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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別離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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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失憶的陌生人 一

二、失憶的陌生人

「但是小姐,妳一個人在家——」阿瓊擔心的。
「我不知道。」他有些失措。「妳說名字,我根本想都沒有想的就說出來了,也許——我真叫李建國也不一定。」
「隨便看看,也許——能碰到一些觸發我記憶的東西!」他說。「否則——也該去查!」
「讓阿強帶那人上來。」她說。
她才走出畫室,立刻有人送上午餐了。
「我認為很普通!」她說。「李建國,你覺不覺得,我們倆的看法、想法相差很遠?」
「現在還想不起你是誰?」她問。
「同學?或朋友?」他搖搖頭。「總之是很熟悉的人,我記不起來!」
必然不是偷渡客,偷渡的人都會說廣東話,但那人講的是國語。
「我說帶那人上來!」安妍臉色一沉。「妳沒聽見?」
想到這兒,安妍吃了一驚,難道是——偷渡的?但模樣又不像,他那一身運動衫、白球鞋,還真不是普通偷渡客能穿的,但——他真是神秘。
「唐人街?我沒去過,只聽說過!」他一本正經的。
「唸過大學?」她再問。
「搜查?」他似乎聯想到什麼,表情有點古怪。
等她沖完涼出來,早餐已經預備好了。
他小心的、很仔細的檢查躺在地上的年輕人之後,終於搖頭。
「會不會我是香港人?另一階層的?」他說得幼稚。
「我住的地方——我住的地方——」他皺起眉頭。「唉,我實在想不出來,我住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
「你以為有人敢來這兒搜查?」她笑。
「怎麼?你也在美國唸過書?」她意外的。
那個似乎患了失憶症的男孩子真是難見的英俊,香港還沒見過這樣的人呢!只是——他氣質特殊,又會說國語,難道——他不是本地人?
陪著她的只有一個老花匠、一個女傭人、保鑣阿強,還有兩條大狼狗。
「妳說過我得了失憶症!」他脹紅了臉。
「小姐,有什麼吩咐?」阿瓊快步走過來。
「不知道!」他搖頭又皺眉,有些不高興的樣子。「我的確記不得任何事了!」
「英語?」他瞠目結舌。
「我不是醫生,不能正確的告訴你,」她聳聳肩。「不外乎是受刺|激啦,腦部受震盪之類!」
「不要客氣,否則是和自己過不去。」她很誠懇的說。「我一向吃得不多,因為我怕胖!」
「就是請客啦!」她笑。
「是不是病了?」安妍問。「看看他是不是受傷了?」
她有太多的時間需要打發!
「為什麼要報警?他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安妍搖頭。「叫醒他問一問!」
「是,是!我立刻去。」阿瓊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嗯!」她喝著果汁。
她太寂寞、太無聊,在這兒連個可以說話的人也沒有,那個陌生人——或許能帶給她一些新鮮感,留下他,對她又沒有損失,何樂而不為?
「不——不知道。」他又茫然。「我想——我不能永遠躲在這兒,我該出去看一看!」
「所以我覺得你有希望,你看,下意識裏你知道自己許多事,現在你所需要的只是時間!」她說。
她頭也不回的直走上岩石上的家。
安妍推開玻璃長窗,沿著石階走下屬於她家的私人沙灘,開始她的例行公事——晨泳。她每天都在清晨太陽剛出來時游泳,她在唸中學時就已經有這習慣,十年來從沒有間斷過,即使去美國唸大學的四年中,也一早就跑到游泳池去,連冬天也如此。
「你從美國來?」她似在自問。「模樣、氣質卻完全不像,哦!你能講英語嗎?」
拿起筆,她沉思一陣,她不了解阿強那www.hetubook•com•com種人,每天戰戰兢兢的去保護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女孩子,他到底會不會累,會不會厭倦?
「有一件事——我在這兒吃過的許多東西,有好多是以前不曾見過的!」他說。
據警局說,報失踪的那些人中沒有和他相似的,大多數是未成年少女;而他自己說,他是不屬於這兒的,那麼——他是偷渡客了?
