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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素，嫉妒死我了，」露比拉著安素的手不放。「妳怎麼不但沒變，反而更漂亮了呢？」

「可峰是好丈夫。」露比固執的。

「好不好？安素。」露比問。

「文藝片的對白。」她白他一眼。

然後晚餐開始，他們夫婦和露比夫婦被分開了。和半陌生或完全陌生的人坐在一起進餐，實在是件很不舒服的事，偏偏所有的宴會幾乎都是如此，實在令人厭煩。道就是所謂的社交吧？

迪克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半晌，才說：「我——也不知道，只覺得很親切，很想見妳，跟妳聊聊。」停一停，再說：「或者——是妳令我又想起從前那段美好的時光。」

「她去換衣服。」迪克似乎很有感情。「安素，妳為什麼不來？我知道妳根本沒有約會。」

「不要這樣，露比。」安素拍拍她。「我從來不理可峰在外面的行動，也不過問，但他從不過分。」

「可峰嗎？我是安素。」她愉快的。

「好，試試妳的方法。」她說。「看見可峰這麼服服貼貼的，或者妳是對的。」

「我？我不去。」安素坐著不動。

「妳約他在馬會等妳？」安素問。

安素搖搖頭，可峰不是也問起了嗎？

「我聽，妳進去吧！」她說。

「我？我用不了這種人。」可峰笑。「我怕精靈的人，我喜歡下屬實實在在，老實一點。」

「在英國時，子謙也每天跑步，我就是不行，跑不了五分鐘已氣喘如牛，要坐在公路邊休息，」露比說。「我不相信我能跑。」

「妳怎麼可以不去？說好了陪我的。」露比叫起來。

「這當然只是第一步，接著，還要減少食物中的熱量，要少睡覺，」安素說。「凡事都要有個開始的。」

「什麼意思？」安素皺眉。

她當然不會再愛上迪克，但面對他——真是矛盾，她無法令自己不心動；而且他的殷勤、他的體貼、他那似乎有情的注視，全都是她當年渴望而得不到的，如今——如今——她真的矛盾了！

女人——如果不會保護自己，不懂得保養，那實在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當然！喂！從哪裏飛回來的？」露比問。

