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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歌行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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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新塚孤墳內 屍骨似成謎

第十章 新塚孤墳內 屍骨似成謎

謝小紅指著聶小青微笑說道:「我要你分析分析,我們姐妹此來,是偶遊恒山?還是特上北嶽?」
查一溟頗覺謝小紅淘氣可愛,遂含笑問道:「你要找的大糊塗蛋是誰?」
查一溟苦笑說道:「乾坤莽莽,人海茫茫,要想在八荒九合之間,尋找一個到處遊俠,居無定所的人兒,其艱難程度,何異滄海撈針,太倉覓粟?可憐查一溟好容易打聽嚴慕光人在峨嵋,等他千里迢迢趕去,嚴慕光早已遨遊北海!等查一溟再復萬水千山趕到北海,嚴慕光卻又西上崑崙……」
她一面說話,一面便自緩步走入那幾間茅屋之內。
謝小紅微笑說道:「謝倒不必,只請你趕快轉告『冷竹先生』查一溟,救人如救火,片刻莫耽延!」
因為武林人物對於慣用兵刃、暗器,視若性命,絕不離身!如今既在棺中殉葬,則那具半腐男屍,雖然面貌難辨,也可斷定是嚴慕光了!
聶小背心中一跳,因為她不知謝小紅為何失蹤,萬一「冷竹光生」查一溟所留那張「師已老,徒已死……」的箋紙未被謝小紅取去,則令狐楚楚只一寓目,定將立即發生不可收拾的滔天大禍!
聶小青應聲答道:「當然可以,老人家知不知道有本武林秘笈,名叫『血神經』!」
謝小紅「哦」了一聲,聶小青繼續問道:「第二點原因又是什麼?」
謝小紅搖頭笑道:「他倒沒有做甚壞事,『玉笛金弓神劍手』七字,在當世武林的年輕人物之中,還算得上是響噹噹的!」
她一面說話,一面卻妙目凝光地,注視著「冷竹先生」查一溟的臉上,看他的神情變化!
聶小青笑道:「和偷差不多少,查老先生與嚴相公所居茅屋之中,門戶未閉,卻放著兩根『陰沉竹』,我與紅妹便一人取了一根!」
聶小青無可奈何地,點頭說道:「這樣也好,但姑娘倘若問起嚴相公與他師傅查一溟,既然不在冷竹坪,我們怎知此事……」
語音方落,嬌軀已騰,一式「俊鵠摩空」,平拔四丈,半空中雙掌凝勁下按,身形提氣再復向上升,一直升到那竿特巨翠竹頂端,輕輕取下兩段竹竿,然後旋身飄落,柳腰微擰,兩足略一屈伸,便如鶯翔鳳舞,美妙舞儔,哦然俏生生,笑吟吟,絲毫不差地站在原處!
查一溟聞言失驚,全身一震,向謝小紅皺眉說道:「謝姑娘,你居然連這種事兒,都會知道?」
聶小青想了一想,面色憂鬱地,點頭說道:「紅妹說得有理!」
查一溟道:「我說得不會錯,他不可能再見你了!」
謝小紅取出一方絲巾,一面掩鼻,一面點頭地,頓足叫道:「青姐,你還說什麼差不多了?你……你來看,這屍體腰下,不是還放著嚴相公那根玉笛,及所用『弧形箭』麼?」
聶小青問道:「有何顧忌?」
查一溟無可奈何,只得忍氣說道:「請講,請講!」
她心中既然不悅,臉上神色也冷冰冰地說道:「你既孤陋寡聞,不知道我主人名號,也無所謂,但因兩冊『血神經』,合則成為罕世秘笈,分則成為無用廢物,故而我們必須一見嚴慕光,和他談談條件!」
謝小紅嫣然一笑說道:「未到冷竹坪上,確實有點『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的不服想法!但到了冷竹坪上,這種不服想法,卻又淡然消失!」
聶小青注目一看,立即與謝小紅重行把棺蓋蓋好,忍不住珠淚狂流,失聲痛哭!
查一溟皺眉問道:「你想考我什麼?是天文地理,諸子百家?還是金石絲竹,琴棋書畫……」
令狐楚楚揚眉問道:「是不是『冷竹先生』查一溟老前輩怪癖得蠻不講理?」
查一溟搖頭說道:「謝姑娘,你和嚴慕光的條件,談不成了!」
聶小青故意裝出一副不高興的神色,噘著嘴兒,皺眉說道:「姑娘,你不知道『冷竹先生』查一溟,在『冷竹坪』外,佈下多少厲害神妙陣法?我和紅妹,好容易才能進入冷竹坪,卻均氣個半死!」
謝小紅不解問道:「嚴慕光既在林中,我為何無法與他見面?」
謝小紅點了點頭,朗聲答道:「嚴慕光往昔聲名,確實甚佳,但與『幽靈鬼女』陰素梅結為夫婦一舉,卻是大錯特錯!我們不忍心『香稻』變成『蟲稻』,『奇花』變作『凡花』,才特地遠上恒山,來找查一溟那位大糊塗蛋,請他趕緊親自去往祁連山冰魂谷魔巢,把嚴慕光救出『幽靈鬼女』陰素梅的脂粉羅網,再好好加以琢磨造就!」

謝小紅驚道:「慕非嚴慕光如今不在這冷竹坪上?」
這聲悲呼,自然是謝小紅所發,她叫的是:「青……姐快……快來……」
聶小青靜聽至此,略有所疑地,向查一溟問道:「冷竹先生查一溟的蹤跡,近年來似乎未聞在江湖中出現過呢。」
聶小青急得頓足叫道:「紅妹,你為什麼哭?怎不快點告訴我呢?」
自己一著青衣,一著紅衣,對於相貌年齡,又毫未掩飾,等於業已把招牌掛在臉上,再加上兩人「青姐」、「紅妹」的叫來叫去,查一溟應該一見便知,為何還要尋問來歷呢?
查一溟出人意外地搖頭答道:「孤陋寡聞!」
「冷竹先生」查一溟當面受辱,有苦難言,胸中確正怒火高騰,但忽聽謝小紅又把自己捧了幾句,不由盛怒微消地,苦笑說道:「查一溟究竟做錯了什麼事兒?謝姑娘儘管說出,我一定幫你勸他改過就是!」
但又不敢形諸神色,只好咬緊銀牙,低頭答道:「青兒遵命!」
謝小紅揚眉說道:「我們若不知此事,又何必不憚千里,遠上恒山?」
令狐楚楚點頭提氣,功力驟加,宛如絕世飛仙,憑虛舉步!
令狐楚楚面色忽變,目光凝注墳頭,彷彿有所疑慮。
謝小紅傲笑說道:「我們的主人是『蛇蠍美人』令狐楚楚,這八個字兒,你總該聽到過吧?」
聶小青與謝小紅聽得均自忍俊不禁,但卻一本正經地,繃著臉兒,聽這位「冷竹先生」,怎樣替他自己辯解。
聶小青雖然覺得自己與謝小紅,好容易才獲得「冷竹先生」查一溟,各贈一根「陰沉竹」,如今竟要平白丟掉,未免有些可惜,也無法可想,只好點頭應命!
