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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燈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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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拈花玉手

四 拈花玉手

語聲一頓,笑著轉口說道:「你我裘二弟相交一場,好歹也不能令他的屍體身首異處,暴於山風烈日之下,掩埋之後,卻要在八月中秋以前趕到九華山去,只要無什麼變化,那『拈花玉手』,八成已是我囊中之物了!」
胡子玉雙眉微皺,詫聲問道:「謝一奇得此異寶以後,自然秘而不宣,是以江湖中無人知曉,那『三絕先生』公冶拙卻又有何神通,能將之據為己有?」
語聲微頓,緩緩又道:「而『三絕先生』公冶拙怎麼得到『拈花玉手』之事,武林中卻是無人不知!原來『拈花玉手』之所以隱沒多年,竟是落入近年來已逐漸衰微而極少走動江湖的『長白劍派』當今掌門人『落英神劍』謝一奇手中!」
語聲微頓,笑容突地盡斂,面容之上,便再無半分半毫笑意,目光有如厲電般在地上人頭之上一轉,冷冷接道:「除了你胡老四之外,只怕別人再也沒有如此毒辣的手段!」
「鐵扇賽諸葛」胡子玉大喝一聲,隨手一抖,掌中早已熄滅多時的「七巧火摺」奇形鋼筒,劃起一片烏光,遮身護面,右掌斜推,呼地一聲,帶起一股掌風,閃電般向外推出。
語聲微頓,長嘆一聲,又道:「但裘二弟呀裘二弟,你難道不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你若得不到『拈花玉手』,你我兄弟今日豈非正在把臂歡晤,持杯敘闊,而此刻幽冥異途,你老哥哥再想見你一面,都不能夠了!」語聲蒼涼,言之惻然。
語聲方了,黃衫大袖微微一拂,枯瘦頎長的身軀,便已飄然掠至牆外!
「鐵扇賽諸葛」胡子玉笑聲頓後,竟自長嘆一聲,緩緩說道:「我明白了此間這慘案之原兇,既不是我胡子玉,亦不是你歐陽獨霸!」
他又自得意地狂笑數聲,接道:「這姓裘的騙得過公冶老兒,騙得過天下武林中人,卻騙不過我歐陽獨霸。」
許狂夫見他方才分析事理,有如親眼目睹一般,不禁大為嘆服,等到胡子玉感慨發完,便忍不住一挑拇指,脫口讚道:「胡四哥你方才推論的一番事理,當真不遜於諸葛神算,依小弟所見,此事縱然不盡如此,但也絕不會相去太遠!只是……」
微抬掌中鐵扇,向地上那「欺人者死」四字一指,恨聲又道:「公冶拙雖然自言與世無爭,淡泊名利,但普天之下的武林中人,有誰不知當今兩大河岸、長江南北的黑道綠林人物,大半都是九華『丹桂山莊』的門下,以他之為人,知道自己受騙之後,怎和*圖*書肯善罷干休,自便要趕到這『飛鷹山莊』來尋仇洩恨,離去之時,還擺下這個血字,藉以揚武示威!」
暮色蒼茫之中,只見這僻居「崑崙」絕頂,脾氣怪到絕頂,武林中人聞名色變、喜怒無常、善惡不定的「歐陽老怪」歐陽獨霸,一聲驚呼之後,突地仰天長笑起來,一面大笑著道:「我當是誰,原來『賽諸葛』胡老四,一別二十年,故人無恙,真叫老夫高興得很。」
胡子玉不等敵蹤現身,便已大喝一聲:「朋友留步!」
就只這剎那之間,兩人身形凌空,卻已各自換了三招,招招俱是一髮千鈞,險上加險,便連在一旁俯望,無法插手的「神鉤鐵掌」許狂夫,亦自看得心頭顫動,掌心捏出一把冷汗!
