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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湄一手掩住他的嘴道：「別發誓！我沒有怪你，其實憑你剛才奮不顧身救我之情，我實在應該很感激你，這樣算不了什麼！」

韋明遠一個人坐在桌旁獨酌，面前堆著三、四樣菜餚，銀盤細瓷，顯得特別講究，然而他卻沒有下箸！

魚吃到嘴，他倒不禁驚異了，脫口讚道：「妙極了！湄妹，我不知道妳還有這一手！」

仍是金風送爽的秋夜。

韋明遠發急道：「我若有此心，叫我天誅地滅！」

蕭湄眉頭一場道：「吃不下也要吃，你放心，這裏面沒毒藥！」

風擺動著船掀起無數漣漪，向四周展開！

蕭湄嫣然一笑道：「謝謝你捧場，這是我母親教我的，除了你之外，還沒有第二個人嘗過我的菜呢！」

蕭湄忍不住淚落如雨道：「你終於懂得我了！」

而且也因為蕭湄是一個婦人！

他從來未習水性，上次墮江，是因為失去了知覺，怎麼樣得以不死，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文抄侯再走到鼎旁看了一下，搖搖首，神情黯然慢步離開了，蕭湄雖然沒有跟他比，然而卻留下了一手天下無敵的功夫。

這不是客艙，而是另一間臥艙。

那隻懾人心的鐵鼎！

文抄侯朝鼎上一看，臉色倏然大變，吶吶道：「『搜魂指』，『透骨搜魂指』……」

一個豐|滿成熟、韌性、滑膩的胴體。

沒一有個男人能抵制那種誘惑！也沒有一個女人能抗拒韋明遠那樣的男子！

蕭湄平靜地望了他一眼道：「你抱住我這半天，到現在才知道！」

韋明遠挾起一塊魚放進嘴，無可奈何地搖頭，他只希望快點與幫湄談完了早些離開！

牙床，羅帳，身上蓋著棉被香氣氤氳，完全是一間女人的臥艙！

韋明違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一面想，一面喝，吃，不知不覺，將一杯酒飲盡了，兀自不覺，盡拿空杯往口中送。

蕭湄陪著他乾了一杯苦酒。

蕭湄已經忘記他，聽見咳聲，才記了起來道：「我們不比了，現在我心情已變，饒你不死吧！」

蕭湄神秘莫測地笑道：「因為我是一個天下頂賢慧的妻子是不是！」

蕭湄繼續道：「後來想到你未必情願肯和我同死，所以我才閉住氣，點了你的暈穴，然而我還是扳不開你的手，只好……」

對望，對望著，兩個人都流下眼淚來了。

忽然蕭湄一個轉側，尖叫一聲，直向水中墜去！

「最難消受美人恩」！

仍是茜紗銀燭的畫舫。

韋明遠訕訕地笑道：「湄妹！妳真會開玩笑！誰若能得妳為婦，將是世界和*圖*書上最幸福的一個人，因為……因為妳是……」

連喝了十幾口水後，他已進入半昏迷狀態。

等他完全清醒的時候，已經又回到了船上。

蕭湄又神往地道：「那時，你對我說了許多美麗的話，你描寫我們的夢，你也曾描寫我們的希望，這些我都記在心裏……」

借酒澆愁愁更愁！

韋明遠歉然道：「我信！我信！後來怎樣了？」

韋明遠真心地讚賞道：「是的！妳的確有那種條件！」

韋明遠移近她一點。

一條柔軟而溫暖的蛇。

蕭湄道：「我沒有時間來注意你的樣子！只是曉得你不會水，因此，我只好游過來救你！真夠荒唐的！」

文抄侯一聳肩膀道：「聽盟主之意，好像盟主若是不讓，就非盟主莫屬了！」

酒人愁腸，化作相思淚！俱都是斷腸人，一般相思一般淚，一般愁腸一般醉！

蕭湄道：「是的！略有不同，那時我們都穿著衣服，但是只要我們兩心無它！這有差別嗎？你心裏想的是什麼？」

韋明遠不知道她何以會生氣，忙道：「湄妹！我是誠心地誇獎妳！」

「問我？」

蕭湄從後艙端著一碗紅燒魚出來，布衣荊釵，臉上浮著美麗的笑容，耳下一對明珠垂璫直晃！

韋明遠仍是溫和地道：「以妳的稟賦及才具，當然可以嫁個唯妳命是從的丈夫！」

話說著，聲音已更哽咽了，連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韋明遠痛苦地道：「空虛的夢，幼稚的想像，你該忘記那些事，兩年多以來，世界改變了許多，我們也長大了許多！」

