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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人群中略有文字基礎的都忍不住嗤笑起來，靳春紅秀目一瞪，立刻去找那個說話的人，目光到處，卻又不禁一呆！

司馬喻笑道：「在下既是為拜壽而來，那有不喝壽酒的道理。」

靳春紅此時變得十分高興，朝旁邊兩侍婢道：「吩咐下去，立刻開筵！」

說完兜胸攻出一掌，用的卻是俗之又俗的「黑虎偷心」，李方見他出手就是這等劣招，不由得發出一聲輕蔑冷笑，故意托大不理，直等拳頭離胸數寸，才伸指向他的脈門上刁去，不想美少年的拳頭突然加快了，手腕輕輕一抬，剛好躲過他的手指，原式不變，仍舊是那招「黑虎偷心」，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胸膛上！

少年又拍手笑道：「總瓢把子說得很對，秀才公抖足威風，借水遁逃了，只可惜他壽麵都沒吃，白送了一份壽禮！」

掌發如山，勁勢直湧向前，那少年彷彿全然不知厲害，依然含笑而立，直待掌鋒臨體，他才巧妙地一旋身子，輕靈地避了開去。

少年哇哇地叫道：「秀才公，你斯文落魄，當強盜已是下流了，怎地品格也越來越低，竟當起掏口袋的三隻手來了，我因為匆匆前來替總瓢把子上壽，一時未曾準備得禮物，過意不去，所以在湖邊洗了一段嫩藕，原想是略表一點寸心，你怎麼乘打架的機會，不聲不響的給掏了過去！」

靳春紅俏眼翻了一下道：「司馬朋友在那兒開山立寨？」司馬瑜一笑道：「在下向來就無定所，逢山吃山，逢水吃水，現在行道到了江南，按照江湖規矩，理應逢廟先拜佛，所以前來進謁，剛好碰上總瓢把子芳辰，在下尚未發過利市，只得空著兩雙手，在這兒表演一場笑劇，算是給總瓢把子添壽吧！」

李方一掌擊空，另一掌又反兜而至，他接連地上了兩次當，知道這少年雖然裝愚扮傻，身手著實是不凡，所以深具戒心，第一掌並未用老，這對手的一掌卻是迎著來勢，凌厲無匹！

司馬瑜頑皮地笑了一聲道：「在下自信這對眼睛尚未看錯過事！」

這次少年可不敢再接了，兩腳略頓，身子似一頭大雁似的拔起空中，恰恰又避了開去。

李和*圖*書方的確是中過一名秀才，後來被崇明島的老海盜孽龍許知遠看中了，認為他資質不凡，強擄了去收歸門下，李方居然也甘心落水，秀才不當當強盜，五六年間，將許知遠一身水陸功夫全學會了，更因為他機智百出，許知遠死後，他大權獨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全部基業，他眼高於天，唯獨對靳春紅特別傾心，靳春紅打遍西湖十三江，只是崇明島是自動歸順的，可是靳春紅對他也最討厭，從未假以詞色，今天一聲李兄，一句文武雙全，叫得他酥了半邊身子，連忙陪笑道：「總瓢把子太謬讚了，屬下那裏敢當文武雙全之譽，倒是總瓢把子貌若天仙，技高才富，方不愧是……」

叫聲中腳下疾錯，旋至李方身邊，一把將他提了起來，李方的眼睛為石粉所迷，視覺全失，少年提的部份更絕，恰好是他腰間的絲縧，弄得他半懸空中，有力無處使，扎手舞腳，更形狼狽！

司馬瑜笑道：「總瓢把子在說笑話了，江南水旱四十八寨，並無崇明島在內，而且這傢伙也不是總瓢把子存心歡迎的客人，在下略效微力將他趕走了，總瓢把子應該高興才對！」

李方怒笑一聲道：「不錯！大爺正想教訓你！」

這人竟是個生面孔，不過生得有趣，因為他太英俊了，劍眉朗目，懸鼻朱唇，別有一種英武之氣，與其他那些猥瑣的人一比，益顯得倜儻不群！

話聲中張開五指，直朝他的左頸抓去，用的是鷹爪力，不過手法卻十分詭異！少年好似十分慌張，連忙朝右一讓，李方哼了一聲，另一手飛速抓向右方，少年避無可避，右臂被他抓個正著。

少年一笑道：「豈敢！豈敢！姓司馬，單名一個瑜字，有個不值一提的外號，稱為『玉哪吒』！」

小舟輕輕地漫進水塢時，兩邊的碼頭上已黑壓壓地站滿了高矮肥瘦，男女老少，各式各種的武林人物，這些都是江南水旱兩路的綠林瓢把子，一個個專程前來替總瓢把子祝壽，聽說靳春紅遊湖去了，他們又趕到碼頭上來恭迎！