謝小紅星目一瞪,嬌聲說道:「你先別自傲,我要考一考你!」
聶小青見嚴慕光的下落,業已探出,果如主人令狐楚楚所料,是被「冷竹先生」查一溟前往祁連山冰魂谷中救走,自然芳心暗喜,但因求確實起見,遂仍向查一溟含笑問道:「查老人家去救嚴慕光時,『幽靈鬼女』陰素梅必然不肯輕放,他們之間,起了衝突沒有?」
謝小紅笑道:「你講講看!」
謝小紅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道:「你們在外號方面,略有相同,我便認為你應該認識這大糊塗蛋!因為你叫『冷竹坪主人』,他卻叫『冷竹先生』查一溟!」
查一溟聞言,微笑說道:「查一溟不僅性格怪異得時常不近人情,如今又不在冷竹坪上,故而兩位姑娘不必見他,至於怕他見怪一節,只要我不將謝姑娘所說轉告,不就無事了麼?」
念猶未了,令狐楚楚又復說道:「青兒,你為了何事失神?怎不答我的話兒?」
謝小紅佯裝不知對方身分,姍姍緩步而前,秀眉雙揚,嬌笑問道:「尊駕就是『冷竹坪主人』麼?」
這兩句話兒,問得聶小青、謝小紅均自感驚愕!
聶小青咬牙言道:「為了我們研究如何安慰姑娘,使她不致過分悲痛起見,我定要開棺,看個水落石出不可!」
謝小紅撇嘴說道:「既然捨不得趕出去,就應該設法找回來,重行授以上乘心法,嚴督用功,使成大器!」
聶小青無可奈何,只得隨口編造理由地,苦笑說道:「姑娘看得不錯,這根竹兒,正是『陰沉竹』,但怎會到我手中之故,我卻有點不好意思說呢!」
蓋代雄心從茲止!
謝小紅聽了查一溟如此答覆,心中好生不悅!暗想縱令這「冷竹先生」,近年少出江湖,不知「蛇蠍美人」之號,但他帶回嚴慕光後,難道不加盤問?嚴慕光更難道會不曾提及「令狐楚楚」四個字?
查一溟笑容立收,臉色森冷地,目注謝小紅,沉聲說道:「謝姑娘,請你慎m.hetubook.com.com言,『玉笛金弓神劍手』七字,名雖不高,但頗正大,你似乎不應該把嚴慕光比作『凡花』『蟲稻』!」
謝小紅目中又自淚光漣漣地,悲聲叫道:「青姐,不管這箋紙上『禍水』二字,指的是誰,但照他語氣看來,嚴慕光嚴相公卻像真死了呢!」
查一溟笑道:「那你必是考我拳掌暗器,真氣內力,以及弓石刀馬,軟硬輕功!」
查一溟問道:「什麼事兒,可以告訴我麼?」
聶小青知道瞞不過去,遂點頭含笑說道:「老人家眼力不差,我姐妹想見嚴慕光大恢,除了慕名以外,確實還有一點小事!」
聶小青、謝小紅對這屍體面貌,注視良久,也未能認出究竟是否嚴慕光?只可以確定是具男屍而已!
查一溟搖頭笑道:「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罪』!謝姑娘既係不悉內情,又復出於義憤,查一溟雖然挨了一頓冤枉罵,當然也不會對謝姑娘有所芥蒂!」
令狐楚楚點頭笑道:「我當然高興!第一,這十四個字兒,是嚴慕光親筆,足見你們所獲他是被查老前輩救出陰素梅脂粉魔窟之訊,十分正確!第二,他已承認與陰素梅的那段糾紛,屬於失足之恨,頗有悔意!」
謝小紅連搖雙手叫道:「青姐不要這樣說法,我們姐妹情如骨肉,有福同享,有禍同當,此事怎能讓你獨自負責?」
查一溟愕然問道:「與我有點關係?」
聶小青道:「你不相信,我也認為內有蹊蹺,故而除了開棺的唯一手段之外,我們還能作什麼?」
聶小青點頭笑道:「雄心難逞,無可奈何,也只有這樣設想,才聊獲安慰的了!」
查一溟嘆口氣說道:「所以我說你們錯怪查一溟了!他對嚴慕光期之太高,未免督之太切,誰知嚴慕光難耐清虛,竟在功力尚未大成之前,便自潛下北嶽,遊俠四海!」
查一溟訝然問道:「你們竟是為此而來?」
在如此情況下,查一溟委實沒有勇氣承認自己就是被罵為「大糊塗蛋」的「冷竹先生」,只好白挨一頓窩囊罵,以打落門牙和血吞的精神,矜持得未現絲毫怒色,淡淡一笑,點頭說道:「你猜對了,我確實認得那位『冷竹先生』,但在指點你們見他之前,卻要先問一問,他為何會被你看成一個『大糊塗蛋』?」
謝小紅「咦」了一聲笑道:「你倒頗為精於分析!」
面貌雖已難辨,衣著卻太以使她們觸目驚魂,那一襲儒衫,分明是嚴慕光時常所著。
查一溟雙目之中,神光電閃地,在聶小青、謝小紅身上,來回一掃,驀然狂笑問道:「兩位姑娘,在真人面前,最好莫說假話!我如今發覺,你們來此,是找嚴慕光,但絕非如聶姑娘所說的,僅是慕名而已!」
查一溟聽到此處,臉上怒色全收,居然站起身形,向謝小紅深深一揖!
聶小青聞言,想了一想說道:「紅妹,你有沒有其他高明辦法?」
查一溟冷笑說道:「你猜得完全不對!」
謝小紅駭然問道:「青姐仍要開棺?」
查一溟搖頭說道:「你猜錯了,他如今正在冷竹坪上!」
謝小紅蹙眉應命,遂與聶小青在一種沉重心情之下,動手開棺!
謝小紅柳眉微揚,目注查一溟問道:「我怎樣錯怪他了!」
謝小紅嬌笑說道:「對了,對了,就是『玉笛金弓神劍手』嚴慕光這不成才的小子,把他師傅成全得由『蓋世大俠』變成『大糊塗蛋』!」
謝小紅嘴角微撇,雙眉微場地,冷笑說道:「我認為查一溟仍是一個大糊塗蛋!」
謝小紅指著那具六尺銅棺,繼續說道:「青姐,你再仔細看看這具棺木!」
謝小紅伸出一隻纖纖玉手笑道:「既然猜得不錯,你應該遵守諾言,把兩段『陰沉寶竹』,給我了吧。」
聶小青點頭說道:「姑娘說得不錯,冷竹坪上只有幾間茅屋,及萬竿冷竹,絲毫未見人跡!」
查一溟點頭說道:「這是一冊極為精微,並極為詭異的武學奇書,但也是一件大大不祥之物!」
令狐楚楚頓足說道:「我們又是空跑一趟,不知道嚴慕光到底是否被他師傅自祁連山冰魂谷中帶走?」
謝小紅緩步走來,站在聶小青身後,悲聲叫道:「青姐,你……你想得到麼?嚴相公已經死了!」
查一溟搖頭說道:「他不在屋中,他在這冷竹坪西面那片密翠浮天的竹林深處!」
查一溟苦笑說道:「誰知查一溟偏偏便在四十歲那年,碰了兩個釘子,使他雄心冷去!」
查一溟笑道:「我鎮日山居,無所事事,你不妨說得詳細一點!」
聶小青自然也幫同動手,那消多久,墳內便赫然現出一具六尺銅棺!
