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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劫孤星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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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

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

卜新亭「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剛剛小弟已說明這並非奇門陣法,只是根據造化奇巧,再略加人工佈置的迷蹤秘道,任何人不知口訣,也難轉出螺旋,但洞中若非黑暗異常,也難不倒像熊兄這等高明法眼……」
卜新亭越聽越覺驚奇地,訝然問道:「『大悲庵主』皆稱失傳,江湖中久未一見,庵主也曾自稱沒有傳人,怎麼……」
說到「小弟」二字,突然頓住話頭,從身邊取出一枝長約七寸的龍形金針,向熊古香含笑遞去。
司馬平笑道:「大師說得極是,但那武林人物聲明他身負深仇大恨,心中只想報仇,不想奪寶,故而以這種珍貴訊息,換去我一件東西……」
誰知這已有九成真力的再度發掌,仍和先前一樣,毫未發生什麼作用。
熊古香動念之間,司馬平已開始向花花僧解說陣圖奧妙。
那知道連問幾聲,秘道中均寂然無聲。
卜新亭道:「孟玉飛與素因小尼不是失蹤,是有意藏匿,以避免『大悲庵主』的震怒行誅。」
熊古香向卜新亭看了一眼,含笑說道:「卜兄久走江湖,見聞甚廣,可知道昔日曾有『武林第一人』之稱,但又不常在江湖走動的『小寒山大悲庵主』麼?」
他邊自說話,邊自折段樹枝,在地上開始作畫。
熊古香被他弄得莫明其妙地,皺眉問道:「卜兄,你既說我在『神工谷』內,可以隨便通行,卻又給我這根『金龍特令』則甚?」
熊古香見他對自己並不譏笑,辭意甚謙,才又把臉色和緩下來。
熊古香的江湖經驗,極為豐富,知道自己只是從感覺上察出對方,對方卻是實質上發現自己。
熊古香取出身邊所帶的扁扁酒瓶,飲了兩口酒兒,一揚雙眉,笑吟吟地說道:「一點不錯,這樁故事,就是發生在引狼入室上。」
不單語音冰冷,並把稱呼也由相當客氣的「卜兄」改為了官腔十足的「卜大總管」四字。
誰知今日才受了潘玉荷重托,尚未走出「神工谷」,便遇著如此厲害人物。
花花僧沉吟道:「此蛇既然毒性極烈,難以近身,司馬施主大概不用兵刃掌力,是在一丈以外,施展暗器除它。」
他吃驚之故,是自己乃以十成真力發掌,卻不知對方是以多少真力應敵。
那隻「鐵木魚」業已整個嵌入壁間,並可顯然看出,連形狀也因禁不起那大力撞擊,而告略有改變。
花花僧向那隻業已半陷在石內的「鐵木魚」,指了一指,挑眉冷笑問道:「司馬施主,彼此初度相逢,你便存著向洒家挑釁意味,卻是為了何事?」
熊古香因適才發現卜新亭的神情變化,遂先行問道:「我適才提起『大悲庵主』,卜兄發怔則甚?」
司馬平笑道:「大師有所不知,在到達藏寶潭水之前,先要經過一段秘密路徑,這段秘徑半以人工,半以天然,修築得相當靈妙神奇,頗具顛倒迷蹤的奇門奧旨呢!」
熊古香又飲了一口酒兒,搖頭微笑道:「不是被『大悲庵主』逐出門牆,因孟玉飛已立血誓,若有違犯,雖屬姑侄至親,庵主也絕不寬容,非逼得孟玉飛在『大悲三藝』之下,應了誓言不可。」
花花僧道:「司馬施主已將與花天富相遇經過,詳細見告,如今尊駕該見示姓名來歷了吧?」
假如多聽兩句,便悉其妙,向左方連轉四次,但以下如何,仍然是個不解的啞謎。
卜新亭道:「熊兄請把這根金針,插在胸前,本谷之人,一見便知,不致再生任何誤會的了。」
司馬平不等花花僧再往下講,便自「哈哈」一笑,截斷他的話頭說道:「當然彼此平分,好在是『昊天二寶』,不是『昊天三寶』,我們可以毫無爭執偏頗地,一人享有一件。」
熊古香勃然震怒,雙掌齊翻,呼然擊出。
「噹」的一聲巨晌,石雨與火星齊飛!
花花僧道:「你們已然分手,司馬施主縱想尋那花天富的晦氣,恐也無從尋起。」
他赧然生慚之故,是為了答話之人,竟是「神工谷」中的大總管「眇目張良」卜新亭。
但他幾乎是附耳低聲,加上山風狂拂,呼呼怪嘯,致令高藏在壁上的熊古香,無法聽清司馬平的解釋之語。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目光一掃壁間那隻業已有毀損的「鐵木魚」,含笑又道:「大師定可也猜出,我適才所說,要送你一件比『鐵木魚』價值百倍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了?」
卜新亭道:「當然知道,當時小弟正奉陪谷主在『逍遙軒』中飲酒,先是信鴿飛來,簡報兇耗,然後便見潘夫人回谷,細說傅天華行兇之事……」
司馬平向熊古香把雙手拇指一挑,由衷讚道:「尊駕真是料事如見,太以高明……」
花花僧驚喜欲狂,面帶希冀之色說道:「是……是不是熊老人,家所擅的『房中秘訣』?」
又是一陣狂笑,也仍是發自熊古香口內,但卻無驕妄之氣,只充滿了自嘲意味。
說完,又復躬身笑道:「熊兄一人獨行,未免無聊,小弟送你出洞,一同走完這黑暗秘道便了。」
區區「左右」兩者,變化可逾萬千,熊古香想了一會便覺心煩,知道決非僅憑臆斷,可探得驪珠。
熊古香點頭道:「不錯,但這位比我年輕甚多的『七巧潘安』孟玉飛,卻正是『大悲庵主』的俗家嫡傳內戚。」
熊古香道:「卜兄你說錯了,我不是狂笑,只是苦笑而已。」
熊古香皺眉止步,心中十分懊惱。
熊古香一向極為自傲,認為除了「九指醉客」許中陽,暨淳于泰化身的于成龍外,在當世武林之中,已無敵手。
司馬平道:「我帶大師去藏寶之處,大師入水取寶,以你之『行』,輔我之『知』,『知行合一』,必然無往不利,一定成功。」
四字才出,司馬平信自接口說道:「熊老人家,你這『倚紅狂士』四字,司馬平欽仰已久,倘不見棄,請叫我一聲司馬老弟如何?」
花花僧聽知究竟,向司馬平含笑道:「司馬施主,常言道:『兵貴神速』,又道是『事不宜遲』,我們此刻便通行秘道,去往寒潭,下手取那『昊天二寶』免得有所遲延,萬一生甚變故。」
司馬平目光如電,一挑雙眉說道:「大師何必多此一問,我不信你不是為了這兩件武林至寶,才從東海遠來。」
「鐵木魚」聲息再響,但這次在「鐵木魚」聲息之後,卻有人接著唱道:「酒也空空空,色也空空空……」
熊古香陡然臉上一熱,心中一驚!