李方又氣又窘，一個箭步竄至少年之前，厲聲喝道：「小哥，你別油腔滑調，夠hｔtｐs://m.ｈｅｔｕbｏｏｋ.cｏｍ.cｏm種的你就站出來！」

靳春紅臉色稍轉平和道：「朋友怎知我不歡迎他！」

他一時想不到適當的形容字眼，張口結舌，漲紅了臉，蹩得十分難受。

少年輕輕一笑道：「承讓！承讓！」

少年大笑道：「最後還有一招，叫做『甲魚放生』！你從水中來，還汝水中去，從今多修善果，廣結善緣，須知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四周一陣驚呼，李方手握斷臂，心中難禁得意，不由得哼哼一笑，可是立刻覺得有些不對。因為第一沒有聽見少年的呼痛聲，再者手指握在那條膀子的感覺上也不太對勁。

他是存心要在靳春紅前獻殷勤，所以叫得很是起勁，不想靳春紅反而微笑道：「李兄！不知者不罪，他大概是真的不懂，算了吧！」

李方又受了一番褒獎，氣勢更是囂張，哈哈大笑道：「多承總瓢把子見重，屬下那些不成氣候的玩意，實在難博一粲，不過對付這種么魔小丑，恐怕還用不到使用劈水掌！」

李方乍遇寵，急得更是難受，抓腮撓耳之際，人群中忽然有人接口道：「色藝雙絕！」

美少年笑道：「秀才公既然如此客氣，在下只好得罪了！」

司馬瑜想起「色藝雙絕」那句話，臉上泛著紅色笑道：「在下一心打趣那位秀才公，卻沒想唐突了總瓢把子，深感歉咎……」

李方又羞又怒，厲聲喝道：「小子！你別得了便宜就實乖！」

四周之人一看他們要打架，立刻就讓出一片場子，靳春紅本來已作一個制止的手勢，忽地心念一轉，微笑對李方道：「李兄的劈水掌載譽江湖，從來難有機會見識，今日可得讓我們開開眼界！」

李方怒道：「放屁！你出口辱及總瓢把子，怎能算是小事！」

靳春紅瞟他一眼笑笑道：「李兄到底是秀才出身，出口成章，文武雙全！」

有幾個看熱鬧的準備下水去救人，靳春紅卻沉著臉將手一擺道：「不用下去了，李方外號『分水獺』，大海大浪都經過了，這點子水那裏能淹得死他！」

李方見這少年居然能硬接自己一掌，倒是感意外，哼了一聲道：「兄台深m.heｔuｂｏoｋ.com.com藏不露，原來也是個會家子！」

靳春紅見他那副怪相，心中更是厭惡，表面上卻存心要出他的醜，一雙秀目緊盯著他，笑意盎然，彷彿極為迫切地等待他的下文。

靳春紅忍不住出面道：「李兄！今日是我生辰，希望不要鬧出流血事件，掃了大家高興！」

少年略作喘息，氣血已定，立刻又轉為笑顏道：「秀才公！閣下可真是不含糊，大號分水獺，原來在陸上也很了得！」

李大爺今天一定要你好看！

說完順手一擲，船塢中一聲響，濺起萬點水珠，然後在水面上掀起一圈圈的圓紋，卻是不見人影浮上！

這美少年露齒一笑道：「多承兄台指教！在下確實不太懂，只是偶而聽見人家講過這四個字，在下覺得很不錯，才見兄台一時想不出，不知不覺地就漏了出來！請兄台原諒！」

少年輕笑道：「秀才公，一直看閣下使盡威風，也該由不才回敬幾下了，這招叫做老萊子彩衣娛雙親，你注意，下一招又來了！」

四周哄笑立息，因為李方每走一步，那石塊鋪成的碼頭都起了一陣顫動，彷彿是地震一般，李方的劈水掌並非浪得虛名，此時含忿聚功，那聲勢愈見怖人。

少年含笑道：「秀才公！識時務者為俊傑，剛才那一拳我是不好意思打重，否則像你這種單薄的身子怎麼禁受得了！」

那美少年依然笑嘻嘻地道：「在下識字不多，怎麼敢跟兄台秀才相公比呢！今天是總瓢把子的好日子，在下縱然犯了一點小錯，也該算了！」

說完拱了一下手，竟是要結束戰鬥了，李方卻沉著臉道：「小子！算你贏了一招，不過咱們還沒完呢！」

美少年嘻地一笑道：「如何！連總瓢把子都不在乎了，兄台還那麼固執幹什麼呢，尤其是一開口就放屁，在下雖然未讀詩書，卻也講不出那種粗話！」

話音一落，四周立刻發出一陣哄笑，少年更得意了，慢慢地從背上解下一個包袱，向四周作了一個羅揖道：「小可進來之際，因為總瓢把子已經到湖上了，心想當面獻上這點薄禮，所以帶在背上，誰知被那位秀才公順手牽羊給摸去了，這包袱上還有一些藕屑，足可和*圖*書為證，自古道：盜亦道，我們吃黑飯的講究義氣，大水不沖龍王廟，兔子不啃窩邊草，現在秀才公吃到自家弟兄頭上來了，小可要求大家主持一個公道！」