查一溟道:「這種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見!」
可憐這位「冷竹先生」,淒惻半天,才開笑臉,卻又被謝小紅大煞風景地,向他澆下一頭冷水!
謝小紅點頭說道:「我也主張開棺,但在開棺之前,必須有所準備!」
聶小青心中一慘,暗想除非把『白龍堆』改成『黃土壟』他們才可相逢,主人對於嚴慕光這樣癡情,他日萬一獲知噩耗,卻是如何得了?
令狐楚楚一面率領聶小青,施展輕功上峰,一面揚眉說道:「青兒,紅兒許是在冷竹坪上,發現了什麼岔異?不然怎的還未回轉?」
聶小青看完,向令狐楚楚問道:「姑娘,你看了這兩句話兒,好像頗為高興?」
聶小青心頭又在卜卜亂跳,竭力鎮靜,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問道:「姑娘,這冷竹坪周圍,雲隱層巒,螺堆列嶂,景色確實不錯,你怎麼不去欣賞,老看著這座墳頭則甚?」
令狐楚楚面色略霽,微微笑道:「青兒這一次的意見,與我相同,但也由此可知墳內所埋之人,具有極不平凡身分!」
語音才住,柳腰已擺,化成一條紅線閃向冷竹坪西的竹林深處!
這一來,連聶小青都深覺奇異,暗暗著慌,柳眉雙蹙地,「咦」了一聲說道:「紅妹那裏去了?莫非出了什麼事兒?」
謝小紅滿腹疑雲,與聶小青對看一眼,微搖螓首,含笑答道:「我們不屬武當、不屬少林、不屬羅浮、不屬雪山、更不屬於五嶽之中的任何一嶽,故而我們可以說是根本沒有宗派!」
查一漢問道:「什麼事兒?你不妨說來給我聽聽!」
聶小青一旁點頭笑道:「凡是武功到了相當火候的人,總會有這種卓然不群的唯我獨尊想法!」
謝小紅失聲叫道:「破墳開棺?青姐怎的這樣殘忍,使嚴相公死了之後,都不能安定!」
聶小青方一點頭,忽又目注謝小紅說道:「紅妹,我照你的話兒,先去回覆姑娘,你卻趕快回轉冷竹坪,把兩樁漏洞,彌補一下,免得姑娘萬一親去遊賞,看出破綻,勢將不可收拾!」
謝小紅正在微覺疑密,聶小青卻向查一溟嬌笑連聲說道:「冷竹坪主人,你真聰明,用兩段『陰沉寶竹』,插在尋常翠竹之上,確是藏寶妙地!除非知道底細之人,或是被你用話點破,誰也以為那隻是兩截通普竹枝,不會加以注意的呢!」
令狐楚楚不等聶小青話完,便自搖手叱道:「青兒簡直胡扯,有誰會先來探聽出查一溟師徒已離冷竹坪,行道江湖,再大費心力地,把具死屍搬上恒山,埋葬在這冷竹坪旁的竹林之內?」
令狐楚楚妙目一翻,含笑說道:「好容易才遊趟北嶽,嚴相公雖然業已離開冷竹坪,我卻還想去看看他們師徒的定居之地!」
祝禱過後,果然恭恭敬敬地,向嚴慕光墳前,拜了三拜!

聶小青聽他推說查一溟不在冷竹坪,自然秀眉微蹙無可如何,只得再提出第二項請求,微笑說道:「第二項請求是我們姐妹久仰『玉笛金弓神劍手』嚴慕光的英名,如今既到恒山,並聽得他脫離脂粉魔窟,要想請老人家一為引見!」
查一溟忍不住地,接口說道:「玉笛金弓神劍手!」
謝小紅順著查一溟的手指看去,只見那竿特巨翠竹,雖然高約六丈有奇,但竹質仍屬尋常,並非什麼罕世難得的「陰沉寶竹」!
謝小紅冷笑說道:「正人俠士,會與『世外八兇』中的『幽靈鬼女』陰素梅,結為夫婦麼?」
冷竹先生查一溟也深為謝小紅、聶小青二女的風華神和-圖-書采所驚,故在向她們細看幾眼以後,方點頭答道:「我認為我是這冷竹坪主人,你們是否覺得有些不服?」
令狐楚楚微嗔說道:「青兒,我一向喜愛你膽大心細,今日卻怎如此粗心?你難道不曾看出這座墳頭,內有蹊蹺?」
聶小青撲進竹林,只見謝小紅臉色鐵青,兩眼發直地,呆呆站在林內!
聶小青因對主人令狐楚楚所提三項疑點,無一能駁,竟然靈機大動,想出一條以攻為守妙策!高挑雙眉,嬌聲含笑說道:「姑娘,你說得不錯,我也深覺這墳中所埋之人的身分,太以可疑,我來把墳挖開,看個究竟好嗎?」
聶小青苦笑說道:「這是無可奈何的舉措,若不能破墳開棺,怎能確知嚴相公的生死?你相信他真死了麼?」
倘若不知底細之人,往往會把查一溟、嚴慕光當作兄弟看待,想不到他們竟是師徒身分。
謝小紅含笑問道:「他在誰的手下碰了釘子?」
聶小青笑道:「茅屋門戶未閉,我們不拿,也可能會被別人拿走,豈不太可惜了!」
謝小紅柳眉微挑,冷笑說道:「老農種出香稻,園丁培出奇花,固然值得自我欣慰,但若所種植出的,只是『蟲稻』『凡花』,則恐老農園丁,恐怕反要自悲他們辛苦耕耘的一番心血吧。」
查一溟搖頭苦笑說道:「這個問題的範圍太廣,令人無從分析,但大概總不外是尋人……」
聶小青見謝小紅返回冷竹坪,遂緩步繞過峰腳,向松林走去!
聶小青以為謝小紅是中了埋伏,慌忙展開絕頂輕功,香肩微晃,化成一縷青煙,循聲撲去!
查一溟神色更冷地答道:「是你們根本無法再與嚴慕光見面!」
謝小紅恍然點頭,向聶小青微笑說道:「青姐,原來嚴慕光是未經師允,私自下山,怪不得他那一身功力,雖然傳授頗高,卻嫌火候不到!」
聶小青幾乎「哎呀」一聲,叫出口來,眼前微覺發黑,芳心騰騰亂跳,險些急得暈了過去!
