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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光寒十四州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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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揚鞭中原

七 揚鞭中原

出得莊來,夜風一拂,呂崇文熱淚全收,在火騮駒上,舉鞭一指那片桃林,和遠處的隱隱山色說道:
說到此處,慕容剛突又想起,四靈寨之中的「雙首神龍」裴伯羽,也是姓裴,莫非與這位裴叔儻,誼屬一家?故而倏然住口。
「這二位尊客,是我莫逆之交,就在我所居聽水軒中下榻,不必另行準備宿處,你把尊客寶馬帶過,好好飼養,並此事稟告值事之人,轉報金龍令主便行了。」
慕容剛雖然知道狄雲意在試技,但見這老少二人,竟然越打越真,生怕任何一方萬一失手,均為不妥,正待含笑勸止,狄雲業已使出內家極重掌法「雲龍探爪」,縱身空中飛撲而下!偏巧呂崇文也運用這種騰空撲鷹翻雕擊的七禽身法,兩人身形在空中相合,四掌一對,各自震退五、六尺遠。

裴伯羽掀髯大笑,聲震屋瓦,向慕容剛一挑大指讚道:
自己身為後輩,既要竭力避免對長者失禮,又不能弱了師門威望,分寸之間,極難拿捏!心中一懍,益發一志凝神,始終搶在北極方位,注意狄雲動作。
「呂小俠心急親仇,為人子應盡之道,老朽不便強留。我雖久知宇內雙奇冠冕武林,但對他們的各種絕技,卻無緣得親睹之。呂小俠身兼兩家之長,老朽不才,欲以一對肉掌,討教數合,可不許你藉詞推託,吝惜師門的真傳手法呢!」
四人似是香主一流,向「雙首神龍」恭身為禮,相互入坐。慕容剛一眼便自認出,那一僧一道,正是昔年在呂梁山中,攔劫自己,被那白馬白衣女子,叱退之人,至於那兩個殭屍似的怪人,雖未會過,但慕容剛見他們那副形狀,業已猜出八分,可能是以螳螂爪及一囊子午透骨釘成名的黑道兇星,鄱陽雙鬼!
這種正家掌力,一擋一拼,立分強弱,呂崇文心存禮讓,何況知道狄雲數十年精研就以金沙掌力成名,怎肯硬接?等那劈空勁力,堪堪已到胸前,突然沉肩滑步,施展師門掌法中的絕藝「旋乾轉坤」,足下顛倒陰陽,逆踩七星方位,身軀一擰一晃,輕飄飄的便脫出了狄雲的掌風之外!
呂崇文被迫過手,怎肯一上來就行硬拆硬接?狄雲掌雖虛發,他仍然側身避勢,身形微塌,足下交叉,兩掌胸前合十,由開招立勢的「五嶽朝宗」又換成了一招同樣極為尊敬對方的「童子拜佛」。

狄雲繞到第七圈上,見呂崇文始終從容沉穩,氣定神閒,任憑自己使用顛倒星躔的七星迷蹤步法,永遠佔定北極方位,絲毫不亂,無隙可乘!
「但『當場不讓父,舉手不留情』,像方才與老朽初過手時,那種過分謙退,卻非應付一般鬼蜮心腸的江湖宵小之道!俗語云:『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老朽此語,並非教你違背無憂上人所囑,遇人遇事,趕盡殺絕,但必須隨時隨地注意江湖之中,寸寸皆是險惡危機,不可倚仗一身武功,有絲毫大意之處呢!」
「這簫聲頗為高雅,絕非俗士所奏,你我步行前往一探,看看是那路高人,或可藉此得些四靈寨中消息。」
話猶未了,廳門外「哼」一聲冷笑,閃進了一條青衣人影,身法快捷已極,這大廳極為廣闊,廳門到設席之處,足有三丈距離,來人飄身即到,聲息毫無。
慕容剛自懷中取出白馬白衣女子,所贈的那方玲瓏玉珮,慨然答道:
只見這翠竹山莊的各種建築,除了當莊一片之外,好似星羅棋佈,無甚規則,但在二人行家眼內,業已看出,不但完全是按著九宮八卦方位,並還有陰陽生剋各種變化,存乎其間,不由暗地驚心,這四靈寨中,果然臥虎藏龍,不可輕視!
