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狐惑
這時候，我明白了，這姓冼的一家大小，全是色狼！這是豺狼之家！
我立即來個變本加厲，哇然淒聲一哭，用手掩臉，哭得比家有喪事更加厲害！
但是在她面前，我總是千依百順，凡事唯唯是從。
我伏在地面——仿似軟弱得根本無法站立起來。不斷用手抹淚。
「妳像她，酷似她九分，」他牢牢地怔視我：「當我年輕時，王菊菊是我的戀人，是我的未婚妻。」
「菊菊……菊菊……」他拚命地吻我，竟把我推到床上。
我收住哭聲，望望床上。
我腦海間一片片、一絲絲、一滴滴的疑問，現在漸漸地湊合起來了！
現在才發覺到？她簡直瞎了眼！我早已把他的男人也偷了。
我哭得像死了爹娘，他走過來了，伸出手，輕輕的搭在我的肩頭上。
才步進老爺房間，剛好方醫生從房間內步出，我們在門邊相遇。
但是他的聲音即止住了！
他的另一隻手自下一沉，「拍」地一聲，摑了我一個耳光！
「找妳。」
而現在，我真的非得忘記不可——我的要佯作驚惶，被迫、羞慚而又無奈的處女狀。
是藥水味道？還是他身上的老人臭？
「包括我太太在內，」他在我身邊說：「妳每月在那死老頭子手中拿人工，我另外再給妳津貼。」
「老爺，我知道，您對我好。這屋子裡，祗有您對我好。」
現在，我要面對大少爺——冼尚常！冼家的另一個主人。
「怎麼？怎麼？妳怕我？菊菊？」他連聲問：「妳怕我？還是怕我？」
我聲嘶力竭地哭著解釋，冼尚常牢視我好一會，沉默著，不再多說一句話。
但是這輕輕的一陣目光，已經被我捕捉到了。
她要將我連根拔起，我就與她一起拚過。我進了豪門，我是誓不退讓的。我祇會向上，我絕不跌下。
我不會放過他！他這樣對待我，侮辱我！我有機會，一定還他一刀！
「那麼，妳把衣服脫了。」
阿榮和我幹過幾次，之後，我拒絕他，這一切全是沒有意思的。
我的迷惑，又沁進她丈夫體內。她丈夫心中，已有了我。現在，是我踢她出去！
「不要作聲，我沒有睡著。」他的聲音竟是出乎意外的柔和。
在大少奶的眼中，是不可能容許有王菊菊的影子的！她絕不會讓丈夫初戀的情人永遠留在身邊，如影隨形地牢附著不去。
「啊，妳真聽話，老爺疼妳……疼妳……」他的唇片咧得更大，那顆尖牙有如野豬般地向我伸突出來……
「我失去過一次的，我不會再失去！」他狠狠地在我耳邊說。
冼禮常下了「聖旨」，我的月薪正正式式是伍仟元，比當時在此職的洪女士更高。
萬萬沒有料到，床上的冼禮常，竟是一隻老狐狸！
我把上衣解開，展露出我的雪白肌膚，也就在這時，我淒切流淚，作十分地淒切狀……
「衣服是我爸叫妳脫的？」他點點頭。
「今天也不知道為了甚麼……他用力擁住我……他說……喜歡我……」我抽泣著：「他一定要我脫衣，大少爺，我是一個女孩子，我求你相信我，我怎麼賤，也不會在你爸面前脫衣給他看啊……你相信我……求你相信我！」
這萬萬不能，我進了「豪灣八十八」，我是死也不肯再退出門去的！
他已經在解我身上其他的衣服了，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索那前因後果……
他不但不昏迷，而且臉色漲得滾紅，看住我，血氣旺盛。
哭得淒切，這一日，是真的。
「然後……？」我問。
我並非欣賞大少爺的擁抱與熱吻，而是在這突然的一瞬間，我發現了插足在這豪灣八十八號更佳的途徑了！
還是工廠倒閉，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業，自己過於徬徨，過於失望，現在彷似一個跌在大海中，即將溺斃的遇難者，突然抱住一塊大浮木，死都不肯再放手？
「我今天精神也很好。」他向我一笑：「方醫生說，美國兩名醫生一到，我就可以開刀。」
