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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秘史

作者:依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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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女之戰

第三節 女之戰

莉娜觸電般地從床上直跳起來,一手把身上的鄔大少推開!
「我們悄悄見面,莉娜又怎麼會知道?」他把衣服脫下。
勝利與失畋,往往祇是一線之差。女人與女人之間,強者未必永遠稱霸,弱者未必永遠被欺。
眼見他的手將要摸到我的胸脯上,我立即轉身。
沒想到冼尚常的眼光出賣了他。連阿二都看在眼內,何況是他的老婆?
唱片內有個小生在唱:
「你……你!」莉娜向鄔大少怒咒:「我一心一意的對你,這些年來,我哪一處不是為你?你背著我,竟然勾搭我家裡的丫頭?」
大概到了深夜十一點多,阿紅跟我說:「妳大少奶叫妳到『麻將』房去。」
我拾級而上,上面是另一個小型客廳,一走進玻璃幕牆,裡面已是大鑼大鼓聲,把我嚇了一大跳!
正是陰差陽錯!上天助我!
好一把唱腔!
驀地,他一咬牙,狠狠地咒。
「啊?……」
我不再是冼家的女傭。
看他擠眉眨眼,他打些甚麼主意,一目了然。我把名片收藏在衣袋內,以備後用。
踏進屋子,四面望望,直覺這一間屋子,跟鄔大少本人完全不合襯。鄔大少那副粵語殘片中的小生相,家中該是酸枝傢具,壁上掛滿畫匾的那種住宅。
莉娜心狠,先想攆我走,看來,情勢我佔上風!
當他的手指觸在我心胸間的乳|溝中,我知道我必須立即抓緊時機了!
在鏡子的反映中,鄔大少開始脫衣。從背後看,我真像在跟一個男人做這件事情。
「她是女人啊!女人心胸最狹窄!」他坐下,取起一枝香煙,點燃了,冒口煙說:「她說不要我在台上做給其他女人看!我的一把嗓子,一身功架,一副關目,祇配做給她一個人看!」
倒好茶退到後面,阿紅跟我說:「今天可忙了,妳來了也好,幫我弄菜。對了,記住,今天鄔大少來,廚房內一點葷腥都不能沾!油要花生油,豬油千萬用不得!」
「慘什麼?」
「有人在房!」莉娜迅速坐起:「我聽見聲音!甚麼人在房內!」
但是到了此際,她的外殼剝落,潑辣兇惡得如街頭的爛婦!
我與她拚上了,已在戰場,劇戰難免。
劇戰往往如此,要到最後的一刻,誰都不知鹿死誰手。
「正在進花園……」阿花悄聲應門叫:「不得了……快……快!」
「甚麼事?」鄔大少騎在我身上,不耐煩地高聲問:「拍甚麼門?媽的!」
車子來得不巧,正巧有點端倪,這次談話就此中斷了。
「妳們打我!妳們兩人,一個非禮我!一個打我!要我的命!大少奶!妳還想要我的命……」我尖聲直呼,向房門外直撲出去。
當我變得衣衫不整的時候,我故意吸口氣,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我偶一回頭,已見鄔公子一身男服,邊跟著唱片裡的嗓腔在唱,邊雙手揮動,走起台步,擺起功架來。
暗怔一陣之後,我直覺那鄔大少牢望住我!我不禁向他再看一眼!這張臉,怎麼如此熟悉!
「甚麼?」突然之間,有如靈光在我腦間一閃,我似乎捕捉到破綻!我立即問:「鄔大少,我們大少奶……還未結婚,就認識妳了?」
我沒有回答,急急穿衣。
「哦,你的少奶!對!」他把頭一仰:「我當時,是女校籃球隊隊長!每次出賽,準會有個小姑娘,一直牢牢地看著我在球場上的英姿!哈,我的反手球,一流,百發百中!我每次出賽,那小姑娘一直在看我,沒有一次不到的!」
「我叫阿花。」女傭說:「鄔大少唱戲時,我已是他近身。現在是替他管家的。」
「啊?」我大嚇一跳。
現在她們已明白了!她倆並不是笨人,她們知道這件事的後果了。
她的手指向我臉上狂抓,她扯我頭髮,用腳踢我身體,仿如誓要將我置諸死地。
「那算甚麼!」他把頭一仰:「那是胡亂唱的!我是說,妳從沒有在舞台上看我唱過戲吧?」
整屋子的女人,全是香水味。方太太迎了出來。
也許這是一個轉捩點,也許我想立足豪門,從此有了轉機……
「她女扮男裝!怎會是個男的?」
「嗯!是妳!」他十分驚喜,果然沒有把我的名字叫出來。
我這才閉上眼。
「再跟妳說,這一幢房子,要花上不少錢吧?」鄔大少一伸手:「也是莉娜買給我的。」
「妳捨得麼?」
跟著下去,是我佔上風的時候了。在這個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關頭,我肯放棄麼?
當這鄔大少一開口,我暗吃一驚,幾乎整個人跳起!
我隨即想到剛才莉娜的手擱在他膝頭上的模樣,還有這一群太太團,把他圍在中間,當作皇上看待一般,心中不禁訝然!
瞧!一見到莉娜前來,已經七手八腳,手足無措!
當他們把我從草坡上抬到救護車上去時,我不停地叫:
「鄔大少用茶。」我抬起頭來,乘機看他一眼。
我任她亂打亂踢,直到鼻孔滲出液體。
原來實情已握在我手中!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妳的女主人?她怎敢叫她的司機送我回去?」鄔大少忽然呵呵一笑:「她怕小李多口,回去亂說。」
「不要擔心,任何人到這兒來,我都不會多說半句話!」她迎我進屋:「鄔大少在等妳,進來,進來!」
「這不是任劍輝、白雪仙的『庵遇』麼?」我指指唱片!
