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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緣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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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遲到的願望

五、遲到的願望

「這完全不是問題,妳還是妳,俞芝,甚至連外型都沒有絲毫改變。」他激動的。「雖然妳是韋太太,我還是忍不住每天等在妳樓下,即使只看妳一眼也好。」
「我們這就上路,如何。」他問。
她微笑著點頭,不置可否。
「有時能,有時不能。」他說:「在工作,在事業上,我能自律。但是——感情上,我常常出軌,因為我多情。」
但是,芝仍然很興奮。
芝的情緒很好。
面對他,她笑了很多次,這全是不自覺的。她甚至忘了他的陌生。
「不可能,人怎能沒嗜好?」他笑得開朗。「我的嗜好很多,海陸空的運動全喜歡,是個運動狂熱者。又喜歡研究車,幾乎玩遍了所有牌子的車,而且喜歡攝影。」
「我是個真實的人。」他說:「無論喜惡愛恨我都強烈,我不掩飾自己。」
她搖頭,再搖頭。
十分鐘,她穿著牛仔褲和丁恤下樓。
「這次又去哪裏?」她問。
「韋科講師的難道還不夠嗎?學問、風度、人品都一流。」
「不覺得。」
那男人依然很有禮貌的點點頭。她沒看清也不在意。
「怎麼這麼說?」她笑起來。「科管我並不嚴,我是自律。」
芝只望了他一眼,低著頭走進大廈。
「我不明白。妳明明愛我——不忠於自己的愛情。」他叫。
他聳聳肩,做個無可無不可的表情,沒有回答她的話。
「我的很簡單。中學畢業後去了美國,讀完書回來就嫁給韋科,就這麼多。」
雖然——她怕是愛上了那個陽光俊男。
「我知道,絕對知道。」他輕輕歎一聲。「要不然當年我就可以認識妳,也許——大家的道路都不同了。」
「我把以往的一切全告訴了妳,在電話裏已無話可說。」他歎息。「妳見我,好不好?」
「不知道。藥總是藥。」
她深深透一口氣,放棄掙扎。明天一早打電話給志剛,要發生的事就由它發生吧!一個人只能擁有這一輩子,為什麼要為難自己?
「這太危險。」
看看窗外,明媚的一天。
「我認真的。」他喘息。「我的耐性並不好,到我忍無可忍的那一天,我會衝上妳家,無論日夜。」
「妳今夜看來和平日不同。」科看她一眼。
沒有特別愛好,也沒什麼嗜好。她是個比較淡漠的女人,對什麼都不特別起勁。
童年的記憶總是溫馨愉快的。
客人?!誰?!這是不大可能的事,她沒有可以來訪、可以串門子的朋友。
週末雖說陪老公,但老公心目中書本比她更有吸引力。相對無言的結果,是令她悶上加悶。
每天在電話裏都有這類似的對白,原因是芝說什麼也不肯見志剛。
電話裏一陣沉默,然後是一陣歡呼。
他望著她半晌。
「那——恕我直言,為什麼結婚?」
「每個人都有故事。」她說。
她還是不出聲。
「年齡增加了一倍。」
沒有孩子,不用工作,家裏有賓妹代勞,她覺得自己是無業遊民。
「童話故事的結局:從此開心的生活——。」她笑。慢慢轉過身,臉上一片溫柔,嫵媚。「我們不談這些現實的問題。」
芝洗完頭——她總是喜歡自己洗頭,髮型師從來達不到她要求。慢慢走出客廳。很好的陽光,很溫暖的一天。
「他一定會覺得我太顛,他是那種一本正經的學者。」
