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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情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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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你放心,跳槽是肯定不會。」啟廉微笑,「我讓至柔回亞洲,目的就是跟你學習。」
「這叫做人各有志。」阿妍乖巧的接口。「看看我們這賓妹傭人的菲律賓甜點可合你口味?啟廉。」
「我當他對手?」他一呆,立刻就笑了。「怎麼說對手?他是老友的兒子,妳的上司,怎能是對手?」
「明天晚上見。」他說:「早點休息。」
「你沒有說錯,啟廉。」逸軒打著哈哈。「至柔的確是個人才,不論內在外在。」
「到底——這麼多年你可曾戀愛過?」至柔終於說:「或者——可曾有令你動心的女孩子,女人?」
「香港並沒有令妳柔和些。」他的第一句話。
啟廉輕輕擁住她,吻吻她的額頭。
換句話說,英健滿意她的工作能力,也對她信任。
「妒忌?哈,你妒忌他?」她誇張的。因為從小到大,啟廉是她偶像,沒有人可代替。
「榮幸都說得出?」他開懷大笑。「祇怕過幾天妳會嫌這小老頭妨礙了妳。」
「從小你就是。」逸軒哈哈笑。「年輕時大家都追女孩子,祇有你拚命努力於學業事業,這叫做——」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總想起親人,想和你們在一起。」他說。
「惹禍?」她笑起來。汽車轉一大彎,轉向回家的山坡上。「這麼嚴重。」
不知道為甚麼,至柔覺得他有點言不由衷。
「我益發肯定我沒看錯。」她也微笑起來。
至柔先是尷尬,然後就定定的望著,直到他笑完。
「這正是你最成功處。」啟廉定定的望著英健。「謙虛。」
「你一定是為了單大案,與香港有關連的。」
陳太太是羅府管家,幾十年了。
各人寒暄著。時間、空間令他們之間有著距離,這距離令他們陌生,至少逸軒的新夫人是啟廉不預知的。至柔卻喜歡她。
「不要太貪心,總不能擁有全香港,」啟廉笑,「九七之後要交還中國的。」
「妳還年輕,」英健顯得十分輕鬆。「說不定一個像高速鋼般的男士在妳面前變成繞指柔?」
維剛比她活躍很多,他常在她身邊,但解不了她的寂寞。
對著至柔,他眼中盡是慈愛,揉和了父親、兄弟、朋友般的慈愛。
「預備在香港住多久?」為他安排好臥室。
她並沒有交到甚麼朋友。
「以前你認識英健嗎?」她又問。
「真話,沒有。」至柔就是這麼坦率。「但現在開始考慮。聖誕節我回來。」
「但是——」至柔忍了一下,還是說出來。「啟廉叔,我的感覺是——當年,當你們都年輕時,你和英逸軒並不是好得——像知心般的老友,你們看來沒有那種感情。」
「睡不著?」她走向他。
然而母親——至柔想起舊相簿上的照片,母親也不過是個普通端m•hetubook•com.com正的女人,也許秀氣,但——真的彷彿引起啟廉永難停止的感慨哩!
「如果能專心些,英健的成績會更好。」逸軒說。
四周靜得很,靜得祇聞呼吸聲。這就是她的世界,陪伴她的永遠祇是呼吸聲。
「是放不開,可是——香港有你們。」他說。
「至柔至柔,妳甚麼都好,就是剛硬了些,」他說:「妳是比較像妳父親。」
「甚麼?」至柔真的以為聽錯了。「怎麼事前一點消息也沒有?你為公事來?」
「肉醬意粉,合口味嗎?」她跳起來。
「你希望我像母親多些?」至柔極聰明。「我母親比我柔和些?你——曾經暗戀過母親?」
第一次是在辦公室初見至柔時。
「那——為甚麼唯獨把我推薦給他?」
「你真是再不理公司事了?」啟廉問。
「一點也不會為難你,很輕鬆的問題。」至柔偷看他一眼。即使如此放鬆的時候,他看來依然整齊體面。「我是真的好奇,想想看,以你那麼好的條件——」
但——這是小事,能見啟廉,無論如何是開心事。
不知道是否喝了酒,兩人都沒有睡意。沖完涼出來,至柔看見啟廉還在客廳看一本雜誌。
「英健,至柔幫得了你嗎?」啟廉突然問。
「啟廉叔輕於感情,甚至——」他停了一下。「甚至不相信世界上有愛情。」
「若你肯留在這兒讓我孝順你,我不知道會多開心、多榮幸。」她環抱住他的腰。
「哈囉,」逸軒第一個招呼。「你們一起來的?」
在機場見到他,至柔像個小女孩般撲向前。
「對。但我是長輩——」
他不說,永遠沒人知。至柔也不追問。母親已去世那麼多年,那些陳年老故事說起來也沒有用,還是讓啟廉自己去回憶吧。
「他有甚麼好?你有甚麼比不上他?事業?名譽?家庭——」
「不,妳想到哪兒去了。」他微笑。「這麼多年沒有放過假,又想來看看你們,就來了。」
啟廉呆怔半晌,搖頭笑。
兩個老朋友在話舊,她祇能陪在一邊。看英逸軒精神狀態甚好,她有點不明白,為甚麼這樣早就退休?他不怕日子寂寞?