我決心前往鄔大少家,探個究竟。
外面一陣叫嚷聲,跟著方太太已經走到廚房內來,十分慎重地吩咐阿紅。
我沒有被攆出豪門,我在此下了根。
「死東西,妳想得好天真……」鄔大少的聲音又好像在調情:「妳別忘記,現在科學昌明,老頭子有的是錢。可能一刀開下去,腦瘤取了出來,他還可再活十多二十年。哦,妳想過沒有?」
我竟然掌握到秘密,得來全不費功夫!果然,我抓到了把柄!
冼尚常再來看我的時候,手上還持著一束白色的康乃馨。
冼尚常站在床邊——僵直得有如一具蠟像,他的臉色由青變白,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紫!
「原來如此!」我果然剝繭抽絲,開始有了一些眉目了。
「啊?」我縮在床邊:「你不可能這樣……你叫我來聽你唱戲……剝我衣服,太不像話!」
「天……啊……不要啊……不要打啊!」鄔大少忽然變成一個女人了!
「鄔大少,你真會開玩笑。」我低下頭去,故意說:「大少,跟你在一起的,都是有錢太太、名女人……鄔大少怎麼把我也拖進去……」
我到這兒來,為了什麼?為了要自救!想自救,必須掌握大少奶的致命傷!
這正是時候,我一不做,二不休。
「鄔大少不是男士麼?」
我跟阿紅來到廳上,祇見客廳內坐著一個身穿西裝的俊美少年,烏亮的短髮,一手持煙。
我心中暗吃一驚!一切真的如此明顯?但是阿二又如何知道?大少爺早已是我的囊中物了。
「她們有錢有銀,妳不同。」他的手用力,又在我肩頭上抓了兩抓:「妳有青春,年輕貌美,皮白唇紅,她們怎麼跟妳比!」
「妳想剝多少?」
「莉娜那兒,不必怕。」他說:「我乾脆說……我把妳聘了過來,怎麼樣!」
「嗄?……」
「救命啊……報警啊!找人救我啊……叫救護車啊……!」我向阿花大叫:「怏……救救我啊!報警啊!」
「妳不要叫!」他竟然伸手,一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這件事,妳甚麼人都不要說!但是,妳可以告訴我!有我在,妳不必怕……」
是個女人聲音!
他的手輕輕解開我的上衣,一隻手指輕巧地摸過我的脖子,一直向我項頸緩緩摸觸下去。
方太太嚷了一陣,轉身就走。
「大少奶晚晚回到她老公床上去!」鄔大少的手摸到我的臀部上:「而且,她也是幾十歲的人了,怎麼跟妳這種年華雙十的小丫頭比!哈哈!」
「怎麼?還沒有車子麼?」一個聲音問我。
「他說……那一幢房子,是大少奶動用你和她結婚時,老爺所給她那一筆財產所買的。」
「你們少奶有老公!她怎敢讓人知道,我跟她在一起?」他吸口煙,重重噴出。
跟著我打電話,對方來接電話的竟是一個女人。
「妳做什甚麼?」鄔大少一呆,高聲問。
「鄔大少,我從沒跟女人做過這種事情……我……我不慣。」
「妳跟男人做過吧?」她有點生氣,立即問我。
「要不然……她會聘私家偵探,抓住你在外面不規矩的證據,也一樣要跟你離婚!」我急急說:「大少爺,這事情我本來不會說出來!但是大少奶要打死我!她恨死我!因為她發現我躲在衣櫥內,她扯我頭髮,用指甲抓我,用腳踢我……」
有人替我在鼻孔塞上棉花。
「世上的男人全是一樣!你以為我那男人真對我死心塌地麼?」莉娜呵呵一笑:「那個家裡新來的阿玲,她一進門,他的眼睛就從沒離開她身上過。」
「妳是阿玲吧?」那個女傭一步上前:「鄔大少叫我在這兒等,要我替妳付車資。」
「我知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鄔大少的聲音特別溫柔,很顯明,這是他常常飾演的多情角色,駕輕就熟。
「為了甚麼?」
我看住他,覺得他可憐。
「莉娜怎會肯放過我?」
「我們大少爺,不知道大少奶常跟你在一起麼?鄔大少?」我旁敲側擊。
「但是……你不是說跟莉娜是同hetubook.com.com學麼?」
「好厲害的女人!」
在廚房裡,我跟阿二訴苦:「大少奶叫我另尋工作,她說老爺一走,就想辭掉我。」
一咬牙,我已決心就此迎戰!反正莉娜遲早會對付我,我倒不如挺身先上戰場!
他站停了,用憐憫的眼光看住我。
我的頭皮劇痛,故意尖聲直叫,整個人被她掀出衣櫥!
「冼尚常及老爺當然以為仍在馬莉娜的私人戶口中。」鄔大少淡淡一笑:「但是,戶口倒是在銀行中的,但是裡面的錢……」
「又是妳!又是妳!妳這死丫頭!妳這賤貨!」莉娜用手抓我的臉,又用穿著高跟鞋的鞋尖向我身上直踢!
「啊?……大少奶大概常來吧?」
「當然可以!來!來!馬上來!」我放下電話,一咬唇,把心一橫。
「嗯,馬莉娜。」他把雙腳擱在沙發上,仰頸深深吸一口煙,抬起頭,他向半空中冒出一陣煙霧:「這小姑娘,低我好幾班!原來把我當球場英雄,把我當她心目中的王子!白馬王子!」
「我是阿玲!鄔大少,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你身邊是哪一個女人?」
「妳看!妳好好看!我哪一點像女人?」
我回頭一看,祇見鄔大少已從樓上下來,肩頭披了件長大衣,頭上戴一頂毡帽!