再一看自己手中所握的那裏是他的手膀，竟是肥肥的一段嫩藕，握手處已被自己捏得粉碎！

小婢答應著走了，四周群豪也都鬧哄哄地向客廳湧去！

玉哪吒司馬瑜雖在陝西秦渡追魂太歲的莊院中大顯身手，又在慈雲下院中大展雄風，不過那兩件事具尚隱秘，甚少為人所知，因此江南群豪對他均無印象。

少年略感意外，不過並未慌忙，知道無可再避，驀地叫了一聲，反手也是一掌翻出迎上。

人群中擠出一個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一身武士打扮，相貌還算堂皇，就是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十分惹厭，這人正是崇明島上的水道頭領分水獺李方，讀過幾天詩書，略解一點文字，這時率先開言道：「總瓢把子真是雅興不淺，整日住在湖邊，還有心情每天遊覽一遍，真所謂盡日青山看不厭了！」

李方毫不怠慢，仰臉屈臂，抖手又是一掌，直朝空中擊去，少年的身子正在下墜，眼看著這一掌無法倖免，卻不知他怎地身軀一轉，居然在空中扭了開去，小飛一個圓弧繞至李方身後，抬腿輕輕一踹，將李方蹬了一個馬爬。

語畢單掌向地下一拍，掌風在地下刮起一片石粉，將李方染得滿頭滿身，少年又笑道：「這一招叫做粉墨登場跳加官，看，還有一招！」

話雖講得婉轉，一雙妙目卻注定那個美少年，脈脈含著情意！

大家連忙身折還禮，口中還紛紛地道：「不敢當！不敢當！」

靳春紅卻用眼逼視著少年道：「朋友真好身手，怎麼一向少會呢？」

李方怒道：「侮辱了總瓢把子就算了，我可以原諒你，總瓢把子可不能饒你！」

美少年將胸膛一挺，昂然道：「出來就出來！兄台有何指教？」

李方心中一喜，指間一用力，猛地向下一卸，立刻將那條手臂卸了下來。

「砰拍！」一聲巨響過後，李方步下不動，臉色泛青，少年卻被震退一步，俊臉上一陣紅潮，顯見得他輸了一籌！

李方在盛怒中神智並未模糊，察言觀色和_圖_書，知道靳春紅已經對那小伙子生了好意，那句明明是在打招呼，不由妒忌更熾，冷笑一聲道：「總瓢把子放心好了，此刻壽筵未開，屬下當然不至於那麼莽撞使得大家不愉快，不過這小子欺人太甚，屬下總要給他一個厲害！」

四周立刻爆出一片笑聲，因為李方手腳具動，像煞一頭大甲魚。

定睛一看，少年正笑嘻嘻地站在不遠處，雙手都是好好的。

李方沉臉不答，抬臂再揮，又是凌厲無匹的一掌擊至！

「咚！」的一聲，連連的被打退了兩三步，幸好少年的拳力不重，並未將他打傷，可是李方的一張臉卻被臊得飛紅！雙目緊瞪，簡直想不透這少年是如何脫開他的大擒拿手！

靳春紅已收起那股落寞失意的神情，更以一副笑臉，略點一下頭道：「對不起！有勞各位久候了！」

靳春紅也不禁笑了道：「朋友辯才無雙，適才第一句頌詞可真太感謝了！」

少年朝四周笑道：「這一招沒有名目，暫時喚做『空中掛甲魚』吧！」

李方冷笑道：「本座是何等身份，那會先向你出招！」

靳春紅當著濟濟群豪，無法多作表示，只得飄了一個眼色給那陌生的美少年，希望他多作提防，誰知那美少年仍是毫不在乎地笑道：「秀才公！看你樣子很斯文，骨頭不過四兩重，那曉得你身子還真重得夠瞧的，你看連地都被你踏得動起來了！」

李方一言不發，依然一步步地邁進，直走到三尺遠近，猛然怒喝道：「小子！你納命吧！」

靳春紅笑道：「朋友只要不是故意的，那點子事算什麼，朋友遠道而來，可願接受靳春紅的水酒招待？」

美少年微微一笑，氣度十分從容，慢慢地度前兩步，雙手一拱道：「秀才公！請！」

四周哄笑大作，雖然沒有人開口，可是已夠李方難受的了，他恨恨的將藕段摔在地上，雙目中幾乎要發出火來，單臂微屈，慢步朝前邁去。

靳春紅冷笑一聲道：「朋友說得真好聽，你拿我的客人來演戲，目中還有我這個主人在嗎？」

靳春紅沒作表示，李方已怒罵道：「混蛋！你不懂就別開口，胡嚼什麼嘴，色藝雙絕是用來形容歌伶的，你怎麼對總瓢把子如此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