「其實，我頭上開了刀，挖了洞，我都無所謂了。」他牢扯住我，「阿玲，妳來了之後，天天這樣服侍我，是我這些日子，最快樂的時光……」
他不說話，跟著，我又淒哭。
他的聲音靜止。
我穿好上衣，吸一口氣，緩步走出老爺房門，一步一步地下樓。
跟著，他把掩著我嘴巴的手移開了。
看了好一陣，她說：「妳是個很美麗的女孩子，我現在才發現到。」
「當然，那時候就不需要妳了。」莉娜說：「所以，我先告訴妳一聲，我先辭妳。妳立即找工作。別讓老爺一走，妳失了業，這就不好了。」
「啊？……」我心頭一驚，連忙一陣掙扎！
冼尚常坐起身來開始穿衣服，他望望床上的我，見到我光著身，又哭得淒切，他拾起地面的衣服，向我身上一扔。
「不敢違抗？」
「像妳這樣年輕美麗的女孩子，耽在我們『豪灣』做女傭，浪費了。」她說。
「這就好了。」
「就因為我像王菊菊？我才拿到高薪水，我才要受這樣的侮辱！」我索性淒哭：「你們這些有錢人！就祇會用錢壓死人！」
就如一個深藏不露的武士，祇待適當時刻，反手一劍！
洪女士和阿查這對潛伏在冼家的陰險夫婦，由於被我揭破他們的陰謀，立即被冼家踢出大門。這一下子，屋子裡最惡的，就輪到大少奶莉娜了。
我開始相信方醫生的話了，這惡魔好像一天比一天強壯，有如即將破繭而出了！
但是，和-圖-書那峻厲的目光中，卻又帶了一絲憐憫。又似帶點眷戀。
我一直靜候機會，誰知，難關之後，又是難關！
他把我向前拖，我整個人挨了下去。
他牢定定的望住我，「我要妳脫衣，我祗是想看看。一個老頭子，看看一個少女的美麗胴體，又有什麼不可？啊？」
這祗有我與他才知道的事情。
「妳來了之後，他的精神好多了。」醫生說：「妳一定服侍得他很妥當。好好照料他！」
「妳不是說過麼？我要妳做什麼，妳就做？」他說：「妳不是說過麼？妳會逗我歡喜？啊？啊？我要什麼，妳都會答應，啊？」
但是，我卻要在這兒立足，不但立足，我還要在這兒生根！
對的，豪門是不易踏進來的，踏足入門，我怎麼都要在這兒生根！
我一愕：「但是……老爺……？」
而且，我是直接由老爺聘請，因此大少奶莉娜與大少爺冼尚常都無法提出反對。
正如女管家洪女士曾在背後說：「老爺的病可能拖上十年八年，但也可能，立即就去。」
他的聲音突然靜止，眼睛有點濡濕。
當燈光亮起時，我見到站在我面前的竟是大少爺冼尚常……
「我給妳這份人工，什麼人能賺得到？啊？」他跟著問：「妳自己想！妳說？」
我睜大雙眼，簡直不能相信面前的一切！
這死老頭，他常常昏迷！為什麼不在此刻昏迷？
心中已有定數，但是我的面肉卻劇烈地抽搐起來，我的聲音低沉：
「是。」我應道。
我的呼吸窒止，驚悸與意外，令我不知所措！
我無意中揭破女管家洪女士與司機阿查的那一項陰謀，替半昏半迷的老爺在最後關頭奪回了那五百萬巨款，自此，我在「豪灣八十八號」的地位開始穩固了。
他對我有這種要求，證明這老不死已迷上我。
「我已是一個老頭子……」冼禮常跟我說：「妳看，我躺在床上，動都不能動……我也站不起來，妳怕什麼？啊？啊？……」
「妳的爸爸風濕，妳的媽媽哮喘，不是麼？」他的眼睛牢盯著我：「妳要錢！不是麼？」
我見到他的這一副眼神！又是猛豹直瞪著小白兔的這一種神色……憐憫中帶著些眷戀……
於是我把門掩上了，走到她的面前去。
就在我最得意的日子裡，一個早晨，大少奶莉娜把我叫到她房裡去。
「妳進來。」她跟我說：「把門在妳背後掩上。」
「妳住嘴！」驀地，他叱喝。
她把龍爪般的指甲塗得血紅，邊塗，邊伸出手指，用嘴向指甲吹氣。
她見到我一直沒有作聲，生起氣來，面色一沉。
「死老頭，這一次，是我奪他的！他別想來奪我……」他又開始解他身上的衣服。
也許就這樣一剝，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又往上直前一級！