女人的器量就是永遠狹窄無比!我就在這最後一剎之際,直襲莉娜的弱點!
我的腦海內卻一直翻動著大少奶莉娜和鄔大少之間的關係。
這將是一個永遠沒法回答的疑問。相信也是許許多多個那些嫁入豪門女人無法解答的疑問。
他坐的是大少奶莉娜原有的空位,當他打牌時,莉娜靠在他身後,一邊看牌,一邊在說笑。
「喜歡吧?」鄔大少把我拖到床邊,才發現這張大床是要登上幾級台階,才能登上榻去,在床上一坐,就好像登在舞台做戲一般。
當她打扮妥當,她竟把我召到她臥室中去。
「鄔大少!鄔大少!不好了!」阿花聲音焦灼:「是冼家大少奶來了。」
但是乍眼看去,她的一舉一動,衣著談吐,全像是個男人!
「鄔大少來了!鄔大少來了!」
「啊!」她尖叫一聲!
「好哇!甚麼人在衣櫥內?」莉娜雙眼一瞪,尖聲直叫。
「我聽過,」我看著他搭在我肩頭上的手,訥訥說:「剛才……吃飯的時候,你不是在唱麼?」
這個家裡,是沒有「王」了,這個王國,高高在上的,祇有冼尚常。這裡再沒有大少奶,祗有我。
方太太坐在左面,莉娜坐在右面,那其他的一些太太們,又替鄔大少挾菜,又斟茶。
「……我飄零猶似斷蓬船,慘淡更如無家犬,哭此日山河易主,痛先帝白練無情,歌罷酒筵空,夢斷巫山夢,雪膚花貌化遊魂,玉砌珠簾皆血影,幸有涕淚哭茶庵,愧無青塚祭芳魂……」
「妳就放棄藝術?」
「哪有聲音?」鄔大少面上色變。
我被抬上救護車,作極其驚惶失措、神經失常狀。
一切彷彿有點眉目,也許,祗要再進一步,再犧牲一點,付出一點……我就能夠在「豪灣八十八號」立足!
「為甚麼?」我問。
我再向她一看!面上色變!
而我,當時站在屋子門邊迎迓她,她甚至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鄥大少口中把自己說成女人群中的帝皇,又口口聲聲說得自己根本不把莉娜放在眼內。
「見到鄔大少了?」
「好哇!我知道,妳是這種面上不好意思,心中卻春情盪漾的姑娘!」她挑起眉尖:「世上的女人,我哪一種沒見過?妳是那種推推搪搪,半推半就的女人。好,妳喜歡!我跟妳玩,隨妳所欲,跟妳玩!」
他的動作完完全全是個男人!不,比男人更男人。
「不可能!她不可能動用這些錢!她從前沒有提起過!」冼尚常面如紙色。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似乎受盡委屈。
飄來一陣濃烈的香水味,我一向嗅慣莉娜的名貴香水,知道她已進房來了。
「我在台上唱戲,唱的是小生,迷倒多少女人?」他又呵呵一笑:「不過,這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有唱片,以前灌錄的,下次給妳聽聽。妳的大少奶一聽我的平喉,就入迷!痴痴迷迷。」
我才被他推進衣櫥,那邊的房門已經推開了。
「妳起來,穿好衣服,」鄔大少望莉娜一眼,走上前柔聲跟我說:「這件事,我們慢慢講。大少奶一時生氣,來,大家坐下,好好談,沒事的,起來,起來——」
「老爺不在,她去打牌。剩下大少爺這麼一副眼色,在家裡盯住妳屁股看,大少奶怎會放心?」阿二低聲告訴我:「當然是把妳帶了一起去。大少爺沒有機會作怪。大少奶這還不厲害?」
我聽得目瞪口呆!
「莉娜怎敢告訴她丈夫?告訴他常常跟我在一起?妳的大少爺不吃醋才怪!」
「我聽說過。」
「這死女人!」
回到樓上,莉娜邊打牌邊大聲問:「怎麼下去將近半個鐘頭?阿玲,妳在下面做甚麼?」
現在,把柄在握,佔在上風的,似乎是我!
「她是大少奶?」
阿二喃喃自語:「大少奶厲害。」
「鄔大少啊,電話來過了!問妳來了沒有!」方太太隨口應:「他正趕著來了。先開枱!開枱再說!」
冼尚常天天送來鮮花、水果,還有巧克力。
他向我一笑,用力拖起我的手:「來,我們進房去,進房去說!躺在床上談心事嘛……來,來,來……」
說著,他轉身走到門邊。
她的唇邊仍掛著一口香煙,邊含煙,邊側眼看住我,上上下下打量我!
她的男性魅力不知不覺全消失了,她面青唇白,手抖腳顫!
他咬牙切齒,雙手齊下,一副好像男子漢正待強|奸少女的雄姿。
「老傢伙假如真的死裡逃生,我也未必會絕望,」莉娜淡淡地:「我那臭男人,把柄遲早抓在我手裡。」
剛才口口聲聲說要跟我親熱,還講得隨時肯收留我。嘿,但是一聽到莉娜趕到,已慌了手腳。
「不!不可能是真的!」冼尚常牙齦隱隱浮動。
我連忙把鄔大少的手一推,坐起身來。
死女人!我心頭咒。
於是我到下房更衣,阿二問我:「穿得這麼整齊,到甚麼地方去?」
又等了一陣,前面仍然沒有來車。
「老爺進了醫院,妳反正閒著,阿玲。」她面對鏡子,邊向自己的耳後噴香水,邊冷冷地從鏡子內望著我:「妳跟我出去。換件像樣的衣服,跟我走!」
而我,我終於進了豪門。我愛過冼尚常麼?