「不——」志剛摸摸頭髮,有點傻氣的笑著。「我只是想證實一下妳是不是俞芝。」
「沒有意見,只是不希望太晚回家。」
「一切順其自然,好不好?」他若有所感的說:「有些事在不知不覺中就成了。」
「你——令我很難做。」她低下頭。
她只是微笑。
她不語。這令她極度不安。
一個陌生的男人而已。
「為什麼?遲些時我不是要去妳家便飯嗎?」他頗為意外。
「不。在妳樓下。」志剛愉快的。「天氣這麼好,去新界兜風,好不好?」
「我們擁有並共享美麗的回憶。」
「秦醫生給妳換了新藥?」科再問。
丈夫科是大學講師,雖然外表看來書卷氣(是她欣賞的那型),但很悶。
好在她還能在星期天一早去教會,在那兒消磨半天的時間。
「石澳我們有幢別墅,帶妳去看看。」
都是成年人了,怎麼還有這麼稚氣www.hetubook.com.com的行為?但袁志剛看來滿臉真誠。
「錢是賺不完的,我放自己一天假。」他說。
她是秦醫生的常客,因為她常有些說不出名目的小毛病,頭痛啦,心跳加速啦,心口悶啦,失眠之類。
「你熟知我們家庭。」她說。
「為什麼?!」他激動的一把抓住她雙肩。「為什麼?妳不願意?妳不愛我?」
「那時年紀小,膽也小。」她說:「我們是同年級的嗎?」
「比想像中還要美麗許多。」他在她身畔說。
「妳竟然這麼殘忍,俞芝。」他叫。「妳說,今天妳肯不肯見我?」
「妳有什麼嗜好?」他問。
「我等妳十分鐘,十分鐘妳下來。」他說,充滿信心。
「我不逼妳說接不接受我,我有時間,也有耐性。」他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至少,妳並不討厭我,是不?」
「若不來我會爆炸,也不是我的個性。」他說:「我說過,我是個真實的人,得到與否不頂重要,重要的是我終於能表達。」
好久,好久,好久他們才分開來,互相凝望著,在深情的大海中,卻愈沈愈深。
她深情的凝望他好久、好久。
如果以外貌看,他應該不過三十,但現代人外貌看不真,不能斷定。但這男人是陽光型的,看他古銅的皮虜就能知。
放下電話,鈴聲立刻響起。
「理智的回答應該是不。」
「請勿理智。」他捉緊了她的手。「感情的事不能用理智,只要妳不討厭我,讓我們就做一對很好的朋友。」
「你找我有事。」她問。
「婚姻不同愛情,婚姻是負責,要有道義上的責任,而且婚姻是感情。」她說:「我若跟你去,愛情久了變感情,也變得我和韋科今天一樣。現在是我們愛情最燦爛的頂峰,為什麼不讓我們保持這一剎那的浪漫、動人和美麗呢?」
「如果有那麼一天,好。」
「真的,我多情。」他輕歎。「要不然不會有第一次失敗的婚姻。」
「十多年兒時的願望,終於達到。」他開心的。「我得到了妳。」
「這話說得太早。」他不放開她。「至少,我們做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朋友。」
這一夜睡得很好。早晨起來科已到學校去了,她連忙梳洗預備。
她不語,領先下車。
她內疚就這麼拒絕了丈夫。另一方面,她死死的不肯見志剛,但全心全意,全部思想、感情全被志剛佔據了。
吃了藥她休息一會兒。
「你呢?能自律嗎?」
芝點點頭,這個想法很對。好男人是絕對負責的。
「哎一好吧。」她不再掙扎。
很明顯的在拒絕。
「後來再讀了兩年碩士,那是在美國,後來結婚,在美國工作直到去年回來。」他說。非常簡單、自然又坦白的介紹了自己。
這個有陽光氣息又俊的男人不用上班,常常在她家樓下站著做什麼?
「我想——不能人人都接受你。」
她震驚。他在說什麼?