他聽到我的哭聲，彷彿觸動了一下。
正是如此，我也就不再客氣了。
還有大少爺冼尚常給我的幾個耳光，令我更加心中氣忿。
「沒有……」
我心中在盤算，他會怎麼對付我？
那可憎的夜風越刮越大，遠處的窗戶，隨著風聲，一直在：「砰」、「砰」、「砰」、「砰」……
他向床上的老頭子一望，竟然一步都不走到床邊，不理他父親死活！
我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他那手一指，指了指我的臉。
「對。」
這句話一定是真的！我被他扯到身邊，那陣氣息令我真想嘔吐。
我走到她法國式的全白色臥室中，她正在梳粧枱前塗手指甲。
我連連倒退兩步，倒退到房中。
猝地，他轉身過來，一手牢牢扯緊我。
「爸，莉娜想要我跟您說……」他邊衝進門，邊向父親正想說出些什麼！
我的這一陣哭叫，並沒有白費。
「那麼……妳要聽我話！我要什麼，妳做什麼，妳一定要令我歡喜！」
老頭子閉著雙眼，連眼皮也不牽動一下，被人撞破醜事，他竟然乾脆佯裝熟睡。
現在，輪到他要我在他面前暴露了！為了我在他父親面前裸體，他把我摑得死去活來！沒想到，現在剝我衣服的是他！
「進來。」裡面是冼尚常冷峻而忿怒的嗓子。
「王菊菊？……」
「不過，妳在這兒也不會長了，我先告訴妳一聲。」莉娜竟不客氣地：「今天我叫妳來，就是要告訴妳，妳趁現在趕快找另一份工吧！」
她要弄走我的原因，是非常明顯的，白痴也會明白——因為我酷似王菊菊！
這是一幅赤|裸裸的、醜陋而污穢的圖畫！豪門！巨富！原來底子裡是如此污垢的一回事！
「妳怕什麼？」他咧唇而笑：「怕我會污辱妳？強|暴妳？」
我懦弱無聲，輕輕開了門，又輕輕將書房門掩上。
這巨豹足以令這白兔喪命。
他像一頭猛獸，這一種冷峻俯望的視線，就好像一隻巨豹，從樹梢俯視草地上的一隻小白兔。
「啊？……」
我從未聽過他這樣的聲氣！就算他對莉娜說話，他也從未如此溫和過！
也許過於驚慌，我這一掙扎，竟把他的手掙脫！
回過頭來，他看我一眼。
這一絲目光，在冼尚常的眼睛內一閃而過！
「我怕你？我怕你？我立即去說！」我大聲狂叫。
立即，一隻溫暖、有力而又實厚的手，將我的嘴巴一掩。
最後，阿榮轉到另一家工廠去，轉工時，「再見」也沒有一聲，我早把跟他在後樓梯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晚上忽然起風。
我用手抹去淚水，作強忍淒切狀，然後才緩緩地拉開房門m.hetubook.com.com悄聲走出書房去。
這一笑，把我幾乎嚇得驚叫，他的嘴內根本沒有牙齒，不，不，祇有一枚，牽吊在嘴腔內，又長又黑！教我想起電影中的吸血殭屍！
「老爺！我是阿玲！怎麼又叫我菊菊？」我故意撒嬌。
「痛嗎？」他問。
我的腦中有如電光石火般地一閃。
暫且作一個純情的女傭吧。
莉娜姓馬，嫁給冼家的大兒子尚常，就此成為冼夫人。
又高又大的一個男人，正是老爺的兒子冼尚常！
我的算盤打得很好，但是有時，人算往往不如天算。
「我聽到尖叫聲，立即奔出房間，」他痛苦地回憶著：「祗見王菊菊衣服撕裂，驚惶萬分地從房中奔出，見到我，她大聲狂叫，奔出八十八號……奔出這巨宅。」
對，這房間內祇有我與他！這半死不活的老頭子，能有什麼作為？
誰知道他的手牢牢把我緊捏，湊身過來，跟我說：
「他逼我脫！我不脫……我連這份工都會失去了。」我含淚哽聲說：「冼少爺……我爸要看醫生，我媽哮喘一起……一定要噴藥……我要在這兒工作下去，我想租一間大一點的房間給他們兩老……」
其實當她剛從歐洲回來，第一眼見到我時，我就知道她要弄走我！
她要踢掉我，我卻偏偏要坐她的位子。她現在才動手來撇開我？太遲了。
一副大人物震怒相！
我倒吸進一口氣，止了聲。
「想聽一個故事嗎？關於王菊菊？」在我耳畔，冼尚常悄聲問。