於是他身形輕閃,化成一縷淡煙,縱登崖壁半腰,藉著壁上的叢生藤樹隱蔽,悄悄向前滲進。
熊古香聞言,知道那高歌酒色空空之人,定也絕非凡俗,雙方針鋒相對之下,必有一場好戲可看。
司馬平頓口不語,是受了驚恐,因為這位看來器宇不凡的藍衫文士,所表現的功力修為太驚人了。
這是金屬相撞之聲,卻又絕非武林人物互相動手的兵刃所觸聲息。
卜新亭意似不信地,「哦」了一聲說道:「『大悲庵主』是幼入空門,靜參佛學,甚少在江湖上走動,她哪裏會有什麼與她關切的武林人物呢?」
卜新亭道:「既是如此,大概庵主諱言,更從此不再收徒,於是,江湖中便認定『大悲三藝』,業已絕傳,為之深深惋惜的了。」
卜新亭似有所悟地,略一思索說道:「我明白了,『大悲庵主』的那位弟子,定然十分美貌,她叫什麼名字?」
熊古香「哈哈」一笑,目閃神光說道:「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難道這『終南山』中,只許你們壁下談話,就不許我在壁上眺覽景色,大師之言,未免太不講理了。」
熊古香大概還下過兩次「倚紅樓」,那位「九指醉客」許中陽,卻於十餘年中,完全在樓上貪杯,連樓梯都不曾下過一級。
熊古香因恐對方是自己人,不願有所誤傷,僅用了六成真力,以期把對方身形震退,逼他發話。
花花僧苦笑道:「司馬施主請說得明白一點,洒家弄不懂其中奧妙?」
話猶未了,熊古香便自挑眉接口問道:「為什麼不肯來此?難道卜兄以為我與孟玉飛之間夠不上這份交情?」
念方至此,又聽得花花僧向司馬平道:「司馬施主,你我既然同去,洒家當馬首是瞻,趨步追隨,何必還要多多費事地,來甚畫圖解說?」
熊古香有自知之明,深悉自己的武學方面,雖臻上乘,但也不是沒有弱點,唯一缺憾,就是遇上旗鼓相當的極強對手時,會在耐戰內力,難於持久之上,漸漸露出敗象。
卜新亭聽出興趣,向熊古香含笑問道:「熊兄既知此事內幕,定也知道那位『七位潘安』孟玉飛,對天齒指所立的是什麼血誓了?」
熊古香「哈哈」一笑,點頭接口說:「卜兄無須叮嚀,熊古香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我一向對敵人決不容情,何況這次還受了潘夫人的再三重托?」
卜新亭道:「熊兄請講,小弟願聞其詳。」
青衫儒士含笑道:「大和尚的這隻『鐵木魚』,委實太重,我且把它放下,彼此再行敘話,也來得輕鬆一點。」
花花僧聽得心中好奇地,接口問道:「換去什麼東西?司馬施主可以告訴我麼?莫非此物竟與那人的報仇之事有關?」
語音尚未停頓,卜新亭便接口說道:「當然記得,那誓言是要死在『大悲三藝』之下。」
這時,他們正在左四右三,左三右四地,大轉螺旋,熊古香於行進之間,向卜新亭笑道:「這段武林秘辛,卜兄大概尚不知情,要不要我說出來,以解這轉來轉去的行程寂寞?」
熊古香笑道:「此事是真是假,一時之間尚無法判斷……」
熊古香冷冷答道:「不錯,就是你們兩位,你們只消一進入那『迷蹤秘徑』,立有性命之虞,我才動了慈悲意念,特地現身,希望能為大師暨司馬朋友,挽回這場劫數。」
青衫文士「哈哈」一笑,點頭說道:「花花大師,果然有點眼力,住下正是『勾漏之鷹』司馬平……」
花花僧略感意外地,看著司馬平道:「為何合作?怎樣合作?最好請司馬施主,解釋得明白一些,免得彼此都在大猜啞謎。」
誰知他們頭兒才抬,一條人影,已如淡煙幻影般地,隨同嘯聲飛降。
如此情況之下,假如自己所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路徑不對,則縱然走到明天,也還是在這螺旋的山腹秘道之中,轉來轉去。
卜新亭仍然神態恭敬地,躬身說道:「連谷主都對兩位老人家十分恭敬,屬下怎敢在稱呼方面,有所逾越……」
猜測不行,實驗更有困難。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電閃地,向花花僧看了一眼,雙眉微揚,繼續笑道:「大師揚名東海,在下僻處勾漏,想不到竟會在『終南』深處互相見面,真乃佛家所謂有緣了。」
話聲落後未久,卜新亭電馳而至。
司馬平笑了一笑目注花花僧,點點道:「好,我們打開窗子說亮話吧!司馬平想向大師所化的那點善緣,就是『昊天二寶』。」
卜新亭聞言,怔了怔,反問熊古香道:「『大悲庵主』的『大慈七掌』、『大悲七劍』與『無相般若神功』,被推為冠絕古今聖藝,小弟當然知其盛名,熊兄突然提起,難道『大悲庵主』就是熊兄所想邀請的兩位世外高人之一?」
熊古香道:「司馬朋友是在何種情況之下,與那花天富相遇?」
他不是取道水路,由「鬼斧壑」中出谷,而是走向日前于成龍曾繪圖相告的新闢另一秘徑。
司馬平趁著熊古香與花花僧答話之際,一旁偷眼觀看,覺得來人器宇,太不平凡,遂以比較和善的態度,抱拳說道:「尊駕絕壁眺景,足見雅興,但這長嘯飛降之舉,卻恐不能再說是太偶然吧?」
花花僧氣得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目注熊古香,厲叱道:「你……你……你……你難道是……是指洒家與司馬施主?」
「噹……噹……噹……噹……」
這是一般所見,在熊古香這等大行家的眼中,卻更看出那青衫文士的雙足,業已入石半寸,藉以解除了「鐵木魚」凌空飛砸的千鈞重力。
司馬平不等花花僧話完,便笑嘻嘻地說道:「大師化緣之事,暫且撇下,如今,我要問你一項問題,請大師據實答覆。」
卜新亭雙眉深皺地,苦笑一聲說道:「話雖如此,但眼前變故,倒也相當令人擔憂,谷主剛派潘玉龍老弟、雷二總管等,前往『華山』設置『招賢館』,竟未出『終南』,便遭慘禍。『神工谷』中,更有奸細潛伏跡象,那『天機劍客』傅天華,真成了谷主的心腹之患!小弟覺得在此患未除之前,不宜遽圖武林霸業,不知熊兄的高見如何?」
究竟是與不是,只消看見司馬平所畫陣圖,便可知曉,故而,熊古香才在峭壁以上,悄然移近。
卜新亭向熊古香看了一眼,揚眉問道:「熊兄不會無端談起孟玉飛和素因小尼二人,莫非你想在必要時請來相助的絕頂高手,就是他們兩個?」
司馬平點頭道:「最少在你我二人之中,只有大師能勝此任。」
他悄悄逼近之故,是因為聽得心中起疑,認為司馬平所說秘道,就是自己來時之路;而沉藏「青昊匕」暨「再造九還丹」之處,也可能就是「神工谷」內,「四海廳」前的那泓潭水。
司馬平詫道:「熊老人家為何對仇家寬容,不怕夜長夢多,養……」
粗暴語音叱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洒家話一出唇,便是不容絲毫違背的西天佛旨。」
卜新亭果然江湖見聞,頗為淵博,應聲點頭答道:「知道,知道,小弟知道是『七巧潘安』孟玉飛。」
司馬平尚未答話,熊古香一旁笑道:「司馬朋友是不是打算利用這種異種毒蛇的同類氣機感應,把其餘六條放出,讓它們自動去找送給花天富的?」
熊古香暨驚於卜新亭的功力之高,又對他的謙恭態度,十分欣賞,故而連連揮手,含笑說道:「卜兄千萬不可用這種『屬下』之稱,你是于谷主的左右手,我與許中陽老兒,則是他的高級食客,故而,我們之間,最多不過是平等地位,卜兄千萬不必太謙……」
熊古香身形落地,向司馬平、花花僧搖手笑道:「兩位不必驚慌,在下並無惡意。」
但是他才行了兩步,卜新亭又突然叫道:「熊兄止步。」
司馬平臉上神色,先是一變,但立刻恢復正常地,向花花僧點頭笑道:「妙極妙極,大師想要『再造九還丹』,我卻想要『青昊匕』,我們之間,真是毫無爭執。」
花花僧道:「那位武林人物,縱因不識水性,無法入潭取寶,至少也該像司馬施主這樣,與人起合作之心。」
故而雙方合掌之後,熊古香大吃一驚!