「能有這麼自由的工作?」
芝卻仍睜大了眼睛,全無睡意。
「我已經三十五歲。」她說。自己也不知道想表達些什麼。
「妳比我高一班。」他說:「妳幾乎是我們同學心中的偶像。」
芝呆住了。
「對。這不重要,我也不需要人人接受我,那些人與我有什麼關係呢?」他說:「少數人,我欣賞的少數人,他們接受我就行。」
「這話怎說?」
「今天帶了相機,預備專為妳拍一輯相片。」他興致勃勃。
「海,游泳啦、風帆啦、滑浪啦、快艇啦。陸上的運動田徑,各種球類都愛。空,我喜歡跳傘,也喜歡開小型飛機,我有牌的。」
「你錯了,你不該來。」她輕歎。
「我們去粉嶺馬會吃午餐,下午從元朗兜回來,整整走完大半個九龍半島。」他提議。
「你真孩子氣。」
「我一定要告訴妳,這對我很重要。」他正色說:「當時我心中愛的不是她。」
芝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兒時的朋友(可以說是嗎?)。
「沒——有。」她又遲疑一下。
「喂——」她被突來的鈴聲嚇了大跳。
「不行。」輕輕回答,帶著好多遺憾無奈。
難道他早想結識她?
志剛實在是個有吸引力的男人,有這麼一個男人直率坦白了愛情,而且是累積了十多年的,無論如何她好滿足。
「可以說刻骨銘心。」
「你可以在這麼好的時光不用上班嗎?」
和_圖_書芝歎一口氣,或者天注定,她從不刻意尋求,但愛情降臨她身上。
「我們學校和男拔(男拔萃)的同學都這麼說妳,妳從不看任何人一眼。」他說。他那張俊臉年輕時會是什麼樣子?她真的一眼也沒有看過他?
「妳和當年真沒分別。」他感歎。
他看一看,把車停下。
「我們可以做朋友嗎?」他熱切的。眼中全是希冀的光芒。
芝從醫生處回家。
「好。回去妳跟韋科離婚,我們在一起,從此開心的生活下去。」他說。
「再見到妳,我的心都燒起來。」他說:「我從來沒對任何女人如此,好像瘋了一樣。每天心中都激盪著,終於,我來找妳。」
她已看到過好多次那個男人。
「不行。俞芝,妳回答我。開不開心?,」
志剛每天早晨都打電話來,中午又打來,下午再打來,芝只願在電話裏跟他講話,不肯再應他的遨約。
同時,她也矛盾了好多天,和自己掙扎了好多天。
他捉住她的手狠狠的吻一下,然後發動馬達,疾馳而去。
「不要嚇人,你是吃人生番嗎?」她儘可能的用平靜的聲音。
他們還太陌生。
「請——別開玩笑。」她掙脫了他的手,滿臉通紅,心臟跳動也加快一倍。
「當然。妳走路只望前面,從來不望人的,驕傲得不得了,」袁志剛又說:「附近學校的男生叫妳百合公主。」
「為什麼不問當年的人是誰?」他盯著她。
「你——」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他們相識不久,他又完全知道她的環境。
不用十分鐘,她已坐上他的車。
「不是普通故人,是妳,俞芝。這麼多年來一直——一直想認識的人。」
「別提了,那是俗艷,怎能跟妳比。」他愈說愈興奮。「而且男女對靚對美的眼光不同。」
原本不是個快樂的人,就顯得更憂鬱。
「不行,我現在還有理智。」她說。其實她也是那麼渴望見他。「或者——可以等,或者有一天我會失去理智。」
「你該早告訴我。」她笑。居然幽默起來。「免得我自卑了那麼多年。」
這種興奮情緒一直保持到晚上睡覺。
她不能受這氣氛影響。
科很知情趣,溫柔的放棄了。
失眠是天下最痛苦的事。
「為什麼又不結婚?」她好奇的。
「也不會。他不大理我的事。」
內心,她是震動的。這麼激|情的男性。