跟著，我可以感到胸前的衣服一鬆！
我一見時機不妙，急忙把衣服掩上，慘叫一聲，跟著蜷曲身子，狂聲淒哭。
當我的身子移近他時，我幾乎窒息！
我用手捧著臉，楚楚可憐地退到門邊。
我站在她面前，沒有作聲。
這個莉娜，也許時辰八字與我相沖，她一開始就不喜歡我。何況現在我變成了冼老爺最信任的近身女侍，我是她眼中的一根刺。
原來世界上最狡猾的狐狸，是他！
他說我是他的得意女傭，又是最好的女孩子，這個價錢值得。當然，對他值得，因為他乾瘦有如殭屍的手，一直在我身上手上亂摸亂捏。
我竟然屏息、詫異、意外而又帶著惘惶！
我走到書房門口，把頭一仰！
「我發誓！我發誓！我可以發毒誓！」我伏在地上哭叫著。
於是，我雙手顫抖，又驚又慌，又羞又愧地，作世界上最偉大的犧牲狀，把身上的上衣，漸漸地用手掀開。
為的倒不是錢，而是他果然讓我纏上了。我這一纏上，就如一棵長春藤，死纏著，死纏不休！
洪女士一走，莉娜當道。得勢之後，她就在八十八號裡呼風喚雨了。
「冼老爺……」我於是忍不住央求：「我是一個女孩子……我不可以……我從未……」
「啊……」我驚聲劇叫。
這死老頭，一見到我走近，總是伸手抓又摸，我總是能避則避，不能避就被他摸兩下，算是自己吃虧。
將她從丈夫的心扉裡踢出去！好，大家鬥著瞧！
我用手摸著臉孔，發覺左右兩邊臉孔完全麻木，好像腫了起來。
我站在她面前，仍然沒有說話。
「後來……？」我喘息著問。
「妳起來。」他冷聲說。
「對，對，阿玲，妳是阿玲。」他應聲：「不管妳是菊菊，妳是阿玲，我喜歡妳！我喜歡妳！」
他臉上的那一副兇相，顯然已在他臉上消失了。
當他垂眼看我時，我見到他的眼神。
我心中一動，有這老頭子這麼一句話，我的實力又堅定了一點。
「穿好衣服！」他命令！
不知下房的那一間窗戶大概沒有扣好，一直在風裡「砰」、「砰」、「砰」地作響。
「勾引我父親？妳這賤貨！」他咬牙切齒，又揮起一手，「拍」地又給我一個耳光。
當一切漸漸併合時，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幅形像！
「砰」地一聲，我的房門被掩上了。那個人十分熟悉下房的一切，一伸手，把燈掣按亮。
她的一雙眼睛從血紅的指甲上抬起來，看住我。
我要生根，我就要實力！
巨宅樓上的乾癟老頭子，遲早要翻上雙眼的！無論他腦裡的瘤，能不能順利地開刀取出，他是幾十歲的人了啊！
「我還要來道歉！」他立即接著說：「我掌摑妳！拚了命地掌摑妳！打痛了妳麼？」
嘿！莉娜是難不到我的。
冼尚常在書房的巨型寫字枱前吸煙。
「啊？」我倒縮一口氣。
他吐了一書房的煙霧，他是坐在書桌的一角上的，一條腿坐在書桌角邊，另一條踩在地上。
接著，一道空氣將我無形推進房內去。
我鬆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這……就好了……」
冼尚常在我的床邊坐下，伸手托起我的臉。
「精神很好。」方醫生跟我點點頭：「大有進展。」
平日不動聲色的冼尚常，西裝筆挺，文質彬彬，甚至連說話也少的冼尚常——他的目光掃射到我身上時，竟然有這一種神色。
「我要妳！就好像當年我要王菊菊一樣！妳不要哭！妳不要說任何話！不要顯露給任何人知道！」他低聲說：「我要留妳在八十八號！妳永遠不會被人踢出去！」
他低頭看看我，看了一陣，他把頭仰起。
我祗覺得雙腿發軟，整個人幾乎倒在地面！我實在無法再支撐下去！
「包括你太太在內？」我問。
「抹乾淚水才出去！」他望望我：「別讓大少奶見到妳哭過！我不想麻煩。」
「那裡！那裡！那裡！」我連聲說和圖書：「老爺，一大清早，不准講這種不吉利的話！」
「脫啊！脫！我要妳脫！」他一聲聲催促。
「脫下衣，我不能做人了老爺……」我淒聲說。
