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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歌行

作者:諸葛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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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翩翩佳公子 原是丫環身

第十八章 翩翩佳公子 原是丫環身

嚴慕光皺眉說道:「她怎會單人赴約,聶小青及謝小紅兩位姑娘何在?」
謝小紅主意拿定,遂更名「洪配元」,這三字也暗暗含有謝小紅配給葉元濤之意!
查一溟把臉一沉,冷然說道:「光兒,你既讀聖賢書,應該知道『孝道順也』之意,故而你若不聽我的話兒,便是逆徒,我要把你逐出『北嶽』門戶!」
嚴慕光揚眉問道:「什麼武林至寶?石君平等,既已舉家遷居,卻為何還把至寶留在天心莊內?」
嚴慕光「咦」了一聲,訝然問道:「兄台怎會知曉小弟賤號?及所屬宗派?」
嚴慕光微笑說道:「洪兄,不要難過,你能開弓兩寸,並維持了一段時間,顯見得雙臂神力,也在千斤以上!」
查一溟又取出那瓶特製藥汁,伸手抬起嚴慕光那張淚橫模糊的俊臉,向他含笑說道:「光兒,你猜猜這是一瓶什麼藥汁?」
洪配元微笑說道:「嚴兄,我方才說是要告訴你兩個與你有關故事,如今只講了有關令狐姑娘的一個,另外有一個有一個有關陰素梅的,還未曾講呢!」
嚴慕光一曲奏完,把玉笛懸在身邊,臉上微現得意神色地,向查一溟躬身笑道:「師傅,光兒業已如命施為,請師傅察看這片寬三尺、長六尺,深四尺的石地,是否已成碎粉?」
遂含笑領命,橫笛就口,立即凝神吹奏!
嚴慕光誠篤於中,恭敬於外地,微笑說道:「恩師倘若不忍下手,便由光兒自行用這藥擠汁塗面!」
洪配元一面飄飄舉步,一面向嚴慕光含笑問道:「嚴兄,小弟有樁不應該啟齒之事……」
他搶前幾步,垂淚顫聲問道:「恩師,你……你老人家……怎麼樣了?」
他這兩行老淚,雖然是在安慰中又微複雜淒涼,但查一溟此時卻天君朗然無塵,心湖平靜無比!
嚴慕光「哦」了一聲說道:「洪兄趕來天心谷口則甚?」
嚴慕光搖頭嘆道:「小弟縱有再見令狐楚楚之心,也決無再見陰素梅之念!」
查一溟微微一笑,轉身進洞,關好洞口,便即引導洞中壁上流泉,緩緩流到那片已被愛徒嚴慕光用「蕩魔神音」化為碎粉石地之上!
洪配元搖頭說道:「嚴兄說得不對,陰素梅與令狐楚楚姑娘,彼此勢難兩立,怎麼可能棄嫌修好呢?」
嚴慕光苦笑說道:「陰素梅在找我,還有可說,但我情絲早斷,決不會再與她有所糾纏!令狐楚楚卻似已無找我必要,嚴慕光只願她與我諸葛賢弟,地老天荒,兩情永好!」
嚴慕光暗驚洪配元竟對自己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遂搖頭微嘆道:「洪兄你說的這些事兒,都早就成了明日黃花!陰素梅名列『世外八兇』,與我氣味不投,怎能久處?令狐楚楚則業已嫁人……」
嚴慕光惶然問道:「請教洪兄,小弟謬在何處?」
嚴慕光訝然說道:「天心莊既已無人便由他們盤據,又有何礙?」
他這副安詳從容的已下決心神態,助長了正在有些心腸發軟,雙手發抖的「冷竹先生」的下手勇氣!查一溟猛咬鋼牙,把手中的蘸藥布條,往嚴慕光的左頰塗去!
嚴慕光訝然笑道:「洪兄,你好端端地,要我求願做甚?」
洪配元笑道:「這件寶物是粒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九還丹』,是『天心女史』石無垢特意留贈令狐姑娘之物!」
嚴慕光臉上,自然而然地,浮現了一片黯然神色,緩緩說道:「她所嫁之人,是我結盟好友,名叫諸葛朗!」
嚴慕光聞言之下,驚愕神色反收,竟含淚微笑地,向查一溟點頭說道:「光兒懂得恩師深意,就請恩師下手,成全弟子!」
洪配元驚嘆說道:「嚴兄神功驚人,照洪配元估計起來,你雙臂所具神力,應該是超出三千斤以上!」
等到遍搜不得,謝小紅只好帶著滿懷惆悵,欲去血河幽谷,探聽「玉笛金弓神劍手」嚴慕光是否未死,跟隨「冷竹先生」查一溟,在谷潛居苦煉!
故而到時必須先行將嚴慕光設法騙走,然後再安安靜靜地,悄然死去。
嚴慕光憂形於色說道:「令狐姑娘單身對敵『世外八兇』,豈不形勢太孤了麼?」
嚴慕光知道對方是被自己的醜怪容貌所驚,不禁愧然笑道:「兄台莫驚,小弟這左半邊面頰,是為奇毒所毀,業已無藥可醫,終身難癒的了!」
嚴慕光淒然無奈,頗想回頭再復與恩師聚上幾日,但又恐擾得恩師無法靜養,遂只好目中淚光潸然地,向前信步走去!
謝小紅玲瓏剔透,細一尋思,便猜葉元濤誤認自己已死,及自己死後還魂的一切經過。
嚴慕光強裝出滿面笑容,躬身下拜,辭別恩師!但才一轉身,便忍不住滾滾熱淚,奪眶而出,灑落在青衫胸前,趕緊咬牙提氣,展動身形,一式「天龍御風」,轉化「鷗飄大海」,便轉過谷徑,離開了查一溟的視界之外!
查一溟點頭笑道:「光兒這樣才對,你只要肯聽我的話兒,我便別無所憾!」
嚴慕光聽從洪配元之言,便把「陰沉竹金弓」及七根「射陽神箭」,在未出阿爾金山以前,便尋覓隱僻之處埋好!
洪配元苦笑道:「小弟適才曾告嚴兄探聽得兩樁大事,一樁是大漠中突現三魔,另一樁則是天心莊中,藏有一件武林至寶!」
他先看看嚴慕光右半邊臉頰俊美容光,再看看嚴慕光左半邊臉頰的醜怪模樣,失聲一嘆,右手忽揚,竟把那瓶藥汁,向地上摔成粉碎!