好看不一定是漂亮,男人一漂亮就糟,就會有脂粉味。他不,他只是俊。
「抱歉的應該是我。」她歉然。
科不是也叫她去新界走走嗎?她是需要點陽光,需要點運動。
她不想答腔,怕講錯話。
「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多情。」她忍不住笑。這袁志剛還稚氣得緊。
這些運動與他外型吻合。
「妳的什麼事都寫在臉上。」科轉過身來輕輕吻她一下。「妳以為我看不出,啊?」
互換了電話號碼,說好了有空可以相約,他就告辭。
海底隧道很通暢,半小時他們已在石澳的路上。
內心最細微的一根神經被扯動了,她的心變成柔軟一片。
「我?!」她嚇了一跳。「目前你很好,我們相處不久,還不能下斷語。」
「不要騙我,我真的在等。」他壓低著聲音叫。「聽到沒有,這一刻愈快愈好。」
「不要理智,不要理智,不要理智。」他非常激動。「我說過不要理智,妳怎麼不聽話?」
「妳呢?妳能不能接受我這樣的人?」他突然反過來問她。
傭人接電話,然後電話交給她。
「香港很難立足,父親把我送到加拿大。」他苦笑。「我在那邊捱完中學、大學,日子真難過,甚後悔當年頑皮。」
「十分鐘我下來,你等我。」她說。
「以前怎麼會有那麼多話?」她笑。「我自己怎麼半點不知?」
「有很多事是不能勉強的。」她輕拍他的背脊。他看來十分痛苦,十分沮喪。「勉強了就不再美麗,你明白嗎?」
「只是意外。」她搖搖頭。「這些年——我是說離開喇沙你去了哪裏?」
「或者——想認識妳。」他終於坦白的說:「這是個太遲實現的願望。」
「我知道。但我必須表達,我要活得對得起自己。」他說。
芝並不意外。大家都是成年人,答應他十分鐘下來就有了心理預備。
她吸一口氣,提高警惕。
「妳也有嗎?」他極關懷。
「那個時候我記得,我們有個校花——她—m.hetubook.com.com—」
「當年——太小。」他皺起眉頭。「而且自卑,我那滿腔的感情根本沒機會表達,後來——我們就分開了。」
「妳回答我,行不行?」他急切的。
「沒有出去走嚒?」
「我並不傷心。」他依然神情愉快。「兩個個性不合、志趣不投的人長期勉強相處是痛苦的事,我們和平的分手。」
「那句廣告說什麼『曾經擁有,天長地久?』」他說。
她考慮一陣,掙扎一陣,才慢慢搖頭。
「我說過,並不真的很愛太太,當初結婚也非愛情,只為找個伴。」他說:「我們是先有了關係才結婚,因為我不想做個不負責的男人。」
「不要這麼野蠻。」好不容易推開他,才說一句話,他的吻又排山倒海而來。
「妳知道嗎?」他轉頭凝望她。「妳接受與否對我很重要。」
她真是渴望見到那帶著陽光的俊臉,看他的神情,聽他的笑語。只是,她深深知道這不對,再見他恐怕就沉迷下去,再難自拔。
「俞芝。我好愛妳,好愛妳。」他嗅著她頸子裏、頭髮裏的氣息。「我們浪費了十多年時間,現在才能在一起,我不再放開妳。」
他不再出聲,然後逕自睡去。
他眼中彷彿有些什麼。
「我沒有聽錯,是不是?我沒有聽錯。」他開心得像小孩。「十分鐘,是不是?是不是?」她輕歎一聲,放下電話。
她沒有回答。
「我——不記得告訴他。」她故作淡淡的說:「或者今夜告訴他。」
芝一身冷汗。
「不。」她輕歎。「志剛,我可以說你的出現令我明白什麼叫愛情,這一輩子我至愛你,可惜一切太遲。我不能扔開韋科不理,這會令他跌倒不起,會毀了他,我做不到。」
「去那兒呢?街上車多人多,好煩。」
「我這樣子?不行,不行。」她看看自己。「沒打扮、沒化妝。」
志剛想一想,很認真的想。
有時她想想,她這樣是不是在浪費生命?她可否找點什麼事來做?
