若寒蟬。」
但趙百年卻是過得很痛苦，他不知道住的是甚麼地方。室中光線柔和，但完全是人工佈設而成，上不見天日，下不見寸草。文雀、武鳳雖然可人，但也有一定原則，那就是不准趙百年離開居處，趙大夫整個活動地方，只是臥室、客廳，不過是方圓數丈之地。
趙幽蘭道：「我的記憶力雖然很好，但是調配神丹的藥物，共有二十七種之多，在黑暗之中摸索尋找，自難免會有錯誤，我不想連累到父親受苦。」
張傑、羅鑣是王守義手下兩個最精幹的捕快，藥庫被人潛入，王守義挨了一記悶棍，不敢再有疏忽，把兩個左右臂膀也調了出來，應天府中的捕頭，可算是精銳盡出。
蕭寒月心中一動，道：「今天到的？」
荷花道：「如單以色、藝而論，兩人一定可以入選，只不過，人緣也很重要，如果沒有人在背後支持，也可能會功敗垂成……」
蕭寒月點點頭，道：「這麼說來，對方是一個善於計算，又十分小心的人了……」
綠衣少女卻是十分沉著，看了兩個大漢一眼，道：「兩位是……」
「因為，楊柳舫上，有了文雀、武鳳。」
「黃公子是……」
後一個一身翠綠，綠得人一身春意，只是神情間帶著淡淡的冷漠，使人不敢輕涉遐想。
張嵐道：「最重要的，還是想摸清楚我們的實力。」
侯玄微一挺腰，人已坐了起來，笑道：「張爺名滿江湖，現在又是七王爺座前紅人，我侯玄豈可不識，只不過，你張爺是大人物，不認識我侯某人罷了。」
天有不則風雲，這一陣暴風雨來得好快。
趙幽蘭說道：「我給他解藥，讓他醒過來。」伸手取出一個玉瓶。
王守義轉眼四顧，發覺已有不少人圍上來看熱鬧，不禁一皺眉頭，道：「張傑，把閒人攆開。」
心念轉動，羞紅泛頰，低下頭，柔聲道：「我該多謝蕭兄救了我。」
張嵐接道：「我既不吃皇糧，不拏俸銀，也沒有辦案的責任……」
「噢……」趙百年臉上泛現一抹笑容，道：「文雀，我知道，你是上有所命，身不由己，貴主人把我囚禁於此，供應美食、佳釀，又選了你們這種絕世容色，腹有才華的美女陪我，顯然是沒有加害之意了。」
「秦淮河……」趙姑娘愕然說道：「那地方，我怎麼能去……」
文雀、武鳳四道目光，一齊投注在蕭寒月的身上，臉上是一種無可言喻的奇怪表情，緩緩站起身子，隨小子七子行了出去。
但聞男聲大喝，女聲驚叫，混在一處，傳入耳際。
蕭寒月已聽小七子說過，這位黃少爺是應天府正堂公子，實在不願意惹上麻煩，笑一笑，道：「黃少爺說笑了。」
張嵐接道：「那就由不得你了。」雙掌連環進擊，片刻間，拍出二十八掌。
文雀笑一笑，道：「荷花姊姊，我們是今天初到，不懂規矩，以後，還得姊姊指點。」
蕭寒月道：「遊學士子，路過金陵，聞得秦淮風月的盛名，特來一遊。」
今天，是第四個晚上了。
荷花道：「謝謝你，蕭爺，我真的很好，沒有甚麼麻煩。」
蕭寒月道：「不敢當，在下也非風月場中的常客……」
緊扣在玉腕上的五指、突然鬆開，但那低沉聲音，卻透出絲絲冷意，道：「趙姑娘，我希望彼此尊重！」
蕭寒月淡淡一笑。道：「不用急，要她們多認識一些貴胄豪客。」
王守義道：「咱們來得早了一點，這種賣滷味、小菜、點心的小船，大都是在畫舫中姑娘起床之後出現，要午時過後一點，咱們早來了半個時辰，就是這一點疏忽，幾乎造成了大錯。」
他雙臂穴道受制，雙足又被緊緊的綑著，毫不費力的一下了就坐了起來，這人功力的精深，卻非小可。
趙幽蘭呆住了，她心中想的事被人一語道破，而且，反被對方利用父親的安危作為恐嚇，這個人不但刀出如電，心智也是高人一等。
蕭寒月斟了一杯，笑道：「荷花！來，我們喝酒。」
又是一天近黃昏，趙幽蘭倚窗而立，看著那絢爛的晚霞，逐漸消散，落日西沉。
文雀、武鳳對望一眼，嫣然一笑，款移蓮步，一左一右，在蕭寒月兩邊坐下。
王守義不認識這個人，卻聽過韓伯虎這個名字，此人是金陵城中威遠大鏢局重金禮聘的副總鏢頭，到金陵不過半年，王守義還未見過，想不到竟是張嵐的朋友。
蕭寒月望了那位黃少爺一眼，坐著未動。
「甚麼？」王守義大為吃驚的說：「你能看到她的臉？」
應付這種場面，王守義可是遊刃有餘，冷哼了一聲，道：「好利的一張嘴巴，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不過，老夫不吃這一套，把包袱解開給我看看，裏面包的是甚麼？」