嚴慕光微笑說道:「恩師最好靜靜休養,不要離開此處,等光兒參與白龍堆大會之後,便來陪侍恩師,同回北嶽!」
洪配元含笑說道:「令狐姑娘是見嚴兄對你昔日情侶『紅衣仙子』許靈莎,情意太深,又在『南嶽雙姝』的埋骨沙丘之上,知道許靈莎未遭劫數,遂不忍奪人所愛,特意編造自己業已嫁人之訊,以杜絕嚴兄情絲,她使你可以專心與那許靈莎,劫後重逢,得全心願!」
嚴慕光夷然無懼,面帶安詳笑容地,把一張英俊面龐,緩緩抬起!
嚴慕光劍眉微蹙,目注洪配元,緩緩說道:「洪兄,小弟師恩如海……」
洪配元冷笑一聲,搖頭說道:「小弟正佩服嚴兄的胸襟武學,正大同明,但卻又覺得你這兩句話兒,簡直大謬特謬!」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向嚴慕光看了兩眼,揚眉微笑說道:「令狐姑娘人格高超,心胸如海!她發現陰素梅是在如此原因之下致敗,遂立即向她安慰,願意旦夕將護,替陰素梅療傷,等她產生嬰兒,左臂完全康復,並把嬰兒妥為托人照管以後,彼此再決一死戰!」
洪配元微笑說道:「嚴兄,知不知道陰素梅與令狐楚楚這兩位絕代嬌娃,正在海角天涯地,尋找你呢!」
「洪兄既欲再觀射技,便請命題如何?」
嚴慕光「哦」了一聲說道:「像石無垢那等超人,居然也有情孽糾纏麼?」
他那張英俊漂亮的臉龐之上,業已添了一條色素深入膚中的紫黑疤痕!
查一溟微笑答道:「光兒進這邊來,我並未把洞門扣上!」
洪配元伸手往北山深處一指,含笑說道:「地點改在這阿爾金山的天心谷口!」
第二日的白晝,仍極安謐,但到了夜來,洞外卻忽而雷霆震怒,忽而風雲變色,忽而山搖谷動地,不時響起各種奇異聲息!
進入阿爾金山,在天心谷左近,探悉主人令狐楚楚與「幽靈鬼女」陰素梅的決鬥未成,相偕隱跡等情,謝小紅自然放心不下地,到處搜尋這一雙具有絕世身手的紅粉情仇下落!
查一溟站在洞口,倚壁含笑相看,直等愛徒轉過谷徑,消失蹤影以後,才從雙目之中,垂落了精力難竭,此心已慰的兩行老淚!
嚴慕光搖頭說道:「這三位魔頭之中,m.hetubook.com•com我確連任何一位都未聞名,更不知他們的武功造詣,到了何等地步。」
洪配元揚笑道:「小弟有樁冒昧之問,有樁唐突之請!」
嚴慕光知道石君平就是自己昔日情人許靈莎的夫婿,遂訝然問道:「他們為何遷居?」
但那蘸藥布條,尚未塗及嚴慕光的面頰,查一溟的兩道含淚眼神,卻已與嚴慕光那兩道湛然如水,不帶絲毫喜怒驚懼的眼神相觸!
查一溟撕下一幅衣襟,搓成長條,在瓶中蘸了些黑藥汁,便欲向嚴慕光的頰上塗去!
嚴慕光聞言,皺眉不解說道:「洪兄此語何來?我為什麼不能不見陰素梅呢?」
洪配元笑道:「那場約會的時間地點,完全改了!」
嚴慕光也想借機掂量這位新交貂裘公子的身上武功,能有多高,遂點頭含笑說道:「洪兄請試無妨,但請略加注意,此弓異於尋常,若不小心,容易閃扭臂肘之間的筋絡!」
洪配元點頭笑道:「嚴兄與令狐楚楚姑娘關係不同,小弟自當奉告,這隱語是『三三得路,九九歸元』八字。」
他是從東南方血河下游,緩步走來,頗像是沿著這條流勢不急的潺潺血河,眺覽阿爾金山冰天雪地的雄偉影色!
洪配元尋塊平坦青石,微揮貂裘大袖,拂去石上積塵,向嚴慕光微笑說道:「嚴兄不必焦急,且坐下聽我把有關故事,向你說明以後,再研商應付之策!你大概萬想不到,令狐姑娘與陰素梅兩人,如今竟同在一處吧?」
嚴慕光指著自己左半邊臉頰上奇醜疤痕,向洪配元長嘆一聲說道:「洪兄請看,小弟如今已變成這等奇醜之人,那裏還有面目,去與令狐姑娘相見?」
弦復原位,「嗡」的一聲,洪配元又被震得身形微晃,目光凝注寶弓,臉上神色羞愧漸轉驚訝。
查一溟見狀,長嘆一聲,伸手輕撫愛徒肩頭,又自含笑說道:「光兒,不是我要趕你離開,只因你若在我身邊,我根本無法為我自己著想,或許便將從此憔悴而死。」
但進得洞來,才一抬頭注目,嚴慕光便把滿頭高興化作了滿腹驚疑!
洪配元笑道:「嚴兄恐怕不能不見陰素梅吧?」
這人,是位風度翩翩的貂裘公子!
查一溟微笑說道:「光兒放心,我只是有點心神交瘁,需要長期休息!」
查一溟見愛徒絲毫不知自己壽元將盡,不禁心中微酸,但表面上卻不露絲毫神色地,含笑說道:「光兒放心,我決不會離此地,你在白龍堆大會了結以後,便來接我便了!」
說到此處,深深一嘆之後,又復皺眉說道:「尤其是這三位魔頭一到大漠,恰好便盤據在那座業已杳無人跡的天心莊中,遂越發引人煩惱!」
洪配元不等嚴慕光說完,全自接口笑道:「因為令狐楚楚告知陰素梅,天心谷內,是前輩高人『天心女史』石無垢隱居修煉之所,不宜加以驚擾!」
嚴慕光好生佩服對方到眼便能認識已用金漆漆過的弓身來歷,遂點了點頭,含笑讚道:「洪兄真好眼力,這張弓兒,確是用『千年陰沉寶竹』所製,只可惜弓力太勁一些!」
天空白雲悠悠,山下血河東流,無論是一片蒼苔,一株小草,都含蘊無限生機,只有這位「冷竹先生」查一溟,卻自知生機已盡!
嚴慕光見恩師神情冷峻,語意堅決,不禁驚得一身冷汗,滿腹疑雲,但卻不能不立即澄心靜慮,撇開所有驚疑雜念,慧自定生,神與天會地,遵照查一溟的要求,試圖把所參「蕩魔神音」,融會在玉笛音韻之中施展!