謝小紅看見這具六尺銅棺,便秀眉緊蹙地,「呀」了一聲說道:「青姐,事情不妙了呢!」
查一溟點頭答道:「你頗有見識,猜得不錯!」
令狐楚楚搖頭說道:「紅兒最愛生事,莫要管她!她若從別路去往松林,不見我們之時,定會來此尋找!」
聶小青道:「第一樁漏洞是『冷竹先生』查一溟在茅屋中所留那張『師已老、徒已死,萬丈雄心從茲止,此豸娟娟,終為禍水』的箋紙!紅妹或是把它藏起,或是毀掉,不能給姑娘看見!」
聶小青、謝小紅屏息忍臭,向棺中注目細看!
查一溟目注聶小青,連連點頭,含笑說道:「聶姑娘,你這種譬喻,委實太以恰當,查一溟當時的心情,便與老農園丁,一般無二!」
謝小紅揚眉笑道:「怎樣牽扯不上?嚴慕光得了一冊『血神經』,另外一冊『血神經』,卻在我主人手內!」
查一溟道:「我先代我老友,謝過謝姑娘的俠義心腸!」
查一溟嘆了口氣道:「我與他師傅,是多載深交,故對此事知道得非常清楚,可以代他辯解辯解!」
查一溟聞言,搖頭嘆道:「他師傅查一溟與嚴慕光師徒情深,相依為命,怎捨得把他逐出門牆,斷絕多年恩義?」
聶小青皺眉說道:「紅妹莫急,這個主意不好想呢!」
查一溟不解問道:「嚴慕光既然聲名尚好,怎會把他師傅害成大糊塗蛋?」
謝小紅一面玩弄著手中新得的「陰沉寶竹」,一而緩緩笑道:「第一點是嚴慕光所獲聲名,只是虛名,他在『玉笛』『金弓』『神劍』三件成名兵刃之上的造詣,應付一般江湖人物,雖然足有餘裕,但若遇出奇高手,卻難免差了火候!如今群邪猖獗,世劫方殷,常有意想不到的厲害魔頭出現,他師傅在徒弟武功未成之際,便任他遊俠四海,萬一有所失措,北嶽聲威,便告掃地,豈不是個大糊塗蛋麼?」
聶小青想不到自己已命謝小紅移去墓碑,主人反倒因此生疑,趕緊面含嬌笑,接口說道:「這樁問題容易解答,定是墳內人在江湖中結仇甚眾,才為了死後安靜,不欲立碑賈禍!」
聶小青銀牙一咬,斷然說道:「我們破墳開棺!」
謝小紅搖頭說道:「我不相信!」
令狐楚楚聞言,滿面安慰神色地,嫣然笑道:「只要他已在他恩師身邊,我便放心的了!目前雖因來遲一步,不曾相逢,但明年清明的白龍堆之會,彼此定可見面!」
聶小青越聽越覺花容失色,銀牙微咬下唇,竭力矜持,提心吊膽地靜聽令狐楚楚加以分析!
查一溟彷彿想不到以聶小青、謝小紅這等身懷上乘功力的絕美少女,居然還有主人?遂接口問道:「你們的主人是誰?」
謝小紅搖頭說道:「我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但我認為不如據實稟告姑娘,由她親自開墳,或許比較妥當。」
但冷竹坪上,居然未曾見有謝小紅的蹤跡。
誰知聶小青所料錯誤,「冷竹先生」查一溟絲毫未對謝小紅加以阻攔!
聶小青見不出自己所料,令狐楚楚果然要上冷竹坪一游,知道姑娘人極聰明,倘若相攔,必起疑竇,遂毫不遲疑地,含笑說道:「冷竹坪景色清幽,姑娘既然想去,便去看看也好!」
她見聶小青獨自歸來,不禁訝然問道:「青兒,你為何去了這久?紅兒怎未回來?」
謝小紅「哎呀」一聲叫道:「青姐說得對,我真糊塗,怎會未曾顧慮及此?」
聶小青默然片刻,忽似下了莫大決心,揚眉說道:「紅妹,對於這樁問題,我們不能不報告姑娘!但在報告姑娘之前,必須明確知道嚴相公究竟是真死,還是假死。」
聶小青也因謝小紅處理那兩樁漏洞,不需要這久時間,心中覺得有些詫異,遂含笑說道:「姑娘,我們走得快些,趕去看看!」
因為她們深知「冷竹先生」查一溟雖然近年幾乎與世絕緣,或許不知主人「蛇蠍美人」,及自己「青紅二婢」名頭,但嚴慕光卻不會不向他師傅陳述一切!
謝小紅看完箋紙,大怒叫道:「糊塗蛋,糊塗蛋,我一點都沒有把他罵錯,這『冷竹先生』查一溟,真是一個大糊塗蛋!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對於嚴慕光,真心相愛,思厚情深,到如今竟落得個禍水二字?」
聶小青臉色鐵青地,接口叫道:「紅妹不要說下去了,雖然嚴相公看來已是真死,但事既至此,我也只好『不到黃河不死心』了!」
查一溟問道:「什麼請求?」
聶小青、謝小紅二女,秀眉深蹙,搜遍冷竹坪,只在那茅屋之中,尋得一張墨蹟未乾的箋紙!箋上幾行龍飛鳳舞字跡,寫的是:
查一溟臉上顏色略霽,含笑問道:「謝姑娘,你怎麼知道他師傅不是這樣做法?」
謝小紅生恐倘若一上來便探詢嚴慕光的下落,可能會被「冷竹先生」查一溟嚴詞責叱,或是不予答理,故而才這樣東扯西拉地,轉著圈子設法套間,如今見查一溟一步一步上了自己的圈套,自然芳心頗覺高興,嬌笑說道:「據我所知,他師傅『冷竹先生』查一溟,根本就聽任嚴慕光浪跡天涯,未曾加以尋找!」
聶小青臉色頗為沉重地,搖頭說道:「紅妹,你應該放得鎮靜一點,這箋上的『此豸娟娟』,也許不指的『蛇蠍美人』,而是指的『幽靈鬼女』!」
謝小紅連連點頭,但忽又問道:「青姐,我們必須互相把話套好,才不致漏出破綻,姑娘倘若問我為何獨留冷竹坪?未曾與你同回,你是怎樣答覆?」
暗想難道林中有甚厲害埋伏?否則查一溟的目光,何以如此殘酷?神色何以如此深沉?
她們主僕二人,這一增加功力,那消多久?便趕到了冷竹坪上!