慕容剛與呂崇文,雖然看出這「九現雲龍」裴叔儻父女,俠義襟懷,光風霽月,頗似真誠結交。但身在虎穴,怎敢絲毫大意?叔侄均各自戒備,僅以內家調息養神,不曾熟睡。
慕容剛、呂崇文二人,知道自己雖然八載精研,身懷絕藝,但四靈寨聲勢浩大,能手如雲,無憂頭陀與靜寧真人,臨行之時,一再叮囑除小心應https://www.hetubook.com.com付一切之外,並須防那「千毒人魔」西門豹,陰毒無倫,專門暗施鬼蜮!報仇之舉,困難仍有重重,狄雲成名不易,春秋又高,何必累他長途跋涉,去犯這種江湖仇殺風險,遂異口同聲,一齊辭謝。
不盡長江滾滾流!年少萬兜鍪 坐斷東南戰未休
千古興亡多少事 悠悠
呂崇文知道「金沙掌」狄雲這一番話,句句都是數十年所經驗閱歷所得,恭身領命謝過指教之後,夜色已深,彼此休息。
「雙首神龍」裴伯羽,擎杯笑道:「慕容大俠賢叔侄,無事不會突然光降敝寨,來意何如,可否為裴伯羽一道?」
但見一個絳衣少女,倚竹背林而立,手中執著一根玉簫,正在吹奏,身畔不遠,站著一個身著月白色葛布長衫的長髯老者,引吭高歌那首允文允武南宋大詞人辛稼軒的南鄉子詞曲。
「八年前叔父帶我西赴天山之時,中途所遇的那位穿白衣、騎白馬的姑姑,侄兒對她印象極好,叔父不是也曾與她約定,再蒞中原,定當先行往訪。我們此刻何不踐約一行?直奔晉豫交界王屋山四靈寨總壇,一來拜訪那位姑姑,二來看看所謂四靈的龜龍麟鳳,到底有些什麼驚人絕學?三來也好探探侄兒被殺父母之仇人,『單掌開碑』胡震武,是否還在四靈寨內?」
酒過三巡,互相一一引介,果然慕容剛所料無差,那兩個孿生怪人,正是「鄱陽雙鬼」黑白刁魂,刁潛、刁潤兄弟。僧號大覺,道號一清,四人均是四靈寨金龍堂中,十二家香主之一。
經慕容剛略說所以,急忙披好衣襟,顫巍巍的與慕容二爺趕到老主人主、母墓前,這時小俠呂崇文感逝傷懷,追思父母當年溫煦慈愛,與「單掌開碑」胡震武率眾行兇的慘痛往事,業已匍匐墓前,哭了個哀哀欲絕!心中暗地禱祝父母的在天之靈,應知自己藝成歸來,默佑早日找到仇人,雪此不共戴天之恨!
呂崇文想不到「金沙掌」狄雲要與自己過手,不由紅著一張俊臉,囁嚅答道:「晚輩不敢當老前輩如此稱謂,末學薄技,更不敢與老前輩中天皓月……」
「慕容叔叔,你看這周圍的一切風光,俱是我兒時嬉戲之處,但山川不改,人事全非,昔年安樂家園,如今卻成了觸目傷心的淒涼之地,侄兒方才自忖,四靈寨與千毒人魔等一干強梁巨寇,為惡江湖,受其害者,豈止我呂崇文一家?銜冤負恨之人,必然不計其數!我輩幸遇名師,身懷絕藝,焉能以報得一己私仇,即為滿足?似應以胸中所學,為世間一切受欺抱屈之人,管盡不平,方是正理!
裴叔儻想是看出慕容剛心意,搶前幾步,把臂笑道:
生子當如孫仲謀
狄雲掌到,呂崇文果不再讓,施展師門心法,「乾坤八掌」應敵。
但見「金沙掌」狄雲,圍著自己盤旋繞走身形的這份輕快,足下所踩又是七星方位,並不時倒換星躔,也不禁暗暗心驚,這位新疆大俠,果非徒托虛名,確實身懷絕藝!