「欠我們的,將來可以還啊!」她說。
「很抱歉!」他搖頭。「我已盡了力。」
在這種情形下,她當然不想去工作,她不願意跟別人接觸,所以獨自搬到淺水灣的別墅來住。
「那我會是從哪裏來的呢?」他好苦惱。
「會——」他不假思索的,立刻又說:「奇怪,我怎麼知道自己會游泳?」
「請他出來一起吃午餐,」她笑起來,孩子氣的好奇心冒得好高、好高。「不要怠慢客人。」
「不,當然不,只是我們家的規矩!」她笑。
「你甚至不知道香港的事!」她笑。
一對茫然的眼睛。
游了一小時,她慢慢回到沙灘上,穿上毛巾衫——就在這個時候,陪著阿強的一隻大狼狗吠了起來,並向一邊撲過去。
「哦!我忘了還有一式是硬漢式,是三山五嶽式的。」她大笑,怎麼這李建國什麼都不懂呢?
「你自己說你不是本地人!」她說。
她坐在餐桌上。
她只不過順口說說,令他安心而已!
「我沒見過妳的父母!」他問。
安妍皺皺眉,發生了什麼事呢?他們這一帶是香港最高尚的地區,怎麼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呢?
「好,可以叫我李建國!」他幾乎是隨口說出來。
「那麼你住的地方呢?」她突然的問。
「坐。」安妍指一指沙發。
「你不知道你是誰?」安妍皺眉。多古老的故事,失憶症?她已失去興趣。
「阿強。」她明知道他就在門後面。
「留阿強陪我。」安妍揮揮手。「我要考驗一下自己的眼光,我相信那個人是好人。」
有一個年輕人躺在一塊大岩石上,普通的運動衫褲,短髮,白球鞋,他怎麼了?睡著了嗎?
四周是寂靜的,看不見一個人影,但她知道,阿強必定在附近的某一個角落,阿強永遠不會離她太遠!
「不知道,」阿強是有一句說一句。「要不要報警?」
當然,她不了解阿強他們,想來他們也同樣不了解她,從剛才阿強、阿瓊眼中的神色可以看出來,他們對她收留那陌生人的事覺得詫異又意外。
「慢慢來,我們一定能查出你是誰!」她說。「看完醫生回來——李建國,你會游泳嗎?」
「謝謝。」那人很有禮貌的坐下。
「我是——我是——」他茫然的望著大海。「奇怪,我怎麼不記得我的名字?我——是誰?」
安妍靠在椅背上,看著司機專程送來的報紙,報紙上沒有刊登什麼人失踪的消息,那人是從地裏冒出來的?看那人的模樣,眉清目秀的,絕不是什麼奸惡之徒……他又怎麼會失去記憶,躺在她家沙灘上?
她想一想,用另一種方法說:「我是在美國唸大學的,唸的是廣告美術,」她慢慢說。「所以我能畫畫,也能設計!」
「最好找熟人去查,這樣比較方便。」她又說。
「安——安小姐——」
「你問我,我去問誰?」她說。「只不過——偷渡的人無法從我們這一區上岸,也不是你這一身衣服能辦到的,更重要的是,氣質不同。」
她在水中游著,阿強遠遠的站在石階上,他從不敢太接近她。
阿強也反應敏捷的追上去。
「那—和圖書—又怎樣?」他不明白。
「誰知道?」她聳肩。她已習慣於和他聊天,他像一團謎,很能引起她的好奇。「籃球?排球?足球?」他思索著、自語著。「網球?羽毛球?乒乓球?我——不知道!」
「派對?聚會?」他不懂。
安妍慢慢吃著煎蛋,她是應該叫那人離開的,是不是?但——為什麼心中不安,為什麼總覺得過意不去?
「妳的家?妳——是誰?」年輕人坐起來。這才發現,他並不太年輕,大約三十一、二歲,而且有一張十分英俊,不,簡直出奇英俊的臉。
「你是運動員,一定要多吸收營養。」她說。「阿瓊,給李先生盛飯!」
她看出了他的尷尬,笑一笑。
「阿瓊。」她大聲叫住女傭人。
莫非他看慣了大排場?習慣了大場面?
主人吃得這麼少,他也不好意思再吃,事實上,他的肚子還餓得很。
「也許——是吧!」他吸一口氣。
那陌生人在安妍的別墅住了三天,他沒有想出自己以往的一切,安妍也沒有辦法查出他到底是誰!
她呆怔一下,他是什麼意思?環境不許可?
如讓他周旋在香港的上流社會——那些自以為風流瀟灑的名公子們怕也會自慚形穢吧?