但是,我要在豪門內生根、成長、發芽、伸枝。
「喲!妳這沒良心的!我千方百計進了豪門,為的是誰?啊?啊?你說!你自己說!」莉娜嬌聲起來。
我急急問:「裡面的錢呢?」
「我厲害,還不是為了你?……」莉娜的聲音呢喃起來:「我們忍了這些日子,現在應該出頭了吧?……」
單看這別墅外型,已價值驚人了呢!真不明白,一個唱戲的,怎麼會弄到這許多的錢?
莉娜雙目呆滯,突然,她伸出手,指住我厲嚷:
他逼近上來,一雙手又摸在我身上。
鄔大少的一根香烟貼在唇角,完全是個十足十花|花|公|子一般的「玩家」外型!乍看上去,怎像是個女人?
我正想再開口,黑暗的路面,射來兩點亮光。一輛車頂亮著「TAXI」字樣的車子迎面直馳而來。我立即伸手截攔。
「……貞花已隨波浪去,不復有粉勝脂零。」
我決定不再耽誤,在這種情形之下,勝負永遠祇有一線之差!
事情似乎不這麼簡單,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我把他每句話每個字都聽在耳中,記在腦海內。
祇見鄔大少的一雙眼睛牢凝凝地看住我,這種神情,就像花|花|公|子在看黃花少女。
「哦,每次都是。」
他又呵呵大笑起來,搭在我肩頭上的手,重重擰了我兩把!完全像一個挑逗女性的花|花|公|子!
「叫我尚常!」他用力地把我擁進他的懷內。
她血紅的嘴唇驀地張開,勢如鬼魅,向我飛撲而來!
正感焦急,腳步聲自我身後響起。
她的一張臉孔真熟,大概是甚麼名女人,相信我在報章上或是甚麼慈善盛舉的場面見過她的照片。
莉娜一張好毒的嘴!這令我躲在衣櫥內目瞪口呆。
「但……妳是個女的!」
「大少奶要打死我……她要打死我……」
祗見鄔大少坐下枱去,大模大樣地支撐著雙手,在賭枱上打起牌來。
大少奶一直視我作眼中釘,那麼,我也當她是喉頭刺!
「救命啊……打電話啊……到警局去啊!叫救護車啊……」我的叫聲尖銳,簡直驚天動地。
「好吧!好吧!哎喲,這個鄔大少一到,好像皇上聖旨到,哎……」阿紅邊說邊托住托盤往外走。
他驀地一手按住我的手,十分用勁地把我手上的衣服拿去!
「妳怕,但是心中又想。是不是?是不是?嗯?是不是?」他一聲聲溫柔地問我,完全好像要跟我調情。
「好哇!是妳!死丫頭!」莉娜這尖聲直嘶,突然伸出血紅的十隻指甲,將我頭髮一扯!
「誰說我是女的?嘿?我是大少!」他伸出手來,在我肩頭上重重一拍:「阿玲!妳聽過本大少唱戲沒有?」
躺在醫院內,本來是躺在一間大房間,病房內有不少病床,兩面前後都躺著病人。
向門縫內外望,祇見高高的寬床上,莉娜衣衫半解,嬌嗲萬狀地躺在那兒,鄔大少跨在床上,又再開始脫他身上的衣服!
和_圖_書你……上哪兒?」我急急問。
「咦,怎麼是妳?」鄔大少真是戲子,聲音十分鎮定悠閒:「妳不是今天要陪老公麼?」
「嗄?……」這是天大的秘密!這是爆炸性的發現!
「我要走了,鄔大少!」我慌惶地說。
「為甚麼送我花?送我水果?送我朱古力?」我問他:「我祇是你們冼家的女傭,為甚麼?」
「阿玲!妳不必對任何人說話!」冼尚常看住我,低聲說:「警方留著大少奶和那個唱戲的在警局內!我叫她們不必說半個字,一句話!一切事情,有律師擔當。」
「當然會。」莉娜胸有成竹地:「第一步,等老頭子死。老頭子死掉,遺產在兒子手上,我這才離婚,就多拿一點。老頭子不死,我就抓老公的破綻,名正言順離婚,那就少拿一點!」
但是我知道,結局絕不會如此。等著瞧。
「永遠不會有人再踢妳出門去,也永遠不會有人再欺負妳。小玲。」
「來幫妳傭人手啊。」莉娜嘴巴一抿:「這麼高的人工,雇她在家閒飯啊!讓她做!幫幫妳們阿紅!」
我非抓住這電光石火般的機會不可!
我一看她身上的內衣,竟然也是男性的款式,還有他的上身,好像用布條綁束,一雙胸房就如男性胸腔前的胸肌!
「鄔大少在不在?」我低聲向電話問。
我知道我攀了上去,我昇了級。戰爭過去,站在勝利土地上的,終於是我。
大少奶莉娜把一切的私蓄,建了這麼一幢新型的別墅!送給這個「假男人」!
「這許多年前的事了,怎知道?」阿紅告訴我:「不過,鄔大少從此就沒有再粉墨登過場,但是他好厲害!你看嘛!男人都沒有他這麼受女人歡迎!」
「阿玲,」他站在門邊,跟我說:「從現在起,沒有任何人敢欺負妳了。我保證大少奶不敢再碰妳一根汗毛!」
「大少奶!是鄔大少叫我來聽戲的,我就來,誰知道……」我躺在地上尖叫:「他叫我到房裡來,是他叫我上床,他叫我到房裡來,是他叫我上床,他說要我跟他……」
「存在莉娜私人戶口中。」
「我說過,當時妳們大少奶窮,想入富門。我後來唱戲,靠人家『包』我,我們都沒有錢。」他走到我身邊,伸手在我肩頭拍一拍:「人有時候,會被環境所屈服。為了錢,她走她的路,我走我的路。現在,我們又在一起了。」
還幸,我要的,已被我及時掌握在手!而她要的,卻還未得逞!