慕容剛、呂崇文一齊肅立答道:「家師伯託福粗安!」
慕容剛何嘗不是百感交集?但他經無憂頭陀一再訓迪,和這八年間所遇的潛移默化,氣質業已大變,強抑心中沉痛,勸慰二人,並告知呂誠,一、二年間,定將「千毒人魔」西門豹及「單掌開碑」胡震武的人頭帶回,祭奠盟兄盟嫂,目前且不必告知莊內諸人,免得胡震武等仇人萬一得訊,或是生心暗害,或者遠走高飛,不易尋找!
事到如此,說不上不算,呂崇文只得緩步而前,向狄雲恭身一禮,搶在下首,足下不丁不八,雙拳胸前一抱,「五嶽朝宗」凝神巍立!
呂崇文聽他這番盛讚,不由俊臉通紅,狄雲見狀笑道:
狄雲也知二人之意,微微含笑,也不再提,在星星峽一住三日,慕容剛、呂崇文言語之間,露出辭意。
二人穿林而入,此時簫聲已換宮商,由先前的纏綿婉轉,轉變成雄壯豪放,並有一個蒼老嘹亮的和*圖*書口音,和著簫聲唱道:
不由偏頭笑向慕容剛道:「慕容賢侄!想不到這位呂哥兒,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沉著,確實高明!看起來我要不放上幾把野火,還真煉不出他的真金!呂哥兒你莫再謙恭,接接老朽浪得虛名的金沙掌力!」
歌聲一了,絳衣少女口釋玉簫,剛喚了一聲「爹爹!」老者業已哈哈笑道:「有女已如古紅線,生兒何必孫仲謀?霜兒!今夜月色甚佳,你何不把那『天女散花』簫法,七十二解,練上一遍,以娛林內佳客!」
何處望神州 滿眼風光北固樓
侍童送上早點、香茗,用過之後,由裴叔儻陪同到那瀑布發源之處,俯瞰全莊景物,慕容剛知道裴叔儻,藉機指點,暗暗囑咐呂崇文留神觀察。
他們一老一少,庭中過手,「鐵膽書生」慕容剛卻笑吟吟的持杯倚柱旁觀。
王屋山在山西陽城縣西南,跨河南濟源及垣曲縣界,高八千丈,廣數百里,寰宇記云:「三十六洞,小有為群洞之尊,四十九山,王屋為眾山之最!」道家且列之為十洞天之一,稱王屋為「小有清虛之天」,其清奇雄秀之狀,可以想見!
現聽老者自報姓名,慕容剛彷彿覺得這「裴叔儻」三個字,好生耳熟,稍一思索,突然想起,拱手答道:
一路行來,彼此談笑風生,相見恨晚!那位裴玉霜姑娘毫不忸怩,大方已極,呂崇文初時因對方過於豪爽,反而有一些靦腆,但小兒女們畢竟真摯,話一投機,這些無謂拘束,立刻丟開,十來里路走完,兩人業已熟得猶如青梅竹馬之交一般無二。
霎時宴齊,屏風之後,轉出四人,一僧一道,另外兩個卻是孿生兄弟,年約五旬上下,又瘦又長,一樣的馬臉鷹鼻,弔客眉,鬥雞眼,目光冷沉沉的,老是看著地下,偶而眼角掃人,險辣已極!身上所著長衫,卻一白一黑。
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大片翠竹,參差瀟灑,勁綠嚴青,其中掩映著一所莊院。這莊院建築得雖然極為整齊壯麗,但絕不帶一些山寨之類的江湖習氣,只像是致仕歸隱的高官第宅一般雍容華貴,肅靜無嘩,莊門之外,有四名莊丁,在月光之下,垂手站立。
次日那裴玉霜換了一身藕色衣裙,笑靨羞花,新蛾分月,與呂崇文站立窗口,指點煙嵐,從容笑語,簡直如同一對金童玉女一般,引得裴叔儻和慕容剛,不時目光相對,臉上泛起會心微笑。
「在下慕容剛,這是我世侄呂崇文,因有事到王屋,巧被令嬡簫聲引來,可稱幸會!不敢動問老丈,滇黔康藏之間,有位成名大俠,人稱『九現雲龍』,可是……」