司馬平頷首道:「花天富也明知我不肯平白送他,於是便在我雙眉方蹙之下,繼續宣稱,他並非無故索贈,而是附帶有以『昊天匕』、『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作為這交換的優厚條件。」
花花僧道:「我明白了,莫非那藏寶之處,被甚千鈞巨石所封,非要我這雙臂之力,方能……」
司馬平點頭笑道:「正是如此,因為那種弱水寒潭,極具自然威力,絕非僅憑武功修為,便可隨涉險。」
因對方若有動作,自己必有所聞,如今既毫無所聞,對方便必靜立未動。
他因自己不常在江湖走動,不易被人看出身份,遂在出洞以後,絲毫不加隱藏,只佯作游山賞景般地,於峰崖澗壑之間,從容緩步。
司馬平道:「好……」
「噹……噹……噹……噹……」
假如對方是以十二成全力應戰,則自己功力,可以比對方高出一籌有餘。
花花僧委實性暴,不等熊古香話完,便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何來意?莫非偷聽得洒家與司馬施主所說之言,也想分享一杯羹麼?」
花花僧雙目凝光,看著司馬平道:「這位武林人物,既知『青昊匕』暨『再造九還丹』的藏放所在,又悉陣法奧妙,他竟不自尋求,卻將這種珍貴訊息,告知司馬施主,是不是有點奇怪?」
卜新亭靜靜聽完,向熊古香注目問道:「熊兄打算邀請的,是哪兩位世外高人?」
這「昊天二寶」四字,倒把遠遠作壁上觀的「倚紅狂士」熊古香,聽得心中一震。
熊古香見自己才一出口,便誤打誤撞地,探得那位「天機劍客」傅天華的蹤跡,不禁心中暗喜,又對司馬平問道:「司馬朋友是怎樣遇見這『花天富』他又是怎樣對你提起有關『昊天二寶』之事?」
花花僧道:「你不必繞著圈子說話,還是直截了當,開門見山,來得爽快一點。」
司馬平聽得莫明其妙,雙眉深皺,向熊古香問道:「『不忍見死不救』?尊駕的這句話兒,究竟怎樣解釋?所謂『見者』,自然是你,所謂『死者』又是誰呢?」
此處因屬深山,行人絕少,遂令熊古香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仍告毫無所見。
這條由峭壁上方,陡然縱落的人影,自然便是「神工谷」中,「靜樓二老」之一的「倚紅狂士」熊古香。
暗影中人,似乎也不怠慢,「呼」的一聲,發掌迎敵。
熊古香道:「她俗家姓桑,雙名秀青,追隨『大悲庵主』落髮出家後,庵主把桑秀青的法名,賜以『素因』二字……」
熊古香點頭答道:「適才潘夫人親自來靜樓,泣訴經過,我遂受她重托,出谷試為潘玉龍老,緝兇雪仇,卜兄有指教麼?」
卜新亭想了一想,向熊古香搖頭說道:「熊兄雖有相邀之心,但孟玉飛與素因未必便肯來此……」
這時,「倚紅狂士」熊古香業已以極上乘的游龍身法,在一削如砥的峭壁之上,毫無聲息地,附石橫行,直到了司馬平與花花僧的所立之處,熊古香才緩緩隱入壁間唯有的一株橫生老松之後。
這眇目黑衣老者,正是卜新亭,他見了熊古香的形相,立即猜出對方來歷,禮貌十分恭謹地,抱拳躬身,陪笑說道:「屬下正是卜新亭,因谷主一再吩咐,『靜樓』二老清修之處,不容人妄加驚擾,故而到職以來,未去拜謁,尚請熊老人家見恕卜新亭失禮之罪!」
這種現象,雖然表示是熊古香略佔上風,但所謂「上風」也不過些微之差,有限得很。
花花僧臉上浮起一絲獰笑,搖頭說道:「不見得沒有爭執偏頗吧?司馬施主是要『青昊匕』,還是要那『再造九還丹』呢?」
熊古香起初還想逞強,但又復轉了一陣以後,便知不能倔強。
他正自皺眉思計之際,突有聲息入耳。
熊古香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揚眉笑道:「昔日武林之內,曾有『慾海雙狼』之稱,我熊古香便是『雙狼』之一,另外一狼,卜兄知是誰麼?」
熊古香笑道:「好,我癡長幾歲年紀,就從命托大了……」
司馬平點頭道:「這廝若是走出百里,『七寸墨蛇』的同類氣機,就不易感應追蹤,故而在下認為花天富既與熊老人家,結有前仇,不如索性把握機會,將他除掉。」
熊古香趁機笑道:「適才在暗影之中,我不知道卜兄擋路,魯莽出手,不知卜兄有否……」
熊古香微笑說道:「我不是對仇家寬容,是因為深知花天富那廝有所圖謀,必然潛伏近處,決不會走出百里之外。」
但熊古香剛剛進入了秘洞不久,便有人向他發動襲擊。
花花僧將信將疑,向熊古香合掌示謝。
他想的是:司馬平所畫圖形,分明就是自己來時所經的黑暗秘徑,但這黑暗秘徑中迷蹤奧妙的通行訣竅,除了于成龍、卜新亭、潘玉荷等「神工谷」中少數主腦以外,應該絕無人知,這「勾漏之鷹」司馬平卻是如何知曉?……
卜新亭發覺熊古香欲語不語,含笑問道:「熊兄想說什麼?」
熊古香笑道:「關係太以大了,卜兄還記得我適才告訴你孟玉飛對天所立的,是什麼血誓……」
熊古香初聞「花天富」之名,不覺一怔,但他反應敏捷,旋即想出這是「傅天華」三字的倒轉諧音。
卜新亭止步卓立,手指前方說道:「有天光處,便是出口,此刻尚為草石藤蔓,等谷主有令,正式開谷,雄視武林之際,再以炸藥開寬出口,以壯觀瞻。熊兄大展神威,搜索敵蹤。小弟因尚須把谷內防務加強佈置,我就不遠送了。」
花花僧也退了半步,向司馬平詫聲問道:「司馬施主你說的『昊天二寶』,是不是『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麼?」
於是,他面帶喜色,目注司馬平道:「司馬朋友,不知這『hetubook.com.com花天富』的來歷無妨,請你把他的形貌如何,說給我聽好麼?」
陣圖可以憑胸中所學,研究進行,這種「迷蹤秘道」,卻非照建築者的口訣通行不可,否則不知將耗費多少心力。
熊古香聽他已出全力,心中略慰,遂索性稍加吹噓地,向熊古香微笑說道:「卜兄莫要過分看高了,我因覺出對方功力不俗,在那一掌之上,已用了十成真力,只留下兩成,防身待變而已。」
熊古香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笑聲剛止,便得意地道:「他們以前確實怕應誓,但以後便不害怕了,因為『大悲庵主』業已坐化,孟玉飛得知此訊,決不再甘寂寞。」
紫蘭等人,唯唯領命。
熊古香道:「倘若司馬朋友果能就此尋得『昊天二寶』,則這交換條件,自甚優厚。但司馬朋友卻怎會相信那花天富不是亂編謊話,胡說八道的呢?」
這一次掌風合處,強弱略有分判。
熊古香笑道:「立刻放蛇則甚?司馬老弟是否怕那花天富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出口是條大半為垂覆藤蔓的狹窄石縫,常人不單難以發現石縫中有此秘道,縱然發現,也極難輕易出入。
司馬平接口笑道:「沒有,我直到如今,尚未去過潭邊……」
熊古香止步之故,是為了目內雖無所見,感覺中卻有人在七八尺外,擋住去路。
熊古香接過「金龍特令」揚眉笑道:「不是熊某自詡,對付個把『天機劍客』傅天華,大概還不須調集人手,但為了減少自己人方面的無謂誤會,這根『金龍特令』倒也不無用處。」