「這房子不是她送的!」他馬上搖頭:「我跟那個女人,已是不知多少年之前的事了。」
「甚麼?」鄔大少一呆。
那群太太圍住他,莉娜靠在他身邊,貼他身旁而坐,莉娜的一隻手,正放在他的西裝膝蓋上!
「鄔大少妳都不認識?」阿紅說:「唱戲的!唱戲時也是女扮男裝的!人人叫她大少!」
他湊到我身邊,開始解我的衣服!
我是被害者!我是被侵者,我是個可憐的弱質女傭。
星期日,冼老爺被抬進醫院去。
「你一走,大少奶會來打死我的!」我驚慌地叫:「大少爺,祇有你在,我才會安心……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大少奶要趕走我!這是我早知道的事情!」
他奔到衣櫃門前,一手把櫥門推開,用力把我推進門去。
打我好了!踢我好了!揍死我好了!
「妳沒有發現,大少爺的一雙眼睛,一天到晚在妳身後盯著妳的屁股麼?」阿二跟我說。
「決定了……甚麼?」
「那時候,妳們大少奶,青春貌美,還不是跟妳一樣地窮?她還未入豪門!未當冼家大少奶!她還不是窮女孩一個!」
「啊!救命啊……!」阿花用手掩臉,轉身向樓下就奔!
心中詫異。這個又是甚麼大少?姓鄔,是甚麼人?
見到我,他一陣驚訝。我相信這時候,我不但臉上被藥水塗得恐怖,而且傷口正在腫脹。
我心中一寬。
「甚麼任劍輝?」她一仰臉:「這是鄔大少!」
「他死在手術床上,天下太平!」莉娜響響亮亮地說:「祇要他一翹辮子,我可立即跟我那死男人攤牌!我們就可永永遠遠在一起,死不分離了。」
莉娜多年來的計劃與陰謀全抓在我手中!她與鄔大少的秘密,足以令她致命!
「不是說即將運冼老爺到美國去開刀麼?」鄔大少的聲音。
腳步聲匆匆自外傳來,女傭阿花已在房門邊出現了。
「錢還在?」
「看妳!看妳!」他一聲聲地假笑,在我耳邊說:「屁股上的肉,又堅實,又有彈力……哎,你們大少奶怎麼跟妳比唷!」
「這樣……不好……」我顫聲說:「鄔大少,這怎麼可以……大少奶她……」
到了此時,我才感到全身劇痛,想起剛才的一切,有如在獸籠內跟一頭餓獸搏鬥!
她們真以為我是黃毛小丫頭?以為我是個白痴?
對,表面上如此。
莉娜把我掀出衣櫥,這才見到我衣衫破碎,上身與下身半裸。
於是這個鄔大少果然忘形地放喉大唱戲曲起來了。他唱的是子喉。
我一動不動,牢望著虛空。
「這是什麼意思?」我忙問。
「哦?」
「啊?我以為……」
祗見鄔大少大模大樣,完全一個公子哥兒地坐在上座。
「大少奶怎會讓妳在這門內立足?」阿二把頭一搖:「是大少爺的關係,他累死妳。」
「當然囉!妳年紀輕!我唱戲的時候,妳大概還在吃奶!」他仰起頭,豪放地笑起來。
「大少奶去打牌,叫我跟到方太那兒去,要我去幫手。」我回答。
「弄菜吧!」阿紅跟我說:「他一來!不得了,好像皇上陛下駕到一樣!你們大少奶每次打牌,他一定到!哎!他一到,我慘了!」
「鄔大少,我怕……我不能……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我顫聲低嚷。
「啊?」
「鄔大少……我來拜訪,不大方便,可不可以……不要告訴任何人?」
「你不要碰我!你這色狼!你這不男不女!下流卑鄙的色狼!」
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就如深受創痛與刺|激。
「妳從未試過跟我親熱,」他說:「我比男人更令女人動情,我有男人的粗獷,有女人的體貼,有男人的瀟灑,有女人的多情……」
「說可能有轉機,嘿!一大把年紀,把頭殼鑽開?準死在手術床上!」
我的腦子裡一直在暗忖,在盤算。
平日的大少奶,身穿華服,手戴鑽戒,每一言一笑,總裝扮得如貴婦、明星。
他忽然呵呵一笑,伸手抓住我的手,把我扯到他的面前去。
「對!對!妳放心!警方追究這一件事的。」救護車內,另一個男人在安慰我。
「大少奶說老頭子開了頭殼,一定會死在手術床上。」我一字不漏地說:「那時,你會得到一筆大錢……她就會跟你離婚,她也就可以得到一大筆的錢,要不然……」
「冼家請客,要人用,這星期沒假放,我不回來了。」
「哦!」他唇角咬煙,看看我,把頭一點。
就是這一剎,是我反敗為勝的時候了。
她要對付我,我也可對付她。
「鄔大少來了,阿紅,將水果切出來!還有點心!還有茶!」
十足十的電影小生味道!
「他給我聽唱片,就動手動腳,我……好怕,他扯我的衣服……他說……」
「那個鄔大少抓住我,扯我衣服,我很怕……這時,女傭說大少奶莉娜來了。鄔大少好怕,推我進衣櫥。」我低聲說:「我聽到他們講話……」
「我打死她!我撕爛她的嘴!我打死她再說!我打死她!我賠命好了!」莉娜咬牙切齒,撲著上來,又要跟我拚命!