裴叔儻父女所在的聽水軒,位在半山,地頗幽靜,三間竹屋,滿覆綠蘿,幾與四外的翠柏青松,和山壁上那些又肥又厚的蘚苔之屬,藹然一色!一道瀑布,宛如銀箭瓊珠,飛雲濺月,瀑並不大,但傾瀉卻急,軒側不遠斜上方,有一塊平石,瀑布恰好傾注其上,化作千百細流,再往深潭墜落,就好似為這聽水軒,織了一道百尺珠簾,點綴得美妙已極。
話猶未了,慕容剛拊掌笑道:「文侄怎的這等靦腆?狄老前輩金沙掌力,威震四陲,能在這等名家手下討教,還不是畢生幸事,趕快把你胸中所學,盡力施為,求老前輩加以指正!」
「文侄你看,千疊雲橫,一規月漾,疏疏列宿,耿耿銀河,配上這些宛如煙鬟霞帔,玉筍瑤簪的遠近峰巒,王屋夜色,果然清絕!四靈寨選了這麼一處洞天福地,作為總壇所在,內中確有不俗之士,我們與他們相見以後,似宜略加收斂含蓄,未見胡震武本人,或是正式翻臉之前,切莫過分逞強,先探探對方,到底有多大實力為要!」
天下英雄誰敵手 曹劉
「金沙掌」狄雲笑道:「溫恭有禮,嶽峙淵渟,果然不愧為蓋代奇俠門下!既然如此謙抑,老朽只得先行發招,看掌!」
轉念至此,劍眉雙挑,俊目閃光,禮讓之心全泯,身法也變,把師門所得,盡力施展,剎那之間,庭間人和-圖-書影飄忽,一陣陣罡風勁氣,逼得四外觀戰的狄氏家人,站不住足,紛紛後退!
那簫聲來處竟還不近,一連轉過兩處山環,發現一片小小松林,簫聲就似在那林外發出。
說話之間,慕容剛略加打量,只見這老者壽眉細目,五綹長鬚,神態嶔奇脫俗!那絳衣少女,年齡與呂崇文彷彿,一張清水臉龐,不施脂粉,眉比遠山,目含秋水,瓊瑤玉鼻,小巧朱唇,清麗可人,竟不讓八年前所遇的白馬白衣女子,尤其特具一種嬌憨之氣,摻雜在眉目英風之間,令人一見即生愛憐!
呂誠甚明利害,唯唯領命,慕容剛上香祭奠之後,強忍兩眶英雄熱淚,扯著傷感得如醉如癡的呂崇文,朝呂誠微一揮手,便即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令人腸斷之地!
慕容剛見這「雙首神龍」裴伯羽,人頗不錯,以他身為金龍令主,這等地位,自然不會謊言,胡震武既不在,多結強仇,有何益處?可惜自己來遲一步,與玉珮主人失之交臂!不知究竟是否如無憂師伯所料,就是那四靈之中的「天香玉鳳」嚴凝素?她既然南海朝香,自己正好與呂崇文南下江浙安徽一帶,訪尋那「千毒人魔」西門豹的蹤跡,或可彼此相遇。
裴伯羽聽呂崇文也與慕容剛一樣口稱「師伯」,不覺又是一怔,狠狠的打量了他幾眼,轉向慕容剛笑道:「昨夜因事失迎,諸多簡慢!特備菲酌,並為慕容大俠,引見幾位江湖朋友,也讓他們瞻仰瞻仰高人丰采!」
歌到尾聲,慕容剛、呂崇文已悄悄掩至林口,只見林外是半崖之間的一片平石,壁間幾條不成瀑布的細泉,宛如鳴琴拖鍊,順崖下流,幾竿翠竹,戛玉琤瑽。
聲雖出口,掌並未發,「金沙掌」狄雲銀鬚飄拂,矮身盤旋,用「蓮枝繞步」轉到呂崇文左側,右掌「金豹露爪」,遙空微吐,但掌力未發即收,足下卻遊走不停,宛如流水行雲一般,繞著呂崇文身前身後走了三匝。
呂崇文見慕容叔叔也在推波助瀾,不由更窘,狄雲哈哈笑道:
回到軒中不久,門外傳來一陣洪亮口音,哈哈笑道:「何方佳客了寵臨翠竹山莊,二弟為我引見引見!」隨聲走近一個滿頭白髮,頷下銀鬚飄拂,但身量又高又大,精神極為矍鑠,獅鼻虎口,滿面紅光的壯健老人!