他疑念既動,遂也不肯先行出聲,只把右掌微揚,向對方虛空略按。
一個「好」字,剛剛出口,陡然聽得有人從頭頂峭壁以上,發出了一聲長嘯,這聲長嘯,既似長空鶴唳,又如瀚海龍吟,清朗嘹亮無比,顯得這發嘯聲之人,內功精湛,絕非俗流。
司馬平答以是位丰神高秀沖朗的清臞文士,恰好與潘玉荷所轉告的傅天華貌相符合。
花花僧道:「洒家雖是聽了江湖傳言,為此而來,但這幾日間,幾乎已踏遍『終南』,也未獲得半點蛛絲馬跡,司馬施主這要向我反化善緣之舉,自必會大大失望……」
熊古香點頭笑道:「正是,除了這冊完全講究『降龍伏虎鳳倒顛鸞』的『房中秘訣』以外,我還贈你一瓶為數約百粒的『鐵漢鎖陽丹』這對大師來說,可稱享受不盡,足以抵得過那隻蠢然無靈的『鐵木魚』了吧?」
熊古香笑道:「我不必報姓名了,你不妨亮著火摺,看上一看,于谷主應該對全谷上下的執事人物,說過我的形相。」
熊古香道:「于谷主也是洪福齊天,居然獲得卜兄這樣一位臂助,看來『神工谷』只一開谷問世,武林霸業,是絕無抗手的了。」
花花僧道:「司馬施主甚話兒,儘管請講,洒家知無不答,答無不盡就是。」
語音至此略頓,目注卜新亭,笑了一笑,又道:「卜兄,我要出谷,身邊卻未帶谷主任何命令……」
花花僧見對方施展了這手功力,驀然想起一人,雙目凝光,向青衫儒士那隻鷹鉤鼻子,盯了兩眼,軒眉問道:「我想起了一位有位武林人物來了,你是不是有『勾漏之鷹』外號的司馬平麼?」
暗影中人也「咦」了一聲,訝然問道:「我們自己人麼?『神工谷』中,好像還不易找得如此高明的武林人物。」
司馬平心中一驚,本能地吸氣轉身,後退丈許。
司馬平道:「大師既然想要『昊天二寶』,便最好與我合作。」
司馬平對花花僧所用語句,加以修正地,含笑說道:「不是利用,是合作,因大師若不知藏寶所在,縱然把這『終南山』中所有溪澗泉潭,完全尋遍,也無非枉費氣力而已。」
花花僧目光轉動,略一尋思說道:「我不要『青昊匕』,我想要那『再造九還丹』。」
那柄「青昊匕」,長僅二尺,但洞金穿石,無堅不摧,那「再造九還丹」,共有九粒,倘若全數服下,引導得法,可使真元彌沛,內力大增,至少加強二三十年功行,無異脫胎換骨。
司馬平搖了搖頭,向他含笑說:「大師猜得上路,但卻尚不完全正確。」
熊古香微微一笑,目注司馬平道:「司馬朋友,我在答覆你我的姓名之前,先要向你請教一個人的姓名來歷?」
司馬平搖手笑道:「不是向大師挑釁,在下只是向大師,化點善緣。」
熊古香身形略搖,腳下站樁未動。
司馬平與花花僧相顧失色之間,熊古香在手中掂了一掂,皺眉笑道:「喲!這『鐵木魚』分量太重,大師攜以偕行,未免不便,何況還要入甚弱水寒潭?不如由我效勞,把它暫時寄存在這山壁上吧。」
熊古香「哦」了一聲,點頭含笑道:「多謝司馬老弟美意,但此事無須急在一時,我們還是先去寒潭看看吧!」
語音微頓,換了副詫異神色,向司馬平問道:「司馬老弟,你適才要先行作上一件事兒之語,卻是何意?秘洞寒潭,離此尚遠……」
熊古香點頭道:「常言道:『夜到長時夢必多』,管它有無『昊天二寶』,我們且去潭邊,請花花大師,下水搜索一下,總不會有甚差錯?」
司馬平聽見對方問得這般仔細,不由雙眉一皺。
熊古香也不推託,邊自前行,邊自點頭道:「高明,高明,這種迷蹤秘道,因為口訣方面,越是簡單,對方便越難推斷,尤其在『左四右三,左三右四』旋迴完畢,便永遠向右一點,更迥出常情,高明無比!但這種佈置雖妙,關鍵卻全在口訣,敵人只消一悉其妙,所有苦心佈置,便形同虛設的了。」
熊古香心中一急,略提真氣,以傳音功力問道:「這秘道之中,究竟有無本谷崗哨?老夫熊古香是『靜樓二老』之一,有事需問……」
熊古香笑道:「因為我覺得此人可能是我一位昔日強仇化名,他向司馬朋友所索去的那條『七寸墨蛇』,可能也是企圖用來對我暗算!」
司馬平道:「不是有關尋取『昊天二寶』之事,我是想立刻放出『七寸墨蛇』……」
但最後一個「勞」字,居然未曾出口。
熊古香點頭道:「自然就是他們,孟玉飛昔日功力,與我有段距離,但經多年蟄居,悉心苦修之下應該已可比肩,素因則得『大悲庵主』真傳,應該還會高明一些。」
熊古香道:「這兩人,一個是『大悲庵主』至親,另一個則是她的嫡傳弟子,這兩人關係是否當得起密切二字?」
司馬平摸出酒瓶,飲了一口酒,答道:「這種蛇兒,長才六七寸左右,顏色墨黑,粗細只如尋常筆桿,但卻奇毒絕倫,嚙人無數。倘以之對仇家實施暗算,委實是出人意料的極具威力之物。」
這次,他不再顧忌,凝足了十成左右真力。
熊古香如言把這金針插好,便向卜新亭告別而去。
卜新亭滿臉陪笑地,應聲抱拳說道:「口訣簡單得很,只有『左四右三,左三右四』八字,照此口訣,施回多次以後,凡遇岔道,便擇右而行,便可出得這『神工谷』了。」
司馬平目中閃現殺氣地,獰笑說道:「這樣更好,只要那廝不會遠離,我隨時都可以施出靈蛇,使他死在不知不覺之下。」
司馬平點頭笑道:「大師猜得不錯,那人向我索去的,是一條『勾漏山玄陰洞』中特產,奇毒無比的『七寸墨蛇』。」
花花僧還在苦笑,司馬平已向熊古香抱拳問道:「司馬平敬禮請教尊駕上姓高名?」
卜新亭聽至此處,面含微笑接道:「佛門廣大,普渡眾生,對於回頭的向善者,自必一視同仁,孟玉飛便不是『大悲庵主』內戚,這種請求,也會被庵主接納。」
花花僧「哦」了一聲,正自尋思,熊古香業已笑道:「我大概猜出來了,司馬朋友是用你身邊所帶的『七寸墨蛇』,去對那『紫琵琶蛇』,加以剋制。」
熊古香笑道:「我聽孟玉飛親口說過那誓言,倘若孟玉飛再犯任何淫行,定將死於『大悲三藝』之下。」
花花僧詫道:「那『青昊匕』與『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既在潭水之中,卻又與奇門陣法,有何關係?」
搖頭說道:「天然造化,確實神奇。我不能再逞強了,卜兄請將通行口訣告訴我吧!」
司馬平搖頭笑道:「我不會什麼詛咒魔魘,只是可以利用我送給花天富的那條『七寸墨蛇』,以及我囊中尚存的六七條『七寸墨蛇』。」
熊古香邊看邊走,約莫走出二十餘丈,已然知道大概。
熊古香聽完這段話後,方知對方是于成龍手下之人,不禁失笑說道:「尊駕是于谷主手下麼?我們真所謂『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不認識一家人了』了。」
熊古香後悔了,他後悔的是剛才那陣狂笑,發得太早,以致只從卜新亭的口中,聽得「左四」二字。
熊古香笑道:「當然如此,要不然,怎麼叫引狼入室?」
花花僧性情暴躁,首先厲聲喝道:「你既沒有惡意,卻悄悄躲在壁上,偷偷聽我們談話則甚麼?」
除了陣圖闡明其中細情之外,熊古香的心中,也起了見獵心喜的渾水摸魚之念。
卜新亭神態異常恭謹地,抱拳肅立,目送熊古香離去。
熊古香出得「靜樓」,目光四外一掃,便知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龍,銳意經營「神工谷」,谷中比自己與「九指醉客」許中陽來時,又不知多蓋了多少房舍,增添了多少佈置?