嚴慕光聞言,遂將那張「陰沉竹蛟筋寶弓」向洪配元手中遞去。
途中她賣掉兩粒希世明珠,置辦了一襲貂裘,並略為易容,變成一位翩翩公子,心中決定縱遇葉元濤,也不揭露本來面目,且從旁察看他是否事事遵從自己垂死前的囑咐之言。
嚴慕光因聽得令狐楚楚對自己那等情深之後,心中感慨正多,聞言之下,遂應聲笑道:「倘若所求真能如願,我願與令狐楚楚姑娘……」
一曲「長生行」,被他吹奏得不僅抑揚頓挫,美妙無倫,並鋒芒不露,音節和諧,使人聽在耳內,根本無從發覺其中竟含有「蕩魔神音」所化,無堅不摧的無形罡氣。
嚴慕光慌忙抱拳為禮,含笑道:「洪兄怎又多禮?」
徘徊難決之下,潭邊忽又出現一人!
洪配元以兩道清澄如水的目光,向慕光看了兩眼,忽然置弓抱拳深深一揖。
嚴慕光聽說洪配元已在左近苦搜百日,仍未尋得令狐楚楚,陰素梅等下落,不禁好生驚奇地,再復盤算她們可能隱居之外。
查一溟想不到愛徒竟如此柔順,絲毫不顧惜他那副英挺倜儻的俊美容貌!遂反而一陣心酸,語音微顫說道:「光兒,你……你真懂得我……我的意思?真……真……真肯讓我下手?」
嚴慕光搖了搖頭,向查一溟含笑安慰說道:「恩師不要難過,光兒知道恩師此舉,是因垂愛光兒太深,特意為我求祛情魔,俾使一心向道,故而感激尚且不遑,那裏會有怨恨恩師之理?」
洪配元皺眉問道:「嚴兄為何如此?你方才不是分明想說願與令狐楚楚姑娘,地老天荒,兩情永好嗎?」
嚴慕光看了恩師一眼,仍然帶著滿臉祥和笑容,乖順異常地,把雙目徐徐闔攏!
洪配元不等嚴慕光說完,便即搖手笑道:「嚴兄,小弟不會惱羞成怒地,亂怪嚴兄,此事是我驕妄淺薄,太不自量力,才這等丟人現眼,自尋無趣!」
嚴慕光那裏知道恩師此舉之意,是要自己為他掘一墓穴?
話完,取出那隻「成形雪參」,遞在嚴慕光的手中,滿面慈祥地說:「光兒,你趕快服食,這隻『成形雪參』,就是我給你的嘉獎之物。」
這些奇異聲息,不僅未使幾已魂遊墟墓之間的「冷竹先生」查一溟,有所驚慌,反使他那張心力交瘁的憔悴臉龐之上,更添了幾分安慰祥和笑意!
洪配元搖頭笑道:「嚴兄此問,不僅小弟不知,連陰素梅的結盟兄姊,也不知道這位『幽靈鬼女』與『蛇蠍美人』相偕隱居何處。」
嚴慕光感動得目中微現淚光地,搖頭嘆道:「令狐姑娘的這種襟懷,委實太以偉大!但她那裏知道許靈莎業已相夫教子,有了良好的歸宿!」
查一溟藏在門隙,見愛徒果然遵從自己所囑,立即凝神苦參,遂自臉上浮現出一片安慰笑容,打開一具皮囊,從囊中取出了三樣物件!
洪配元目光微瞥,向嚴慕光背後七根長箭,看了兩眼,又復軒眉笑道:「觀人可以知箭!嚴兄人是蓋世英豪,弓是曠世寶物,則背後箭筒中的七根長箭,定也不是什麼爐中俗鐵的了!」
嚴慕光驚訝說道:「她們為何要一改再改?」
尤其恩師把自己容貌毀去之意,便在使自己奮揚壯志,斬斷情緣,而行動之中還須避免與曾對自己留情的幾位紅妝知己見面!
嚴慕光一動未動,仍然雙目緊闔,滿臉含笑!
嚴慕光見恩師如此峻聲厲色,只得悚然低頭,含著感激無窮的兩眶熱淚,把那隻「成形雪參」一口一口地,吃下肚去!
洪配元笑道:「此事極易瞭解,查老人家倘若不是自知錯誤,他怎會摔破藥瓶,留下你半邊面頰,不再毀去!」
嚴慕光轉過谷徑,馳出好遠,終仍忍不住地,駐足回頭,想再對恩師看上幾眼。
嚴慕光聽得微蹙雙眉,緩緩說道:「風聞『天心女史』石無垢是前輩高人,她既知武林浩劫將臨,卻為何不肯設法彌劫消災,只是潔身遠行?」
嚴慕光眉頭深蹙地,繼續問道:「地點又改到何處?」
洪配元笑道:「我佛拈花微笑,尚且有情,大千世界之中,誰能跳和*圖*書得出這『情』字以外?但因石無垢這位情孽,是名絕頂兇邪,石無垢才不得不硬斬情絲,強揮慧劍!」
嚴慕光聞言一驚,目注洪配元,皺眉問道:「洪兄此話從何而起?嚴慕光那有什麼紅粉知音?」
查一溟忽然控制不住情緒地,兩行珠淚,宛若泉流,趕緊咬牙厲聲叫道:「光兒,你閉上眼睛,否則我……我……我……下不了手!」
洪配元微笑說道:「浩瀚大漠,黃沙無垠,嚴兄要想在進入天心莊前,尋個藏弓之處,恐怕還不容易呢!」
若以虛言塘塞,也似有失胸襟坦白的武林豪俠身份。
查一溟因知嚴慕光叩門求見之後,自己便將燈乾油盡,活不多時!故而極為謹慎地,把這些重要安排,一再細加檢點,察明毫無錯誤,才天君泰然,在石地上含笑跌坐,靜靜等待那嚴慕光完成所命,師徒永訣的銷魂時刻!
洪配元微笑答道:「小弟與令狐姑娘身邊『青紅二婢』中的聶小青姑娘,交好甚厚,遂得知有關此事的一切細節!」
但謝小紅毒性太重,飲血稍遲,故而臟腑間雖在慢慢解毒,表面上卻已香息斷絕地,儼若死去。
洪配元笑道:「石無垢曾經留下兩句隱語,托人轉告令狐姑娘!」
查一溟不等嚴慕光問話,便向他苦笑道:「光兒,這件事兒,我究竟做得是錯?還是不錯,大概你我如今均無法斷言!你且收拾用物,趕快離開『血河幽谷』,再入江湖,讓我獨自留在此處,仔細想上一想!」
嚴慕光懂得恩師語意,趕緊陪笑說道:「恩師,光兒不辱所命,業已能在笛韻之內,施展『蕩魔神音』!」
洪配元哈哈大笑說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慢說嚴兄俠譽,早重江湖,就是你那兩位紅粉知音的名頭之大,也以足震懾八荒四海!」
洪配元點頭說道:「令狐姑娘事後知道許靈莎已有歸宿,深恐嚴兄兩頭落空,所受打擊太大,遂帶領著她的青紅二婢,海角天涯地,苦苦尋你!」
等到石粉盡濕,查一溟止住流泉含笑仰臥在已濕石粉中央,雙目微闔,便告氣絕!