這女人對韋明遠已經溫馴了，對別人仍是蠻橫的。

笑了半天，才正經地道：「你放心，我還沒下流到不顧廉恥，這是休息的船，上面並沒有預備衣服，濕衣又不能不脫，我只有這辦法！」

蕭湄卻疲軟地道：「別把我捧得那麼高，剛才我就差一點淹死了！」

韋明遠記起了當時兩情綣繾的纏綿，深深地覺得負她太多，忍不住抱住她，吻她的臉、唇、眼睛……

她又望了他一眼才道：「只好那個樣子上來了！」

從香味，聯想到女人，立刻又想到蕭湄。

韋明遠歉然地道：「我真那樣糊塗？」

韋明遠大是恐慌，連忙想離開她遠一點，想要坐起來！

蕭湄仍是怪異地笑道：「我不是要你停妻再娶，我願意作你的小妾！」

韋明遠感慨了一下，心中卻在想著：「若是她從前是這麼好該多美！我也不會再愛上瓊妹，再有湘兒，再，再……惹出以後無窮的麻煩……」

蕭湄仍若無所覺地繼續道：「這是我唯一的夢，和*圖*書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愛……在我的一生中，你就是我的生命。」

韋明遠一把沒有抓住，眼睜睜地望湖水快將她吞沒了，一時情急之下，也不問自己會不會泅水，高叫道：「湄妹，妳別慌，我來救你了！」

文抄侯考慮一下道：「沒有把握！」

韋明遠搖頭道：「我不行！我自己很倔強的！」

蕭湄傲然一笑道：「你總算知道厲害了。明遠！咱們走吧！」

仍是十里煙波的洞庭。

蕭湄橫了他一眼道：「你能這樣想就好，我以為你會罵我不要臉！」

蕭湄柳眉一揚道：「你當得起他『太陽神抓』一擊嗎？」

蕭湄一把將他按下去道：「爺！老實點坐吧！權當婢子一點敬意！」

蕭湄白了他一眼道：「那要問你了！」

蕭湄轉身回到艙外，邊走邊答道：「沒有什麼，我只是想侍候你愉快一點，多盡一點心，你先吃著吧！還有兩個菜，我就來陪你。」

蕭湄道：「我拉你上來？我是抱著你上來的！不！還不如說是你抱著我上來的恰當些，你這一抱，差點沒要了我的命！」

韋明遠這才感覺到自己也是裸體的，果然在被子裏不敢動了，心中卻怦怦直跳！囁嚅地道：「湄妹！這是算什麼呢，我們……」

韋明遠雖聽她那樣說了，心中仍然不能釋然地道：「我一定弄痛妳了吧！讓我看看妳的脖子！」

蕭湄淒苦地想：那一個女孩子能忘記她第一次的戀愛，第一個夢、第一個希望、第一個戀人？

胡子玉與任共棄跟著走到鼎旁，看到蕭湄輕輕的一指，卻將那厚有數寸的鐵鼎刺了個對穿！

韋明遠只有扶著她，走到艙外，蕭湄倚著船舷，彎腰對著水中嘔吐，而且吐得很急！

兩邊四個洞，不但位置正直，而且大小相等！

韋明遠立刻覺得臉上一陣發燒。

韋明遠這下子是真的弄糊塗了，催著她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湄妹，妳快點講吧！」

韋明遠情不可卻地拿起筷子道：「妳這是何苦呢，非要自己下廚房，隨便叫人弄弄算了！我又不是為吃來的！我們還是快點談談吧……」

一直呆立在旁邊的文抄侯卻輕咳了一聲。

他擁抱過杜素瓊、湘兒、朱蘭。

愁腸最忌濫飲。

韋明遠不好意思地插口道：「是啊！我當時簡直急慌了，那樣子一定很狼狽！」

韋明遠倒無再勸什麼，默然地替她拉開椅子，請她坐下，又默然地替她斟滿了酒杯！

蕭湄又按住他道：「別動！你也沒有穿衣服，這樣子爬起來也不算雅觀！」