「關於胡、呂二家結仇,裴某也略知一、二,依我之見眼前不若開懷暢飲,把什麼恩恩怨怨,一齊撇開!等到明春的三月三日,裴某設宴相請,慕容大俠可以盡量邀同貴友,來我這翠竹山莊,再把兩家之事,作一公平了斷,未知意下如何?」
莊門橫題四字「翠竹山莊」,字作漢隸,古樸蒼勁已極!莊丁見裴叔儻父女,陪著慕容剛、呂崇文二人到來,正要趨前接待,裴叔儻擺手笑道:
慕容剛也不推辭,五人相偕下山,到了平地上的一座高大廳堂之內落坐。
慕容剛、呂崇文二人,是由風陵古渡過河,順著中條山脈,策馬東來,一過中條主峰不遠,便入王屋山境。
慕容剛被呂崇文這幾句話,引發昔日的萬丈豪情,兩匹千里龍駒,嘶鳴騰踔,一同奔向豫北晉南而去。
裴叔儻口呼「大哥」,起座相迎笑道:「這位是小弟的多年莫逆慕容剛,人稱『鐵膽書生長白狂客』,這一位是慕容大俠的世侄呂崇文小俠。昨夜小弟與霜兒前山步月,偶而相遇,特地與大哥引見。」
「金沙掌」狄雲一掌落空,追蹤又到,口中並揚聲叫道:
「老朽幼服靈藥,耳目特聰,不然真聽不出二位身在林內。輕功到此地步,定為絕世高人,意圖識荊,這才請出相見,果然所料無差,慕容老弟的『鐵膽書生』四字,為白山黑水一帶的萬家生佛,老夫欽佩已久!至於我那『九現雲龍』匪號,卻純係虛名浪得,不值一提!彼此既為武林一派,闖蕩江湖,講究的是真誠坦白,二位既然有事來王屋,料與四靈寨有關,老朽族兄裴伯羽,即係四靈寨金龍令主,我父女來此作客,旬日即歸,趁此機緣,何妨由老朽為慕容老弟等引見我族兄,無論甚事,豈不均較易解決?」
「慕容大俠鐵肝義膽,名震江湖,裴伯羽心儀已久,和-圖-書令師伯無憂上人,佛駕可好?」
狄雲一笑頷首,晚來安排了一席盛宴,為他叔侄二人餞行,席間狄雲向呂崇文拈鬚笑道:
狄雲見呂崇文掌法精奇,久攻不下,哈哈一聲長笑,掌法突變,全部進手招術,沉雄剛猛,迅疾無倫,每一掌均帶著無比勁風,呼呼作響,盡力猛擊!哪裏還像是互相遊戲過招,簡直成了遇上勁敵強仇般的生死相搏!
右手微按桌角,人已飛出大廳,卓立院內,含笑相待。
慕容剛陡的一驚,以自己與呂崇文這等功力,在林內悄悄潛聽,老者還在引吭高歌之中,竟仍知覺,確實可佩!
星星峽自然是必經之路,慕容剛的烏雲蓋雪寶馬,他寄養在「金沙掌」狄雲之處,何況狄雲義薄雲天,對於呂崇文又有贈參之德,藝成下山,理應先往拜謁,到得星星峽後,二人雙雙登門投帖。
「既承裴伯羽令主問起,在下焉敢相瞞,我這世侄與貴寨香主,『單掌開碑』胡震武,有一段恩怨未了,此來一則拜望這方玉珮主人,二來向胡香主手下,把當年之事,作一了斷!」
時方入夜,序屬新秋,慕容剛在馬上笑顧呂崇文道:
「果然不負宇內雙奇八載苦心,調|教出了一朵武林奇葩!看你神儀朗徹,英華內斂,小小年紀成就竟似不在你慕容世叔以下,著實可喜可賀!老朽昔日有言,你復仇之事,願助一臂之力,且在我莊園之內,略憩征塵,容老朽收拾收拾,陪你們走趟中原,會會那些闊別多年的武林舊友!」
「雙首神龍」裴伯羽,一聽鐵膽書生四字,臉上神色業已微微一變,再聞呂崇文是他世侄,雙目一睜,神光電射,縱聲大笑說道:
「呂哥兒輕功掌法,均見高明,靜寧真人的『太乙奇門劍』術,冠絕武林,更必有獨得之妙!何況還有昔年大漠神尼所用的青虹龜甲劍在身,逐鹿中原,會鬥群雄,報仇雪恨,及濟救民物,已無堪慮之處!