和袁志剛一起就是開心,真的。
「志剛,我們過海?」她問。
他說得很明顯,但是——她不作聲。叫她怎麼去答那些話呢?
「不,不,請勿誤會,有一次我看見他開車回來,有人這麼稱呼他。」他解釋。
「怎麼臉色突然變了?」他笑。「被我嚇著了嗎?俞芝,妳膽子太小、太保守。」
他開一輛保時捷,白色,很配他的氣質。
「明天記得去看醫生。」他翻身睡去。
「我——不太有印象。」
「放心。我不會誤會你找私家偵探來跟縱我們。」她笑。
於是,大多數的時間她留在家裏。
芝擔心了好多天。
她已經對自己承認,她愛上志剛。
科是個有書卷氣,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的男人,很成熟的。和志剛那陽光氣息的俊臉不同,可以說各有千秋。
她很少有興致和人(何況是陌生人)說這麼多話。
「你在哪裏?」她問。
「值得冒險,是不是?」他眼睛放光。「不是每個人能遇到愛情,這十分珍貴。如果我們能有火花,放棄了太可惜。」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雖然她沒有化妝,只穿了牛仔褲丁恤,但照片上的她十分年輕。神采飛揚。
計程車停在她家大廈樓下,她付錢下車,看見了那個男人。
「我以為真的得到了,卻原來仍是一場空。」他感歎。
「妳不舒服嗎?妳心神恍惚。」科說。
「那就對了。」袁志剛高興起來。「我就住在妳家對面大廈的常常看著妳上學放學。哦,我是喇沙的。」
「留學生有時在感情上很可悲,附近就這麼少數的中國人,能碰在一起已是緣分。愛情是奢侈品,我們都只想找個伴,寂寞得太厲害,寂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你——」她疑惑的。
百合公主。是,芝隱約記得有這麼一個花名,只是眼前這男人——
「對不起,我們——見過面嗎?」她反問。
「俞芝嗎?」志剛的聲音。「妳猜我在哪裏。」
「知道了。」她把聲音降低。
袁志剛?!誰?!除了在樓下見過他幾次外,根本對他全無印象。
是,她為什麼要為難自己?
「我——嘿,我也不知道。」他很興奮。「那天在尖沙咀東英大廈外遇到妳,我就跟妳回來,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證實妳,因為——我早知道妳就是俞芝,妳幾乎沒有改變。」
「抱歉。我會單獨來,因為去年我已經離婚了。」m.hetubook.com.com他說。
兩人竟然能一見如故,這是緣。
她輕輕轉動一下,不出聲。
芝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就是要照妳最自然的神韻。」他說:「所有以前中學男同學公認的,妳最美的地方是眉宇之間的神韻,妳是不需要化妝的。」
「現代人感情淡薄,說分就分,很可怕可悲的一件事。」
「可以自己開車去郊外,否則去馬會打打球,妳需要運動。」他說。
「你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我不否認,只是——真的太遲了。」
她真的感覺到,是愛情。
「有沒有把我的事告訴韋科?」他問。
「不許這麼過分。」她提出警告。「如果你真這麼做,一切——就是結束。」
「會嗎?會嗎?」他興奮的。「如果有那麼一刻,無論日夜,妳給我電話。」
白天發生的事令她莫名其妙的興奮。兒時愛慕她的英俊男人又刻意的認識了她。會有故事嗎?
