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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玫幽幽地一嘆道：「我也不知道，目前，我們是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兒，就算哪兒。」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才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聲，道：「老弟台，故事已說完了，還有什麼疑問嗎？」

許元良方自尷尬地一笑，紀治平又接著說道：「老弟，當時，我那感傷過度，萎靡不振的神態，一半固然是偽裝，另一半卻也是事實啊！」

許雙文接口問道：「姥姥您判斷那兩人，也到了這兒？」

這三位，並未隱秘行藏，也仍然是原來的裝束，可能是心情太沉重，也可能是一時之間，並無目的地，而不知何去何從，因而等於是以一種遊山玩水的姿態，隨遇而安。

目送這兩姊妹的背影消失於門外之後，朱玫忍不住發出一聲深長嘆息，兩行熱淚，也簌簌地滾落下來。

茶洞，是一個依山而建的小鎮甸，這黑衣怪人所藏身的大樹，也就是在山坡與街道之間的。

紀治平苦笑道：「那麼，他又是憑什麼錯把我當成令尊的？」

「是啊！」

二位姑娘同時點了點頭道：「那是當然。」

許元良訝問道：「為何要那麼久的時間呢？」

紀治平笑了笑道：「為了節省時間，我只好長話短說了。」

話鋒略為一頓之後，才沉思著接道：「當時，我正因事途經『伏牛山』區，在一個偶然機會中，聽到一處密林中，有人在竊竊私語著。那時候，我還年輕，好奇心特強，對於深山密林中，有人竊竊私語，自然不會放棄偷聽的機會……」

許元良道：「這點，我當然信得過，只是，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許元良笑了笑道：「那是因為你身材同我先父近似，而先父的嗓音，也是有點沙啞，兼以黑夜中，你又蒙著面孔，諸般巧合之下，才把他給嚇死了。」

且說那位來自「長春谷」的朱玫，率領著許雙文、許雙城兩姊妹離開「梵淨山」山區之後，仍然循原路向川、湘、黔三省接界處的「茶洞」進發。

朱玫又連忙接道：「記好我方才所說的話。」

那嬌甜語聲「格格」地蕩笑道：「你倒會先發制人，我正準備這麼問你，你卻搶先問出來了。」

紀治平頓住話鋒，含笑問道：「許老弟猜猜看，當時，他們兩個，作何反應？」

黑衣怪人笑道：「沒人強迫你聽啊！」

許元良截口笑道：「沒什麼好說的，總不至於是你那兩個逆徒，自動放你出來的吧？」

「是……」

接著，又「哦」了一聲道：「對了！尊駕為何老是陰魂不散地暗中跟蹤我？」

那嬌甜語聲笑道：「雖然，我有充分理由，但我嫌它太過俗氣了，所以不屑用它來申辯。」

紀治平笑了笑，才沉思著接道：「老弟，在說出我脫險之前，我要先告訴你一個秘密，雖然，你算是正牌的『翡翠船』原主，這秘密，我卻斷定你必然還不知道。」

只聽暗影中和圖書傳出一聲嬌笑道：「『潛龍升天』，好輕功！好身法！」

「這情形，使我有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而這當口，那個飛虎寨的頭目，已拔足飛奔而去。當時，我也不知是哪來的靈感，竟不假思索地大喝一聲道：『鼠輩留下命來！』當時，那個『鼠輩』是跑得更快了，我，一方面禁不住心頭暗笑，另一方面，也在籌思著如何發落跪在面前的許精忠的辦法時，卻是忽聽到『噗』地一聲，但見血花四濺之下，許精忠竟已自碎天靈而死！」

朱玫連忙傳音制止道：「記住，在敵人未發動之前，我們必須仍然裝出若無其事似的。」

黑衣怪人笑了笑道：「我是一個俗人，倒不會嫌厭什麼俗氣的理由，反正你我現在都閒著，又何妨提出來申辯一下，只要你理由充分，我自然不致認為你是在跟蹤我。」

那嬌甜語聲發出一串銀鈴似地媚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好說話……嗨！閣下，夜色如此美好，你一個人呆在樹上，多無聊。」

「那當然不會。」

許元良點了點頭。

許元良微笑地道：「我不反對就是。」

二位姑娘的美目中，湧現一片淚光，但兩人都沒接腔。

朱玫笑了笑道：「可能住在隔壁的『悅來』棧中，也可能同我們住在這一家。」

那嬌甜語聲笑道：「這理由雖然有點似是而非，但我不能不佩服你那隨機應變的辯才。」

「我不反對。」

許元良截口訝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許元良不禁長嘆一聲道：「但願我們能找得到增進功力的靈藥，就好了。」