呂崇文自無異言,兩匹寶馬均通靈性,也不必加以拴緊,僅把韁繩整好,套在鞍上,免得牠們行動羈絆,二人遂施展輕功,撲往簫聲所發之處。
這一來呂崇文方面,壓力頓增,偶一疏神,被狄雲得隙連攻三招,幾乎弄得身法散亂!他雖然聰明絕頂,畢竟少年人心性,竟有點著惱這位狄老前輩,過分不知進退,難道要叫自己下山以來的第一陣,便弱了恩師威望?
那老者拱手還禮,哈哈笑道:「明月清風,人所共適,這山林又非那私家所有,尊駕竊聽二字,用得太謙!老朽裴叔儻,這是小女玉霜,尊駕月夜遊山,雅人高致,何不把姓名見示,彼此結個萍水之交,也算得一段佳話!」
人家已在暗示,再不出去,豈不貽笑大方?遂一拉呂崇文,緩步從容,走出林外,抱拳施禮笑道:「老丈與這位姑娘,仙音清韻,令人心醉,請恕我叔侄在林內竊聽之罪!」
狄雲手捋銀鬚,向慕容剛哈哈笑道:「四靈寨龜龍麟鳳,威震遐邇,狄雲自知老邁無能,僅在掌法之上,尚有幾分自信!說句老實話,我本對老賢侄與呂哥兒東行仗劍誅仇之事,有點擔心,但方才我以數十年性命交修所得,盡力猛攻,竟然勝不了呂哥兒半掌。雙奇門下,委實無虛!行見天山劍氣,縱橫中原,大可為江湖之中伸張正義的了!」
呂崇文聞言不禁暗嘆「滿瓶不動半瓶搖」之語,確有至理!慕容叔叔當年一騎一劍,嘯傲江湖,多大的禍,他也敢闖,如今八年砥礪,藝業猛晉,反而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處事對人,都不似昔時狂放。正待點頭讚是,突然隱隱約約的一陣簫聲,隨風送到。
裴叔儻含笑點頭,時已不早,互為敬意之後便行,各自安歇。
次日清晨,二人向狄雲辭行,那匹烏雲蓋雪實馬,神駿依舊,一旦重歸故主,不住向慕容剛依傍低嘶,狀頗親熱,狄雲自己的火騮駒,也已備好鞍轡,贈與呂崇文乘坐。行囊盤費,更是添備得極其周全,叔侄二人,均是一般義俠性格,對狄雲的殷殷厚誼,刻骨銘心,並未推卻,及在口頭多示謝意,一聲「珍重」,雙雙縱馬揚鞭,東奔玉門而去。
呂崇文雖然天山學藝,文武兼修,但對hetubook•com.com於音樂一道,完全外行,只覺得那簫聲悠揚宛轉,極為好聽!但慕容剛卻是此中能手,不過昔年傷心腸斷,在盟兄墓前,摔碎瑤琴之後,迄今始終未提過音韻二字,此時到耳便自聽出,吹簫之人,不但雅擅音律,並且中氣極足,似是武林內家能手!遂向呂崇文說道:
慕容剛一想龜龍麟鳳,威震中原,就先會會這位金龍令主,亦無不可,遂點頭道:「裴大俠高義干雲,慕容剛心銘無已!實不相瞞,我這世侄,有一殺母仇人,寄身在四靈寨內,裴大俠肯為金龍令主引見,再好不過,等在下把兩匹坐騎招來,便請勞駕指路。」說罷撮唇長嘯,一紅一黑兩匹寶馬,剎那間便自尋來。
「我這俗而又俗的幾手莊稼把式,哪裏談得上指正二字?邊荒無事,疏懶已久,來來來,呂哥兒!我們活動活動筋骨!」
說完轉向慕容剛叔侄笑道:「這是我大哥裴伯羽,武林『雙首神龍』,也就是位居本莊四靈之一的金龍令主。」
眼前一老一少,雖然只是後影,面貌看不真切,但仍可見出,老的意態奇古,小的曼妙如仙,加上當空的素月流光,和身畔的蒼松怪石,翠竹流泉,就彷彿是畫圖中人一般!