說至此處,目注熊古香揚眉問道:「如今我要請問尊駕,那花天富所說,有關『昊天二寶』之事,是否騙我?」
卜新亭越發充滿驚奇地,注目問道:「熊兄,你,你老在『神工谷』地位,極為崇高,包括谷主在內,全谷上下,無不尊敬,還……還有什麼不如意事兒,還大發苦笑則甚?」
他一面尋思,一面自然便循著「鐵木魚」的聲音走去。
因為自己在這半個時辰之中,雖非拚命疾馳,但至少在先前一段時間以內,卻是施展了看來從容。
原來他空自發了一掌,仍未能聽得對方發出任何聲息。
司馬平似乎看出對方並非推諉,遂揚眉問道:「大師猜不出麼?那我就先行請教一聲,大師從東海遠來,所為何事?」
五百斤的巨大「鐵木魚m.hetubook•com•com」居然被灰衣僧人挑得凌空飛起,向青衫儒士頭頂「呼」然飛砸而下。
故而,在聽了未帶任何命令之際,不等熊古香再往下說,便自接口笑道:「熊兄說哪裏話來?谷主平日便一再嚴囑屬下,凡屬『靜樓二老』所至之處,宛如幫主親臨,熊兄再如此問我,豈不令小弟……」
卜新亭獨目之中,神光微閃,緩緩說道:「小弟有樁猜想,會不會在『大悲庵主』把孟玉飛帶到『小寒山』後,竟被孟玉飛倚仗他那副有潘安之貌的俊俏丰神,以及一向擅長的風流手段,勾引得那位素因小尼,為之大動凡心?」
但等熊古香去遠,蹤影不見之後,卻也把嘴角一披,以一種只有他自己聽得見的語聲,喃喃說道:「老兒休狂,卜新亭縱是飯桶,于谷主卻胸羅萬有,學究天人,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能輕易通過這綜合天工人力的『迷蹤秘陣』。」
雖然眼前黑暗,但他功力太高,只一凝縮目光,專注一點,仍能看出大概情況。
好在司馬平與那「花天富」宛如風來水上,雲度寒塘,彼此前所未識,根本談不上絲毫利害關係。
念猶未了,先前那高歌酒色之人,也已含笑說道:「大和尚別不講理,你一個出家人,可以貪杯好色,我難道唱唱空空歌兒,都不可以麼?」
熊古香適才有心炫耀,是施展輕功之中最最上乘的「縮地身法」,在這種身法之下,雖然不能說是瞬刻千里,但百把里地,卻著實用不著半個時辰,便可到達。
司馬平笑道:「當然不近,像我們這等人物,決不會一無所事地,不辭千里而來,故而,司馬平所想向你化的善緣,大師心中,應該十分明白。」
熊古香止步卓立,以為那攔路之人,定加盤問。
司馬平靜靜聽完,點頭微笑道:「大師問得有理,但我要請教大師,我不是也一樣向你傾訴奧妙了麼?」
花花僧坐在一旁,聽得接口朗聲說道:「『琵琶蛇』已是絕毒之物,聞聽人言,它成了『紫色』以後,更能噓氣殺人,厲害無比。」
卜新亭話猶未了,熊古香便接口笑道:「卜兄錯了,我不是想請『大悲庵主』,但所請的這兩位高人,卻與『大悲庵主』有極為密切關係。」
假如對方也是以十成應戰,則雙方功力,只在伯仲之間,自己縱或稍強,也強不多少。
粗暴的語音獰笑懾人地,厲聲答道:「倘敢違背,便定是你活得太不耐煩,要洒家度化你前往西天極樂世界。」
假如自己自獲此丹,加以服食,則一對周時以後,便真力大增,彌補缺陷,可以凌駕於「靜樓二老」另一位「九指醉客」許中陽之上。
熊古香幾乎以為自己的感覺有誤,是敵人,為何如此膽大?是本谷崗哨,為何不盤問自己?
卜新亭道:「因為『大悲庵主』功果已完,塵緣早滿,已於年前涅槃坐化,庵主門下,又無傳人,熊兄縱與這位空門高人手有甚深交,也無法請她前來……」
這位「倚紅狂士」修為極高,雖僅以六成真力發掌,仍有一股不帶絲毫嘯聲風勢的雄奇暗勁,向那攔路之人,當胸撞去。
熊古香止步回身,目注卜新亭道:「卜兄還有什麼指教?」
因為他知道不對,怎麼可能有長達三四十里的人工開山秘道?
換句話說,熊古香這六成真力,已足開碑裂石的一記「無形劈空掌」,竟等於白發,根本未能使對方有何抗拒舉措,或是移動腳步。
故而,熊古香才一下樓,紫蘭等八名姬侍,都詫異得面面相顧地,站起身形。
熊古香揚眉笑道:「那就對了,『大悲庵主』既已坐化,所謂『大悲三藝』只有素因這唯一傳人,他夫婦縱然出山,也無從應誓,決不會素因先殺孟玉飛,然後再行自盡之理。」
熊古香正往前行,倏然止住腳步。
這一手絕世神功,把兩位相當心性高傲,自命不凡的黑道魔頭,一齊鎮住。
「靜樓二老」的招牌,果然響亮,熊古香才一打出這招牌,便聽得無遠有人應聲答道:「熊兄有何要事,小弟即來參謁。」
熊古香笑道:「寂寂常山,別無人在,司馬朋友還要我再加以解釋,不嫌太多餘麼?」
花花僧獰笑一聲,看著司馬平緩緩說道:「你呢?你從『勾漏』趕到『終南』路程也不算近。」
司馬平道:「既然如此,我要先畫個圖形,與大師研究研究,以免萬一有意外,卻是不妙。」
就在熊古香心中吃驚之際,那黑影中人,突然發話厲聲說道:「尊駕功力不弱,是當世武林中一流高人,為何竟效鼠竊狗偷之輩,潛入『神工谷』內,莫非尊駕就是我家于谷主惦記已久的『天機劍客』傅天華麼?」
倘若對方是雙眼睜開,自己應可看出閃爍精芒,如今一無所見,則對方不是閉雙目便是目光低垂,故意不使自己有所發現。
熊古香道:「正因如此,雙方才會成立了交換條件。」
熊古香人極聰明,知道在如此情形之下,自己嘲笑自己,是最好的解除困窘的辦法。
花花僧也與他同樣動作,只不過一個向左縱身,一個向右閃避,在方向上略有不同而已。
熊古香認定那是一個靜立不動的黑衣閉目之人。
說至此處,目注熊古香,揚眉問道:「熊兄夤夜出谷,莫非就是為了此事?」
「鐵木魚」入手以後,青衫儒士足下雖仍在原處未動,但身形卻也搖了一搖。
司馬平聽了,連連點頭,尚未答話,熊古香又復笑道:「我並可以觸類旁涵,據以推測,大概就在『七寸墨蛇』大展神威,除卻『紫琵琶蛇』之際,那位花天富也就驟然出現。」
司馬平含笑答道:「那秘徑之中,黑暗異常,伸手不辨五指,萬一大師與我,彼此失散,難免尷尬受困,故而還是費點精神,事先把陣法奧妙瞭解一點的好。」
這秘道轉折之處並非直角,乃是圓形,每隔十丈,便慢慢轉向,而在轉向之處,必分左右岔道。
熊古香心中委實想問問卜新亭適才與自己對掌之時,是用了幾成真力?但又有點問不出口……
因為那秘道形狀,都差不多,加上過分黑暗,任憑熊古香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地,轉了半天,也不知究竟前進多遠,抑或仍在原處。
司馬平雙眉方自一皺,熊古香注目問道:「司馬朋友皺眉則甚,莫非不相信我的話兒?」
熊古香吃了一驚,心中疑念電轉……
花花僧問道:「司馬施主是何時到過那藏寶潭水之前的?」
熊古香雙眉一軒,搖頭含笑說道:「當然不是問你們兩位,我是問那告知司馬朋友秘洞途徑走法,以及向你索去一條『七寸墨蛇』之人。」
熊古香向他點頭一笑,身形閃處,飄向「神工谷」出口。
卜新亭見熊古香其意甚誠,只得抱拳道:「卜新亭恭敬不如從命,請教熊兄為何突離『靜樓』,連夜出谷,究竟有甚要事?」
司馬平把他那鷹勾鼻,聳了一聳,目閃厲芒說道:「司馬平生平氣量甚狹,睚眥必報,倘若那花天富當真騙我,我和他這筆賬兒有得算的。」
他一面發話,一面心中暗想,那「天機劍客」傅天華,真是機詐百出,花樣甚多,他索去一條「七寸墨蛇」,尚有可說,要把司馬平、花花僧二人,弄去「神工谷」之舉,卻不知是何用意,自己倒要和他鬥鬥心思,好好猜測猜測。
熊古香道:「孟玉飛是在一次尼庵偷香的風流行為中,被『大悲庵主』所擒,庵主嫉惡如仇,本將立即誅戮,但一來問出彼此的親戚關係,二來孟玉飛異常乖巧,又毫不倔強,滿口懺悔前孽,請求『大悲庵主』給他一次改過機會……」
花花僧接口笑道:「話雖如此,但那花天富若是仗著伶牙利齒,騙了司馬施主,卻是天大笑話。」
熊古香知道這「神力羅漢」與「勾漏之鷹」,都是黑暗中一流魔頭,自己若不顯些真章,絕難使他們心中服貼。
卜新亭神色惶恐地,一抱雙拳說道:「小弟怎敢當熊兄這樣說法,我是覺得傅天華決非一人,必有黨羽,這批人非僅與谷主是勢難兩立的深仇大敵,此次向潘玉龍、雷二總管等所施手段也太狠辣。熊兄出谷後,若是有所發覺,對於這等人物,手下不必寬容……」
故而,他對「昊天二寶」中的「青昊匕」,並不垂涎,卻對「再造九還丹」,有了絕大興趣。
歌聲才唱兩句,又有一個語音時異常粗暴之人,厲聲喝道:「放屁,誰說酒色空空,洒家生平不愛拜佛,不愛誦經,愛的就是這『酒』、『色』二字。」
這時,他們已把迴旋秘道,幾乎走完,前面丈許遠近,可見天光透入。
花花僧道:「『七寸墨蛇』?這東西倒還是首次聽見,它的厲害之處何在?」
司馬平點頭道:「好,我來細加解釋,合作的原因是,大師不知藏寶之處,卻有取寶之力,司馬平苦無取寶之力,卻知藏寶之處。我們兩人,若可合作,必將手到功成,若不合作,則誰也無法如願……」
司馬平道:「在下曾聞江湖傳言,大師曾在東海長江口上,獨力斬卻七隻兇惡異常的『江豬』……」
卜新亭慌忙連搖雙手地,陪笑說道:「小弟不是為熊兄與孟玉飛、素因等,不夠交情,而是認為他們可能會以本身利害為重,懼怕出山應誓。」
花花僧唸了一聲佛號,向司馬平詫然問道:「於不知不覺之中,取人性命,未免太以艱難,莫非司馬施主,來自『勾漏』,竟精擅苗瑤等族的詛咒魔魘之術?」
灰衣僧人一怔,目注青衫儒士說道:「你能接得住我這隻『鐵木魚』定也不是無名之輩,洒家來自東海,正是你所猜之人,你也報個名號好麼?」
卜新亭笑道:「小弟有兩層用意,第一,免得有『神工谷』的崗哨屬下,因不識熊兄尊顏,或許冒犯虎威;第二,萬一熊兄在谷外發現敵人,有所需要之時,可以隨時調集人手。」
卜新亭,「哦」了一聲,含笑說道:「江湖中,只知『慾海雙狼』之一的『七巧潘安』孟玉飛,在聲名正熾之際,突然神秘失蹤,卻從未有人曉得他與『大悲庵主』還有這層內戚關係。」
誰知候了片刻,對方竟不言不動,使洞中情況,靜寂如死!