蕭湄道：「不信你看脖子上好了，那兩道紅印還在呢！」

矇和-圖-書矓的感覺中，好似有一隻手將他拖離了水。

這回可不同了，冰冷的江水，朝他口中，鼻中直灌，手足亂舞，好不容易浮了上來，立刻又沉了下去。

蕭湄臉色一寒道：「別提那些廢話！皇帝老子都甭想做那個夢！」

蕭湄看他的樣子，倒不由笑了。

韋明遠朝她苦笑一下道：「我吃不下！」

韋明遠想了一下突然極為激動地道：「湄妹！妳今後的歲月會很寂寞的！」

蕭湄喃喃地道：「我……想吐，明遠！你扶我去吧！」

文抄侯狡獪地一笑道：「那麼這天下第一的名位呢？」

蕭湄臉色黯然道：「我知道，請你原諒我，我的脾氣有時還改不了！」

韋明遠知道這是實情，長嘆道：「湄妹！妳救了我的命，我怎會怪妳，只是這樣太冒瀆了妳了，我不值得妳這樣為我的！」

韋明遠對她的盛意倒是很感激，謝著道：「湄妹，妳對我太好……」

韋明遠滿臉是歉意地道：「真對不起，我想不到自己會那個樣子！」

蕭湄的聲音中充滿了神往道：「記得我們相識後沒多久，我陪你行走江湖，有一天，有富春江的一艘小船中，我們也是這樣相對！」

韋明遠笑了一笑道：「大概還是妳拉上來的，真不好意思！」

蕭湄臉上作色道：「我豈是那種俯首聽命，任人迎娶的女子！」

蕭湄再追問道：「我喜歡那樣的男人嗎？」

韋明遠感到懷中的蕭湄像一條蛇。

蕭湄道：「笑話！我三歲練水，魚蝦也不過這個樣子！」

這次韋明遠看她神色不大好，沒有出言撩撥她。

卻從未如今夜的她那樣地令他心動！

韋明遠臉上紅紅地道：「別提剛才的事兒了，我真恨自己太魯莽！」

韋明遠也想起來了，歉然一笑道：「我當時是急糊塗了，一心只想救妳，忘了妳的外號叫『五湖龍女』了，這點水哪裏淹得住妳呢！」

他過去曾擁抱過蕭湄！

韋明遠滿臉飛紅，不再作聲。歇了許久，蕭湄突然溫柔地叫了一聲：「明遠！」

蕭湄指蠟燭道：「我的生命會像蠟燭一樣，不斷地燃燒著心，不斷地滴著淚，直等那毀滅的一天，淚乾了，我也成灰了……」

坎坷易入醉鄉。

他支吾半天也無法說出口，乾脆嘆口氣不說了！

吶吶了半晌才道：「我……我已經娶過妻子！」

但是也有了結果！

蕭湄大方地道：「若是沒有別人跟你爭，也讓給你了！」

廣大的浮台上只留下一隻鐵鼎。

韋明遠心中雖然放下了一塊大石，但看到她那黯然神傷的樣子，倒是覺得很難過，忙柔聲地道：「湄妹！你別誤會，www.hetubook.com.com我想你不至於此，只要你願意，天下的好男人還多的是，妳不必那樣委屈自己！」

蕭湄搖動一下脖項，好像痛苦仍在，恨恨道：「當時我真想毫不抵抗，任你捏死我，再讓水淹死你，大家一起死了算了，反正活著也沒多大意思……」

蕭湄先是感到突然的，但立刻溶化在他強健有力的擁抱中了，閉上眼，隨他暴雨似的密吻，也一任淚水似雨般的奔流！

而對韋明遠而言，不僅因為蕭湄曾經一度是他傾心的戀人！

蕭湄眉頭一豎道：「我們怎樣了？我沒偷你什麼東西！你也沒少什麼！」

胡子玉與任共棄懍懼地對望一眼，躡在文抄侯身後走去，這兩個人有時心念是一致的！

韋明遠感到更難回答了，張大了口望她……

蕭湄道：「沒什麼，淹水的人都是那個樣子，這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該從你背後過去的，只怪我也慌了一點！」