「少跟我吐苦水。」他低下頭來，看看我。
我悄悄鬆出一口氣，但是也由於心中一鬆，我哭得更加厲害了。
冼老爺看住我，雙眼直瞪出來。露出了那一枚長牙，在唇邊冷酷黠黠地陰笑。
「妳脫衣啊！」他向我點點頭。
我的嚷聲還未停止，他已將手上的香煙向煙缸狠狠一按，一步向我直衝過來！
我發覺我自己開始變得厲害了，而且工於心計了。
「你強|奸我！我告訴少奶奶！」我用衣服掩著前胸，邊哭邊叫。
但是這垂死的老頭子沒有用。
也許他比我更明瞭！他知道死老頭在演戲，在作狀遮醜！
就算我脫|光了衣服，他能拿我怎麼樣？他連站也站不起來！
莉娜是有錢人家出身的，不然冼尚常這種上流社會聲名赫赫，而又風流倜儻的名公子，又怎會娶她？
有人說，人一到衰老，就自自然然會發臭，連洗澡都無法把這陣臭氣洗掉！
「啊……？」我尖叫起來。
「冼大少爺……」我悄聲叫。
「開刀取腦瘤？真是好消息。」我故作輕鬆地恭賀：「開了刀，您就會痊癒了。」
果然，她要弄走我！
正當我把下房的房門一開，驀地察覺房門前站著一個又高又大的黑影。
「啊……啊……啊……菊菊……菊菊……啊……」他又如陷入昏迷，喃喃地又叫出菊菊的名字。
這個枯乾老頭，一天到晚就是用手抓我，那雙乾癟的手，抓起我來，是用盡全力的，有如禿鷹抓小雞。
此外，我又拿冼大少爺的「津貼」。這筆「津貼」，實在也不少了。我把兩份收入加起來，不但替父母搬了家，還有積蓄，可替他們治病。
我全身抖動，這不能預料的一切，竟在突然間發生，使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索對策！
「我是妳老爺。」
跟著，他的雙眼翻白，連連作喘息狀。
「啊！少爺！你不可！你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是有太太的！你是大少爺，你有大少奶……」我驚叫。
這才止住哭站起，輕輕地摸著鼻尖，搖搖擺擺地從地面爬起。
我不允許任何人阻擋我，所有與我為敵的人，我會不惜地利用種種手段去阻擊，令對方倒地而亡！
不值又如何？她能插手麼？她無能為力，由她生氣好了。
「老爺……我服侍您，是應該的。」我嘴上軟聲說，嘗試扭動手腕兩下！
樹倒猢猻散，我可不能等到這麼的一天。
冼尚常氣得面色鐵青！
我直覺她是那種小人得勢的態度，心中最不服氣。
「像王菊菊……我就要佔有妳！」他驟地瘋狂地說：「菊菊本來就是我的！」
「我相信妳。」他衝口說：「我相信妳，妳不下賤，妳絕對不會在我爸面前剝衣服。」
他緊擁著我，劇烈而又瘋狂地吻我！
「老爺，老爺，你怎麼了？」我幾乎窒息，嘴上卻邊笑邊說：「你看……別把早餐打翻了……」
「那死老頭，半夜溜到我未婚妻的房中，然後……」
「我父親挑剔，我要娶妻子，對象他一一挑剔。」他跟著說：「他從未滿意過我的女朋友，我一一帶回來，他沒有一個贊成，直到王菊菊……」
千萬不行！萬萬不行！
邊撒嗲，我的一隻手邊扭動，希望他筋疲力盡，自會鬆手。
「菊菊……」我心中一怔！又是菊菊？……怎麼？……又是菊菊？
見到他的這一副惡醜相，我不由大驚，身子連連倒縮。
「妳對我好！妳對我好！妳一進這家門，就揭破跟隨我這麼多年女管家的陰險面目！我……本來打算在遺囑上，分她一大筆遺產哩。」他邊說，邊把我扯近他！
「王菊菊原來是你的……人？」
「菊菊……菊菊……」在熾熱的吻中，他低叫。
她又怎知道我，她用以背後刺戳我的冷峻怨毒眼光，我會毫無所覺？
好像一生中最寶貴的一切，祇有這麼一件。而現在，這寶物被他搶奪，也無法補償一樣。
祇靠服侍他，當他辮子一翹的那天，我怎能立足？
他賴在床上，不斷央求我。
「這也不一定，不少人，頭上一開刀，就這樣躺在手術床上，永遠不甦醒了！」