我的天!這一番說話,真正的大男人也未必會說得出口來!他是個「色狼」!「色情狂」!
風度翩翩,一派君子氣勢的大少爺。
這個鄔大少,體貼慷慨,完全是公子哥兒的闊綽手段。
「他不唱戲,吃什麼?」我問。
「這個鄔大少是什麼人?」我打聽。
「妳快躲一躲!快!」他面上發青,四面一望,立即拉開房間一邊的壁櫃:「快!躲到裡面去!」
救護車來了。
鄔大少的手已解開我的胸圍,觸到我的胸脯前來。
「沒法啦,世界上,哪有刺是兩頭尖,刀有兩邊利的?」她深深吸煙:「我如果當年一直唱下去,舞台上的成就,會比任劍輝差麼?」
「聽你唱戲?」
「唷,還帶下人來呢。」方太太嬌嚷一聲。「派頭可真大。」
「阿玲是個皮滑肉嫩的小姐嘛!」
到了晚飯時候,外面的情形越來越不對勁了,當我端著一碟的齋食走到外面去侍候時,見到另一幅圖畫:
老爺一進院的第二天下午,莉娜打扮得雍容高貴,一副即將外出應酬的樣子。
「你看,老頭子死了,我跟我的臭男人離婚,能拿到多少?」莉娜悄聲問。
「那麼大少奶……她……?」
我是有備而戰,佯敗反攻。好,看我如何對付她!
「莉娜從未愛過我。」他低下頭去:「她嫁我,祇是為了想進入豪門。她入豪門,祇想跟她所愛的人在一起。她貪,所以不擇手段,做我的妻子。」
「妳認識我們大少奶啊?」我驚奇說:「妳千萬不要說我來過!」
這一唱,眾女尖叫讚好,個個湧上去,把這個唱戲的圍住,真的當他好像是個君王。
「冼尚常知道什麼?他又不是把莉娜套上狗鍊到處走!」他把頭一搖:「莉娜跟我在一起,他根本不知道。」
那些太太們陪著吃素,但是幾個女人卻在喝「白和圖書蘭地」。
「誰是鄔大少?」我有點好奇地追問。進了方家門,已經聽見多次提起「鄔大少」了。
莉娜一見她就嚷:「怎麼啊?鄔大少還沒到麼?」
我隨她宰割!但是,這一切,她很快就得付出代價!
這山頂的住宅,下房與前面隔了一個陽台。我走到廚房,阿紅就先叫我到外面倒茶斟水。
假如他以為我是個「黃花少女」,那真是錯了。不過時機未到,目的未達,我當然扮作「純情」。
這麼一問,阿紅「咭」地一聲,抿嘴一笑:「一會鄔大少來了,妳自然知道,妳的大少奶,最疼鄔大少,等會來了,妳自己看看。」
「那個唱戲的,人人叫她少爺……大少奶那次叫我到方家去幫手煮飯,這個鄔少爺在……他說叫我到他家去聽他以前的唱片……我那天放假,就去了……」
「鄔大少!鄔大少!」外面一個女人聲音高聲在叫。
大少奶與我這一場仗是必然開火的了,我必須有備而戰,把她一搶擊下馬來!
我聽了直打冷顫!
原來豪門之內,沒有親情,人人在利字頭上,各懷鬼胎。
這個女人,大概真的自信為男人吧?動作豪放得近似粗獷了。
「是……」
「大少爺!」我劇叫起來。
「鄔大少,你常常見我們大少奶麼?」我馬上問。
「錢怎麼來的,錢怎麼去。」他苦笑:「我不在乎錢,冼家有的是,祇是……我真失望,我一直以為擁有一個家,我的妻子……誰知道,丈夫根本不是我。」
「甚麼?」我一呆,立即問。
我的腦子立即轉動起來!
「現在這個女人呢?」
攆她的,可能是我!
「莉娜嫁給大少爺,向老頭子拿了一筆別人不可能置信的巨款。」冷冷地。鄔大少一笑:「這一筆巨額,莉娜說是替她父母置業用的。款額大得驚人,把老太爺也嚇了一跳。但是,大少爺帶著莉娜逼父親要這筆巨款,因為他心中怨恨父親害死他第一個愛人。認為這是個報復,要他的錢來贖罪。」
「這怎麼辦?怎麼辦?」我連忙穿好上衣,把上衣扣子扣上。
大少奶與他竟是學生時代的戀人!一對畸戀的戀人!
「莉娜!」鄔大少一見莉娜發了狂,馬上衝上來阻止:「妳瘋了!妳瘋了啊?……」
「你不必對我這麼好。」我跟他說:「你不必討好我。大少奶的事情,我永遠不會對任何人洩露的。」
我在這最後一刻,我竟然發掘到一切!我此行畢竟沒有白費!
「哦……」
鄔大少外型像男人,動作像男人,說起話來,也完完全全像個祇會放屁的男人!
跟著阿紅,我放下茶杯,又在杯子內斟茶。
我看他的胸脯,扁平的。看他的男服,褲襠拉鍊是男裝款式的。還有他的皮鞋,也是圓頭綁帶的!他撐著腰,十十足足的男子漢!
我把所有人的茶水全斟好,外面已經開始打牌了,幾個女人全擠在一間大房內,房內一連兩張「麻將」枱,八個女人坐在枱上,邊打牌邊吱吱喳喳。
好不容易才捱上這一頓,我付出的一切,都得有代價。
「是個有錢女人。」阿紅說:「那個女人不准他出來唱,就祇讓他唱給她一個聽。」
「到方太家裡。」莉娜補點粉,梳梳頭說:「我去打牌,那邊有鵲局,我叫妳去幫手。老爺不在,妳閒著做甚麼?跟我到那邊幫手去!」
「怎麼樣?阿玲,」他向我走來:「好聽麼?」
「我已經跟她說過了,她已向我攤了牌。」他說:「一切已經決定了。」
我見到的,是一頭兇如雌虎的女人!莉娜一雙眼睛瞪得比燈籠還大!