「露比，妳看來已經瘦了不少，」迪克又轉了方向。「這些天，想必已下了苦功吧？」

「保證有效？」露比有些心動了。

「妳開玩笑，露比！」安素微笑。

「七點好了，」安素說。「我們那兒到七點仍然沒有車、沒有人，很適合跑步。」

「以前——多少年前呢？」露比搖頭。

「露比，不要把子謙逼得太厲害，讓他自由發展，妳只要做個好太太就行了，」她說。「終有一天，他會知道妳是個好太太的。」

「我們只是很正當的聚會啊！」迪克叫。「而且，從前我是教練，妳是學生，有什麼不對嗎？」

「好！明天一早，我就開車ｍ.ｈｅtubｏｏｋ•coｍ.ｃｏm到妳家找妳。」她說。

安素只是笑笑，不回答。

拿起電話，她在想，是可峰吧？

「我們是老朋友，不是嗎？」安素微笑地拍拍她。「過去吧！子謙和可峰要找我們了。」

「跑步。」露比苦著臉。「我怎麼跑得動？」

「安素，妳——不夠朋友。」露比氣鼓鼓地。

她嘆了一口氣，又打去可峰那兒。

「六點？」露比下了大決心。

「辛苦些還是有代價的。」露比開心的說。

「子謙——唉！和以前不同了！」露比嘆息。「據我知道的，就有兩個英國妞兒跟他胡混著。」

「哦——」露比看安素一眼。

「我怎麼知道？」安素有點不高興。「若說十多年前你那個女朋友葛洛麗，我倒還認得；可是別忘了，這十幾年我們並沒見過面啊！」

她失望的放下電話。怎麼在她需要幫助時，就是找不到一個人可伸出援手？

「安素，是妳？」可峰很意外。「有什麼事嗎？我正要開會，晚上回家再跟妳談，好嗎？」

「放心，他——來我們就走，不讓他在妳家逗留，」露比笑。「我知道妳不喜歡閒雜人來這兒。」

「男人都有個毛病，不理他，他反而會害怕。」安素笑。「妳是太緊張了，露比。」

他肯離開實在很令安素意外，但她不出聲。

他怎麼也來了？誰請他來的？一見到安素，他就大步走了過來，好親切的樣子。

「什麼委屈，日本車不一樣是車嗎？」露比站起來，推推安素。「走吧！妳也別開車了。」

「我們也很高興認識你。」子謙說。

「好吧，好吧！」安素笑了。「露比，妳實在很孩子氣。」

「不會，絕對不會，這次我會非常小心，連一粒飯也不會多吃。」露比說。

「整個下午都要開會，」可峰抱歉地。「晚上陪妳，嗯？或者找露比吧！」

人很多，有熟悉的、有陌生的，然而，這種場合不論生或熟，總是相同的笑容，相似的對話——這就是大多數宴會的形式。

安素搖搖頭，微微笑一笑。迪克已經熱切地和子謙、可峰握手了。

女傭趕出來接電話，安素阻止了她。

「妳知道，自從我胖了之後，對一切都沒有信心，我變得自卑起來了！」她說。

「誰說不適合？我已經約好他，」露比說。「去馬會的室內泳池就行了，那兒是暖水的。」

安素見到露比了，她實在胖得不成樣子，就連臉上的輪廓也完全沒有當年的影子，只是圓圓的一團。

「王子謙夫人。」安素只好介紹著。「他是馮迪克，以前的游泳教練。」

「是吧！」安素淡淡的。

「夫人，在不在家午餐？」女傭進來問。

「我怎麼能不認真？」露比揮一揮胖手臂。「我跟他吵過、打過，我是忍不住地一定和*圖*書要跟他弄個清楚。」

「是！當年曾經是選手。」迪克微笑。

「安素，無論如何——我很感謝妳。」她哽著聲音說。

「你認識主人？」她抽回右手，淡淡的問。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答應，這種見面是毫無意義的。

她和可峰一向感情很好，雖不是很強烈，但是夫婦間的感情就該這樣，平穩、綿長、久遠。

「太好了，太好了！」露比抓住安素。「迪克可以教我游泳，這也是減肥的方法之一。」

「是你？露比呢？」她的聲音立刻變為冷淡。

他是很能應付這種場面的，十多年的空中少爺生涯，他見慣了各種人物、各種場面。

「擔心妳的時裝公司？不行，妳答應幫我減肥的，減到可以穿妳公司裏的時裝為止。」露比不放過她。「我們游泳時，妳也要來，一定要來。」

「你這麼飛來飛去，我的游泳計劃就沒希望了！」露比說。

其實——她根本沒有約好任何人，只是不想跟他們去。對迪克——她是矛盾的，難以解釋的矛盾，她感覺得到迪克是在刻意地討好，但——但——

安素一窒，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可峰也跑？」露比嘆一口氣。「早知如此，當年，說什麼也要抓牢他，可峰是個好丈夫。」

「我約了個時裝代理商，我希望得到他們那個牌子下年度的代理權。」安素說。

迪克正想說什麼，可峰和子謙卻一齊走了過來。

安素皺眉，忍了半天，還是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我出來？」她說。

「隨時可以，我開了車來，如不嫌日本車委屈，我就充當司機。」迪克說。

迪克看安素一眼，向大家致意後，竟然轉身走了開去。

「雅加達，」迪克說。「明天得去日本。」

「對兩位先生的大名久仰了！」迪克說。

「榮幸之至。」迪克笑。眼光卻飄向安素。

「你太敏感了！」她輕輕的笑。「迪克，我們大家都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了，你明白的，是不是？」