想到此處,見裴伯羽正含笑相視,等待答話。遂應聲答道:「慕容剛敬遵裴令主之意,明春三月三日,再來貴寨拜……」
莊丁唯唯牽馬退去,四人一入莊門,慕容剛才看出莊內地勢極大,除去當面那些整齊房屋之外,尚有無數亭台樓閣,依山而建,高下參差於泉石松竹之間。
呂誠挽起崇文,仔細端詳這位自己捨孫相救的小主人,出落的如此英挺俊拔,活脫脫的就是老主人當年模樣,歡喜得老淚婆娑,哽咽不止!
二人掌法,均是上乘絕藝,慢如移嶽推山,迅若沉雷瀉電。一個鬚髮飄飄,一個丰神奕奕,一招一式,美妙無倫!不但旁邊觀戰的狄氏家人,暗暗驚佩這位弱冠少年,竟能與自己主人新疆大俠,對手數十回合不分勝負,連那拈杯倚柱的「鐵膽書生」慕容剛,也已看出「金沙掌」狄雲,動手之間,毫不留情,施展的均是精粹絕學。
裴叔儻請客入座,吩咐侍應的小童,獻上香茗,收拾床榻,略為笑談數語,適才報信莊丁,進軒垂手稟道:「啟稟裴二爺,寨中今夜,有人遠行,金龍令主須親自送別。故而囑咐小人,請裴二爺暫且代款嘉賓,明日再行相會。」
呂崇文劍眉軒動,暗詫這位老前輩,怎的如此相逼?再若一味閃避,萬一將他招惱,反而不美!遂亦朗聲答道:「老前輩掌下留情,晚輩遵命放肆!」
一別八年,「金沙掌」狄雲健朗如昔,聞得二人藝成下山,大喜出迎,見呂崇文長得英姿颯爽,高興已極,兩手把著肩頭,朝他臉上仔細端詳了半晌,點頭笑道:
裴叔儻一聽慕容剛叔侄,果然就憑兩人兩騎,要向聲勢浩大武林中聞名膽懾的四靈寨內人物尋仇,這份膽識,不由人不暗翹拇指敬佩!再加上二人玉樹臨風般的倜儻英姿,這裴叔儻竟然蓄意憐才,決心在他們遭遇危機之時,加以暗助!
身形轉到「天璿」方位,緩緩屈指發掌,毫不帶風,但等他五指齊開,掌心一登,立時有一股極強勁力,向呂崇文左肩撞到!
呂誠在睡眠朦朧之中,突見「鐵膽書生」慕容二爺站在床邊,不由疑是夢境!
慕容剛、呂崇文抱拳恭身,連稱「幸會」。
呂崇文初次與外人過手,就碰上這等名家,居然把一套靜寧真人親傳秘授的「乾坤八掌」,運用得神化無間,應付得頭頭是道!
「慕容剛大俠快人快語,豪邁無偏!裴伯羽生平就敬服這種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漢!但可惜慕容大俠,來得太不湊巧,那胡震武是隸屬玄龜堂下,已在月前,隨玄龜令主,有事去滇西高黎貢山。這玉珮主人,亦於昨夜南海望香,歸期未定!
路過皋蘭,自然先行回家拜祭呂懷民夫婦之墓,慕容剛不願驚動多人,故而預先置備香燭供品,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才與呂崇文二人,悄悄來到呂家莊內,並把那昔年捨孫救主的義僕呂誠,暗暗喚醒。
「呂哥兒好俊的身法!你若再不還招,我們就此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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