熊古香頷首道:「卜兄猜得錯了,『大悲庵主』m.hetubook.com.com命孟玉飛對天嚙指盟誓以後,果然赦他一死。」
卜新亭馳到熊古香面前,停住腳步,一面點燃壁間燈火,一面向熊古香詫然問道:「熊兄既傳聲相呼,又復如此狂笑,定有大喜之事,莫非你尚未出谷,便發現傅天華的什麼蛛絲馬跡了麼?」
他不僅聽出是「鐵木魚」聲,並聽得出這具「鐵木魚」相當巨大,至少也有五百斤重以上。
熊古香笑道:「關於雷遠岑二總管斷去一腿,潘玉龍老弟慘遭亂刃分屍之事,卜兄身為『神工谷』總管,不會不知道吧?」
油燈一著,秘道大明,熊古香目光注處,看見對方是個眇目黑衣老者,不禁想起于成龍曾對自己說過,他新近獲得一個絕好幫手之事,遂含笑問道:「尊駕是否就是統攬『神工谷』各種事務的卜大總管?」
因他知道,所謂「昊天二寶」,是約莫百餘年前,一位修煉得幾成地仙的玄門奇俠「昊天道長」所留。
假如對方是以九成力施為,則其內家修為,豈不還要高出自己之上?
話猶未了,司馬平便連搖雙手笑道:「大師錯了,你雙臂膂力,雖極驚人,但適才『鐵木魚』當頭飛壓之勢,並沒有難得住我,可見若是僅需幾斤蠻力之事,尚無須勞動大師,司馬平也可以勉強一試。」
除非造化神奇,能在接連幾座大山的峰腹之中,有此洞穴,綿互相連,便是自己由於粗心大意,業已進入卜新亭所謂的「迷蹤陣圖」,而不自覺。
何況自己身上儒衫雖是藍色,但雙眸未閉,目光如電之下,也可使對方在視覺上有所發覺。
司馬平道:「在下不是不相信尊駕之語,而是弄不懂尊駕為何對……對那位花天富如此關切?」
熊古香倒也聰明,因自己有「金龍特令」插在胸前,只要叫出輪值崗哨,一問口訣,便可輕輕易易地,鑽出這螺絲谷內。
片刻過後,花花僧語音稍高地,向司馬平問道:「司馬施主,這種陣圖奧妙,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熊古香笑道:「司馬朋友莫再客氣,如今我先帶你和花花大師,去往秘洞之中看看。」
此掌不發還好,一發之下,使熊古香嚇了一驚。
自語一畢,他也順著熊古香所走方向,緩步走去。
熊古香搖手笑道:「我有事外出,最快夜深,或是明晨方回,你們且各自安歇,無須再輪班了。」
熊古香雖然一向狂傲,卻也不得不對卜新亭衷心讚美地,伸手輕拍他肩頭說道:「卜兄武功高超,謀略上上,對於于谷主,更是赤膽忠心,真正難得……」
司馬平與「神力羅漢」花花僧均是大行家,一聞嘯聲,便驚得雙雙仰首,想察看察看發嘯者究竟是何人物?
卜新亭臉上一陣慚惶,趕緊抱拳躬身,熊古香卻又語音轉為溫和地笑聲又道:「這些年來,我在『倚紅樓』中,雖然倚翠偎紅,享盡溫柔,但也被那些女娃兒的玉腿酥胸,粉臉雪股,略淡雄心,稍淡英氣,今日,在尋著傅天華及其黨羽,正式活動之前,恰好藉著卜兄與于谷主所布精妙陣圖,先行舒散舒散筋骨,看看我熊古香是不是髀肉已生,寶刀已老?」
熊古香笑道:「司馬朋友莫加謬讚,請說下去。」
司馬平把那個鷹勾鼻子,聳了一聳,譎笑答道:「常言道:『明人之前,不必細說』,大師何須再裝糊塗?司馬平想向你化的是什麼樣善緣,你心中早該有數的了。」
這項理由編得十分合情,司馬平遂點頭說道:「好,我把經過情形,從實奉告便了。」
起初,他心中忖道:「這秘道好長,必係依著自然形勢所建,否則,不知將費卻多少人力……」
換句話說,兩人若是互相以兵刃或拳掌拚鬥起來,多半非拚到千招以上,有一方氣力衰竭之際,才會分出勝負。
「哈哈……」
根據潘玉荷所告,潘玉龍是在谷外近處遇難,熊古香遂想出谷,先於周圍細搜一遍,看看可有發現。
說完,右腕一沉一縮,讓「鐵木魚」自行墜下,然後再閃電似的,在「鐵木魚」的上方,往下輕輕壓了一掌。
熊古香聽了他這番話兒,以及其中的「酒色」二字,便猜知這語音粗暴之人,是個花花和尚,或是黑道陀頭。
暗影中人,卻「騰騰」退了兩步。
因為這是人工天然兩配合的「迷蹤秘道」,並非什麼五行八卦的陰陽陣圖。
他眉頭深皺,卓立不動,向暗影之中叫道:「此處有無本谷崗哨?」
卜新亭笑道:「還有一件小事,就是小弟與谷主,曾在這秘道出口處,設有一座『迷蹤陣圖』,其通行口訣是左四……」
卜新亭連連點頭,目注熊古香道:「這故事以下發展,更好猜了,素因既動塵心,犯了清規,便被『大悲庵主』逐出門牆,趕下『小寒山』了。」
因自己一路行來,並未掩飾足音,可令對方清清楚楚地,聽出步履聲音。
但,這「倚紅狂士」的意念才動,突然覺得不對。
花花僧聽說猜錯,皺眉略一尋思,搖頭說道:「既然猜錯,不必再猜,司馬施主請直言相談。」
在這第二掌之上,熊古香不肯怠慢,加上了三成真力。
卜新亭問道:「以後如何?熊兄所說的這樁故事,好像還沒有完嘛?」
「鐵木魚」半陷石內,要想抓起,業已十分艱難,何況熊古香並未抓向「鐵木魚」口中容易著手之處,只是隨手向「鐵木魚」上一拍,便似手掌有無窮吸力般,把「鐵木魚」吸得應手而起。
熊古香不去打擾,乘司馬平飲水之際,指著壁間那具「鐵木魚」,向花花僧含笑說道:「大師不要生氣,等司馬朋友說完經過,我送你一件東西,包管百倍於這『鐵木魚』的價值就是。」
卜新亭連連點頭,向熊古香笑道:「當然,當然,小弟是知曉『靜樓二老』身份,才把口訣,奉告熊兄,否則,縱將卜新亭粉身碎骨,也休想我洩漏半字。」
話完,翻手一拋,「鐵木魚」便向空中飛起丈許。然後,藍色儒衫的大袖展處,向空中輕輕一拂。未見有任何疾風勁氣,那具重約千斤的「鐵木魚」,便在空中倏然橫飛,撞向山壁。
熊古香足足走了約半個時辰,尚未把那既無人擾,也無燈光的黑暗秘道走完。
如今,他看到了,司馬平所畫的是螺旋狀的陣圖。
但常人所難,熊古香卻絲毫不難,他略展「縮骨神功」,便從石縫之中鑽出。
花花僧訝道:「洒家只修內外武學,並無慧覺神通,在『人心隔肚皮』的情況下,我怎能猜得出司馬施主的企圖打算?」
花花僧「哦」了一聲,目注司馬平道:「天下只有出家人向俗家化緣,哪有俗家的反向出家人化緣之理?洒家倒要聽聽,司馬施主打算向我所化的,是什麼緣呢?」
司馬平詫聲問道:「是真便真,是假便假,尊駕為何說出此時尚無法……」
花花僧聽司馬平問至此處,不禁面帶赧色,搖頭接道:「不怕馬司施主見笑,洒家對奇門陣法一道涉獵不深,不過是一知半解而已。」