「錯,我極欣賞他。」他這回聽得出是由衷之言。「他的能力、他的性格、他對人處世的方式我都極欣賞,他是個很難得的男人。妳為甚麼不說我妒忌他?」
維剛沉默一下,放棄了。
羅啟廉,在至柔心目中唯一的親人,也就是她的監護人羅啟廉律師。
每講到這些,啟廉就總是笑,笑得含蓄隱晦,令至柔覺得自己講得沒有錯。
「游泳,妳不喜歡嗎?」他嘆一口氣。「除了午餐的時間,我還能在另外的時候見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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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健呆怔一下,這個動作——莫名其妙的吸引了他,這年輕女孩子祇不過仰起頭來笑,卻給他好性感的感覺。
「你們其實很陌生,今晚你們講了不超過五句話。」她笑。「我說得可對?」
終於,在吃甜點時他忍不住提出告辭,理由是還有一個應酬。
她停下來,故意不往下說。
「晚餐。」她笑。「明天晚餐我作肉醬意粉。」
「少去一次教堂妳仍然可以上天堂,求上帝放妳一天假。」維剛說。
「好奇最要不得,可能惹禍。」
下意識裏,她以啟廉為她選擇男伴的標準。她的心裏,男人就該像啟廉,頂天立地,氣度寬宏。
「多少六十的男人還在追十八、廿二的女孩子,你怎能認老?」
啟廉在電話那一端哈哈笑,非常關懷的樣子,一副父慈女孝狀。
像現在,李至柔三個字也算小有名氣,很多人都知道她,尤其在商界。
「但是——」至柔回想,剛才啟廉望著英健的眼光真像面對著一個對手,甚至可以說一個敵人,他真是想打倒他。然而——這也沒甚麼道理,是不是?啟廉是英健的長輩,大十多二十年,根本拉不到一起來講。「或者我說得不對,你——並不喜歡這個人。」
「老天!你怎能說自己是小老頭?」她捧著頭怪叫。「發誓,以後不許再說。」
「事實上,明天的班機我東來,」啟廉的聲音有點特別。「我想妳來接我。」
「怎麼樣呢?」他忍不住了。
「從沒有這種感覺和經驗。」至柔搖著頭。
「明天一早出海,預約了妳。」維剛在電話裏叫。
英健看父親,彷彿有點窘迫。別人或許不明白,他知道,父親對他太重視丹薇始終有點不滿。
英健忙,她也是。半年下來,當一切業務都熟悉之後,她發現英健給了她足夠的權力。
「饒了我吧。」至柔半躺在床上看一本新書。「我明天要去教堂。」
至柔知道,在紐約工作十年怕也不會有這成績。
她總是這麼半開玩笑。
「不能低估妳的觀察力。的確我們不是死黨,我們在工作中認識的;祇不過也算相當熟,我們有一些共同的朋友。」
啟廉一定喜歡或暗戀過母親。
「太好了。」他搓搓手站起來。「多吃幾餐妳的可口食物,妳不怕我賴著不走?」
「不信。你放得開紐約的事務所?」她叫。
傭人來報告晚餐已預備好,於是大家移坐飯廳。
至柔祇是微笑。對逸軒之說當之無愧。她懂得謙虛,也懂得衡量自己,她的確是人才。
除了開會,至柔很少見到英健。
「可曾考慮一下請我來香港玩?」啟廉打趣。
「沒有這樣的野心啊!」至柔仰起頭來笑。
「你從來沒有這麼誇張過,而誇張表示在掩和_圖_書飾一些情緒,所以我肯定自己說對了。」
「啊——」英健回過神來。「她絕對是城中精英份子,我現在要小心對待,免得她要跳槽。」
他已推開車門走下去。
「你太看得起我,其實目前我仍在學習。」
他看來急於離開。
「我們?我和維剛?」
他是個和善幽默的人,看起來比啟廉要老些,六十五?七十?不知道。現代人都很會保養。逸軒握著至柔的手緊緊的打量著,從頭到腳,那目光仍然銳利。
「啟廉叔,有個有趣而又我早想知道的問題,祇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回答。」她說。