紀治平、許元良這一對難兄難弟，以守株待兔的精神，在梵淨山中靜待機緣的事，暫行按下。

紀治平含笑接道：「其實，這倒沒甚可說的。」

許元良道：「因為本谷戒律極嚴，尤其是對叛逆的處置，更足嚴上加嚴！」

「不過，平心而論，當時我之所以強行出頭，是好奇心多於貪心的，當時，天已薄暮，密林中更是顯得暗沉沉地有如黑夜。

許元良笑道：「這倒委實是一件值得驚喜的事。」

紀治平淡淡地一笑道：「那就得看你我難兄難弟的福緣如何啦！」

紀治平接道：「許精忠的計畫，算是很順利地完成，他事先與那『飛虎寨』的頭目所談條件，是以黃金千兩為酬，但那頭目卻因貪心不足而臨時變了卦，他認為不管對方竊出的是什麼重寶，他不想過問，但僅憑其挖墳開棺，等於救了對方一命的這一點上，也不止值千兩黃金，因而他堅持將酬金改為黃金百兩，否則，即向對方主人檢舉。」

那暗中語聲訝問道：「此話怎講？」

話聲中，已盈盈起立，攜住乃妹的手，低聲說道：「妹妹，我們去……」

紀治平也苦笑道：「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通，也不知是憑哪一點，許精忠竟把我當成令尊，我的話和*圖*書聲未落，他已突然矮了半截，磕頭如搗蒜地連聲說道：『谷主開恩，谷主開恩！』……

紀治平笑問道：「就是有關我如何脫險的問題？」

說到這裡，才歉意地一笑道：「老弟，這是我唯一感到抱歉的地方，當時，我沒將『翡翠船』送到『長春谷』去……」

朱玫入目之下，禁不住鼻端一酸，滿腔熱淚，也幾乎要奪眶而下，但她強忍住了，只在心頭暗嘆著：可憐的孩子，你們雖然從小就養尊處優，不知人間有疾苦，但你們自幼就失去父親，母親卻是雖有實無，可以說，不曾享受過家庭的溫暖，所以，嚴格說來，你們該算是世間最可憐的人，如今，更是有家歸不得，遍地荊棘，前途茫茫……

許雙文畢竟比乃妹大兩歲，懂得的事情也多一點兒，她自然知道朱玫為何掉眼淚，但她卻強忍心頭酸楚，沒有發問，直到這時，她才美目中淚光瑩瑩地接道：「姥姥，您也早點安歇吧。」

朱玫沉思著接道：「好像是一男一女，身手都很高明，我之所以故意要你們延緩行程，原來是希望有所發現，可是，那兩個人都狡猾得很……」

許元良呆了呆道：「這倒是聞所未聞的說法。」

因為是老主顧，店家對她們特別巴結，將該棧中最好的兩間上房騰了出來，兩位姑娘共住一間，朱玫則獨用一間。

許元良這才「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那嬌甜語聲笑說道：「你說我跟蹤你，我說你跟蹤我，但是誰也提不出證明來……」

紀治平含笑反問道：「老弟，山你自己所受的教訓，你應該知道公冶如玉的厲害呀！」

是的，此情此景，還有什麼比沉默更能表達她們的心聲的呢？

黑衣怪人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在暗中跟蹤你？」

許元良改以輕鬆的語氣接道：「紀老人家，別心痛了，還是把它當做別人的故事說吧！」

在一鉤新月的微弱清輝照映之下，發出這一聲幽幽長嘆的人，是一個全身包沒只有一雙精目露在外面的黑衣怪客，他是盤膝坐在一株距「興隆館」約莫十五六丈遠的大樹上，居高臨下，對「興隆館」附近的一切動態，算得上是一目了然。

說到這裡，紀治平輕輕一嘆道：「那兩個，討價還價，僵持不下之間，倒真成了『鶴蚌相爭』，便宜了我這個『漁翁』。

許元良正容說道：「紀老人家，自私之心，人皆有之，我想，許多人處在當時你那種情況之下，也不會比你做得更漂亮。」

紀治平笑了笑道：「說來，該算是那位許精忠的賊運欠佳了。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姥姥……」

紀治平苦笑著接道：「當時，我委實是功力大減，沒法脫困，於是，在百無聊賴中，只好將記在心頭的那些武功心法，一再地反覆推敲，終於，我發現了它另外還有好幾種練法，於是，我選擇了自和-圖-書認是最好的一種練法，暗中痛下苦功，於是，我的功力得以逐漸增進，終於使我逃脫了那兩個畜牲的魔掌。」