熊古香笑道:「司馬平朋友不必遲疑,我已聲明,對所謂『昊天二寶』毫無染指之心,只要司馬朋友據實相告與那花天富相見經過,我負責把你們兩位引至弱水寒潭;要不,若是僅憑花天富的一點圖形,要想通行秘洞,簡直千艱萬難,並蘊藏無限兇險,甚至會有性命之虞!」
熊古香笑道:「我姓熊,生平最愛在脂粉堆中打滾,與大師的『花花』二字可稱『同好』,大師能猜得出我是誰麼?」
那語音清朗的高歌之人,「哦」了一聲道:「假如區區不才,竟違背了所謂『不容違背』的西天佛旨,又便如何?」
熊古香被他這幾句話兒,倒也奉承得相當高興,目注花花僧,點頭笑道:「大師既然猜出我的身份,定也可以……」
其實卻是快捷無比的「縮地身法」,換句話說,就是自己與卜新亭分手之後,業已約莫走了三四十里路程。
改口陪笑說道:「至於熊兄所說的『敬佩』二字,卜新亭不敢當。因此處設施,除了天然造化的神奇力量之外,多半都出於于谷主的睿智擘劃,小弟不過在快完工之時,在旁略加贊參而已。」
司馬平語音一朗,目中精芒閃爍問道:「我要問的問題就是,大師對於『青昊匕』暨『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究竟想不想要?」
花花僧似有所悟,「哦」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莫非那人也不通水性?」
熊古香這一笑,倒把卜新亭笑了個莫名其妙。
熊古香驚心之下,趕緊細看道路情況。
熊古香既起貪念,便需獲寶,而尋獲寶物最有效,和最省力的辦法,卻是不動聲息先作壁上觀,然下手奪取,坐收混水摸魚的漁人之利。
語音至此頓住,似乎有點口渴地,取出所帶水壺,飲了兩口。
雖然,每處轉角,均只有左右兩條岔,看來十分簡單,並不複雜,但究應趨左?趨右?或是一左一右?一右一左?一左兩右?
司馬平向花花僧看了一眼,點頭說道:「大師說得不錯,那種『紫琵琶蛇』,能在一丈距離之內,噓氣射毒,中人無救,大師不妨猜一下,在下是用什麼方法?除這『紫琵琶蛇』?」
花花僧揚眉問道:「寶物到手以手,怎麼辦呢?是不是彼此平分,但……」
司馬平知曉對方有意露上一手,自己心中也恰好要想掂掂這藍衫儒士,究竟有多少斤兩,遂點頭拱手答道:「多謝,多謝,有勞,有……」
司馬平連連點頭,向花花僧含笑說道:「大師,在下還要請教一事,就是大師對於陰陽生剋等奇門陣法之道,是否……」
司馬平道:「大師問此則甚?」
「鐵木魚」才一入手,青衫文士便揚眉笑道:「這隻『鐵木魚』的重量足有八九百斤,看來大和尚定是名震東海一帶的『神力羅漢』花花僧了。」
暗影中人,對他厲聲叱喝,置若罔聞,絲毫未加理會。
司馬平笑道:「這事說來甚妙,我難尋找『昊天二寶』不著,卻遇見一個罕見怪物,名叫『紫琵琶蛇』……」
司馬平早就在暗中捉摸這武功奇高的藍衣文士路數,聞言之下,正自尋思,花花僧已愕然失聲叫道:「姓熊的成名高手不多,難道尊駕竟是洒家最景仰、心中渴盼一見、卻苦無機緣拜謁的『倚紅狂士』熊古m•hetubook.com.com香老人家麼?」
熊古香一時不明其意,向司馬平注目問道:「司馬朋友……」
花花僧聽至此處,似有所疑地,向司馬平問道:「司馬施主是說要想取得那『昊天二寶』非我出力,親自下手不可?」
尋常人聽不出來,但熊古香入耳便知,這是「鐵木魚」聲。
熊古香「哦」了一聲,接口笑道:「熊兄武功委實驚人,方才小弟提足全力,接擋來勢,仍被震得進退兩步,臟腑間一陣翻騰,如今據我忖度,熊兄可能也顧慮到秘道中或許是自己人,只在那一掌上,使了八成勁吧?」
司馬平獰笑道:「不然,只要那花天富尚在『終南山』內我可於不知不覺中,取了他的性命。」
熊古香目光電掃二人,點頭揚眉笑道:「既然現身,自然偶然,我是……」
熊古香笑道:「正是此意,他們匿居之處,是早就尋好,便在『終南』後山,一個比『神工谷』更為隱秘的『九曲洞』內。」
熊古香雙眉微蹙,依樣葫蘆地,再來一掌重擊。
卜新亭笑道:「熊兄出谷緝兇,小弟則在谷內密查,但願皆有所獲,否則,便讓傅天華那廝,太以張狂得意的了。」
卜新亭眉頭深深一蹙,訝然問道:「誓言是對天所立,神明默鑒,其應驗與否,似乎與『大悲庵主』業已坐化之事,並無太大關係。」
司馬平道:「花天富現身以後,便自報姓名,說是他那對『七寸墨蛇』,頗有興趣,要我慨然割愛,送他一條。」
卜新亭惶然瞠目,方欲問話,熊古香已把臉兒一沉,向他冷冷笑道:「卜大總管,你把熊某當作了三歲孩童,以為我會被陣圖困住,走不出這『神工谷』麼?」
司馬平「咦」了一聲,略含詫問道:「尊駕要問誰呢?在下『勾漏之鷹』司馬平,與這位『神力羅漢』花花僧的姓名來歷,不是早就被你聽去了麼?」
熊古香道:「卜兄所說,自屬高見,我此番出谷,盡力而為,倘若傅天華當真厲害,便索性再邀請兩位友好來此,共禦強敵,保證萬無一失。」
洞中路徑,便是上次于成龍與黃衫客攜手所經,委實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熊古香笑道:「我說的這位高手,確是『大悲庵主』傳人,不過犯了清規,被庵主逐出門下而已。」
花花僧站起身來,合十當胸,連連稱謝地說道:「熊老人家哪裏話來?你是洒家欽佩已久的前輩高人,慢說還有厚贈,就這親譽,業已足慰生平。區區一隻『鐵木魚』算得什麼?老人家若是再提,便使洒家汗顏無地的了!」
青衫儒士既不慌張,也不退避,靜等「鐵木魚」以泰山壓頂之勢,將到當頭,才一伸右掌,把「鐵木魚」單手托住。
司馬平如言在石上坐下,向熊古香說道:「在下聞得江湖傳言,『青昊匕』及『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藏在『終南山』中,遂由『勾漏』遠來,一來碰碰機會,二來也一覽關中勝景……」
念頭打定,不理花花僧之言,卻向司馬平笑道:「司馬朋友,你把花花大師的『鐵木魚』,擲得隱入石地,未免有些失敬,在下代你取出來吧。」
因為武功到了相當境界之人,其感覺能力,也往往會比尋常人物,敏銳不少。
說到「高明法眼」,見熊古香臉色大變,似將由慚生怒,遂趕緊頓住話頭。
他話猶未了,卜新亭已猜出熊古香是要詢問自己,他身邊並無于成龍任何命令,自己可否准其出谷?