蕭寒月想不到這風月場中，還有這樣花樣，既然上了畫舫，總要弄個清楚，笑了笑，道：「荷花，秦淮畫舫天下聞名，想來一定也有很多與眾不同的規矩了？」
王守義急奔如飛，追到河畔。
中午時分，秦淮河仍在沉寂之中，數十艘畫舫，排列水上，但卻一片靜悄。
「果然是搶東西呀！救命啊！」綠衣少女大聲呼叫起來。
蕭寒月道：「恕不奉告，在下尚有酒興，王總捕頭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可以請便了！」
侯玄接著說道：「張爺別生氣，在下知道王守義的手段，只不過想要張爺重複一下保證罷了……」語聲一頓，接道：「在下受人之僱，想竊取趙姑娘一批藥物。」
張嵐長吁一口氣，道：「殺人償命，王兄，咱們聯手擒他。」右手一探腰間，取出一對子母金環，分握雙手。
「孤注一擲？怎麼一個擲法？」
王守義搖搖頭，道：「也許，十餘年掙來的這一點名氣，要斷送在這件案子上了……」
張嵐呆住了，這是他從沒有想到過的事，竟然有人在他連環二十八掌之下，不封架，不還擊，輕輕鬆鬆的閃避開去，再打下去，不但顏面無光，而且毫無勝算。
文雀輕輕的嘆息一聲，道：「我們姊妹，雖然是生性佻㒓，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但要走上歌姬這條道路，也需要很大的勇氣，是已為此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條道路，個中的利害，咱們早就想清楚了。」
王守義道：「幽蘭姑娘配製的藥物，能夠在瞬息之間，迷倒了鬼刀侯玄那等人物，使他沒有下手的機會，大概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迷|葯了！」
荷花道：「文雀、武鳳去應酬別的客人，你一點也不吃醋？」
侯玄站在原地未動，除了臉上一片殺氣之外，雙手未見兵刃。
抬頭看去，那綠姑娘和布衣村女，已行到了河邊，正準備登上一艘小舟。
趙百年深注文雀，緩緩說道：「你是指你和武鳳……」
稍解窘態，荷花抬起眼看了文雀、武鳳一眼，道：「聽小七子說，畫舫上來了兩位妹妹，想不到竟是如此的艷色動人，我想不出十天半月的工夫，兩位都將成為秦淮河上的花后、公主，屆時，還要兩位照顧一下我這先入花行的姊姊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接道：「令尊活得很好，如果趙姑娘不願令尊受到甚麼傷害，最好一次過能把配製神丹的藥物拏全。」
但聽一陣步履聲響，武鳳忽然急奔而入，急聲叫道：「文雀，文雀……」
侯玄瘦小的身軀，有如風車一般，在方圓三尺之內，閃躲回轉，竟然把二十八掌完全避開，沒有舉手封架，也沒有還擊一招。
王守義臉色一變，就要發作，卻被張嵐攔住，道：「侯玄，你在江湖上也算一號人物，大丈夫敢作敢當，張某人想問你幾句話，希望你能據實回答。」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姑娘如果真的關心令尊的生死，可以把二十七種配製神丹的藥材打成一包，第三天中午時，送到秦淮河畔……」
侯玄道：「代價很高，白銀五千兩，至於僱我的人，就不便說了。」
張嵐微微一怔，道：「甚麼意思？」
趙百年冷冷看了文雀一眼，翻身下床，走入小廳，在一張錦墩上坐了下來。
「談我甚麼？」
娉娉婷婷的行過來，文雀臉上帶著嬌柔的微笑，道：「大夫，是不是今天的心情不好？可要ｈetｕbook.com.cｏｍ婢子高歌一曲，以解你心中的煩惱？」
果然是有人來了，這證明蕭寒月的設計，十分有效，這個人判事的才能，當真有過之處，但唯一使趙幽蘭覺得奇怪的是，張嵐、王守義和他們那些守在趙府中的人手，怎會如引的大意，敵人已經摸入了藥房之中，他們竟然會不知道，而這座藥房，又是蕭寒月設計的防守重心。
兩個站在身後的黑衣大漢，應了一聲，左右包抄過來。