「也就是因為上述原因，他們認為我已沒力量自行運氣衝穴，而幽禁之處，又是一個非常險峻的天然石洞，一般普通高手，縱然不加禁制，也不易逃脫，因而他們的戒備方面，也更加鬆弛，只派了一個心腹死黨看守著……」

許元良笑問道：「他們居然相信了？」

話鋒略為一頓之後，又嬌笑一聲說道：「閣下，陽關大道，你能走得，我也能走得，還有：風月無今古，山川孰主賓，你能來得，我也能來得……對了，這理由不能算俗氣，不過是太『老生常談』了一點，你說，是也不是？」

黑衣怪人漫應道：「這與尊駕何干？」

許元良抿唇一笑道：「聖人也是人，可不是神。」

許元良不禁為之一挫鋼牙，恨聲說道：「好一個狗奴才，倒真是做得天衣無縫。」

無獨有偶。

紀治平道：「那就是『翡翠船』上的武學，是因持有者資質、稟賦以及悟性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成就的，也就是說，它在我手中，我所獲的成就，可能不同於別人，而在你手中的，則其成就，可能又不同於我。」

接著，又神色一整道：「老弟，不論是找尋靈藥也好，解救林志強也好，可能都不是十天半月所能解決的事，但我們必須有信心，有耐性，暫時潛伏在這『梵淨山』中，以待機緣了。」

那嬌甜語聲接道：「反正你我都是一個人，又閒著沒事。」

那嬌甜語聲道：「我聽了有點不舒服。」

許元良點點頭道：「他既已將你當成先父，除了自裁之外，已別無他途可循。」

那嬌甜語聲道：「那是說，你並不認為我是在跟蹤你了？」

這位黑衣怪人的幽幽長嘆聲未落，他背後的山坡上，卻傳出一個富有磁性的嬌甜語聲說道：「男子漢，大丈夫，為何偏偏要學娘娘腔，唉聲嘆氣的。」

一頓話鋒，又注目微笑道：「紀老人家，請繼續說另一個故事吧！」

紀治平道：「我絕對沒有故意聳人聽聞。」

朱玫正容接道：「既然你們還信任姥姥，那麼，姥姥可正告你們，只要姥姥有一口氣在，決不容許有人欺負你們，也不會使你們受一絲委屈。」

朱玫點點頭道：「是的，我們這一路行來，我已發現暗中至少有兩位在跟蹤。」

原來朱玫眼眶中的熱淚，已於沉思時不自覺地順頰滾落，此刻，一經許雙城點破，才「哦」了一聲道：「這個……」

黑衣怪人冷笑一聲，道：「這算是承認你在跟蹤我了？」

許雙城接問道：「那是兩個怎樣的人呢？」

朱玫苦笑道：「家？孩子！目前，你是有家歸不得啦！」

朱玫截口接道：「現在，暫時不要胡猜，咱們以不變應萬變，看看他們能玩些什麼花樣出來。」

盥洗更和*圖*書衣，進過晚餐之後，朱玫才向二位姑娘，以真氣傳音說道：「晚上睡眠時，要特別提高警覺。」

「當他們久久勞而無功之後，才不得不顯出猙獰面目，將我軟禁起來，並點住我兩處偏穴。

紀治平接著說道：「現在，回到我如何脫險的本題上，當我發覺那兩個畜牲的猙獰面目之後，我自己也不能不亡羊補牢地用上了心機，那就是故意在公冶如玉面前，裝成一副鬱傷過度的萎靡神態，藉以鬆弛他們對我的戒備。」

許雙城接口道：「眼淚都掉下來了哩！」

紀治平笑了笑道：「那自然是對我的戒備，鬆弛了下來，前面已經說過，那兩個畜牲之所以沒向我下毒手，是想以水磨功夫，逼出我手中的『翡翠船』來。

紀治平笑道：「如果是聖人，就不同啦！」

紀治平也苦笑著點了點頭道：「偷聽結果，知道他們一個叫許精忠，是『長春谷』谷主的家奴，一個是伏牛山飛虎寨中的一個頭目，許精忠因為不甘永為奴僕，乃伺機竊取主人重寶，並事先在谷外聯絡好那個頭目，在谷內，則收買兩個意料中必然會替他辦理善後的同事，然後，詐死將重寶運出……」

紀治平笑了笑道：「老弟，我已經物色好了一個絕佳的藏身之處，咱們一同前往瞧瞧……」

紀治平正容說道：「那是因為『翡翠船』上的武功心法，因習練者穎悟力之不同，因而有多種解釋，這就是說，朝東、南、西、北，都可以走，每一條路都走得通，但每一條路，都各有其不同的成就。」