胡、許二人,面色齊變,卻聽這「歐陽老怪」狂笑著又自接道:「只是公孫老兒雖然騙人,卻還情有可原,只因他這番也是上了別人的當。」
仰天狂笑了數聲,目光突然一轉,閃電般掠向胡子玉,笑聲又自突頓,語聲自也又變得生冷已極地說道:「只是我歐陽獨霸千慮亦有一失,想不到還有人知道此中秘密,竟先我一步,來到此間,更想不到此人竟是你胡老四!」
許狂夫微一沉吟,道:「自從『天香仙子』亡故以後,『駐顏丹』、『奪命黃蜂』、『拈花玉手』,這三件異寶的下落,人言人殊,誰也不知真相,直到半年以前,江湖中方自有人傳言,『奪命黃蜂』與『駐顏丹』,已入『東川三惡』手中,至於他們得寶的經過,卻仍無人知道。」
胡子玉厲聲道:「不錯!這殘忍毒狠的冷血兇手,定然便是那滿口仁義道德的公冶拙!」
約莫一月以後,朝陽方升,萬道金芒,映得十里江流,幻做一片金黃。
「鐵扇賽諸葛」胡子玉自見此人之後,一直凝神卓立,面目冷然,「歐陽老怪」的狂笑冷語,他卻似俱都沒有聽見,直到此刻,方自冷冷一笑道:「除了我胡老四外,只怕還有一人手段也有如此毒辣!」
胡子玉微微一笑,緩緩抬首,仰視無盡蒼穹,沉聲說道:「賢弟你又錯了!」
肩頭微晃,灰鶴凌空般撲向牆外,這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身手果有過人之處,就只這肩頭微晃之間,手中便已多了一柄通體烏黑、隱泛精光的奇形摺扇。
滔滔不絕,說到此處,見胡子玉面上陣陰陣晴,時青時白,獨目怒張,眉峰早已皺做一處,突也縱聲狂笑起來,道:「我明白!我明白了!」
胡子玉真氣將竭,眼看避無可避,突地長嘯一聲,左腕一擰,掌中火hetubook.com.com摺鐵筒,斜斜挑起,疾地點向對方右掌關節之處的「曲池」大穴!右掌鐵扇,微一回伸,卻原式不動地向對方肋下點去。
迎面向胡子玉掠來,人未近身,掌風已至,一雙鐵掌,左擊前胸,右擊下腹,掌至中途,突地掌勢一圈,變掌為抓,左掌抓向了胡子玉一招擊來的右腕,右掌五指箕張,卻疾快地點向胡子玉面前「聞香」、「四白」、「地倉」三處大穴!
「歐陽老怪」聞言似乎微微一愕,目光又自一轉,亦自緩緩說道:「無論此事為何人所為,俱與我歐陽獨霸無關,胡老四你大可放心,我既不會代姓裘的來向你尋仇,更無閒情將此事傳揚,只要你將『拈花玉手』借我一用,不但我今日拍手便走,而且在一年之後,我必將此物歸還,還有些須好處,報答於你,如若不然,二十年前你我那場沒有打成的架,今日少不得要動動手了!」
卻聽胡子玉冷笑一聲,又自緩緩說道:「這種慘絕人寰之事,若非我胡老四所為,除了你歐陽老怪以外,想必便再無別人,有此辣手!」
笑聲淒厲,高亢入雲,宛如三峽猿啼,又像是夜半梟鳴。
許狂夫目光轉處,只見自牆外掠入之人,長髮披肩,上身黃衫,身軀卻宛如風中之竹,枯瘦無比,只襯得那件黃麻長衫,更見肥大,裝束打扮,雖極醜怪,但仔細一看,面容卻極清秀,顧盼之間,目光宛如利剪,許狂夫雖與此人素未謀面,但是江湖傳聞,卻已經聽得極多,此刻一眼之下,便不禁脫口驚呼:「歐陽老怪!」
詩聲裊裊之中,一個灰袍眇目跛足的老人——「鐵扇賽諸葛」胡子玉,緩步自艙中走出,卓立船頭,回首笑道:「此刻朝暉初起,江上九華,正是千古絕景,賢弟你該暫放心頭事,出來隨我一賞這自古騷人墨客吟詠不絕的美景!」
胡子玉本自奇怪,這甚少露面江湖的「歐陽老怪」,怎會到這「飛鷹山莊」中來,是以方自疑心他是此事兇手,行兇之後,潛伏一旁,此刻又來亂人耳目,但是聽了他這一番言語後,心中便已恍然,冷笑道:「原來閣下是為了『拈花玉手』,方自來到這幕阜山中的!」
「歐陽老怪」縱聲笑道:「除了『拈花玉手』之外,還有什麼能引得動我歐陽獨霸。」
「歐陽老怪」笑聲未絕,接道:「江湖中,人人俱道那『拈花玉手』已被公冶老兒所得,八月中秋,還要眼巴巴地趕去參加什麼『丹桂飄香賞月大會』,又有幾人知道,公冶老兒那件『拈花玉手』,只是欺人之物!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一條烏篷江船,放棹東來,將至大通,艙中突地傳出微帶蒼老沉鬱的清朗口音,曼聲吟道:「點點風帆點點鴉,風帆點點點天涯;大江一瀉三千里,翻出雲間九朵花!」