在啟廉面前,這百分之百的女強人就變成了小女孩。
「你太挑剔、太執著。」
「做為一個女人,妳剛了些,」啟廉凝望著她,「或者——妳像父親多些。」
「啟廉叔。」至柔拋開手上書本,開心的大叫起來。「即使真正睡熟了,聽見你的聲音還是值得的。」
傭人又去開門,進來的是個中年婦人,五十來歲很有氣度,仍有風采。她後面跟著的是英健。
「妳以為啟廉叔是個怎樣的人?」他忽然張開眼睛問。
這一點,至柔十分滿意,工作上,她有滿足感。
「就睡了。」他望著她半晌。「或許見了幾十年不見的老朋友之後有點興奮。」
啟廉站起來,至柔也站起來。
他外表極有氣派,事業上又極成功,還是個慷慨、公正又負責的男人。至柔可能就因為受他影響,普通男人真不在她眼中。
「很好。」至柔吸一口氣。鼻子酸酸的,居然有「淚」的感覺。「你呢?陳太太可照顧得你安好?」
收線後,至柔繼續在柔和的燈光下看書。
「妳來就行了,」啟廉說:「我現在已在東京的酒店裏。」
「他是其中之一,」啟廉彷彿不願多講。「剛才飛機上的食物太難吃,妳可願意為我弄一點能進口的?」
「妳的好奇心和感覺都極有趣,很好,還有甚麼呢?」他說得有點誇張。
「就來了?!真的祇是這麼簡單?」她不能置信。
「你是英逸軒的朋友,但是,啟廉叔,」至柔望著他,以試探的口吻問:「你望著英健時,我覺得你當他是個對手。」
「是老了,快六十了嘛。」他笑。有點感慨。
雖然不是父女,然父女的感情自小就確立了。
「你也做得到,祇是不去做而已。」逸軒說。
就像在紐約一般,深心裏,她寂寞。
「對不起,我說錯了,」她握住他的手。「是我錯。」
從小到大接觸的男人不算多,然優秀的男人卻也見過不少。同業啦,大學裏的教授、講師啦,然芸芸男人中,啟廉卻是至柔的偶像。
「不,在花園遇到,」中年婦人微微一笑,笑得極有教養。
啟廉半靠在椅背上閉眼睛,些微酒意令他看來有半絲興奮和圖書半絲累。
「妳一定是至柔,」英夫人阿妍握著至柔的手久久不放。「怎麼和我想像完全不同?我以為妳是女人中的女人。」
「是——算是吧。」啟廉說:「本想靜靜的來,給妳驚喜,但是——這麼多年了,香港變得陌生,我怕自己認不得路哩。」
「但是我為甚麼要掩飾?要誇張呢?」他搖頭,語氣平靜而懇切。「妳我情同父女,任何事我都不會隱瞞妳,也沒這必要,是不是?」
「自小你給我的感覺是頂天立地,氣度恢弘,公正嚴明,還有——」
「一定。我一定會來,」至柔簡直不能置信。「我可以約維剛一起。」
工作上的成績並不能使她熱鬧些,並不是她不受歡迎,而是大多數的場合她都拒絕。
但他眼中祇有至柔。
五十多快六十,啟廉絕對不顯老態。現代的中年人極會修飾保養自己,遠遠望去,最多四十餘,還引來極多女人注視。
「她就快把我養成大胖子,」羅啟廉聲音永遠愉快。「至柔,想過放假回來探望我嗎?」
「想念妳,想念妳的聲音,」啟廉說:「至柔,這麼久沒有消息,妳可好?」
「你說得對,我賺不盡全香港。」逸軒望著阿妍,有愛有寵有尊重。「我現在的正業是陪阿妍,而阿妍最喜歡旅行。每年我們有大半的日子在外。」
「我住妳那兒。」他沒有猶豫。「選擇星期天到,是不想耽誤妳的工作。」
啟廉眼中有特殊的光芒跳動了一下。
「不是要難為啟廉叔吧?」
「還說不為難,」啟廉移動一下,依然閉著眼睛。「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有時她想,她需要的未必一定是朋友。或者從小到大她總是獨自一人,總是住在學校,總沒有一個真心關心、貼心的親人——母親。所以即使好多人在身邊時,她心深處依然寂寞。她想,屬於她的寂寞是永遠解不開的了。
「你遇到困難。」她開始擔心。
「因為他有實力,也有能力給妳份好工作。」啟廉答得極快。「老友之中以他最成功。」
他凝望著她半晌。
「為甚麼我一定要柔和?」她忍不住問。
啟廉一直保持著獨身,是否和母親有關?