蕭湄微喘著氣道：「我才游近你，你就一把抱住我的脖子，死命把我往下按，力氣大極了，幾乎捏斷了我的頸項！」

一時兩人都沒有話說了，風搖著船，微微地擺動著，燭光也跟著搖晃著，燭淚不斷地滴著。

韋明遠皺眉道：「妳何苦這麼說呢，其實憑妳最後的那一指，要殺我易如反掌，何必還費神用毒藥呢……」

韋明遠想了一下，用手朝四周一指道：「妳交代一下吧！」

英雄大會沒有結果！

韋明遠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唉……」

韋明遠想不到她會突然生此一問，不禁手忙腳亂。

蕭湄放下了杯子，哈哈地笑道：「你不必嚇成這個樣子，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也許下賤，但尚不至於到自薦為妻的程度！」

蕭湄微微地噘嘴道：「不談武功好不好，我也不是故意賣弄，那傢伙太貧嘴，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始終不知天高地厚！」

蕭湄舉起杯子，突然一種奇怪的表情道：「明遠！假若我真有你所說的那麼好，那麼我現在毛遂自薦，若公子不以蒲柳見棄，婢子願侍巾櫛。」

蕭湄道：「其行雖愚，其情可感！」

韋明遠連忙扶住她道：「湄妹！妳醉了！你要做什麼？」

蕭湄眨眼睛笑道：「你急我不急！」

蕭湄卻似猜透他心思似的，把人都打發走了，說是要自己親手燒菜來招待他，弄得他啼笑皆非。

蕭湄突然一指點在鐵鼎上道：「你縱有『千幻神功』，當得起這一點嗎？」

而他自己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四周的群豪也開始散了。

韋明遠也想從愁苦中解脫出來，高興地道：「對！一醉解千愁，但願常醉不願醒……」

望wwｗ•ｈeｔｕbｏok•cｏm•ｃｏm見他仍是呆呆坐著，薄薄掀上一層怒意！

韋明遠趕緊站起來道：「不敢當！不敢當！」

韋明遠本來不想吐的，可是看到蕭湄嘔吐之後，忍不住喉嚨一陣難過，遂也走到她旁邊吐起來！

蕭湄見他莫名其妙的樣子，倒不由得笑了道：「我不說恐怕你自己一輩子都不知道，你一下水，我看你手忙腳亂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外行！」

韋明遠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拿起酒壺，待往杯中添，卻被蕭湄搶過來，替他斟滿了！

過了許久，還是蕭湄振作起來道：「原是想跟你敘敘舊話，卻不料往事只堪哀，我們不談過去了，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蕭湄略微平復自己的情緒，才輕輕地道：「明遠！我不要求你什麼，只希望找個地方，讓我們靜靜地談一下，行嗎？我僅是這一個要求！」

忽然他發現蕭湄就躺在他的旁邊。

韋明遠不忍卒聞，強笑著道：「湄妹，別說那些喪氣話，我們久別重逢，而且大家都是死裏逃生，好好地喝兩杯慶祝吧！」

「怎麼，莫非妳的水性也不太佳？」

說完將魚放在他身前道：「你嘗嘗，這是鱸魚，九秋天最好吃！」

平凡而有情態的男人，不是聖人！

蕭湄剛好把菜都燒好端上來，見狀噗哧一笑道：「不吃就一點不嘗，吃起來連杯子都幾乎吞掉！這算是那輩子修來的德性，真沒見過你這種人！」

韋明遠心中一動，應道：「做什麼？湄妹！」

蕭湄瞧著他，頗為認真地問道：「你是那樣的男人嗎？」

說放開扳住她腰間的手，想去掠開她的頭髮，忽然他意念到手上的感覺，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叫道：「湄妹！妳……妳沒有穿衣服！」

韋明遠的酒量略強，當他只是感到有點天旋地轉的時候，蕭湄已經神志模糊了，突然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蕭湄張開眼睛望了他一眼道：「明遠！你真傻！自己不會水，怎麼冒冒失失跳下來救我呢！救人不成，自己先丟了性命……」

「我叫你先吃！你怎麼不聽話，有些菜涼了不好吃！」

蕭湄喜悅地道：「說走就走！還需要什麼交代！」

韋明遠此時就有這種感覺，不過那「難」字該作別解，不是「難得」之「難」而是「難受」之「難」！

一陣驚喜，立刻伸手扳住她道：「湄妹！妳怎麼樣了？剛才妳真把我嚇著了！」

仍是軟語輕柔的良宵。

韋明遠被她勾起回憶，點了點頭，但立刻又否定道：「不，不同！」

說著「噗通」一聲，也跳進了湖裏！

這兩個震驚江湖的年輕人，傲然地離開浮台，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並肩齊步，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