謝小紅一陣格格嬌笑說道:「你這位『冷竹坪主人』,好似目空於頂,頗為驕傲,這等看我姐姐則甚?莫非對她這『諸天花雨散塵寰』的輕功身法,還有點看不入眼麼?」
謝小紅蹙眉說道:「開棺驗屍之事,雖是唯一手段,但卻略有顧忌!」
查一溟話完,謝小紅即揚眉嬌笑說道:「我聶小青姐姐,為了取那『陰沉寶竹』,曾經略展輕功,但我謝小紅,卻還未顯身手,你怎麼知道我的功力程度,是否及得上我姐姐?並能在當世武林中,小有和圖書名聲呢?」
謝小紅皺眉說道:「查一溟已經走了,冷竹坪上別無他人,我們怎樣才能知道嚴相公之死,是真是假?」
查一溟搖頭一笑說道:「據我所知,並非如此!」
查一溟為自己辯明冤枉,向謝小紅慰然含笑說道:「謝姑娘,你得悉內情以後,應該知道查一溟並不是個大糊塗蛋了吧?」
聶小青柳眉微揚,妙目中神光電射地,朗聲說道:「紅妹,我們自幼便蒙姑娘撫教,恩情深厚如天,無論多大的罪孽痛苦,都應該盡量替她分擔才是!故而聶小青甘冒大不韙,不顧『冷竹先生』查一溟前輩是否責詢,姑娘是否見怪,決心下手開棺,紅妹只在一旁靜看,不必參與,此事由我一人承擔便了!」
查一溟功參造化,學究天人,是堂堂一派宗師,如今竟被謝小紅捉弄得有氣難發,有苦難言,只得強裝笑臉說道:「謝姑娘請講,我何曾不高興聽?」
以攻為守,本是妙計,但聶小青如今用來,卻變為弄巧成拙!
聶小青愧然說道:「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古人這些話兒,真是經驗之談,絲毫不錯!我平素尚能沉靜,今日卻被這突變噩耗,刺|激得神智昏昏,若非紅妹提醒,我必然莽撞下手,毀壞棺木,真無法善其後呢。」
謝小紅斂衽還禮,詫然問故。
謝小紅愕然問故,查一溟淡然答道:「有兩大原因!」
聶小青無法勸阻,只好點頭稱是,隨侍在令狐楚楚身邊,陪她眺覽景色!
謝小紅用手一指四外的萬竿翠竹笑道:「我既不是瞎子,又不是瘋子!這圍繞冷竹坪的萬竿翠竹,分明半出天然,半出人工,天然的不去管它,這人工的,自然是由你親手培植!加上幾間茅屋,及花草樹石,佈置建造得頗具幽雅韻致,林內的『兩儀四象多元陣』,更復煞費苦心!故而我們姐妹才消除這不服之念,認為你既有耕耘,應有收穫,自稱冷竹坪主人,也不算是太過分了!」
謝小紅目光何等銳利?見狀之下,含笑問道:「冷竹坪主人,你是以局外人身分,在對我講述故事,怎麼竟有點傷心起來了呢?」
謝小紅聽得心中也覺微酸,點頭說道:「好,好,我不笑你了,請你再往下說!」
謝小紅指著那幾間茅屋問道:「嚴慕光是否人在屋中?」
墓中棺木,已現一角,聶小青正自芳心如絞,六神無主之際,驀然聽得冷竹坪上,傳來一陣厲聲狂笑!
查一溟微微一笑,把臉上冷漠神情,緩和不少地,點頭說道:「你們能有如此功力,我這兩段『陰沉寶竹』,送得也算不冤枉了!」
聶小青笑道:「紅妹還在冷竹坪上,再復仔仔細細地察看一番,青兒是恐怕姑娘等得心急,才先行回轉稟報!」
令狐楚楚越是往好處猜想,聶小青的心中,便越覺得難過!但卻不得不順著她的口風,佯笑說道:「姑娘說得極是,嚴慕光相公既有悔恨失足之心,則以後的一切事兒,就容易辦了!」
謝小紅點頭笑道:「你真有一套,竟猜對了!但我還要讓你繼續猜測下去,我姐妹是為了何事?特上北嶽!」
令狐楚楚聽得蹙眉說道:「青兒,你和紅兒怎麼都學壞了,為何隨便拿人東西?」
謝小紅接口嬌笑說道:「你又說對了,我姐妹特上北嶽,便是尋人,是要尋找一個欺世盜名的大糊塗蛋!」
照年論計算,這位「冷竹先生」,應該已是花甲以上,年近古稀,但如今看來,卻風神秀朗,只似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物!
聶小青未遑細表林內其他景物,便向謝小紅訝聲問道:「紅妹,你中了什麼暗算?」
聶小青起初以為謝小紅所說的「大糊塗蛋」,是指嚴慕光,但如今聽到她如此說法,卻不禁大出意外!認為謝小紅這種指著和尚罵賊禿的舉措,似嫌過分狂妄,會不會激怒查一溟,生出劇變……
謝小紅微掠雲鬢,冷冷說道:「武林人物,首重門規,嚴慕光既然不奉師命,私自下山,查一溟就該把他逐出門牆,師徒斷義!」
查一溟見自己心緒已被謝小紅看破,遂索性不加掩飾,雙目淚光益顯地,搖頭嘆道:「謝姑娘莫要笑我,常言道得好:『看三國落淚,替古人擔憂』,何況查一溟與我是知己深交,我說到他對徒弟的一番苦心之時,怎麼不有所感觸?」
但這種半腐死屍,不僅難於辨識面貌,並比那些盡腐枯骨,及未腐新屍,還要猙獰百倍!
聶小青嬌笑說道:「第一項請求是因我紅妹不明事實,未免在言語中,頗對『冷竹先生』查老人家,有所開罪!雖然查老人家海量相寬,但我姐妹以江湖後學立場,仍應晉謁他老人家,當面致歉請罪!」
謝小紅的性情比較急躁,聞言之下,頗為不耐地,揚眉說道:「我不耐煩猜了,我自己去到林中看看,不就明白了麼?」
聶小青道:「我們先埋好嚴相公,然後再細細商量,一定要撒上一個極為圓滿的瞞天大謊才好!」
查一溟問道:「這種說法,和嚴慕光之事,似乎牽扯不上。」
聶小青仔細注目,看出這具棺木的木質極佳,絕非凡品,材頭之上,並鐫有「嚴慕光之柩」五字!
查一溟不解其意,軒眉問道:「為何如此?」
查一溟臉上浮現一種奇異神色,雙目中也射出湛湛神光地,發話說道:「他師傅查一溟在發覺嚴慕光私自遊俠以後,立即追蹤找尋,離開北嶽!」
因為謝小紅心靈舌巧,設辭太妙,她不先探問查一溟的姓名,卻故意認定「冷竹坪主人」必與「冷竹先生」查一溟相識,而把「冷竹先生」查一溟罵成「大糊塗蛋」!
聶小青問道:「準備什麼?」
查一溟笑道:「這種小事,有何難測之處?」
聶小青聽是連連搖手說道:「不要,不要!」
聶小青見完全證實了心中所想,秀眉雙展,又對查一溟答道:「我姐妹還有兩項請求!」
聶小青如今業已猜測出謝小紅大繞圈子之意,知道「冷竹先生」查一溟必入彀中,不由暗對謝小紅的機智聰明,及出奇膽識,由衷讚美!