香港,是一個濃縮的城市,地方小、人多、機會多,祇要有能力,一有機會就會冒出頭,就能閃閃生輝,這和其他大城市不同。
「你——」至柔呆怔一下。
在英逸軒石澳的別墅裏,至柔第一次見到這位引自己進「英氏」公司的人。
她祇能隨他走進大廈,回到樓上的家裏。
這回至柔不肯相信了。
「啊——你肯來嗎?你肯嗎?這麼多年來,你從來不肯來亞洲。」
「啟廉叔卻總嫌我太剛硬。」至柔笑得開朗。
至柔定定的注視著他,她還是不相信。這不是啟廉,啟廉是工作、事業至上的男www•hetubook•com.com人,他不會無端端放自己假,莫非——
「當然——可以見見幾十年不見的老朋友,」他透一口氣。「敘敘舊。」
「別討價還價,我不讓步。」
英夫人阿妍對他很客氣,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何況年齡也不過相差十歲八歲。她送他到門口之後再回到飯廳,平靜又若無其事的坐下。
她到香港來發展的決定沒有錯。
「錯了,不知多想有你這種生活,祇是——對象難求。」啟廉說得若有所憾。
其實剛才不祇阿研見到啟廉臉色微變,連至柔也看到了。在回家的路上她一邊開車,一邊小心翼翼、婉轉、試圖不落痕迹的問:
不止沉默,還有點不耐煩。至柔注意到了,他起碼看了四次錶。
「我說對手兩個字說得不對,但是——我的感覺,也許不對。我覺得——你想打倒他。」
這回啟廉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彎了腰,笑出了眼淚,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當然有不回答的權利,可是我也真的好奇。」
「你一定是逸軒說的羅啟廉了。」
啟廉——可以說幾乎是個沒有甚麼缺點的男人。
對他,她真是攙和著父兄的感情。
家庭!?是嗎?英健有淑賢和夏丹薇,不是嗎?
「認識。為甚麼這樣問?」
「不——」啟廉有點變臉,他迅速的看至柔一眼,轉換話題。「我對工作情有獨鍾,我是事業至上。」
啟廉豈是為了她和維剛而放開事業的人?而「老」,根本不是理由。
「哈囉,至柔。」遙遠卻熟悉親切的聲音。「希望妳還沒有真正入睡。」
她呆怔一下,立刻道歉。
「我介紹,內人阿妍。」逸軒以一種絕對欣賞的眼光望著中年婦人。「啟廉,他就是英健了。」
「哦——有甚麼理由?」他問。
「聽來令人羨慕不已。」
「怎麼會想到打電話給我?」至柔叫。
「看妳的誠意。」他笑。
「不是。」啟廉安閒的坐在沙發上。「這次來完全沒有公事,沒有工作,我放自己假。」
她沒有刻意拒絕人,卻永遠沒碰到一個適合的。或者她還太年輕,二十二。
啟廉試了一大口,連聲讚嘆,於是,大家也就忘了剛才的話題。
兩個老朋友的話很多,英夫人阿研跟至柔也聊得很好,席上,就唯獨英健顯得沉默。
「但是柔能克剛。」英健第二次說這話了。
性感!?他暗暗搖搖頭,有點尷尬。
「我羅啟廉又豈是那種無聊男人?」他說。
至柔心中有奇異的感覺,這不像平時啟廉的作風。他是個獨立慣的男人,住酒店該是他的性格,但他選擇她的公寓。
「訂了酒店嗎。你可以住我這兒的。」
電話鈴又響了,還不死心的維剛?
是。深心裏她寂寞。
「老朋友?英逸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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