「我爸有風濕……我媽有哮喘……祗有我這麼一個弱質女子，在工廠捱，在這大戶人家捱……我是看錢份上，做牛做馬……！」驀地仰起臉：「冼大少，你爸老是叫我王菊菊，我不知道為了什麼……但是他一見我，就摸手摸腳！我不敢違抗！」
這機會她也許已經等了好久了。無論我是否揭破女管家騙財的陰謀，無論是否我服侍老爺鞠躬盡瘁，她總之是要撐走我！
「妳太像王菊菊了！我第一次見到妳！我直覺得妳是王菊菊！」
「這房間內，又有誰？」他冷冷一笑：「祇有我和妳，給我看看，也祗有妳和我兩人知道，來，來嘛，我疼妳……」
「我知道老爺喜歡妳，妳也盡心盡力地服務。」莉娜笑一笑：「人工是老爺聲明要支付的。妳應該心知肚明，妳根本不值得這麼多。」
那次偷偷摸摸，就好像做賊，一點也不享受。我發現那些什麼書本上描寫的「高潮」，全是假的。
我撲在地面，用雙臂掩臉，倒在地氈上，我全身哭得抖動起來。
我是服從他，逗他的歡心，這才順口這麼說。
這一點，也許是我手中的唯一「皇牌」。
他又靜止ｗww.hｅｔuｂｏoｋ•ｃom•com了。
「這屋子裡，還有誰敢欺負妳？啊？沒有人敢欺負妳！我說的！什麼人都不得欺負妳！」他拚命扯住我：「有人欺負妳，妳跟我說！」
她要趕我走，是遲早的事情。我早已料到。
我的面肉凄切地抖動，這才悄悄的扭動門鎖……
「妳脫！妳脫！我要妳立即脫！」他大聲喝叫。
「妳！阿玲！」他一字一字十分嚴厲地跟我說：「妳！立即到書房來。」
每當我上樓與下樓時，她的一雙眼睛永遠在背後牢盯住我，目光有如冷霜，霜中含毒。我祇當不知。
反正是如此一回事！衝著上去再說。
我的驚叫，祗不過是作狀。
日裡發生的那件「脫衣」事件，令我心神不寧。
「老爺……冼老爺！」我既驚又慌：「這怎麼可以？我這一生人，在媽面前都不肯脫衣服……」
「不必勞煩了，」莉娜馬上說：「他的腦瘤，是要到美國去割的，那兒有幾個最好的腦科醫生等著他。」
我連連倒退兩步，目瞪口呆，面色發青！
就在這一剎，他的一雙唇片已瘋狂地印在我的唇片上！一切來得突然！如光、如電！令我束手無措！無法阻止！
我走到老爺床邊，和緩的陽光灑在床上，白髮蓬蓬的冼老爺已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雙深陰的眼睛老盯住我！
冼尚常咬牙切齒，向我直走過來。
「啊……？」
又是莫名其妙的說話！
我怎敢反抗？我要在這家族中落地生根！
好，既是如此，我記上這一筆賬！將來我必會好好與他清算。
我點頭：「你想打死我。」
他又叫我「菊菊」！
我急忙用手掩著前身，連連搖頭，我的舌頭打結，竟然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知道妳是個女孩子，我知道妳從未……」他哈哈地笑：「所以我這才叫妳脫衣嘛！」
但是，我卻深深明瞭，我雖在冼家立足，但是以目前情形看，這種景況為時不久。
我伏在床上哭，哭得辛酸。
「沒……」我垂下頭：「沒有。」
「噓——」他示意我噤聲。
我不能硬碰！
靜待時機，靜待時機！
「那你爸？……」
進「豪灣八十八號」工作了三個月，媽和爸就搬了屋。
「謝謝你，我祇要你肯相信我……就好了。」我拉開房門。
冼尚常的雙臂拚命地擁緊我，令我簡直喘不過氣來。他的嘴裡，一聲又一聲地叫我「菊菊」。
「妳知道不知道？」他把我扯到他胸前，一句一字地說：「大少奶就是想妳走！妳去告訴她？正好給她一個藉口！她立即趕妳走！」
在床上轉來覆去，根本無法入睡。
這個病老頭，病得發痴，但是他高高在上，有如暴君！有如帝王！
看在高薪份上。
「我怎敢不令你歡喜？」我服從地說：「您要我做什麼，老爺，我當然做。」
但是這一次，他的手抓得特別用勁，有如鐵鉗！
馬上，我低下臉，愁眉深鎖，眼中含淚。
原來他怕的只是莉娜。