謝小紅故意放刁,雙眉高挑,冷哼了一聲說道:「你何必把張臉兒變得這般難看,你是不是不高興聽?我還不高興講呢!」
查一溟略一沉吟答道:「你們不像是結伴遊山,應該是有甚事兒,特上北嶽!」
她正在愁腸百結,擔憂萬分之際,令狐楚楚已自書桌之上,取起一張箋紙,注目觀看!
查一溟嘆道:「這是他師傅的一番苦心,因為查一溟不僅追尋嚴慕光蹤跡,並要訪察他挾藝遊俠的所行所為,故而易容變服,更改姓名,避免以『冷竹先生』查一溟的身分,難得獲知真相!」
查一溟接口說道:「謝姑娘且請寬心,查一溟業已然去過祁連山冰魂谷了!」
故而看完之後,心中未免有些怙惙起疑,不知查一溟囑咐自己自行取去的話,含義何在?
令狐楚楚看了聶小青一眼,失笑問道:「青兒怎的這等說法?難道你是偷得來的?」
令狐楚楚看了聶小青一眼,緩緩說道:「我覺得這墳頭有三點可疑之處,推斷出墳中所埋,定非尋常人物。」
令狐楚楚繼續說道:「第二點可疑之處是這座墳頭,為何沒有墓碑?」
棺蓋才開,棺內便散發出一片中人欲嘔的屍臭氣息!
謝小紅目光一轉,繼續笑道:「提到那座『兩儀四象多元陣』,不知我們猜得到底對不對呢?」
聶小青聞言,陡的一驚,心中暗叫不妙!
令狐楚楚這幾句話兒,聽得聶小青在芳心狂跳之外,又沁出一身冷汗!只得便裝糊塗到底說道:「姑娘,青兒委實變糊塗了!我到如今還看不出這座墳頭,有甚值得注意之處?」
令狐楚楚「咦」了一聲,伸手把箋紙遞過,並向聶小青含笑問道:「青兒,你們方才來此之時,不曾發現這張箋紙麼?」
冷竹坪是方廣約數畝的絕大石坪,石坪上除了幾間茅屋,及一條自高崖拋落的細細瀑布以外,便只有圍繞石坪的萬竿翠竹!
此處竹樹極密,聶小青分枝拂葉的進前幾步,不由也自哎呀一聲,呆在當地!
謝小紅「哦」了一聲笑道:「我明白了,定是『冷竹先生』查一溟怕他徒弟再度私自下山,佈置了什麼神妙陣法,把嚴慕光困在竹林以內!」
聶小青疑www.hetubook.com.com念方起,「冷竹坪」西的竹林深處,業已響起了一聲悲呼!
但眼看轉過前面峰角,便是松林,聶小青卻仍一籌莫展。
「冷竹先生」查一溟端坐未動,臉上神情,是那等冷漠,但口中卻喃喃自語說道:「你們要看,便儘管去看,看得越清楚越好!」
查一溟道:「他師傅渡盡萬水,踏遍千山,總算獲得了一點安慰!」
聶小青靜聽至此,方始釋憂放心,但對於「冷竹先生」查一溟的涵養功夫,卻也十分欽佩!
聶小青連自己都覺自己胡扯得不成理由,不禁玉頰微紅,耳根一熱,粉頸低垂,默然無語。
謝小紅笑道:「我們找不到他,正要向你請教請教,因為這個大糊塗蛋,可能會與你有點關係。」
查一溟好似想起往事,黯然傷神地,微嘆說道:「他師傅查一溟心比天高,在四十歲前,自視頗雄,意氣飛揚,於當世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
謝小紅聞言,遂與聶小青一同回轉令狐楚楚所隱身等待的松林之內!
聶小青好不擔憂,但查一溟卻似啞巴吃黃蓮般,有苦無法說出!
謝小紅聞言點頭,立即重又回轉冷竹坪上!
聶小青笑道:「老人家大概還不知道這『血神經』共分兩冊,每一冊上字句,均故意殘缺,非用兩冊合參,無法瞭解!」
令狐楚楚出於聶小青意料之外地,點頭笑道:「這個主意極好,青兒趕緊動手,把這墳頭挖開,看個究竟!」
謝小紅就聲答道:「只要是人,便有姓名,我叫謝小紅,那位是我聶小青姐姐!」
謝小紅苦笑說道:「青姐,今日我們姐妹二人,都是忽而糊塗,忽而明白,必須彼此提醒,才不至莽撞躁切,鑄成大錯!」
聶小青冷眼旁觀,看出查一溟說話之間,好似蘊含著一種異樣神情,不禁心頭一動,忿忿問道:「什麼原因?」
聶小青本就輕功絕世,如今再一蓄意賣弄,全力施為,身法自極驚人,端把位「冷竹先生」查一溟,看得有些發愕!
謝小紅點頭說道:「不錯,這張紙兒,決不能給姑娘看見,但第二樁漏洞,又是什麼?」
聶小青接過一看,不禁心內立寬,原來這張箋紙,並非查一溟所留,上面兩行龍飛鳳舞字跡,寫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聶小青怔了半天,失聲泣道:「紅妹,大概差……不……多了?」
謝小紅傲然說道:「我偏要看,倒看看這位『玉笛金弓神劍手』,為什麼不能見我?」
謝小紅嫣然笑道:「這話得分成兩點來說!」
謝小紅從這「冷竹先生」查一溟的說話神情上,看出他確實對自己及聶小青的姓名陌生,遂心中越發懷疑,暗忖難道嚴慕光不是被他師傅帶走?不然他怎會不向查一溟提及有關遭遇?
聶小青佯作嬌笑說道:「姑娘,這樁啞謎,總算被我們打破,嚴相公是被他師傅救走,如今正跟隨查一溟老先生雲遊四海!」
聶小青以為查一溟定會阻攔,暗想事情既然弄到這等地步,自己只有出手絆住「冷竹先生」,使謝小紅入林見著嚴慕光,替主人與他辨明誤會再說!
謝小紅連連點頭,兩人重複為嚴慕光堆好墳頭,豎好墓碑,聶小青向謝小紅淒然說道:「紅妹,嚴相公是姑娘的意中情郎,如今死了,我們又曾對他極為不敬地,挖墳開棺,驚動屍骨,心中難免歉然,不如向他磕個頭兒,賠個禮呢。」
雖然難駁,也不能胡扯一番,聶小青遂佯作嬌憨地,揚眉笑道:「姑娘,會不會有人乘查老先生與嚴相公江湖行道,冷竹坪暫無人蹤之際……」
聶小青突然全身一寒,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顫!
查一溟訝然問道:「嚴慕光做了什麼壞事?」
謝小紅面色頗為沉重地,緩緩說道:「此事倘若只是『冷竹先生』查一溟掩人耳目之計,則只消堆座空墳便可,又怎會在墳中真有棺木呢?」
謝小紅皺眉說道:「我也覺得不能實說,但卻該怎麼講呢?」
聶小青與謝小紅聽得又覺得有些暗暗好笑!