胡子玉變色問道:「騙他之人,難道便是『飛鷹』裘逸麼?」
語聲未了,突地一聲陰惻惻的冷笑之聲,順著夜風傳來,胡、許二人心頭一凜,擰身錯步,方待喝問,卻聽到一個其冷徹骨,幾乎不似發自人類的語聲,一字一字地說道:「好毒的心腸!好狠的手段!」
胡子玉接口說道:「而這『白鷹』白沖天,未曾殘廢以前,與裘二弟本是知交,武林中當時還有『南北雙鷹』之稱,想必近年來他兩人亦有來往,是以此次之事,裘二弟想必早就從白沖天口中知道,只是『長白劍派』所遇那三件困難之事,非裘二弟力量所能解決,於是裘二弟便找到了武林中素有『能人』之稱的『三絕先生』公冶拙,甚至這三件難事,其中有一、二件非得公冶拙出手便不能解決亦未可知,公冶拙聞及『拈花玉手』,自也樂於相助,那知成功之後,裘二弟與白沖天計議之下,卻以贗品相贈,等到『三絕先生』發現真相,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了!」
「歐陽老怪」極其得意地哈哈笑道:「公冶老兒雖然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花了許多心血,所得的一隻『拈花玉手』,不過只是一件一文不值的贗品,真的卻叫這姓裘的不費吹灰之力,唾手而得,而且得的太太平平,安穩已極,只是……」
亦不知過了多久,只覺晚霞漸退,夜色漸濃,胡子玉長嘆沉聲道:「裘二弟慘死,復仇之任,你我已責無旁貸,但此刻你我先當將這些屍身掩埋……」
許狂夫目光一轉,突地以手擊額,亦自恍然而悟地說道:「是了,是了,這『白鷹』白沖天,雖自十五年前,恃技驕人,被『崆峒三劍』挑去腳筋,以致終生變做廢人以後,便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但人卻未死,想必便是與師兄『落英神劍』住在一處,此次有關『拈花玉手』之事,他自也知道。」
胡子玉、許狂夫齊地一愕,齊聲脫口道:「怎地錯了?」
許狂夫微喟一聲道:「『長白劍派』近年人材凋零,雖有『九大劍派』之名,而無『九大劍派』之實,年前又偏偏遇著三件極為棘手的困難之事,『長白劍派』自身無法解決,便想求助於人,但『長白劍派』久在關外,與中原、江南武林同道,素無交往,縱有一二相知,卻無解此難題之力,是以『落英神劍』謝一奇只得揚言天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無論是誰,只要能助『長白劍派』度此難關,便以『拈花玉手』相贈,他雖未曾將是何難關說出,但『拈花玉手』委實太過誘人,是以武林中人聞訊之後,自問稍具身手的,莫不想到長白山去試試運氣。」
說到後來,語聲已自變得慷慨激昂,截金斷鐵!
許狂夫見他將這件本已極為困難,此刻更加難上十倍之事,竟說得如此容易,彷彿一到九華山的「丹桂山莊」,「拈花玉手」便可唾手而得,雖然滿心狐疑,也不便相詢。
胡子玉冷冷道:「你東西要得不錯,地方卻已走錯,你既說此間慘案,非你所為,念在你身分地位,我也姑且相信,但『飛鷹山莊』並非你該來之處,九華山中的『丹桂山莊』,方是你應去之地,話已說完,你要走便請,如若要動動手,打打仗,哼哼!我胡老四雖然不才,也可奉陪!」
語聲微頓,不等「歐陽老怪」詫聲相詢,便又自仰天嘆道:「好毒呀好毒!好狠呀好狠!縱然裘逸對你不住,他全家大小數十口與你又有何冤仇?縱然裘逸騙過了你,這些武林豪客與此事又有何關係?你又何苦將他們刀刀斬盡,個個誅絕!裘二弟呀裘二弟,我胡子玉若不替你報此冤仇,非為人也!」
「神鉤鐵掌」許狂夫更是雙掌齊揚,這位以「鐵掌」聞名江湖的武林健者,掌上功力,端的是不同凡響,只見掌風如山,風聲呼呼,那十數點銀星來勢雖急,但不等近身,便已被震出一丈開外!