原來,就在司馬平語音未了之際,熊古香業已把那隻「鐵木魚」抓了起來。
區區兩句話兒,把位自視極高,不可一世的「倚紅狂士」熊古香,聽得臉上發燒!
花花僧恍然接道:「是不是藏寶地點,是在什麼寒潭弱水之中,司馬施主才想利用我自幼嬉戲於東海波濤的這身水性?」
說完,略一轉身,未見任何作式,便倏然向前移出三丈多遠,從容步入那壁上油燈燈光所難照及的暗影之中。
卜新亭道:「這樣講來,定是孟玉飛與那位素因小尼兩人,瞞著『大悲庵主』來了個悄悄私奔?」
他心中轉念之間,忽然想起一人,不禁暗忖道:「這禿驢難道是『神力尊者』花花僧麼?他一向在東海逞雄,怎會突然來到『終南山』內……」
司馬平目光盯在熊古香的臉上問道:「熊老人家,我先請教一下,通行秘洞之後,是否即去寒潭,尋取『昊天二寶』?」
司馬平對於熊古香的敏銳心機,好生敬佩,點頭答道:「正是如此,只要花天富人未行出百里之外,必被找到,那六條『七寸墨蛇』,發現同類困在生人身上,定將發難,花天富豈非便將在不知不覺之下,糊裏糊塗地斷送性命?」
司馬平目芒一閃,挑眉說道:「慢點,熊老人家請略候片刻,我要先行作上一件事兒。」
花花僧「咦」了一聲,詫然不解問道:「司馬施主既未去過潭邊,卻是怎樣知道秘道之中的陣法奧妙?」
花花僧點頭道:「『為何合作』一事,我已明瞭,如今要向司馬施主請教的是……我們『怎樣合作』。」
司馬平含笑說道:「隨便,大師入水取寶,費力稍多,應該由你選擇,只要留件給我便可。」
因為于成龍曾把傅天華的形貌,告知潘玉荷,潘玉荷於求請熊古香幫她出谷之際,也曾向熊古香詳加轉述,熊古香才對司馬平試行探詢。
司馬平微笑說道:「我是於無意之中,聽得一位武林人物談起。」
司馬平笑道:「一來對方把藏寶潭水左近地形,暨秘道迷蹤陣圖等,說得頭頭是道,聽不出絲毫遲頓捏造情況,二來我那『七寸墨蛇』囊中共有七條,送他一條,不算什麼……」
熊古香「哼」了一聲冷笑說道:「大師錯了,我倒沒有把什麼『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看在眼內,只是不忍心見死不救而已。」
司馬平收起水壺,咳嗽一聲,繼續說道:「在下抱著滿腔熱望而來,但到了『終南』以後,幾乎踏遍了所有峰崖澗壑,也未發現有關『昊天二寶』半點蹤影。」
「噹」的一聲巨響,石屑四散分飛。
他本來是說「多謝,多謝,有勞,有勞。」
「左四……」
司馬平也想不到會遇到這等隱世已久的高明人物,也向熊古香恭維不已。
卜新亭嘆息一聲,揚眉接口說道:「小弟受仇家聚毆,身受十餘處重傷,業已命若懸空,魂遊墟墓,幸蒙谷主搭救收容,多次拔擢,這份天高地厚之恩,委實生當結草,死亦銜環,決非『赤膽忠心』四字所能答報萬一!」
熊古香道:「『大悲庵主』因與孟玉飛誼屬內戚,特別關切,雖見他已立血誓,仍不放心,索性將他帶回『小寒山』,親自看管訓教。」
熊古香笑道:「『大悲庵主』一坐禪關,動輒數日,自然隨時都給孟玉飛和素因小尼,絕好私奔機會。就在他們籌畫妥當以後,立刻付諸行動,等庵主從定中醒轉,不單她那位侄兒孟玉飛業已逃走,連她那位素極鍾愛,準備傳以衣缽的素因小尼,也告不見。這兩人並從此似在茫茫人海之中,失去蹤跡。」
熊古香不等他再往下說,便自笑道:「我已把話說明,卜兄再謙便假,我們照一般江湖通例,以兄弟相稱便了。」
「鐵木魚」雖然落地,但卻陷入石中,約莫一半。
花花僧「咦」了一聲,雙眉微蹙答道:「司馬施主,你這項問題問得十分奇怪,你既知洒家是為這『昊天二寶』遠來,哪有不想到手之理?」
因為那泓潭水,雖可行舟,但潭心水眼附近,卻水質特異,並有急漩,真所謂鵝毛沉底,兇險已極。
隨著話聲,有一點火星從暗影中人的手上彈出,飛向壁間,把壁上所設的巨大油燈點著。
人在七尺外,自己毫無所睹,顯然對方必是全身上下,皆穿黑衣。
熊古香聞聲之下,暗自皺眉忖道:「這是什麼僧人,帶了這麼重的『鐵木魚』,進入深山,縱有絕世膂力,難道也不怕累贅?」
花花僧道:「『為何合作』暨『怎樣合作』意義,經司馬施主加以解釋之後,洒家甚表同意,如今我們該莫再空談,付諸實際行動了吧。」
司馬平道:「此人來歷,我絲毫不知,只知道他叫『花天富』而已。」
話音甫落,暗影中人便失聲驚叫道:「我明白了,尊駕難道竟是被谷主所供奉的『靜樓』二老之一?」
熊古香搖了搖頭,指著自己鼻尖,緩緩答道:「適才,我狂笑自詡,以為對陣圖陣法等奇門生尅之學,涉獵頗多,結果枉自前行,竟為陣法所困,不能出洞,豈不太以可笑?故而特意傳聲將卜兄請來,向你這種巧奪天工的防禦措施,表示萬分敬佩。」
熊古香指著一條長形青石,含笑說道:「司馬朋友與花花大師請坐,我們且慢慢敘述。」
兩字方出,便被熊古香以一陣「嘿嘿」冷笑打斷。
熊古香聽他這樣說法,遂把那根「金龍特令」接過來。
花花僧皺眉接道:「這花天富的要求,太不上路,『七寸墨蛇』是司馬施主苦心調|教豢養的罕世靈物,怎肯平白無故地,送給萍水相逢的陌生之人?」
熊古香聽得心中一動,暗忖「終南山」中,哪裏來的那麼多轉折迴旋的天然秘徑?莫非這「勾漏之鷹」司馬平口中所說的,就是自己來路?
熊古香微微一笑,向花花僧抱拳說道:「對不起,我勁頭拿捏不準,一時失手,使大師這具『鐵木魚』略有毀損,大師若不見諒,在下願以同樣重的黃金,為你重鑄這心愛之物。」
熊古香不等司馬平的話完,便即接口笑道:「因為寒潭與秘道兩者,是確有其地,但潭中究竟有無『青昊匕』與『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卻在花花大師下潭尋察之前,誰也不敢斷言。」
由於這些原因,熊古香對司馬平、花花僧二人,絲毫不加驚動,只是悄悄偷窺。
熊古香知遇高人,臉上一熱,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究竟姓甚名誰,還不通報受死!」
花花僧仍然甚為生氣,獰笑說道:「多謝施主的慈悲意念,但當世武林之中,能輕易要了洒家與司馬施主的性命之人,恐怕還不太多吧?」
卜新亭「哎呀」一聲,皺眉說道:「孟玉飛既有『慾海雙狼』之稱,『大悲庵主』這種把他帶回『小寒山』之舉豈不成了引狼入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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