念猶未了,令狐楚楚又復說道:「第三點可疑之處是這座墳頭,既無墓碑,為何又曾新近遭人發掘過呢?」
謝小紅等了約半盞茶,便自不耐煩地,揚眉叫道:「青姐,你想好主意沒有?」
查一溟點頭說道:「謝姑娘對嚴慕光的功力批評,極為中肯,但卻錯怪他師傅了!」
走來走去,無可避免地,走到嚴慕光的墳前!
說到此處,目光忽然電掃聶小青、謝小紅二女,微感驚訝地問道:「兩位姑娘,你們忽然提起『血神經』則甚?難道嚴慕光竟會與『血神經』有何關係?」
聶小青暗叫糟糕,主人令狐楚楚目光犀利,心思靈敏,她所提出的第一點疑問,便使自己難於將其駁倒!
謝小紅以為話入正題,揚眉問道:「是不是查一溟找著嚴慕光了?」
謝小紅珠淚難忍,抽噎聲聲,未答聶小青所問,只伸手向林深之處一指。
她們忘了她們手中各自多了一根「冷竹先生」查一溟所贈,罕世難得的「陰沉寶竹」!
聶小青心驚膽戰,慢慢動手挖墳,令狐楚楚卻因不知其中奧妙,神色悠閒地,含笑觀看!
他只是以一種極為冷漠,並略帶殘酷的目光遙送謝小紅的紅衣背影進入竹林之內!
語音剛了,便已搶先閃身,縱進林內,動手挖掘那座令人觸目傷神的「嚴慕光之墓」!
令狐楚楚目光略轉,忽然注視到聶小青手中的「陰沉竹」上,不禁「咦」了一聲,詫然問道:「青兒,你手中這根竹兒,像是罕世難得的『陰沉竹』呢?」
說到此處,查一溟的雙目之中,居然隱有淚光浮動,語音也略變淒惻!
聶小青「哦」了一聲,點頭說道:「這位『冷竹先生』倒是用心良苦,怪不得江湖中無人見過他的蹤跡!」
誰知查一溟聽了聶小青、謝小紅之名以後,居然未發現絲毫驚奇神色,仍是淡淡說道:「照你們的功力看來,應該在武林中頗具聲名,但或許是因我久疏世事,對於『聶小青、謝小紅』六字,卻還是第一次聽到!」
聶小青拜完起身,雙手托腮,坐在一方巨石之上,沉思不語!
坪上靠東頭,近竹林處,有株合抱古松,松下有石桌石登,桌邊坐著一位丰神若仙的白衣文士!
這具屍體,死去已有不少時日,卻因棺木上佳,故而尚未完全腐盡!
令狐楚楚搖頭說道:「寧可被別人拿去,我也不許你們擅取,少時到了冷竹坪上你與紅兒把『陰沉竹』歸還原處,並替查老先生把門戶鎖好,將『泰山雙絕』與『嵩山三友』的那封聯名書信,留在桌案之上!」
查一溟臉上神色冷漠到了極處地,揚頭說道:「我勸你莫去看他最好!」
謝小紅又復搖手笑道:「你又把題目猜得大了,我只是因為你彷彿精於分析,才要讓你再分析一件事兒!」
聶小青被謝小紅一言提醒,覺得她這種顧慮,確有可能,遂緊皺雙眉地,點頭說道:「紅妹慮得有理,我們一面回去,一面思計!」
聶小青笑道:「我和紅妹,拼命搜過冷竹坪周圍,總算遇見一位山民,問出他曾目睹查一溟老先生,率同嚴相公,下山遊俠!」
謝小紅不解問道:「怎樣不妥?」
謝小紅急道:「青姐,你若想不出主意,我們見了姑娘,只好說是嚴相公已隨『冷竹先生』查一溟,四海雲遊,不在冷竹坪上,來暫時搪塞搪塞!」
謝小紅苦笑說道:「棺內倘若不是嚴相公的屍體,自然無妨,萬一真是嚴相公的屍體,慢說查一溟責詢起來,我們無言可對,連姑娘也會責怪我們對嚴相公太以不敬!」
這時,令狐楚楚果已等得微覺不耐,步出松林,向冷竹坪方面眺望。
聶小青聞言,宛如晴天霹雷,震響當頭,驚得心魂欲碎!
令狐楚楚心中極為高興,以致忽略了聶小青臉上的神色變化,只是含笑問道:「青兒,紅兒為何未曾與你同返?」
查一溟聽了謝小紅的這番話兒,不禁搖頭苦笑!
謝小紅微嘆一聲說道:「棺內倘若真是嚴相公遺體,我們難道聽憑他暴屍暴骨不成?」
謝小紅套問至此,真相大白,遂微笑揚眉說道:「我想不到『冷竹先生』已然去過,這樣說來,我豈不有點唐突前輩麼?」
查一溟苦笑說道:「hetubook.com•com兩位姑娘請想,查一溟既是如此念頭,又只有嚴慕光一個徒弟,怎會不對他悉心相傳?力加造就!」
查一溟冷漠漠地答道:「第一點原因是,嚴慕光身邊根本沒有像你所說的那冊武林異寶『血神經』!」
謝小紅道:「青姐,不是我急,是恐怕姑娘要急,我們來了不少時候,她萬一放心不下,親自趕來,豈不一切秘密,都將揭破了麼?」
謝小紅真是一位刁鑽古怪的小鬼靈精,她明知「冷竹先生」查一溟外表雖仍平和,但心中必然已被自己罵得怒火萬丈!故在聞言之下,長嘆一聲說道:「其實那位『冷竹先生』查一溟,本是一位欽奇絕世的蓋世大俠!但因一事作錯,竟由『蓋世大俠』,變成『大糊塗蛋』!故而我姐妹此來之意,便是想規勸他改過知非,從『大糊塗蛋』,再變為『蓋世大俠』!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也該幫我們敲敲邊鼓才對!」
聶小青的這幾句話兒,使謝小紅心中,又生希望地,揚眉叫道:「對!我們再去找那查一溟問問明白,但願青姐的推測是真,不然姑娘怎樣受得起如此嚴重打擊?」
查一溟伸手指向竹林中一株特巨特高的翠竹說道:「那不是『陰沉寶竹』麼?你們可以自行取去!」
聶小青、謝小紅知道這白衣文士,定是所謂「冷竹坪主人」,也就是北嶽派一派宗主,身為嚴慕光恩師的「冷竹先生」查一溟!
謝小紅苦笑說道:「嚴相公若非真死,墳內不必有棺,縱然『冷竹先生』查一溟心思周密,防備有人不信此事,挖墳驗棺,則也不會費盡心力地,去搜尋這樣一具不易尋得的上好棺木,空埋其內,看來……」
查一溟搖頭答道:「這是人家的傷心事,他不肯講,我也無法知道!」
查一溟笑道:「查一溟去時,恰好嚴慕光獨處梅林,未與陰素梅共處,故而他只把嚴慕光訓斥一頓,便極為順利地,將他帶回北嶽!」
令狐楚楚得知自己所料不差,又驚又喜地,含笑問道:「冷竹坪既然無人,你們怎會得知此事?」
謝小紅笑道:「你知不知道當世武林中有種說法,就是誰能參透『血神經』,誰就能成為傲視天下的武功第一人!」
聶小青此時心中一面叫苦,一面盤算,倘若主人令狐楚楚疑懷難釋,命自己動手挖墳,卻是如何應付?