許元良截口笑道：「如果當時你將『翡翠船』送回去了，今天，你我就沒事情做啦！」

紀治平接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許雙城的一聲嬌呼，打斷了朱玫的思路，她，微微一愣之間，許雙城又嬌聲接道：「姥姥！您哭了……」

黑衣怪人笑問道：「依尊駕之見呢？」

紀治平「哦」了一聲之後，才苦笑著接道：「不瞞老弟說，當時那情形，不但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也著實使我嚇了一大跳，我一怔，愣了半晌之後，才一挫鋼牙，俯身在許精忠的屍體上搜索起來。但那搜索的結果，不但使我又嚇了一大跳，也使我大大地為難起來……」

許雙文注目問道：「我們不先回家去一趟？」

黑衣怪人接道：「方才，你說我不該學娘娘腔，唉聲嘆氣的，這還不能算證據嗎？」

黑衣怪人冷笑一聲道：「咱們彼此彼此！」

朱玫笑了笑，道：「既然是腹案，自然還不便公開了。」

許雙城蹙眉接道：「姥姥之意，是說那個百里源……」

許雙文美目深注地問道：「姥姥，關於我們的目的地，我想您心中，一定有腹案？」

紀治平含笑接道：「老弟真是達人，真是達人。」

兩位姑娘黛眉一挑，美目中呈現一片殺機。

話聲中，已由樹頂上長身而起，成一個斜升的半弧形ｈetｕｂoｏk.ｃｏm•ｃｏm，投落十餘丈外的山坡上。

當然她「這個」不出什麼名堂來，只好向著許雙文揮揮手，話鋒也隨之一轉說道：「雙文，帶妹妹回房去歇息。」

「下來談談多好。」

「我有證明，是你在跟蹤我。」

許元良點首接道：「是的，這道理我懂得。」

許元良注目訝問道：「那是怎樣的秘密呢？」

「為了收先聲奪入之效，我取出手帕，將面孔蒙住，驀然出現，並故意啞著嗓子，沉聲喝道：『你們兩個，做的好事！』……」

許元良深表同情地，訕然著點了點頭。

黑衣怪人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那嬌甜語聲笑應道：「其實，我才不在乎人家怎麼說哩！不過，你既然有此雅興，咱們就聊聊也好。」

許元良截口苦笑道：「想不到這一偷聽，就引出你我二人，今天這無限的煩惱來。」

紀治平長嘆一聲道：「當時，我腦海中，足足經過了頓飯工夫的天人交戰，終於貪心戰勝了理智，一手把『翡翠船』吞沒了。」

許元良含笑接問道：「在此種情形之下，於是你輕易地脫逃了？」

朱玫一怔道：「沒有啊！」

當朱玫發出一聲長嘆的同時，不遠處的沉沉暗影中，也發出一聲幽幽長嘆。

「還說沒哭。」

一直到第二天的黃昏時分，她們才到達茶洞，一行三人，仍然是投入那曾經住過的「興隆館」中。

「你倒說得輕鬆。」

許元良笑道：「相信了以後呢？」

「就算是吧！」

紀治平苦笑說道：「老弟想想看，『翡翠船』是只聞傳說，而不曾有人見到過的武林瑰寶，如果一下子到了你的手中，你會做何感想呢？」

紀治平微一沉思之後，才長嘆一聲，接道：「雖然已經事過境遷了，但現在回想起來，心頭仍有餘痛……」

紀治平苦笑道：「老弟，哪有這麼簡單的事，目前，我的功力，不但沒超過從前，連要想恢復從前的標準，也至少還得下一年苦功才行哩！」

黑衣怪人「唔」了一聲道：「不錯，雖然是老生常談，但我還是承認你有理。」

接著，又神色一整道：「雙文、雙城，你們兩姊妹，是否還像從前一樣地信任姥姥？」

那嬌甜語聲道：「好！說出事實來。」

兩位姑娘強忍心頭怒火，輕輕地長嘆一聲之後，許雙文才以正常語聲，低得只有三人聽見的聲音問道：「姥姥，我們究將何往？」

許元良苦笑道：「這事情，可沒法猜。」

紀治平苦笑了笑，道：「哪有那麼輕易的，老弟，在那暗無天日的山洞中，我足足呆有十餘年哩！」

紀治平道：「開始是有點懷疑的，但他們終於鬥不過我的表演天才，而不得不相信了。」

許雙文一愣之後，也傳音問道：「難道姥姥有甚發現？」

許元良笑了笑道：「一時之間，倒是想不起要問些什麼了，現在，我只問你一件事，老人家目前的功力，是否已高於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