她的房間有一張大得好像龍床般尺寸的雙人床,房間的佈置,絕對不比冼家大老爺的房間差。
救護車開動了,發出尖銳的聲響。
當我向他一望,心中一怔!
我仔細一聽,辨出那是剛才的女傭阿花。
「我們剛才說到甚麼地方?啊,對了,在說妳們的大少奶,莉娜。」他將唇邊的香煙用力扯下:「這小姑娘,原來在學校時,已死心塌地愛上我,哈哈!」
「啊喲!」我拚命高呼。
我是為了愛他而進豪門?還是為了豪門而佯裝去愛他?
「鄔大少吃素。」阿紅關照我:「他一到,廚房不准沾上任何葷腥。」
原來這個小客廳地面全鋪長毛地氈,盡是一副巨型身歷聲音響,這時,正在播唱一張唱片!
當他的手向我軀體上一摸,我祗覺全身麻痺,直覺得有那種即將嘔吐的作悶感覺。
「啊?莉娜?」鄔大少一聽,有如觸電,慌慌失失地呆愕一陣。
「好哇!是妳!阿玲!」莉娜一剎才看清是我,立即整個人好像瘋了!
「沒有人會再提起這一件事了。」他說:「不要再提大少奶。」
「甚麼聲音?」莉娜驚聲問。
我見到從鼻孔滲出的液體!滴在地氈上,是血紅的顏色。
「啊……不要!大少奶!不要!不關我的事……大少奶!」我殺豬般地尖叫:「不是我要這樣做的!不是我要這樣做的……大少奶!」
我全身發麻!面色變青!祗覺他的手已經從我的臀部摸到腰背,又從腰背摸到我前身來。
我立即取起茶壺和茶杯。
平日就是因為冼尚常老是盯住我的屁股看,她一心就要趕我出豪門!
好哇!
他大笑起來,手指在我臀部上用力扭了兩下!
鄔大少與她面面相覷,一下子,她們像兩具蠟像。
他大模大樣地坐著,他的身邊,那些太太們一個個圍住他,正在談天說笑。
「我有以前唱片。」他說:「包妳一聽就入迷!」
默默坐著司機小李的車子,一直到了方家。
「我們大少爺未必會生氣,」我這樣說:「鄔大少,他們雖然喚你『大少』,但你是個女的。」
我連忙將身體一縮,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身體,作大驚之狀。
他拉開房門,走了出去,當他在門邊消失後,我的眼淚立即停止了。
「莉娜,妳不要……」鄔大少慌了手足!
為什麼每次莉娜出現在方家,鄔大少總是出現?
我直覺他言中有物。現在的我,境況不佳。大少奶要攆我走,我必得想法子另覓途徑,進了「豪灣八十八」,就算用棍棒打我,我也絕不離開!我要在這兒生根!
「會麼?」
「他說甚麼?」冼尚常屏息。
「阿玲是我帶來的,幫幫阿紅手。」莉娜在一邊嬌聲說:「兩枱『麻將』啊!要忙死阿紅了,而鄔大少,你今天又特別來吃素,我叫阿玲在廚房幫手弄菜!」
他住郊外的一個草坡上。草坡高處,建著一座新穎異常的別墅。
「阿玲!妳起來!」鄔大少上前一步:「快到浴室去洗臉!」
我搖頭。
我會去洗臉?才怪!
我回頭一看,阿紅已在廚房忙壞手腳。又切水果,又在水果盤內拼花,又把蒸了的點心取出,放在托盤內。
我的潑辣,有異於莉娜。大少奶因妒成怒,而陣腳大亂。
「大少爺……」
「大少奶既然這麼愛你,怎麼又會嫁給我們大少爺冼尚常?」我開始刺探了。
鄔大少原來如此富有,倒出乎我的意料。
未幾,我被兩名女護士把我從大房內移到另一個病房去,這一個病房,光線充足,四面雪白,房內四周再也沒有其他人,祇有我躺的這一張病床。
「我出道時,跟任劍輝半斤八兩!」他拍一拍心口:「不過,唱了年多兩年,正待聲名鵲起時,就遇上了個痴心戲迷。她說付多少代價都可以,就是不要我在舞台再粉墨登場。」
我立即又打了一個噴嚏!
仍然是西裝筆挺的冼尚常。
但是當馬莉娜一到,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常態。
「對!對!妳放心!警方會追究這一件事的。」救護車內,另一個男人在安慰我。
「來嘛!來嘛!名片上有我的地址!」他喜出望外地:「召架『的士』來,車子來了,我付車資!」
「哦,怕莉娜!不怕她,她今天不會來。」他已湊近身體,撥開我的頭髮,將他的唇片湊到我的耳根旁:「來,來……我們進房去。」
「阿紅,你們方太太的丈夫呢?」我又問。
「唱戲的,聽說他年紀輕輕時出來唱戲,子喉無人能及。」阿紅說:「不過唱了兩年,立即被一個人包下了,不准他出來唱。」
「到你這裡?」我訝然。
我斗然一怔!