洪配元接在手,略一掂量注視,便即雙眉一挑,失驚說道:「嚴兄這張寶弓,確實不凡,似乎是千年以上的『陰沉寶竹』所製。」
嚴慕光不等洪配元說完,便自垂淚嘆道:「洪兄,我且把我師怎樣對我成全,細向洪兄敘述,你就知道嚴慕光縱然結草銜環,也難報我深厚如天的師恩,於萬一了!」
洪配元笑道:「嚴兄昔日雖以『玉笛金弓神劍手』之名,馳譽武林,但似乎尚無如今這等絕世功力。」
查一溟見他吃完「雪參」,方自|慰然招手笑道:「光兒過來!」
洪配元接過神箭,覺得入手極沉,不禁又是大吃一驚,目光中充滿疑惑神色地,向嚴慕光皺眉問道:「嚴慕兄你那裏來的那天材地寶,小弟雖認不出這根神箭來歷,但僅從入手分量看來,已覺似是海底寒鐵所鑄。」
嚴慕光失驚說道:「照洪兄如此說法,倘若這三位魔頭,與『世外八兇』等同流合污,沆瀣一氣,則豈非……」
這三樣物件,是一支成形雪參,一瓶汁藥,及一份外寫「不到白龍堆大會之後,不要開拆」字樣的密封書柬!
那瓶「藥汁」,則是除了獨方以外,無法洗去的「特製易容漿」,查一溟準備於自己垂死之前,親手塗在愛徒臉上,倒看那些「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幽靈鬼女」陰素梅等,會不會還對這位面如藍靛,兼雜有青紫疤瘢的「玉笛金弓神劍手」,仍復垂青?免得愛徒再度困於兒女柔情,誤卻英雄事業!
洪配元搖手笑道:「嚴兄,我輩遊俠江湖之徒,貴乎率直,不必矯情!查老先生用特製毒汁,毀你面容之舉,雖然用心良苦,但他自己也知道是件大錯之事!」
洪配元又把這根「射陽神箭」,略為把玩,一面遞還嚴慕光,一面微笑說道:「嚴兄的罕世神力,小弟業已瞻仰,但不知是否能用這金弓神箭,施展由基妙射?」
洪配元見嚴慕光如此神情,遂想略微使他散卻愁思地,又復含笑叫道:「嚴兄,你手中寶弓,能否借弟瞻仰瞻仰?」
洪配元見他忽然語音中斷,不禁訝聲問道:「嚴兄,你怎麼不說下去?」
嚴慕光劍眉忽揚,目光如電地,看著洪配元,朗聲笑道:「洪兄,你既與令狐楚楚,頗有淵源,不知願不願意與嚴慕光同去天心莊中走走?」
少年人誰不好強?洪配元牙關暗咬,把存而未用的最後一成真力,也加注到雙臂之上。
查一溟指著面前石地,微笑說道:「好,你試給我看,我要你吹奏一曲『長生行』,利用『蕩魔神音』擇物專注的無形威力,使這石地上,碎裂成寬三尺,長六尺深四尺的一個石穴!」
嚴慕光覺得對於洪配元的這句問話,頗難置答!
洪配元俊眉雙揚微嘆一聲說道:「世事如棋,不著才是高手!人在局,靈光蒙蔽,以嚴兄這等聰明人物,直到如今,尚未悟出令狐楚楚就是諸葛朗麼?」
誰知不試還好,這一試之下,洪配元不禁愧生心底,雙頰羞紅!
嚴慕光「哦」了一聲,默然垂頭,胸中充滿一種說不出來的極為難過情緒!
洪配元聰明絕頂,頗能鑒貌辨色!一見嚴慕光眉宇間的尷尬神情,便猜出就裏,微笑道:「嚴兄不必為難,且請直言,洪配元決不至於因技不如人,而生妒忿之念!」
洪配元搖手笑道:「嚴兄不必過分擔憂,這粒九還丹,雖然留在天心莊中,但藏得極為秘隱,『玉扇真人』蕭去塵等,大概難於發現。」
查一溟聽在耳內,喜在心頭,知道愛徒姿質之高,與悟性之好,委實可以稱為罕世難逢武林瑰寶!就這唇邊弄笛,一夜飛聲的所獲成就,已可抵得上尋常人物九伏三冬的十年苦學!
因為葉元濤具有萬毒不侵的特異體質,謝小紅大量吸服他斷指血液以後,臟腑間所中劇毒,也就自然而然地,慢慢祛解!
嚴慕光聽查一溟說到此處,趕緊拭去淚痕,陪笑說道:「恩師既然這等說法,光兒便遵命重入江湖,使恩師好自靜心珍重!」
嚴慕光想不出應該怎生安慰對方,只好含笑說道:「洪兄,小弟早已說明,這張弓兒……」
洪配元聞言,遂張目四顧!
洪配元「哼」了一聲,接口吟:「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嚴慕光情急地顫聲說道:「難……難道陰素梅她……會……會有……」
貂裘少年微定心神,抱拳笑道:「仁兄上姓尊名,面容是被何種毒物損毀?」
嚴慕光嘆道:「畢竟邪不勝正,『蛇蠍美人』還是強於『幽靈鬼女』!」
感慨一番以後,問題又上心頭!
洪配元心中雖覺不服,但也知此弓不凡,遂在提聚了十一成真力以後,方自搭弦推弓,探試這張寶弓究有多強勁力。
洪配元笑道:「出得阿爾金山山境,便是白龍堆,嚴兄乾脆在山內埋弓,比較容易尋找!」
這時,恰好有兩隻西域猛雕,在空中振翼飛過。
嚴慕光聽得不禁一愕,睜大兩隻含淚俊目,向查一溟茫然凝視!
一日一夜過去,洞內洞外,均告無甚動靜。
查一溟為了期使嚴慕光專心武學,光揚門戶,確實費盡苦心!這三樣東西,件件具有莫大作並預先準備已久!
嚴慕光雖聽得陰素梅與令狐楚楚的決鬥之處,就在阿爾金山,但因如今已近臘月,七七約期,早成過去!不禁微嘆一聲,神色黯然地,向洪配元問道:「洪兄知不知道令狐楚楚與陰素梅在天心谷的決鬥情形?她們誰勝誰負?又怎會棄嫌修好?」
因為自己若答可以滿月開弓,似有傲視對方之嫌www.hetubook.com.com,可能會對洪配元心中,分外難過!