「是嗎?有什麼不同?」她先熄了她這邊的檯燈。
她也沒有太多朋友。一來不喜歡交際。再說她也不慣打牌、逛街、串門子的日子。
她從沒照過這麼陽光的照片,從未。和科在一起應是一本正經、斯斯文文的。
而且他好看。
「我們應該算朋友了。」她大方的。「找一天我們請你們夫婦一起吃便飯,好嗎?」
剛才心中紊亂,不安,緊張都漸漸消失了,心中竟然覺得充實而喜悅。她轉頭望志剛,那個充滿陽光的俊男人。
芝深深吸一口氣。她覺得自己陷入一個氣氛中,這氣氛是袁志剛帶來的,造成的。
「這是道理嗎?」她被惹笑了。一廂情願的孩子氣想法。「我必須對另外一個人負責,我也想做一個負責的人。」
他不語,只把保時捷開得飛快。
她不能說,志剛是個陌生人。
「大概妳太乖,沒有人敢來告訴妳。」
漸漸,她不再掙扎,迎著他的吻,還著他的吻,兩人完全落入了柔情蜜意中。
還不到三十五,她為這些小毛病煩惱。
要發生的事始終要發生。
或者,這就是愛情。
「太遲了,一切太遲,你不知道嗎?」
「我只對妳這麼說。」他捉住她的手不放。「妳是我唯一的對象。」
科是個好丈夫,一點錯也沒有,也愛她惜她,她有什麼理由背叛他呢?
「開心。」她透一口氣。
她不知道該怎麼答,只好沉默。
「這完全不是道理,說不通的。」他緊擁著她。「根本矛盾,妳只能選擇一方。」
「應該很好,我們從來沒有爭執。」
「怎麼從你口中說的話都好嚇人。」
「妳比平日美。」他說著也熄燈。「而且眼中極有神采。」
「理智上應該回答『不』。」她總是這麼說。
「事情——太急,我腦中一片空白,請勿逼我。」她吸一口氣,指指前面。「我們是不是到了雙魚河馬會?」
她皺眉,但沒出聲。
攏一攏頭髮走出客應,看見那個男人,那個看來很有陽光氣息、很俊的男人。
「自律?很久沒聽見的字眼。」他笑。「如果每個人都能自律。世界上就沒有戰爭了。」
芝知道將發生什麼事,但——他受不了。她絕對抗拒在此時此刻和科親熱。她心中只有志剛。「是,我有些不舒服。」她退後一點。
「會嗎?」他不相信。「守著妳這樣的太太,我會全心全意在妳身上。」
他的眼睛閃了閃,嘴唇動了動,他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妳沒有理由不信,否則是自欺欺人。」他叫起來。「回港以後我四處打聽,四處找妳,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可是,妳已是韋太太。」
看書、聽音樂、看電視,吩咐賓妹做這做那,這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志剛,我從未想過跟你。」她說:「別人眼中我已經是個不忠的老婆,我不介意,因為我明白,我愛你才和你一起。但始終我還是要回韋科那兒。」
「這——我頭髮還沒乾。」她有點矛盾,但心裏還是想去的。
夜晚入寢時。
「我是袁志剛,妳可能還記得我。」他說。
「現在認識了。」
「你可以不告訴我。」
「不,不,我要跟妳一生一世在一起。」
「可是妳不愛他,他也不見得愛妳。」
「回答我,開不開心?開不開心?回答我。」他搖晃著她的身體。
芝吸一口氣,剛才幾乎衝口而出科是個太悶的男人。
「結了婚的人還有這麼孩子氣的想和-圖-書法,來證實一個街上碰到的『可能』的故人。」她說。
「因為離婚,我才決定回香港,把那邊的一切放棄。」他說。
「不是這樣的。我們——我們當初也不是愛得好熱烈,我們——我們——」
「這麼說——表示我有希望?」他狂喜。
「有人找妳。」賓妹進房說。
一進門,他立刻擁著她,緊緊的、狠很的、長長久久的吻她,吻得她透不過氣。
她沒有辦法不承認。那種感覺真痛苦,她受不了。她——該不該見他呢?