「你能做什麼?」她笑。「想做事很容易,至少我得知道你有什麼專長?」
她完全沒有感覺到道三天來自己的改變,她活潑了很多、開朗了很多,那改變——是因為他?但他根本沒對她說過什麼,甚至沒問過她的姓名!
「那個得失憶症的人呢?」她問。
「我們很空閒,也不怕麻煩的!」安妍站起來。「阿強,你帶這位先生去客房,然後——去替我辦些事。」
「如果我真是患失憶症,妳可知道引起失憶症的原因?」他問。
阿強不懂國語,呆怔住了。
事實上——她也只是心血來潮,即使那人是假裝得了失憶症,她也想看看他在玩什麼花樣。
她是精明的,和一般的富家女不同。
「但是——我——」他欲言又止。「我會是偷渡者嗎?」
「是。」阿瓊點頭。
「但——萬一我——怕連累妳!」他說。
「不知道!」他看安妍一眼,神情是誠懇的。「我彷彿記得是步行來的,走了很多路,很累、很倦,然後就睡著了。」
「小姐!人來了。」阿強半垂著頭說。
「不——不知道,但是——美國這兩個字很熟悉!」他誠懇的說。「真的。」
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關心他了!
「香港人吃飯——都是這樣的規矩?」他問。
「那表示我們絕對不是在同一地區生長、受教育的!」她很有條理的說。「我幾乎肯定,你是從外地來的。」
「小姐有什麼吩咐?」阿強在一秒鐘之內就出現了。
「大學?不知道!」他搖頭。「沒有印象!」
「3號?」她笑意更深濃。「理髮師?」
「你真是對自己的過去沒有任何記憶?」她問。
「是,我現在就走。」阿瓊退了下去。
「學生?以你的年齡,大概不是!」她搖頭。「也許是學生的老師!」
「我?」她呆怔一下,隨即笑了。「很可能,你在沙灘上剛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我,這印象一定很深刻!」
「是!李先生。」阿瓊好意外,偷偷瞄他一眼,不是得了失憶症嗎?怎麼又叫李先生?他們到飯廳,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他們倆,阿瓊恭敬的站立在安妍背後。
「阿強說兩個人言語不通,根本沒辦法問出什麼!」女傭人笑。
「安妍!」她說。「姓安名妍!」
安妍考慮一陣,慢慢說:「沒有身分證明、沒有姓名、和-圖-書沒有錢、沒有記憶,」她停下來,笑一笑。「現在讓你離開是很不通人情的。你可以暫時留下,我會找人替你查一查,這應該沒什麼困難。」
「聽誰說過?」她不放鬆。
躺在岩石上的年輕人動一動,含糊的應了一聲,卻沒有醒過來。
安妍又看了一陣報紙,然後走進畫室。
「萬一——環境不許可我還呢?」他說。
她哪兒會斤斤計較要他還呢?
「不住這兒你有別的地方去?」她反問。
「什麼事?」安妍很感興趣。
她看見那人運動衫口袋裏什麼都沒有,沒有錢、沒有任何文件,叫他離開——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他能去哪裏?
「安妍,」他覺得她有一種天生的氣勢,不容許別人的反對。「難道我就一直——住在這兒?」
「喂,喂!醒一醒,」他叫。「你闖進了私人地產!」
「無論如何,讓醫生為你檢查一下總是好的。」她放下筷子,她吃得很少。「至少可以知道你的毛病在哪裏!」
「會嗎?」她大笑。「普通的香港人有一層樓住已經很滿意了!」
他看看阿強,又看看大狼狗,最後看到安妍。
「小姐,沙灘上來了一個人,是不是?」女傭人問。
「這是我的家,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是誰?」安妍用國語問。
「有這樣的事?」她笑。「我想你不是本地人,本地人沒有叫『建國』的,因為無國可建,香港是殖民地,我們的名字分成兩類——風流瀟灑式的,或是招財進寶式的!」
「你可以試試,看哪一種球你最拿手!」她望著他。這樣英俊的男孩子真是令人心儀。
「妳想——我可不可能是學生?」他突然問。
肚子餓了,她總得吃東西。
「是誰?」她冷冷的問。
「氣質?」他更不懂了!