前半夜全是些足使地動山搖的風雷狂吼!但後半夜卻換成輕吹細奏,好似毫無挾有威力的平和笛韻!
嚴慕光略作沉吟,皺眉說道:「既然陰素梅懷孕待產,又復左臂重傷,她們必然不會走遠,我想必在這阿爾金山左近,仔細搜索,或有所遇。」
語音至此忽頓,又向嚴慕光長揖為禮,陪笑說道:「嚴兄請恕小弟失言,其實藍田種玉,毓鳳鍾麟,乃是莫大吉祥,洪配元還應該向你道喜才對!」
洪配元看了嚴慕光幾眼,軒眉一笑,說道:「若據小弟所聞,嚴兄與令狐姑娘,彼此清清白白!但與『幽靈鬼女』陰素梅,卻恐業已有了名不正而言不順的夫婦之愛!」
嚴慕光點頭說道:「洪兄請講,嚴慕光願聽究竟。」
嚴慕光越發慚愧無地的連連搖手說道:「洪兄萬莫再向小弟調侃,嚴慕光愧疚欲死,並對這絕頂荒唐之事,正不知應該如何處理是好呢!」
因為他聽出這些奇異聲息,均是愛徒嚴慕光把苦心參研的「蕩魔神音」,化為笛韻吹出!
嚴慕光微睜雙目,目中神光湛然地,含笑問道:「恩師,你……」
嚴慕光點了點頭,又復問道:「她們兩人的決鬥結果如何?」
嚴慕光再出江湖之意,本在光揚「北嶽」威譽,自然不肯更改姓名,遂應聲含笑道:「小弟嚴慕光,頰上疤痕是被一種其性劇烈的無名毒汗所傷,多承兄台關問,尚未請教兄台是怎樣稱謂?」
嚴慕光話猶未了,洪配元便接口嘆道:「他們怎會不沆瀣一氣?『玉扇真人』蕭去塵,是『世外八兇』中老六『桃花羽士』熊策的表兄,此次便因熊策死於『南嶽神嫗』崔玉手下,才被『藍鷹』譚幹說動,邀約『旋風客』齊蒙、『七指神魔』汪震宇,同來大漠,為他表弟復仇,並助長群兇勢焰!」
嚴慕光體會出恩師的如山情義,「噗通」跪倒,膝行面前,爬到查一溟的身邊!
嚴慕光微笑說道:「這七根長箭,名為『射陽神箭』,與那『陰沉竹寶弓』,均是我恩師在一座古墓之中,偶然獲得,轉賜小弟,弓勁絕強,箭亦無堅不摧,可能真如洪兄所言,是用海底寒鐵所製!」
洪配元搖頭一嘆道:「世方劫殷,群魔輩出,這三位魔頭身懷絕世武學,但蹤跡只在邊荒偶現,從來不入中原,名號也就不為世曉!小弟是因巧遇,才知石無垢的那位情孽,叫做『玉扇真人』蕭去塵,另外兩個魔頭,一個叫做『旋風客』齊蒙,一個叫『七指神魔』汪震宇!」
洪配元微笑說道:「關於此事,小弟也是聽人說起,因為等我趕到天心谷之時,這場約會是已成為明日黃花的了!」
嚴慕光苦笑說道:「陰素梅的故事,與我有何關係?」
洪配元笑道:「同在一處,並不等於是棄嫌修好,陰素梅與令狐姑娘兩人,只是把互相決鬥的時間地點,又復改了一次而已!」
查一溟指著手中藥瓶,又復冷然說道:「這瓶藥汁,若是塗在臉上,能使你容光盡失,奇醜不堪,並極難恢復本來英俊面目!」
洪配元說得口渴,自身邊取出一隻小瓶,飲了兩口,繼續笑道:「聶小青與謝小紅等兩位姑娘,均不知何故,失去蹤跡,不在令狐姑娘身邊!」
洪配元微笑說道:「尊師查老先生,是『北嶽』宗師,一代大俠,自然期望嚴兄能獨秀江湖,光揚門戶!但在短短時期之內,要得嚴兄如此飛躍進步……」
嚴慕光聞言無語,洪配元又復笑道:「嚴兄如今既然練成『蕩魔玉笛』、『一元神劍』,及『陰沉竹金弓』等罕世絕技,則此次天心莊之行,可否略為保留?不必一齊顯露,以免加強『玉扇真人』蕭去塵等三位魔頭,及『世外八兇』、『西嶽三怪』的警戒之心,才好在白龍堆大會上,一鳴驚人,盡殲群醜!」
嚴慕光心中雪亮,知道山徑崎嶇,加上冷封雪積,倘若身無高明武學,那敢獨自遊行?這貂裘少年休看風流儒雅,文質彬彬,定也是位具有不凡身手的武林人物!
嚴慕光聞言,流淚搖頭說道:「光兒捨不得離開恩師!」
嚴慕光問道:「什麼大事?」洪配元含笑道:「第一樁大事是『天心女史』石無垢突然離開天心谷並與她妹夫大漠天心莊主石君平的全家大小,一齊遷居西崑崙,天心莊原址,業已被三位厲害魔頭盤據!」
嚴慕光有了這些意願,遂在這寒潭左右,信步徘徊想不出究竟應該是往東西?還是往南北?
原來,「洪配元」三字,乃是假名,這位風度翩翩的貂裘少年,就是「蛇蠍美人」令狐楚楚身邊「青紅二婢」之一!也是是魂斷六盤山,使葉元濤為她傷心欲絕的刁蠻俠女謝小紅!
嚴慕光揚眉一笑,目光注處,弓開如滿月,箭發如飛虹,弦聲響猶未了,這中連連雕鳴,那兩隻西域狂雕,居然被他一箭貫穿,雙雙墜落!
第三日曙色才開,嚴慕光便帶著滿面神光,輕叩石洞洞門,含笑叫道:「恩師,光兒求見!」
洪配元右手接住雙鵰,左手一揮貂裘大袖,用了式「神龍掉首」,身軀微轉,已自凌空飛回,降落在嚴慕光身邊,微笑說道:「嚴兄有所不知,這西域一帶,有樁傳說,就是凡能一箭射中雙鵰之人,若是在雕身落地以前,有所祈求?往往均可如願以償!」
嚴慕光知機識趣,不再多言,靜看對方雙臂之上,是否有三千斤左右的蓋世神力。
坑深四尺,等到人沉坑底,坑上石粉自合,這位「北嶽大俠」的音容笑貌,遂告永訣塵寰,長眠在這別出心裁的奇異石槨以內!
嚴慕光這一轉身相向,左半邊醜怪不堪,滿佈藍靛變黃疤痕的面頰,赫然現出以下,不禁使那位貂裘少年,驚得「呀」的一聲,倒退兩步!