志剛和芝都從來沒享受到的愛情,今天來到也許太遲,然終於還是來了。
「沒——有。」她遲疑了一下。
「俞芝。我已忍無可忍,妳若再不見我——」是志剛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不講邏輯。」她輕輕的笑。「我只是個女人,遇到了這樣的事,為了忠於自己,只能這麼做。」
每天她都會拿出來看,每看一次都忍不住悄悄的笑,那喜悅是從心底冒出來的。
「以前——常偷跟妳放學回家,但沒有勇氣叫住妳,妳很冷。後來——後來被喇吵趕出校門,很不光采的事,就更加不敢找妳,那時候好自卑,妳高高在上。」
石澳的別墅十分古雅氣派,只看這些已知他家境十分十分之好。他自己從來不提,她也不問。這與愛情沒有關係。
「放心,灰姑娘。」他輕輕拍她肩膀。「我會在仙女的時限到之前送妳回家。」
很明顯的,袁志剛是刻意來認識她的,他對她還保持了年經時那份愛慕。然而,時間過了那麼久,世上一切都變了,應該也包括他與她,是不是?
他分明在話中改變了字眼,他原來想說「一直——」什麼?
「什麼叫海陸空運動?」
「可是我心中始終有個影子。」他搖搖頭。「那影子揮之不去,令我困惑。我多情,對當年的人念念不忘,終於令婚姻破裂。」
「妳——你們感情很好?」他在這句話中又改變了一次講法。
「我不要偷偷摸摸,我要妳整個人屬於我。」他說:「我要妳正大光明跟我一起。」
他點點頭再點點頭。
「我從不覺得高高在上。」她笑了。
「妳也猜到了,是不是?」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那就是妳,妳不要否認,就是妳。我夢魂縈繫的人。」
「太霸道了。」她輕輕打他一下。
「公司?」
拿起電話想打,突然間又猶豫起來,女性的自尊和矜持令她退縮。
是那種只會埋頭書本,而不大懂生活情趣的人。她真的悶。
她真是又慌又亂,又莫名的緊張,還有些難以解釋的喜悅。
「我忠於愛情,所以我跟你來,不介意發生任何事。」她說:「我也是忠於婚姻,所以我仍回到韋科身邊。」
「等了一星期——見到妳,我真想一口吃掉妳。」他說,眼中是十分興奮的光芒。
志剛凝望著她,那黑眸真是充滿了陽光,溫暖動人。
她只是望著他,臉上很明顯的想聽他繼續講下去。
「妳是俞芝,對不對?」他說:「中學時唸瑪利諾,住在喇沙利道的。」
「不想說話。」
「當——年你的初戀?」她問。
芝在看照片。那天在粉嶺馬會志剛替她照的照片。
他們疲乏而歡愉的躺在牀上,激|情已溶入更深切的愛情中,他們看來平靜。
她很容易累,很愛睡覺,但更大的憂慮是:當她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失眠。
「這太殘忍,太殘忍。」他竟然激動的喘息起來。「俞芝,妳不該是這樣的人。」
「我們愛過,這已經夠了。」
她想說「可惜他不是你」,話到口邊收了回去。這話不能說。
「妳——不怪我在這麼魯莽的情形下認識妳嗎?」他望著她,眼中一片真誠。
「當然在妳樓下。我每天都等在妳樓下,用車上的電話打給妳。」他還是叫。「妳以為我能在哪兒?辦公室裏死等嗎?」
但她是這個意思。
「是——」她遲疑著。「你——」
實在喜歡這輯照片,志剛照的。
「噓——」她說:「不要出聲,讓我享受一下此時的寧靜。」
「改變其實有,只有在自己照鏡子時才能發現。」她開心的。
「妳是個又矛盾、又不通、又莫名其妙的人,妳說的完全沒有邏輯。」
「證實了以後又如何?」她反問。
「你有很多理論。」
而志剛是那麼急性子,感情又那麼狂熱、衝動,說不定他真會這麼做哩。
她這樣矛盾下去怎行呢?
「沒有。啊,沒有。」她有點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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