「小姐,我雖然記不起自己是誰,可是——有一件事我可以確定!」他說。
她居然說了很多話,和平日的冷傲、怪異完全不同。
「他們住在家裏,這兒只是別墅。」她淡淡的。「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而我們家總是有很多派對、聚會什麼的,所以我自己一個人住這兒!」
有阿強和大狼狗在,她自然不怕,穿上拖鞋,也跟著過去看個究竟。
「阿瓊,叫司機預備車子。」她又吩咐。「小姐要出門?」阿瓊問。
「為什麼步行到這兒?有目的嗎?」安妍目光銳利。
阿強是個忠心而沉默的人,她也不反對他遠遠的守在一邊,這也是一種自小養成的習慣。也怪不得她的父母緊張,她是億萬家財的唯一繼承人啊!美國報業大王赫斯特千金不是前車之鑑嗎?
安妍把視線從報紙上移到那人臉上,她很意外,真的,大部分的人來到她家,看見她家的豪華氣派都會心怯、不安或手足失措,但那人——似乎若無其事。
她看他練得非常結實、線條優美的肌肉,她相信他的確有力氣,但——他豈是做這些粗活的人?
「等你找回自我時再還我,如何?」她開心的。「吃完午飯我們就去!」
「還有一件事,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他說。
「我們現在就吃,吃完還要去看醫生!」安妍站起來。「阿瓊,告訴所有人,這位是李先生!」
「是!我下去告訴阿強。」女傭人出去了。
「怎麼?是不是想到一些什麼?告訴我,或許會有幫助的!」她急切的說。
其實她不喜歡畫山水,她喜歡的是齊白石的寫意畫,那才灑脫、飄逸;但是——明明不喜歡的,她有時也要嘗試一下,她是故意為自己找難題。
「也不會是臺灣,」她又說道:「臺灣m.hetubook•com.com的男孩子有一種他們特殊的形象,而你比較有鄉土氣!」
「我是安妍!」安妍被他那似雕刻般的英俊面龐所震撼,漂亮男孩子她見得多了,但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與眾不同的氣質。「你呢?有名字的,是嗎?」
「是。」阿強帶著那人離開。
「為什麼是李建國?」她盯著他看。
「原來古老的故事在今天也能發生,真讓我遇到了一個得失憶症的人!」她笑。
「小姐——」阿瓊意外的。
「那——我怎麼辦?」他惶恐的。「我總不能一輩子迷迷糊糊的做人,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不——我——我每次很用心的想,每當閉上眼睛都——都看到妳!」他不敢正視她。
臉紅的他不但英俊,而且更顯得樸實、可親,如果他不是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他——將是多麼出色的男孩!
「香港。」安妍說。
「查?」她笑出聲音。「能查的我已經叫人查過了,我們查不到,相信你更沒機會!」
她是唸廣告美術的,是熱門的科目,在香港也是被爭聘的吃香人才,可是回來一整年了,她沒有工作。
「香港真是個奇特的地方!」他感嘆的。
「你肯定?」她眼睛一亮。
「怎麼?想到了什麼?」她問。
「是,我根本聽不懂廣東話。」他苦笑。「我就這麼一件運動衣,什麼文件也沒有。」
「甚至運動衣也沒有號碼!」她笑。
「問出他什麼來歷嗎?」她說。
她在沙灘上做了一陣暖身運動,然後扔開毛巾衫,慢慢走進水裏,開始她每天的第一課。通常她晨泳時,保鑣阿強都在附近保護她,到底此地比較僻靜,萬一有小流氓闖進來了,怎麼辦?
「我肯定!」他點頭。
那人似乎不怎麼願意,猶豫一陣,又看安妍一眼,這才慢慢走出去。
「看不出明顯的傷痕,」他說,又轉向年輕人。「喂,你聽見我說話嗎?快醒過來!」
另一方面——在感情上她受過一次挫折,脾氣變得很古怪,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美國?」他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
阿強立刻走了,兩分鐘後,就帶來了那個人。
「你有一大把時間,沒有人要趕你走!」她說。她對他相當友善,沒有格格不入的尷尬感。
畫到中午,她扔下筆。
一方面當然是她的家庭不需要她工作,她父親是一家華資銀行的董事,又擁有一間地產公司,是上流社會的名人,而她是家中的獨生女。
「也許是我武斷,不過——我見過偷渡的人,他們完全不像你,我是指氣質、外型。」她說。自己又覺得這話沒有什麼說服力。「而且你不會說廣東話!」
「留下?」那人好意外。「我並沒有打擾你們的意思,也不想替你們加添麻煩!」
「這——我也不清楚。」他為難的。「我可以幫忙打掃,或者整理花園,起碼我有力氣!」
「我——」他又眼紅了臉。
有什麼理由環境不許可呢?