我又驚又慌，嘗試掙扎。
「等一等。」驀地，他叫。
他一直拖我到他的胸前，露齒而笑。
「啊……？……」
我的天！他身上一陣氣息！
他立即把頭一點：「別再說了。」
驟地，我從床上跳下，披了一件上衣，打開門，準備去找尋那一道沒有上扣的窗戶！
我總不敢直看他的眼睛，祇覺他像一個棺材內爬出來的活殭屍。
「老爺，您累了，」我柔聲說：「您不要這樣扯住我的手。您費力，我的手腕又痛。乖乖吃你的早餐吧！」
「爸！」冼尚常雙眼閃出怒光，既鄙夷又輕視地向床上的父親一瞥。
「到美國？……」
「大少奶。」我站在門邊。
房門外衝進一個人影來！
我應一聲，方醫生走了。
那一天早上，我依例送早餐上樓。
大少奶莉娜視我作眼中釘，祇要老頭子雙眼一閉，她一定踢我出去！
正當我刻意地搾出眼淚時，那道旁門突然「克勒」一聲，自外面打開！
「早，冼老爺，今天天氣很好。」我輕鬆的說。
我正正式式拿伍仟元人工，那是老頭子甘心情願付給我的。
聽到他這一陣嗓子，不得了，他是一塊堅硬的磐石！也許，他是一枚炸彈！
我需要另一個依靠物，我靠住這個大少爺。在他身上纏上藤，我死纏不休，地位必然牢固。
冼尚常把他身上的衣服全卸掉了，像他這樣的中年，有這樣的身材，已是很完美的男人了。
他沉默著，看看我。
他一眼瞥見我裸|露著上身，立即，他又轉頭去看他病床的父親！
「妳這賤人！妳這無恥的女人！」他的一雙巨手，又用力，又瘋狂地扯住我的雙臂。
冼老爺的身體漸漸強壯了！以前，他從未這樣死扯住我，要我貼近他的！
「你打我！你打死我好了！但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自己下賤！自己無恥！」我被他摑倒在地，仆在地面痛哭：「我服侍你爸，鞠躬盡瘁！我為了那伍仟元工錢，我這才忍氣吞聲！他每次叫我『王菊菊』，他每次都緊抓住我的手，在我手上亂摸亂抓，我都忍氣吞聲……我都沒有說話……我為的是那伍仟元人工……」
這奄奄一息的長命老狐狸，比誰都厲害！我一咬牙，狠狠盯他一眼。
這不是辦法，我要另想途徑。
「大少爺……你來做甚麼？」我睜大雙眼。
我心中一呆。
「我要錢！我沒有想過要被人侮辱！」
「這樣……我更應該服侍他。」我忙說。
老傢伙遮醜，那我這一邊怎麼下場？
「大少爺，https://m.hetubook.com.com」在打開書房門前，我低聲說：「你打死我都不要緊……但是，我真的沒有勾引你爸……」
像我這樣年輕的女傭，莉娜當然以為我是腦如小雞一般，毫無用處，呆若白痴。
我叩了兩下門。
「經過好幾個名醫，多月來的檢驗、複診，老爺頭裡的瘤可以開刀了！」她說。
他要些什麼，我完全知道。做這種事，我也不是第一次。
我心中一動：心中有數！
是這裡的環境使我改變？
我躲開他的視線，把早餐托盤放在他的床面上。
「老爺，老爺！老爺！」她呶嘴唇：「老爺在時，少不了妳！老爺不在，不需要妳！」
看他這副姿勢，我知道他是在震怒！
在我掩上房門時，我可以感覺到，他的一雙眼睛在我的背後不斷地凝視著……
「我帶王菊菊回來，他一見到，立即贊成，並且同意我們結婚。」咬一咬牙，冼尚常回憶著：「他一直要邀王菊菊回來渡假，要她在這兒消磨幾天……終於，在我們結婚前半個月的一個週末，她前來渡假，就住在前面的大屋子裡……」
「妳先回房去。」他望向窗外，聲音變得十分溫和了：「不要在這裡哭。」
我的第一次，是好久前跟工廠那個阿榮來的，就在工廠後樓梯幹了。
「我疼妳……我喜歡妳！沒人敢欺負妳！」他跟我說：「妳要什麼，說一聲，我都給妳！」
「我給妳高薪。」
我怔呆一陣，抬起臉來。
他會因此而乘機把我辭掉？還是……因為我有冼禮常作後盾，他不敢輕易觸犯我？……
他一見醜事被人撞破，竟然「呵」地一聲，向枕頭上倒去！