她臉上的冷漠神色漸漸消退，大大的眼睛中，泛起了明亮的光彩，顯然，她對蕭寒月的印象也很好，正在脫下冷漠，防護的外衣。
黃少爺道：「客人？怎麼？少爺我不是客人哪？你是存心刷我的面子，還是少爺我的銀子燙手，酒沒有喝上兩杯，凳子沒有坐熱，就抽了腿溜過來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姓黃的？」
那綠衣少女已和村女會合，村女把手中的花布小包袱交給了綠衣少女。
荷花早已嚇得臉上變色，坐著的身軀，微微抖動。
張嵐搖搖頭，道：「蕭兄弟，咱們越來越生份了？」
文雀雙目中忽現淚光，低聲說道：「趙先生真是正人君子，妾和武鳳，短裙薄衫，周旋身側，百日相處，耳鬢廝磨，先生能不及於亂。妾身內心之中，對先生敬重得很。」
敢情這兩個人，竟是王守義和蕭寒月所改扮。
「大爺……」荷花笑一笑，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走了。」
趙幽蘭完全冷靜下來，緩緩說道：「閣下想知道些甚麼呢？」
武鳳笑一笑，道：「蕭爺英俊調儻，也是少見的風流人物。」
蕭寒月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道：「不過甚麼？」
這就點鐵成金，意在言中了。趙百年把前後的意思一連貫，立刻明白，是要他從權自保，據實而言，就會丟掉性命，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起身一揖；道：「多謝指教！」
「是中了趙姑娘的迷|葯。」
張嵐看著王守義，道：「你認識他？」
「所以，我說蕭爺是最好的客人。」
只聽蕭寒月嘆息一聲，道：「趙大夫救了我的命，我卻無以為報，怎能眼看你被擒作人質？如果要死，我也該死在你的面前……」忽然飛身而起，撲向侯玄。
蕭寒月吁一口氣，道：「我看不清她的容貌，鬢前散髮被垂，遮去了她大半個臉。」
「那真是難為你了……」蕭寒月微笑道：「其實，你用不著找罵挨打的，過來說一聲，把兩位姑娘請過去也就是了。」
「那要看你問的是甚麼了，該說的我自會說，不該說的，就是千刀萬剮了我，侯某人也不會說一個字。」
王守義看著張嵐，道：「這個，可能嗎？」
「究竟還要等多久的時間？」
話說完，刀芒忽然消失不見。
這件案子，困難重重，眼下，只是稍有眉目，有張嵐以王府總教席的身份頂著，知府大人不好追得太緊，七王爺也不便常常查問。張嵐要是撒手一走，這可就麻煩大了，王守義心中一急，連忙說道：「張兄，甚麼事？請說出來，大家商討商討，你老可是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我是依附驥尾，聽候差遣……」
韓伯虎一抱拳，道：「張兄，對小弟還有甚麼差遣？」
荷花「嗤」的一笑，道：「蕭爺能停幾天？」
他去意如此堅決，倒是出了王守義的意料之外。
這時，他正小睡醒來，文雀已端起一盤水菓，站在床側，笑道：「趙大夫，已睡醒了麼？吃點水菓吧！」
趙幽蘭道：「你究竟要幹甚麼？」
「我一個人……」
這番話弦外有音，用意在提醒武鳳不可動情，同時也說出蕭寒月心中的疑問。
荷花接口道：「蕭爺是謙和的人，也許惹不出那些麻煩了。」
蕭寒月接道：「不好，他們兩姊妹如只是受人利用，對方不會留下線索，抓她們未必能問出甚麼來，說不定會害了她們兩條命。」
黃少爺道：「你是幹甚麼的？」
黃少爺人雖然有些跋扈、囂張，但卻不傻，回顧了蕭寒月一眼，道：「你救了我？」
「我怎麼交給你……」
事情發展如一團亂麻，但王守義的處理卻很明快，回頭對張傑、羅鑣揮揮手，道：「去盯上荷花姑娘，天黑之前，如不見我派人通知，你們就撤回永樂堂。」
文雀沉吟了一陣，道：「是！趙大夫是我們主人的貴賓。」
「還有張總教席……」
一聽只是一個遊學士子，黃少爺的火氣，又大了起來，冷笑一聲，道：「遊學游到秦淮畫舫上來了，必是一位紈袴子弟……」
「對！他還帶著兩個侍衛，難道……難道……他們出了事情？」王守義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話，說：「這不太可能啊！張嵐那身武功，和他豐富的江湖經驗……」