嚴慕光聞言,遂翻手抽出一根烏光閃閃的「射陽神箭」,向洪配元含笑遞去!
洪配元貂裘微閃,飄身數丈,自空中接著那被射雙鵰,向嚴慕光含笑叫道:「嚴兄,你趕快求個願兒!」
查一溟既死,故事自然轉移到他捨命成全,期以厚望的嚴慕光身上!
嚴慕光如命藏好密函,因見查一溟神情憔悴得彷彿已難支持,想使恩師早能寧靜休養,遂強忍依依不捨之心立即收拾用物,向查一溟躬身告別。
嚴慕光聽得連連點頭,含笑說道:「洪兄說得極是,我們此去天心莊,只裝做是拜望石君平莊主,盡量韜光隱晦避免與蕭去塵等動手!」
已濕石粉,自然承受不起人體重量,查一溟的遺體,遂漸漸往下沉去!
洪配元搖手笑道:「令狐姑娘的看法,與嚴兄不同,她認為要想與『幽靈鬼女』陰素梅分出勝負,最少也應鬥上大半日光陰,怎會不到百招,便受如此重傷?起疑之下,細加觀察,方看出陰素梅是在那件寬大黑袍以內,懷著便便大腹,行動遂不若平時輕捷,以致未能閃開自己所發的那招『截穴重手』!」
嚴慕光訝然問道:「興兄怎說是我恩師也自知錯誤?」
洪配元揚眉笑道:「嚴兄,小弟可否斗膽一試寶弓,看看這罕世神物的弓力,究竟強勁到什麼地步?」
嚴慕光聞言,立即淚光盈睫地,悲聲嘆道:「洪兄看法不錯,小弟昔日庸碌,如今幸有小成,全是我恩師費盡心血的循循善誘所致!」
幸虧葉元濤憐香惜玉,不忍心把她埋葬在骯髒泥土之中,否則謝小紅真將冤枉透頂地,誤遭活埋之慘!
說完,果把恩師「冷竹先生」查一溟對自己的苦心成全情形,向洪配元一事不遺地,詳細敘述。
嚴慕光看他一眼,接口笑道:「洪兄,我們相交雖淺,卻有淵源,氣味亦復交投,洪兄不必再m•hetubook.com.com存客套,有話請講!」
嚴慕光聞得吟聲,忽似有所驚悟地,悚然退後兩步。
洪配元靜靜聽完,也自萬分感嘆地,點頭說道:「查老先生不辭勞瘁,教徒成名這等苦心,著實令人敬佩!但小弟卻覺得他老人在萬事俱對之中,仍做錯了一件事兒!」
兩人計議既定,遂相偕出得阿爾金山,向那大漠天心莊方向走去。
洪配元皺眉說道:「他們每一人的武功造詣,都高出於令狐楚楚,及『幽靈鬼女』陰素梅之上!」
嚴配元應聲答道:「由五月初五,改到七月初七!」
貂裘少年聞言,揚眉含笑說道:「小弟洪配元,嚴兄是否被當世武林人物尊稱為『玉笛金弓神劍手』的『北嶽派』嚴大俠!」
查一溟這時血氣將枯,那裏還能提聚真氣,凌空擊地,加以察看,只是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光兒,我相信你的成就,何必再加察看,來來來,你不但如限完成我這樁心願,並還提早半日的光景,委實應該有以嘉獎。」
查一溟設想極為周密,他自知隔體傳功,精力早已枯竭,所餘藥物,僅足支持三日活命!但三日後,自己雖死,卻萬不能使愛徒親經慘狀,或獲知噩耗,因嚴慕光天性極厚,倘知自己為他如此犧牲,必然悲傷得淡盡雄心,甚至於痛不欲生地,殉師同盡!
查一溟所指定的那片寬三尺,長六尺的石地之上,更是平靜如常,一無異狀!
洪配元指著倚壁寶弓,朗聲答道:「嚴兄既然這等豪邁,小弟便請問一聲,這張寶弓,是嚴兄隨身信物,你自己總可弓開滿月的了?」
但行程方面,卻使嚴慕光大感惶惑,何去何從?無法決斷!
嚴慕光越是這樣柔和安詳,查一溟便越是心酸難過!
查一溟冷然一笑,搖頭說道:「你猜得恰好相反,這瓶藥汁,不是我要成全你之物,而是我要害你之物!」
洪配元眉梢微動,鼻中低低「哼」了一聲,彷彿自忖功力,聞言之下,有些不服之意。
嚴慕光蹤跡已杳,查一溟目光微掃,對四處風光山色,再作生前的最後一瞥!
「你大概業已有些猜出我要講的是什麼故事,以及你為何不能不見陰素梅了吧!」
洪配元忍俊不禁地,失笑說道:「嚴兄,我有兩樁對於你關係重要無比的事兒,要想講給你聽!」
查一溟不等嚴慕光說完,便含笑說道:「光兒,你若想對我答報,還不容易?耕耘之人,只要能看到了豐美收穫,便是最大滿足!」
嚴慕光想了一想,點頭笑道:「洪兄說得也是,我們不防在途中見有特徵之處,便即埋弓,不必等到天心莊左近,再作處置!」
嚴慕光接過雙鵰,取回「射陽神箭」,便把雙鵰放落地上,向洪配元搖頭苦道:「洪兄,小弟放棄這樁心願!」
那支「成形雪參」是找尋嚴慕光時,在「大雪山」絕頂所得,功能益壽延年,助長真力!查一溟捨不得自己吃掉,特意留待嚴慕光神功練就,而自己垂死之前錦上添花地,親手餵給愛徒服用,則無論是對於嚴慕光「蕩魔神音」、「一元神劍」之上,及施展「陰沉竹寶弓」、「射陽神箭」等任何方面,均有極大的裨益!
洪配元不等嚴慕光說完,便自點頭說道:「嚴兄,你猜對了!你與陰素梅在祁連山冰魂谷內,一段風流,終於留下了風流孽債!」
嚴慕光問道:「石無垢的這位情孽,到底是誰?武林中除了『世外八兇』,及『西嶽三怪』等人以外,那裏還有什麼絕頂兇邪了呢?」
洪配元伸手一指空中,含笑叫道:「嚴兄快看,空中正有兩隻猛雕,我要你射那左雕落地!」
嚴慕光聞言,遂推開洞門,喜孜孜地走進!
但如今他這副笑容,已與先前不同!竟因一邊臉頰業已奇醜無比,一邊臉頰仍屬俊美依然,左右兩頰的美醜過於懸殊,而把好好一副安詳笑容,也變得有些怪異意味!