「歐陽老怪」突又仰天長笑道:「不錯,不錯,除了你胡老四外,還有一人,便是我歐陽獨霸!」
凌空變招,不但快如閃電,而且招式之奇詭精妙,認穴之穩準狠辣,更足以驚世駭俗。
「歐陽老怪」雙眉一揚,詫聲道:「胡老四,你明白了什麼?」
胡子玉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之中,嘴角微微泛起一絲冷峭的笑容,俯首沉思半晌,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懷中的「奪命黃蜂」與「駐顏丹」兩件異寶,突地側顧許狂夫道:「那『拈花玉手』,隱沒已有多年,此次怎會為公冶拙所得?經過詳情,你絲毫未曾對我言及,又怎會與裘二弟有關?你亦未言及,此事其中想必大有蹊蹺,不知你是否知道?」
語聲一了,獨目一翻,仰天而望,再也不望那「歐陽老怪」一眼,那知「歐陽老怪」竟又突地仰天長笑起來,大笑著道:「我不但東西未要錯,地方更未走錯!只是你的話卻說得錯了!」
胡子玉俯首沉吟半晌,突地雙眉一揚,似是心中突有所悟地說道:「那『落英神劍』謝一奇是否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師弟,便是昔年人稱『白鷹』的白沖天?」
那知他身形方自凌空,牆外亦自閃電般掠入一條淡黃人影,一面冷笑道:「誰還走了不成!」
這突來的厲聲狂笑,使得「歐陽老怪」、「神鉤鐵掌」都不禁為之一愕,只聽他笑聲漸弱漸微,終歸寂靜,許狂夫心念默轉,竟也狂笑道:「我也明白了!我也明白了!」
三招一換,兩人心頭俱都為之一驚:「此人好俊的身手!」
他忽而狂笑,忽而頓住,笑時有如乞丐拾金,怨婦得偶,縱情歡樂,難以描述,笑聲一頓,面目之生冷,又有如萬載玄冰,閻羅鐵面,陰森冷酷,無法形容。
「歐陽老怪」目光一轉,緩緩接口問道:「此人是誰?難道便是那公冶老兒?」
許狂夫全神待敵,凝目旁觀,心中方自暗嘆:「這歐陽老怪當真是人如其名,怪到極處!」
「歐陽老怪」凝神傾聽,不住頷首,突又仰天笑道:「不錯!不錯!人道你胡老四之能,不亞昔年諸葛孔明,今日一見,果然有些道理,如此看來,『拈花玉手』,想必真的到了公冶老兒手中,八月中秋那『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看來少不得我也要去走一遭了!」
身形微擰,斜斜飄落,腳尖方才點地,便齊地擰身望去,剎那之時,這兩人竟又齊地驚呼一聲:「竟然是你!」
兩人尋得「飛鷹」裘逸的屍身,將之與頭顱併在一處,與其他的頭顱屍身一齊掩埋之後,已是第二日清晨時分,這其間他兩人似又覺得有些異處,便是這些屍身頭顱之中,似無一人的年齡、裝束,與「飛鷹」裘逸的愛女符合,但他兩人心中各各有事,誰也沒有將這件並無重大關係之事,放在心上!
他語聲頓處,突也長嘆一聲,接道:「想不到事情演變,竟然複雜至此,看來這次除了『歐陽老怪』之外,或許還有不少異人高手,要來參與此事,胡四哥想得那『拈花玉手』,只怕已無你我先前料想的那般容易了!」
他微一歇氣,又道:「那知等到這些人趕到關外『長白山』時,『落英神劍』卻當眾宣言,『長白劍派』所遇難關,已在『三絕先生』公冶拙相助之下,安然度過,是以『拈花玉手』,自也被『三絕先生』,攜返九華,武林中人乘興而來,至此只得敗興而歸!」
許狂夫說到這,眉峰微皺,又道:「那『三絕先生』得到此物後,便有『丹桂飄香賞月大會』之議,但此物又怎會與裘二哥有關,卻委實令人不解!」
第一字語聲猶在牆外,語聲未了,一股寒風,夾雜著十數點銀星,已自有如漫天花雨一般,向胡、許二人劈面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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