王守義接道：「是啊！咱們在辦案子，不是一般江湖上比武過招，用不著太多顧忌。」
鎮靜一下心神，極盡目光看去，也只能看到一個黑黑的人影，站在三尺左右處，顯然那人穿著黑色的衣服，而且也用黑布掩去了面目。
有道是：老鴇愛錢，姐兒愛郎。打從蕭寒月踏上了楊柳舫，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眼光，也引得一個接待客人的大茶壺，哈著腰迎了上來，因為，蕭寒月看上去是那種兩樣都有的豪客——既有錢，又有貌。
武鳳瞪大了眼睛，道：「怎麼？蕭爺不住在金陵城中？」
話雖說得婉轉，但心中對蕭寒月的能見趙幽蘭眉目細微一事，卻是大感懷疑。
忽然間，閃光劃空，室中一亮，趙幽蘭把握著那一道閃亮，看清了黑衣人。
王守義突然把目光凝注在蕭寒月的臉上，道：「蕭兄弟，既然見到了來人穿窗而出，為甚麼不出手攔截？」
張嵐哈哈一笑，道：「盡我所能，大概也只能談到此處為止了……」目光轉注趙幽蘭的身上，接道：「幽蘭姑娘慧眼識人，如非你留下蕭兄弟，今日之局，真不知道是如何一個結果？」
「我不能肯定，但她穿的衣服、手中的包袱，都是我們約定好的顏色。」
侯玄冷冷的看了王守義一眼，淡淡說道：「侯某人雖是階下之囚，可不是被你王總捕頭拏住的，你神氣甚麼勁呢？」
蕭寒月的態度，居然也很強硬，冷冷接道：「王總捕頭言重了，秦淮花舫，是個公開供人賞玩之處，在下為甚麼不能來？只要我花得起錢，只怕你無權干涉。」
文雀道：「黃少爺！你誤會了！文雀怎敢……」
「哼！你倒教訓起我來了。」黃少爺臉紅脖子粗的叫道：「給我拖出去，丟在河裏！」
趙幽蘭掩上富門，室中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王守義道：「好！我立刻派人通知張傑、羅鑣撤回來。」
那村女回過頭來，看了王守義一眼，微微一笑，牽起綠衣姑娘的手，低聲道：「姊，帶我到畫舫上看看好麼？」
張嵐嘆息一聲，道：「蕭老弟，你是真人不露相啊！我這數十年的江湖歲月，真是白過了，今天我算開了眼界，這一刻時光中的變化與歷練，大有一日千年的感覺。」
前一個一身鵝黃衫裙，淡掃蛾眉，薄施脂粉，櫻唇微翹，帶著三分傲人的笑意，氣質高雅，不帶一點風塵氣。
她雖不會武功，但聰慧過人，點起一盞燈火，可以引起張嵐的注意。
少了那點閃亮的燈火，和巧笑倩兮的美女，酒香笙歌，秦淮竟也有安靜的一面。
王守義說道：「張兄，你問過那人口供沒有？」
侯玄一閃避開，笑道：「張爺，我不想和你動手……」
「是啊！」
「王兄，這方面，小弟恐怕是無能為力，我雖然也練過拳、掌、劍法，可是……」
王守義道：「少爺放心，我會交代他們搜查刺客，我先送你回去吧！」
蕭寒月心中暗道：文雀這丫頭冷靜、深沉、倒是不可大意。當下笑一笑，道：「聽小七子說，兩位姑娘都是今日上船，在下卻未想到兩位姑娘竟能坦然處之。」
這時，站在一側的兩個王府侍衛，也亮出了兵刃，堵在廳門口處。
「怎麼，大出意外是不是？」侯玄冷笑道：「我如不解開雙臂穴道，怎敢掙斷絲索？這只怪你王總捕頭制穴手法太差。」
「是！蕭爺要吃點甚麼酒菜？我立刻交代廚下準備。」
這時，垂簾忽然啟動，小七子先探頭進來，瞧了一眼，然後行了進來，恭敬地道：「蕭爺，荷花姑娘來了。」
但聞侯玄冷笑一聲，右手疾場，金鐵交鳴，血雨濺飛，蓬然聲中，那飛撲過來的侍衛，摔跌到五尺以外蕭寒月的身前。
看看黃少爺半個臉都是鮮血，王守義暗暗搖頭，但仍然抱拳一禮，道：「甚麼人要行刺少爺？」
「武鳳姑娘誇獎了，在下……」
文雀輕輕一拉武鳳，低聲道：「我們走吧，不要驚擾了大夫的靜思。」
言罷，閉上雙目，不再望二女一眼。
張嵐點頭一笑，望一望蕭寒月，道：「有蕭兄弟這等高手幫忙，相信足可以和他們抗衡，問題是趙姑娘的安全，倒要特別小心一些才好。」
蕭寒月暗道：荷花口齒伶俐，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但不知文雀、武鳳和這荷花之間，是否有所關連？