洪配元聞言,不禁搖頭大笑。
查一溟緊咬鋼牙,接連揮動蘸藥布條,把嚴慕光左半邊臉頰,整個都塗成了紫黑之中,兼有藍靛焦黃的奇醜形狀!
嚴慕光聽得苦笑說道:「三三得路,九九歸元,這種隱語玄機,卻叫人如何參詳得透?」
謝小紅所中慢性劇毒,本來若無解藥,非死不可!但她在垂死前渴極之際,葉元濤曾經咬斷小指,飲以鮮血,這樁發於至情之舉,卻成了使謝小紅返魂復活的妙藥仙丹!
等到她臟腑間奇毒盡祛,雙眼微睜,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古洞之中,洞門也被人移石封死!
洪配元道:「嚴兄,令狐楚楚嫁給誰了?」
這一番話兒,說得太重,竟使嚴慕光全身顫抖地,垂頭無語!
興配元聞言,不禁失笑道:「嚴兄這『黃沙埋弓』的想法雖好,但大漠之中,風勢極勁,萬一把你在沙上所留記號吹去,尋找起來,豈非要大費心力?」
嚴慕光聽他說得有理,但自揚眉笑道:「這張金弓,確實礙眼,我們在進入天心莊前,把它藏起便了!」
嚴慕光聽得心中感慨無窮地,苦笑說道:「她們兩人如今去往何處?」
嚴慕光臨潭顧影,見自己左半臉與右半臉美醜截然的一副怪相,不禁又覺好笑,又覺心酸,暗想師傅偏偏不曾把自己右半邊面頰,也自毀掉,留下這半面容光,反倒徒令人時添惆悵!
事有湊巧,行到那潭泉水附近,便與嚴慕光相遇,謝小紅芳心之內,不禁悲喜交集!
洪配元聞言笑道:「有嚴兄這等絕世英雄,相偕壯膽,慢說是天心莊,就是惡虎穴、毒|龍潭、鬼門關、森羅殿,洪配元也願意奉陪同往!」
嚴慕光真聽得一頭玄霧地,含笑說道:「洪兄剛才不是說她們同在一處麼?」
嚴慕光聽得連連搖頭,但忽又想起有點不對,向洪配元訝然問道:「洪兄,這些內情,絕非外人所知,你是如何得曉的呢?」
嚴慕光聞言,果然大為驚愕問道:「她們兩人前在哈拉湖邊的森林之中,互相約定於五五端陽,會鬥峨嵋金頂,如今怎會棄嫌修好地,同在一處?」
洪配元點頭笑道:「嚴兄這種想法,與我相同,但洪配元衝冰冒雪地,業已搜尋了百日光陰,仍未獲得有關她們兩位的絲毫蹤跡!」
查一溟何嘗猜不出愛徒這立即告別用意,遂心頭又覺安慰,又覺淒涼地,撐持起身,把嚴慕光送出洞外!
因為僅僅兩日兩夜之隔,「冷竹先生」查一溟與先前業已判若兩人,那副憔悴形容,竟使嚴慕光看得忍不住心酸淚下!
嚴慕光答話之後,本已徐徐闔目,靜待恩師繼續下手!忽然聽得「噹啷啷」的一片碎瓶之聲,慌忙睜開看時,只見滿地都是碎瓶,以及飛濺紫黑藥汁!
貂裘少年,是從一角峰壁之後轉出,他驀然瞥見嚴慕光時,因只看到嚴慕光右半邊未被變容的俊美臉龐,遂長揖為禮地,含笑說道:「仁兄獨遊寒山,真好興致!尤其背後這張金弓,絕非俗物,定然是位稱雄西域的射雕手了!」
嚴慕光聽完洪配元所說,左半邊醜怪面頰之上,因紫黑青黃的疤痕密佈,倒還顯不出什麼異狀,但右半邊俊美面頰之上,卻白中透紅,紅中透紫,慚窘萬分地,垂頭嘆道:「嚴慕光一時糊塗,失足慾海……」
嚴慕光悲懷難抑,竟哭出聲來地,淚如泉湧叫道:「恩師,你對光兒的天高地厚之恩,叫光兒受之痛心,如何報答得……」
嚴慕光微笑說道:「洪兄與小弟,氣味相投,雖係初識,無殊深交有話儘管指教,用不著加上『冒昧』、『唐突』等語!」
嚴慕光挑眉問道:「這兩句隱語,洪兄能見告嚴慕光麼?」
查一溟微微一笑,指著自己的憔悴容顏,向嚴慕光揚眉說道:「光兒,這些時日,我全副心力,都用在對和圖書你培植,根本忘了自己,才變成如此形容枯槁,不似人形,如今你已成材,雖不能斷言舉世無敵,也決不至於再會引人跑上恒山冷竹坪,把查一溟罵成糊塗蟲,難道你還不滿足?還不讓我安安靜靜地,為我自己打算打算麼?」
嚴慕光揚眉笑道:「萬一當真無處藏弓,我們便把這一張金弓,及七根長箭,埋於黃沙之中,在沙上作個記號便了!」
原來洪配元空自凝集了十一成真力,不過開弓兩寸。
倘若此人真對自己情深如海,生死不忘,則自己不妨稟明主人,委身相事這位英雄夫婿!
嚴慕光訝道:「為何去到另一幽谷決鬥?她們不是約定在天心谷……」
嚴慕光淚落如珠,毫不思索地,悲聲泣道:「師傅恩重如山海,定然又是費盡苦心尋來的可以對光兒加重成全之物!」
嚴慕光聽他業已猜出自己心意,並這樣說法,遂不再隱瞞,老老實實地,點頭含笑道:「小弟略有濁力,可以勉強開弓!」
這種動作,只是他心中癡想,峰迴路轉,石壁參天,卻那裏還能看見查一溟深含慈愛的憔悴容貌!
嚴慕光知道不便推託,遂取起那張倚壁寶弓,微凝神力,開弓滿月地,接連拉了三把!
嚴慕光愧然笑道:「嚴慕光濁力何能,不足當高手一擊!」
嚴慕光自然認識這「成形雪參」,可以益壽延年,大補真元的罕世靈藥,不禁感激得泫然欲泣地,又把「成形雪參」,雙手奉還查一溟,並悲聲說道:「光兒不敢再領如此厚賜,恩師為了成全光兒,費盡苦心,憔悴得已非昔日丰神,這『成形雪參』,功能補氣益血,還是請恩師自行服食,以資珍攝。」
藥汁剛剛沾頰,便聽得「滋」的一聲輕響,嚴慕光也覺得左頰之上,一陣灼熱!
因為明年清明,雖在三月十二,距離目前,約莫還有四個半月,但行動之間,必須控制途程,不能過分走遠,以免萬一有所耽延,來不及趕到白龍堆上,參與群雄大會!