謝小紅「咦」了一聲,蹙眉叫道:「你說得對呀!但查一溟雖然碰過兩次釘子,總是一代宗師的身分,在當世五嶽奇人中,算得一世高手!為何他悉心相傳,力加造就的『玉笛金弓神劍手』嚴慕光,武功卻僅在中人以上,不太行呢!」
聶小青搖頭答道:「那查老先生若是蠻不講理,倒還好辦,可惜的是我與紅妹根本沒有方法和他講理!」
但令狐楚楚看完箋紙,神情上居然沒有太大變化!
聶小青問道:「怎麼不妙?」
查一溟微笑說道:「一來物以類聚,聶小青既有這等功力,謝小紅也不會差到那裏。二來你若沒有一些高超見識,也認不出我在竹林中所佈的『兩儀四象多元陣』,而能通行到我冷竹坪上!」
聶小青在看到嚴慕光三尺孤墳的剎那之間,心頭萬緒紛呈,盡量加以鎮靜,歸納,分析,判斷,沉默了好一大會以後,方對謝小紅搖頭說道:「紅妹且慢傷心,我們再找查一溟去!我認為嚴相公不會死,這座墳頭,也許只是空墳?」
謝小紅揚眉笑道:「這種胸襟,方不愧是北嶽宗師,一代大俠!」
聶小青見狀微愕,大著膽兒問道:「姑娘,這是一張什麼箋兒?」
謝小紅道:「我方才業已說過,嚴慕光使他師傅成為大糊塗蛋的原因,共有兩點,你只替查一溟辯白了第一點,還有第二點呢?」
謝小紅「噗通」一聲,雙膝跪倒,淚流滿頰地,悲聲叫道:「嚴相公,我雖然極為恨你,曾經想把你痛痛快快地,打上一頓,但你既是我主人的情郎,又已死了,我只好委屈一些,向你磕頭賠禮!但願你生為糊塗人,死作聰明鬼,在九泉有靈,能夠知道我們姑娘對你的一片真情,保佑她莫要過分悲傷才好!」
謝小紅一面淚落如珠,幫同聶小青重行釘棺覆墓,一面悲聲道:「青姐,嚴相公是真的死了,我們應該怎麼辦呢?究竟告不告訴姑娘這樁目睹事實?」
聶小青點頭說道:「紅妹說得不錯,來來來,我們一同下手開棺,小心一些,莫使棺木損壞!」
令狐楚楚說道:「第一點可疑之處是冷竹坪乃『冷竹先生』查一溟,及嚴慕光師徒二人居住清修的北嶽武林聖地,怎會允許不相干的尋常人物,埋葬於此?」
聶小青點頭說道:「作師傅的,聽得心愛徒兒,在江湖中闖出名頭,就如同農夫見稻熟,園丁見花開般,必有一種欣然滿足之感!」
謝小紅兩隻大眼,連眨幾眨,忽然眼淚如斷線珍珠般的滾滾而落!
聶小青想了一想,搖頭說道:「不能告訴姑娘,因為姑娘跋涉天涯,費盡苦心地到處追尋嚴慕光相公蹤跡,倘若獲知這種驚魂噩耗,可能會禁受不住。」
查一溟大出意外,臉色鐵青了好大一會,方漸漸和緩地,冷然問道:「謝姑娘,你為何還要這樣說法?」
原來林深之處,有一塊小小空地,地上有座三尺孤墳,墳前有方墓碑,碑上攜著「嚴慕光之墓」五字!
查一溟因看出這兩個絕世少女,極為刁鑽,故對謝小紅如此答話,並未感覺意外,只是淡然一笑問道:「你們雖沒有宗派,總不致連姓名也沒有吧?」
因為關於「陰沉竹」之事,自己忘了與謝小紅預先約定怎樣回話,少時萬一兩人所答不同,豈不……
聶小青搖頭苦笑道:「方才紅妹比我明白,如今怎的又糊塗了?第二樁漏洞,自然是嚴相公的墓碑,你趕緊把它暫時取走,秘密藏好,使嚴相公埋身之處,成為無主孤墳模樣!」
謝小紅心中暗笑,佯作蹙眉尋思地,向查一溟問道:「你知不知道那位『冷竹先生』查一溟有個姓嚴的徒弟,外號叫做什麼……玉笛……」
說完,便即轉身引路,陪同令狐楚楚,重向冷竹坪上走去。
謝小紅翻著兩隻大眼,向聶小青問道:「青姐,你要我去彌補什麼漏洞?」
此豸娟娟,終為禍水!
世間往往百密一疏,聶小青與謝小紅用盡苦心,拖飾破綻,但卻忘了一個極為明顯漏洞!
謝小紅不等聶小青說完,便自說道:「這個謊兒好圓,我們就說是曾遇山民,眼見他師徒相偕下山行道!」
語音微頓,目光電瞥聶小青、謝小紅二女,又復緩緩問道:「你們兩個女娃,年歲輕輕,武功不俗,卻是那派門下?」
聶小青看完之後,默然無語!
師已老,徒已死,
令狐楚楚緩步出室,長嘆一聲說道:「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目前我因確知嚴慕光業已安然脫離魔窟,心中極為高興,先把冷竹坪暢遊一番,藉這雄奇幽秀的北嶽山光,洩卻心頭積鬱!」
兩人匆匆出得竹林,但冷竹坪上,闃然無人,那裏還有那位「冷竹先生」查一溟的半絲蹤影。
聶小青想了一想說道:「我就說出恐姑娘等得著急,先回報訊,紅妹則留在冷竹坪上,還要仔細查看一番!」
令狐楚楚何等聰明?聞言之下,蹙眉問道:「莫非『冷竹先生』查一溟老前輩不在冷竹坪麼?」
謝小紅問道:「查一溟既然如此苦心,他到底找著嚴慕光了沒有?」
謝小紅不等查一溟說完,便自連搖雙手說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考你這些騷人墨客伎倆!」
查一溟搖頭說道:「不是,不是,是查一溟聽得江湖人言,嚴慕光行為端正,闖出了『玉笛金弓神劍手』的響亮名頭!」
聶小青道:「由我們動手破墳開棺,棺中倘是嚴相公屍體,我們還可暫時瞞住姑娘,細思朗策,使她減少刺|激!但若姑娘親自動手,萬一目睹嚴相公屍體,她卻如何禁受得住?多半不是自盡殉情,便是傷心得口吐鮮血,暈絕而死!」
查一溟語音略頓以後,雙目中忽射神光,又復繼續往下說道:「但查一溟雄心雖冷,壯志未灰,他覺得自己雖難成為宇內第一人,卻不妨把這希望,寄托在他徒弟嚴慕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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