這幾句話含糊籠統，但卻是似有所指，趙百年竟有些不明所以，呆了一呆，道：「姑娘，恕百年愚昧……」
趙幽蘭取出了一個玉瓶，拔開瓶塞，瓶口放在那灰衣人的鼻孔上，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道：「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他就可以清醒過來了。」
「是！妾身荷花。」她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繡衣錦裙，究竟是無法抗拒文雀、武鳳的天香國色。
趙百年沉吟不語。
「姊，我只是看看就走嘛！」村女的口氣，滿是哀求。
「公子貴姓？」
蕭寒月又是一個苦笑，道：「也許我真有武功，可是我從沒有試驗過。王兄，我是練過武，但從來沒有和人動過手，剛才，我只是情急拚命……」
侯玄雙目神光一閃，冷冷說道：「王守義，不是我侯玄誇口，你那點武功，在侯某人的手下。走不過十個回合的。」
「蕭爺……」小七子放低了聲音，接道：「黃公子就是應天府正堂的少爺，指名要文雀、武鳳過去陪酒。這兩個丫頭不過是今天才上畫舫來，這風聲就傳了出去，可是紙包不住火啊！我已經被他罵了兩次，踢了一腳。」
然後伸手取出一個酒壺，兩隻酒杯，滿滿斟了兩杯酒，先乾了一杯，隨手拏過一隻雞腳啃了起來。
張嵐冷笑一聲，道：「那你潛入趙姑娘的馬車中，目的何在？」
侯玄道：「張爺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侯某人是個殺手，為人處事，只求目的，不擇手段。」
趙百年生活上很舒適，美酒佳餚之外，還有文雀、武鳳兩朵解語花常伴身側，她們美麗健談，善解人意，而且胸羅很博，對趙百年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張嵐閉目沉思了好一陣，才睜開眼睛，道：「我有點明白了。」
蕭寒月心中也在奇怪，這番總署，早經商定，由張嵐帶著王府侍衛，易容改裝，負責在岸上保護趙姑娘的安全，王守義、蕭寒月負責水上，怎的竟不見張嵐等人？
趙百年久不聞回答之聲，忍不住轉頭看去，只見文雀微垂螓首，雙眉緊鎖，似是正在思索著一件大事，心中甚感奇怪，低聲道：「文雀姑娘，百年說的句句是真實之言。」
小七子又謝了一聲，神態間又多了幾分恭敬，低聲道：「蕭爺，我去叫廚下配四個精緻的好菜，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叫文雀、武鳳兩姊妹一齊過來。你可以一面喝，一面看，包管你喝的順氣，看的滿意。」
「這麼說來，是老夫錯了？」
黑衣人搖搖頭，緩緩說道：「江南第一名捕就在府中，帶你一起走，恐怕不太方便。」
文雀接道：「小妾和武鳳，奉命侍奉大夫，務求周全，使大夫能忘去煩惱……」
如不是蕭寒月這一拖，那柄飛刀正好射中黃少爺的後頸，看刀勢直沒壁中，這一刀的勁力，恐怕會貫穿後頸，直透咽喉。
明代中葉的秦淮河畔，名動全國，是江南風月的精華所在，真是美女競艷，香風十里，大有江南佳麗盡集於此的美譽。
趙幽蘭的心情為之震動，急問道：「你是誰？」
「是啊！蕭爺，你可真是會揀日子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我去叫她們來，你見識見識，我小七子給你保證，兩個姑娘家，還都是黃花大閨女。」小七子口沫橫飛的說。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聽口氣，閣下似乎是有點來頭的人物了？」
現在，王守義離那村女只有七八尺的距離而已，她又舉起了纖纖玉手，理起鬢邊散髮，面目清晰可見。
軟簾啟動，文雀滿臉笑容的行了進來，道：「荷花姊姊，你們在談甚麼呀？」
黑衣人聲音仍然那麼和平，但用詞之間，已然殺機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