嚴慕光是側面向人,用眼角餘光,微瞥以下,覺得這貂裘少年,面貌雖然陌生,但語音舉止,卻似從陌生之中,又復略略含有一種似曾相識意味!
埋妥金弓神箭,兩人展開身法電疾奔馳,洪配元在有意無意之間,果然發覺嚴慕光的一身功力,大非吳下阿蒙,比昔日精進了若干倍數,遠出於自己之上!
在時日方面,因須趕赴白龍堆大會之故,查一溟師徒曾加記載,知道是冬月將終,臘月未到!
等她趕到盤龍峽,葉元濤早已盡毀「七曜璿璣坪」,及「須彌洞天」,海角天涯,誓復此仇地,窮搜龍九淵,艾天澤蹤跡而去!
嚴慕光「哎呀」一聲說道:「九還丹確實太以珍貴,居然落入『玉扇真人』蕭去塵等三魔手中……」
「我是趕來為了令狐姑娘助陣!因為陰素梅有她幾位盟兄盟姊同行,令狐姑娘,卻是單人赴約!」
洪配元目光微閃,含笑說道:「憑空設想,自難參詳,但若親臨其境,或許會觸動靈機,有所收穫!」
查一溟看見嚴慕光這副安詳中帶著怪異,怪異中帶著淒涼的笑容,不禁心酸手顫地,失聲叫道:「光兒!」
嚴慕光問道:「改到何時?」
她料準葉元濤必尋「禿頂蒼龍」龍九淵,及「百臂殃神」艾天澤報仇,遂趕緊弄開封洞石塊,趕向盤龍峽內!
嚴慕光皺眉說道:「蕭去塵既難發現,令狐姑娘又怎樣能夠得手?」
眼前是一片寒潭,潭水清澄,可以鑒人毫髮!
查一溟長嘆一聲,鋼牙微咬,點頭說道:「好!光兒,你有此英雄肝膽,真不愧是我查一溟寄望光揚『北嶽』門戶的心愛傳人!你……你……你抬起臉來!」
洪配元見他滿面憂思,遂又含笑說道:「但小弟雖未尋令狐姑娘,及陰素梅之下落,卻獲知了另外兩樁大事!」
洪配元笑說道:「嚴兄不必多慮,『世外八兇』並未全來,何況陰素梅也還有點骨氣,她見令狐姑娘,只是單人赴約,遂拒絕她盟兄姊為助,獨自與令狐姑娘去到另一幽谷決鬥!」
洪配元點頭笑道:「嚴兄問得極對,但一來石無垢除了醫術通神以外,關於武功方面,並未到超凡入聖地步!二來如今盤據天心莊的三位厲害魔頭之中,有一位是她多年情孽,石無垢絕不願再與此人見面!」
洪配元微笑說道:「石君平與他二夫人許靈莎,自中原倦遊歸來,正覺江湖道中,太以骯髒險惡,『天心女史』石無垢突然駕臨,說是從『先天易數』中,卜出大漠間將有莫大浩劫,天心莊雖在劫數之內,但石君平等卻非應劫之人!遂立命她妹子石無愁與石君平、許靈莎,率領天心莊全莊大小,一齊遷居西崑崙,安度餘生,不問世事!」
嚴慕光初聞此言,委實驚奇欲絕,但機關一被戮破,往事齊上心頭!不禁恍然大悟地,失聲頓足說道:「我……我……我委實太笨,如今既被洪兄點醒,才想起來,我早就該知道與我定盟結義,陪我萬里行的諸葛朗,就是令狐楚楚,但她卻編造那嫁人之訊,騙我則甚?」
密封書柬之內,便是詳細寫明一切因由,以及除去嚴慕光臉上奇醜顏色的獨門秘方,並告知愛徒,自己決非怪僻得不許他涉及兒女之情,只要令狐楚楚,或是陰素梅能在他變得醜怪不堪之後,仍能垂青相愛,則此女顯係真情,便可結為夫婦,將其導入正途,為光揚「北嶽」門戶,扶持正氣等英雄大業,共同努力!
洪配元對他背後那一張金弓、七枝長箭,看了兩眼,微笑道:「嚴兄的『蕩魔玉笛』,及『一元神劍』,及『射陽神箭』,卻似無法隱瞞,稍具眼力之人,一看便知這是除非身負絕世奇功,才能使用的武林異寶呢!」
洪配元微笑說道:「嚴兄的風流佳話,早已傳遍江湖,卻還對小弟隱瞞則甚?『幽靈鬼女』陰素梅及『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兩位武功絕世美人兒,不是都與你結有過一段情嗎?」
洪配元冷然說道:「男女真愛,豈在容光?嚴兄既被毒汁破相,正應以你這左半邊臉頰,當作試金石,去見令狐楚楚姑娘,及『幽靈鬼女』陰素梅,倒看看她們兩人之中,到底是誰對你真心相愛。」
一成真力,自屬徒勞!弓開仍僅兩寸,不但未曾增多,只見洪配元兩臂漸抖,反倒有些維持不住模樣!嚴慕光見洪配元運足功力,僅能開弓兩寸,有點過意不去,方自含笑叫了一聲「洪兄」,洪配元業已愧然長嘆,右手一鬆,把所挽弓弦撒掉!
洪配元笑道:「嚴兄可以開弓,早在小弟意中,但不知能否令洪配元一開眼界?」
謝小紅既然尋不著葉元濤,便自趕往阿爾金山天心谷,探聽主人令狐楚楚與「幽靈鬼女」陰素梅,那場七七決鬥的誰勝誰負,有何結果?
查一溟滿面淚痕地,接口顫聲問道:「光兒,我……我大概作……錯事了,你……你……你恨不恨我?」
嚴慕光惑然問道:「洪兄為何如此發笑?小弟所說全是真事,並非虛言!」
說完,便將那封密函取出,命嚴慕光貼身藏好,也等白龍堆大會了結後,方許拆開!
洪配元又自飲了一口水兒,緩緩答道:「當時『幽靈鬼女』陰素梅是穿了一件又寬又大的黑色長袍,遂使令狐姑娘看不出她已然懷孕待產!兩人動手之下,不滿百招,陰素梅便被令狐姑娘點中要穴,廢了一條左臂!」
對方既然彬彬有禮,又誇讚自己背後金弓,嚴慕光遂把那張「陰沉竹」所製的金漆寶弓取下,轉過身來,抱拳還禮,含笑說道:「兄台法眼無差,這張金弓,確還不俗,但『射雕手』之譽,卻愧不敢當!因為小弟自得此弓,尚未試用,不知是否射得落西域大雕那等猛惡禽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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