「子謙會大吃一驚。」安素笑著說。

大多數晚上有應酬時，可峰都自己開車，司機也是人，也要休息，他是很體貼下屬的。

「那麼一言為定，妳若不來，我和妳沒完沒了！」露比抓起旅行袋。「我等妳啊！」

幾乎是立刻地，她就後悔了。

「他是壞人嗎？不會吧？」露比天真的問。

露比眼圈兒一紅，重重的握住安素的手。

打電話到她的時裝公司，經理愛咪告訴她，什麼事也沒有，一切正常，不需要她去。

「我能感覺得到，」迪克說。「安素，是不是我——曾經令妳誤會過什麼？」

安素但笑不語，她看見傭人已帶著迪克走進來了。

安素皺眉，聽他口氣，似乎是她讓他來的。

「有信心一點。妳一定能減肥成功，變回像以前那樣漂亮的露比，我保證。」安素和圖書說。

「他怎麼進得去馬會？我約他來這兒，」露比看看錶。「說好十點半的，應該就快來了。」

安素吸了一口氣，從前那段美好的時光——她的心軟了下來。

「妳怎麼說？」她問。

她在陽臺上又坐了一陣，才緩緩走回客廳。

「英國女人，逢場作戲，妳別太認真。」安素嘆息。難道這是所有男人在步入中年、成功、富有後的通病？

「一早？得先說好幾點鐘才行。」安素笑。

「三點。」她放下電話。

「程先生瀟灑飄逸，怎可說俗不可耐呢？」迪克說。「今晚能認識各位，實在榮幸。」

「其實這也是真話，他是游泳教練嘛！」安素悠閒的。「只是，現在的天氣不適合游泳。」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所知道的是——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怕——會弄得一塌糊塗，包括可峰，包括這個家。

「我？我不游泳了，」安素有點不高興。這迪克實在過分，他闖來這兒做什麼？「我怕沒時間。」

「是，是！」迪克不在意的聳聳肩。「我們可以走了嗎？」露比問迪克。

「真話。」他吻一吻她纖長細緻的手指。

「露比——」安素想責怪她的話沒說出口。

是迪克，他竟打電話來？他這個人——難道，真安了什麼心？

安素點點頭，目送著他們走出花園。

「守時是種美德，對不對？」迪克笑得瀟灑。「好漂亮的房子，實值千萬吧？」

「那麼說好了，」露比的胖氣就是這麼急。「這是我家的電話，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只要我在家。」