年輕人又呢喃一陣,終於睜開眼睛。
他訥訥的半晌不出聲。
像她,經過那次感情上的打擊之後,似乎——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了。
「說不定是游泳?田徑?」他還是搖頭。「這麼多的運動,我怎麼試?」
在美國唸大學時,她和臺灣的留學生很熟,所以她也能說很標準的國語。
「有——」他皺眉。「我洗澡時脫下外套,運動內衣上有個3號!」
「慢慢來,或者——我們找個醫生替你看看!」她叫起來,像個小女孩。「我怎麼早沒想到?」
「哦……」他和*圖*書沉思著。
有一陣子沉默,兩人都低著頭吃飯。
她們這種家庭的人,當然不能隨便和陌生人來往,那個出奇英俊的男孩子也不例外。
「吃完早餐就讓那人離開。」安妍說。
他的茫然失措、他的苦惱全是真實的,絕對不像假裝的,但是——失憶症,這是否有點荒謬?
「阿瓊回來了嗎?」她問。
「看什麼?」她問。
「偷渡?」他呆怔一下。「我想——不會,不可能吧!我——真的記得我沿著馬路一直走到這兒!」
「總不可能是唐人街來的吧?」她大笑。
「那是說——你們很富有?」他望著她。
「是!小姐。」阿強必恭必敬,他永遠不敢正視安妍。
「想搶阿瓊和花匠的工作?」她開玩笑。「我看你還是安心做客人,先弄清自己是誰再說!」
「叫我安妍!」她糾正他。
「那——我豈不欠你們太多?」他訥訥地。
「妳去,」安妍指著她。「到爸爸公司找人查一查,看有沒有人失踪之類的消息。」
「我會是某一種運動的運動員嗎?」他問。
然後,他們倆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誰?」他問。他說的竟是國語,標準的國語。
「讓他在這兒慢慢想一想,阿強。」安妍轉身往石階上走。「他要什麼就給他好了!」
「阿強送了一份早餐下去!」女傭人又說。
阿強蹲下來,用力搖一搖那沉睡的年輕人。
「真是這樣?」他竟信以為真,真是老實人。
「嗨!我不能每天喂、喂的叫你,先給你取個名字好嗎?暫時的!」她說。
「應該是的!」她淡淡的應著。
「在房裏發呆!」阿強半垂著頭。
他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阿強,但他不敢這麼說。
「道個名字很特別,很少人用!」他說。
「是——」他也放下筷子。
失憶症是個古老故事,說不定其中會有新鮮的變化呢?何況——那人真的英俊得離譜。她開始慢慢的畫一幅山水,畫得很慢,時間對她並沒有特殊意義,她若願意,可以在這兒畫一整天,沒有人會來打擾她,也沒有人敢!
「你慢慢會發覺!」她不置可否。
「沒有。」在廚房裏幫忙的小女孩說,她是水上人家的女兒,十六歲已長得相當高大。
「香港?」那人茫然的呆怔住了。「怎麼會是——香港?」
所有的話加在一起,那謎團就更大了。
阿瓊走進來,看李建國一眼,轉向安妍。
「看醫生——我沒有錢!」他沮喪的。
「不,不,不,我彷彿記得——記得我們一大堆人坐在一間教室裏上課,那記憶很模糊!」他苦惱的。「我絞盡腦汁去想,越想就越是一片空白!」
「但是——阿強叫阿強!」他說。
「小姐,午餐預備好了!」她說。
「這個城市很陌生,而且都講廣東話,我們卻都是講國語的。」他正色說。「這兒是——」
「也不記得怎麼會躺在沙灘上的?」她再問。
她學的是廣告美術,但從小就愛畫畫,住在別墅裏沒什麼事做,除了看書就是畫畫,尤其喜歡中國畫,她認為中國水墨畫最有意境、最具靈氣。
「香港人——都有別墅?」他問得天真。
「我不記得——我想想——我——」他失措的望著身上的運動衫,又胡亂的在衣袋裏翻。「我怎麼會不記得呢?」
「或者——你可以給我一點工作做,我不能白白打擾你們!」他感激的。
李建國?他說得那麼自然、那麼順口,根本不假思索的,這李建國是不是他真正的姓名?
五分鐘後,阿瓊、阿強帶著那人走進來,大狼狗還跟在後面,一副監視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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