那死老頭見到兒子離去，躺在床上，不再喘息，也不再低頭，更不再作昏迷狀了。
他的手使出蠻力，狠狠地把我的衣襟一扯！
她在八十八號裡呼風喚雨，仿如主宰。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跨在她的頭上。
「那死老頭子！」驟地，他充滿仇恨地狠狠咒。
但是祗掙了兩下，我立即收歛那種抗拒的行為。
「八十八號內，可以少掉妳這個小丫頭阿玲，但是卻不能少掉我冼尚常！」他緊扯我：「怎麼了？妳不在乎這伍仟元月薪麼？妳立即想跑麼？想失業？說啊！去啊！馬上去說啊！」
「啊？……」我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的吻已印在我的臉上、唇上、額上……
時昏時醒，說的話又有什麼用？我要站穩，就要生根！
竟然掙脫不了！
「嗄……？」
我知道，這時候我再不自辯，他必會打死我！然後踢我走！
「第二天清晨，她的屍骸被發現在路邊，半夜三更，她衝出門去，被一架車子撞個正著……」他搖搖頭，忽然牙根緊咬：「是那死老頭子害死她的！妳知道嗎？是我那死老頭子害死她的！」
我就悄悄的把衣服剝一剝，被他看一眼，給他一點甜頭，讓他看看樣辦……
我從未見過這乾癟老頭子的牙齒，這是他第一次露齒而笑。
我雙目呆怔，然後哇然大哭起來！
「冼老爺，你命令我……你要……你是侮辱我……我……我……」
「你們父子兩個！怎麼了？怎麼了？」我被他壓在床上，動彈不得：「為什麼老叫我菊菊？我不是菊菊……！」
冼老爺其實都不知道有多少個名醫，不過這個方醫生，大概是最有能耐的一個，因此來得最密最多。
我從未被人如此掌摑過，痛楚得好像自己的頭部自脖上震開，不再屬於我自己一樣。
「馬上到書房！立即下樓馬上來！」他惡狠狠地叫，一轉身，下樓。
為甚麼？甚麼意思？
我目瞪口呆，窒息！
我不是因為他體態完美，而依順他的。我知道，如此推推讓讓，欲拒還迎地，我以後又可以再在這豪門裡生根了……
「菊菊……菊菊……」他火熱的唇片貼在我的唇片上。
平日瀟灑風度翩翩的他，這一剎的表情，好像想舉刀砍人一般！
他們從低級的貧民區，搬到一幢小小的新型大廈裡去。面積雖然不太大，但跟以前所住的地方比，簡直是天淵之別。
「大少爺……！冼大少，你……你……」我嘴裡卻故作驚訝萬分狀。
「發生了什麼事？」我急急問。
他如此用勁，令我眼前火星亂冒。
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就正如下賭注，孤注一擲！
「大少奶不喜歡我，我知道，祗有老爺要我服侍，我這才拿得到這份人工，我怎敢違抗？」我淚流滿面：「我……我……我祗好忍氣吞聲。剛才……剛才……」
她為了顯示自己的實力，對一切上上下下的規矩，變本加厲。
但是直扭兩扭，他的手指牢鉗住我，有如巨蟹的蟹螯！
我替他把餐巾舖在他的胸前，到我俯身上前時，突然之間，他一手扯住我！
到我摸到自己浮腫的臉，這一日，我真的哭了。
「像王菊菊又怎麼？……」我莫名其妙地。
「方醫生，老爺今天怎麼了？」托著早餐托盤，我問醫生。
「讓我看！臉上有沒有腫？」他的雙手托住我的臉，向上一托。
「我要什麼？你給我這麼高的人工，我已心滿意足了。」我說。
他的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啊？……」他雙目呆瞪，有如被人在他腦門猛擊一棍！
我祇是故作遲鈍愚笨，好教她不對我有所提防。
她是我天下第一號大敵！
我邊穿好上衣，邊看看他。他一動不動，好像昏昏入睡了。
「妳敢說一句，我撕爛妳的嘴！」他面色一沉，在鼻孔吼氣。
「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