「我也沒注意。」安素搖頭。「你一直問這個人做什麼？想提拔他？」

「說好了的，不許黃牛。」露比好高興。

「他看妳的眼光很特別。」可峰是仔細的人，他竟什麼都看見了。

露比真是下定決心要減肥，每天早晨七點鐘一定趕到安素家，很認真的開始跑步。

露比長長的嘆口氣。

「教練咯！我才不告訴他真話呢！讓他去猜疑一陣。」露比得意的。

「可峰，原來你也是這麼多疑的人。」她笑。

她搖搖頭，坐下來，旁邊的電話卻響了。

「真的，真的，我只比妳大一歲，沒有理由胖成這副德性，簡直氣死我了，什麼減肥方法都沒有用。」露比把安素拖到一邊。「妳快教教我。」

「不要開心得太早，否則回來多睡一覺、多吃一點，立刻又會回復原形。」安素警告著。

既然從來都沒有提過迪克，現在更不能說了，免得自找麻煩。

「好！我還是在文華二樓等妳，兩點半？」他立刻高興起來。

「波比會陪我們，而且我們那一帶治安很好。」安素很有信心。「大多數時候，可峰也跑。」

「不要這樣，安素，老朋友聚一聚，有什麼不可以呢？」迪克說。「妳——似乎對我有點成見。」

「說起子謙，和*圖*書男人真是莫名其妙，」露比說。「那天宴會結束之後，他竟一直追問我，馮迪克是誰？」

露比想了一下，咬咬牙。

「沒有，」安素神色一整，不想再跟他嚕囌下去。「我有點事，迪克。」

「在。」她輕嘆一聲。

「我為什麼要去？我說過我不游泳的。」她冷冷的。

「好吧！下次約他去我家，」露比說。「其實，他是妳的老朋友，也不算閒雜人。」

「不危險？」露比問。「我聽說，香港的治安更差了！」

「不是可峰，是我，迪克。」

「這就不知道，我只覺得他太浮，」可峰微笑搖頭。「我看過很多這樣的人，努力攀上上流社會的邊緣，幾乎是不擇手段。」

「那個馮迪克不老實？」安素故意問。

「十一點，」安素看一看錶。「實在抱歉，我現在就得預備了。」

「好在他不是妳的游泳教練，」可峰半開玩笑地。「否則，我就要擔心了！」

「到時候再說吧！」安素敷衍著。

「試試吧！我說過陪妳的。」安素說。

「我們只是商人，」可峰微笑的望安素一眼。「普通商人，安素說的——俗不可耐。」

「我——自己開車出來。」

頭幾天她確實辛苦，看她那麼胖，跑得汗流浹背、上氣不接下氣的，安素也不忍。但她偏偏不肯休息，強撐著跑下去。

「放心，我一到香港就會先向妳報到，擔保教會妳。」迪克的確討人喜歡。

「我們試試改變方式，好不好？」安素笑。「先減肥，此外，不要管束子謙，看看情形如何再決定吧！」

迪克很自然的坐在她們對面。

「就是因為胖才跑不動，想減肥，非跑不可。」安素說。「一定有效。」

「我這麼說過嗎？」安素輕輕打可峰一下。

「不許黃牛啊！」露比開心的。「只是——迪克，你的女朋友會不會怨我們？」

「是啊！安素，怎麼不一起去呢？」迪克也說。他的眼中流露出盼望的神色。

「回香港也會作怪，香港的女人更厲害。」露比說。

她是可峰的太太，實在沒有理由再見迪克的，雖然她和迪克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以前也沒有愛情，那只是她的單戀，對嗎？但——總是不好。

她們倆坐在安素家的陽臺上喝茶、休息。

一星期下來，果然有小小的成果——減輕了三磅。

「你的眼光真厲害。」這倒是安素由衷之言。

她不該再去見馮迪克的。

晚餐之後還有舞會，安素的興趣不大，可峰也覺得累，於是，他們先告辭出來。

「安素，我來了！」他握著安素的手。

「不是露比的游泳教練嗎？」她只能這麼說。

因為，她隱隱覺得迪克——有什麼企圖。

「不行，不行，妳非跟我們去不可，」露比耍賴似的。「只有我和迪克，沒有和*圖*書意思。」

「所以，明天開始要跑步。」安素說。「露比，我記得妳以前是我們所有女孩子裏最漂亮的。」

「他很會奉承人。」可峰笑。

「那個馮迪克是怎麼認識的？」可峰突然問。看樣子，他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深意。

宴會在希爾頓的大廳中舉行。

露比望著安素好一陣子，終於點頭。

「他現在不是跟妳回香港了嗎？」安素笑。

安素搖搖頭，再搖搖頭。

「後來吃飯時就沒看見他了，他可是跟露比來的？」可峰對迪克的興趣很濃似地。

「不告訴你們。」露比神秘的笑。「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馮迪克，我的游泳教練。他是我先生王子謙，那就是程可峰，安素的模範丈夫。」

「下午你有沒有空？」她問。她是想找另外一個人或一些事來當擋箭牌，她不想見迪克。

「啊！你真準時。」露比揮著手。

「去吧！安素。」迪克打圓場。「去一下子，然後妳先走，你們約好什麼時候的？」

「道樣吧！露比，我們會在馬會午餐，是吧？等安素見完客戶後，再來馬會找我們，好不好？」迪克很會見風轉舵，他知道安素現在絕不可能跟他們去。

「女朋友？我哪來的女朋友？」迪克看安素一眼。「安素最知道的。」

「出來，安素，」他輕輕的。「明天我要飛日本，又得好幾天回不了香港，出來吧！」

「子謙也沒什麼不好啊！」安素說。

「馮迪克——」露比突然記起什麼。「我記得了，你是那個游泳選手馮迪克，是嗎？」

她這算是什麼心理呢？想補償過去？

走回人群，看不見子謙和可峰，轉了一圈，卻看見一個不該在這種場合出現的人。

「對別人我不會，對妳，我不能不緊張。」可峰抓緊了她的手。「世上只有一個妳。」

「好吧！暫時不要再生孩子。」安素平靜的說。「如果妳住在香港，我們可以每天一起跑步。」

「是可峰不喜歡。」安素搖搖頭。

「到那一天就遲了，不知道他已被哪個妖女吞了！」露比悻悻的。

「不熟——啊！這位夫人是——」迪克轉向露比。

她又只吃很少的東西，找醫生開了一張減肥餐單，照著上面的規定進食。

「怎麼可能？我們十幾年沒見面了！」她笑。

大概，有些事是逃也逃不過了吧？

「露比，妳做事就是不經大腦，」安素輕嘆一聲。「妳並不知道迪克的底細，就貿貿然讓他去妳家？」

可峰乘機握住安素的手，夫婦倆像情人一樣地親熱。

「下午出來，好不好？」迪克放柔了聲音。「兩點鐘我打發露比走，然後來這接妳。」

她開始懷疑，這迪克是否有什麼企圖？他不是只為了來認識可峰這麼簡單吧？

馮迪克！

「好！我們可以約安素一起去。」迪克說。

「在談什麼，那麼開心？」可峰溫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