「上去嘛!」阿花在我身後輕輕一推,催促著:「鄔大少在上面等著妳哩!」
接著,他呵呵向我一笑。
他一笑,挑起一條眉:「女人都想分分秒秒和我在一起,妳也想麼?」
「我當時恨我爸,我爸想我寬恕他。」他苦笑:「所以莉娜要一大筆財產,我支持她,向爸刮取。爸給了這筆巨款,以為我會寬恕他以前對我不住的罪孽。沒想到……所有財產,會讓莉娜貼在那個不男不女的戲子身上!這也許,是報應!」
「這件事……這件事……」鄔大少一向以風流倜儻而自傲,到了這時候,完全好像一條喪家犬!
我毛骨直豎,簡直想直叫救命!
這一場鬥爭,是在此刻完畢了。哎唷,我的媽……我身上全身發痛!
不過,我知道,當我傷勢好轉時,我的命運也就此轉變了。
「我要去掩住大少奶的嘴!還有!妳所知道的一切,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絕對不准妳跟任何人提起!」他再三吩咐。
「全在這兒!」鄔大少抬頭一望四周:「變了這間別墅。」
那是口壁櫃,至少可以藏下幾個人,我暫且進內一躲,再作道理!
一狠心,我立即把身上的衣服用力和*圖*書一扯,上衣一撕為二。
「妳皮光肉滑,又長的漂亮,身材又好!」他摸了我的手,跟著將我的下顎托起:「我一見妳就喜歡!阿玲!」
鄔大少邊說,邊伸手要來扶我。
「我放假,」我說:「我想聽大戲!」
就在這時,壁櫥的門突然打開!
「哦。」
莉娜的這一張嘴,刻薄無情。她隨即向我嚷:「阿玲,到廚房去,要做些甚麼,阿紅自然會跟你說的。」
於是我連忙走到前面。向房內一看,莉娜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雙手正在摸牌。
我就好好的在醫院靜養,等待後果。
我臉上被抓的指甲痕,被塗上一條條青藍且紫的藥水,看似蠻荒的紅番。躺在床上,我的傷勢看來有如奄奄一息。
「妳起來!」
「甚麼也看上阿玲?呵?你是甚麼意思?」莉娜敏感得很:「除了我那死男人,還有誰也看上她?嗄?你說的是甚麼?」
「他說他的豪華別墅……他的一切一切……都是大少奶給他的。」
「這個是誰?怎麼又用了個新女傭?」
他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抬頭望女護士一眼,女護士立即退出房去,掩上房門。
鄔大少忽然呵呵一笑:「妳老公也看上阿玲?」
我心頭一顫!
「鄔大少,我不是想冒犯和拒絕你……」我斷斷續續地說:「而是我千辛萬苦,才找到這一份工作,進了『豪灣八十八號』,我的工錢是大老爺直接付我的,因為工錢高,莉娜一直想弄我走,我這次來看你,也是偷偷摸摸的,萬一給她知道……真的不得了。她會趕我走,我會失業的,我家有媽有爸要養……」
她的手停在半空,她的腳僵直了!
這我也自然知道。我心中有數,冼尚常不來,我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待遇。
我心頭一陣肉麻!卻立即用微笑掩遮。
「但大少……你說我們大少奶愛上你,在學校裡就愛上你?……」我佯裝摸不著頭腦:「這件事……怎麼可能?……妳是個女人啊。」
老頭子在醫院,檢驗完畢,就會運往美國去開頭殼。
「大少奶……」我顫聲叫。
「這……」我帶著羞赧,又帶驚惶地問:「這……包括莉娜在內?……」
「你……你……」我作驚惶狀:「你不可以這樣,你是我們大少奶的人!」
「後來,我們沒有見面一陣子,我唱戲,她嫁人。」他聳聳肩:「現在我們又在一起!哈哈!」
電話裡靜止了一陣,接著,鄔大少的聲音響起,「喂」了一聲,我馬上說:
「這件事……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大少爺……不關我的事……」我馬上急叫:「大少奶打我!踢我!說要打死我……這事跟我完全無關!」
「四十多五十的人了,」阿紅又說:「看來像二十多歲小伙子吧?」
一邊喝一邊大講大笑。
聽說他要在本地的醫院內住一個星期左右,作了最後的檢查,然後被「運」到美國去,到那邊去動手術。
「啊?……」莉娜看住我,有如從夢中驚醒!
「我叫阿玲。」
「鄔少爺……?」
莉娜帶著狐疑,緩緩躺下。
「沒有人!妳做甚麼……這裡還會有誰?……」
我開始放聲大哭,哭個不止。
院方將我檢驗,替我鼻孔止血,又驗我身上的傷痕。
「啊?」我心頭一驚,幾乎直嚷出來。
車頂的燈光在車頭一閃一閃,有人抬來救護床,把我從地面抬上床去。
「你能怎麼樣?」
「不是怕莉娜,她沒有我,做不了人。」他呵呵一笑:「在我這兒,我包妳比在『豪灣』舒服,莉娜樣樣依我,跟妳說,冼尚常是她丈夫,她真的丈夫,是我!」
「亂說甚麼?」
「妳不要擔心,」他一口應諾:「大少奶為難妳,有我。」
我有窒息感!
「所以,當冼尚常要娶這第二個未婚妻莉娜,老爺連連答應,她要什麼都有什麼。」鄔大少插嘴:「不因為前面死了一個,像莉娜這種貧苦出身的人家,想入豪門?嘿!」
莉娜隨即向我掃射一眼,跟方太太說:
「我們一起唸書。我高她好幾班。」
「妳不要!」鄔大少一手扯住莉娜:「不要動手!莉娜!」
「為什麼?」
車子在我們身邊停下,我替鄔大少開車門,當他上車時,突然打開衣袋中的男裝皮夾,取了張名片出來。
莉娜已經一呀骨碌跳下床,向衣櫥邊直奔過來。
阿紅把水果和點心侍上,說聲:「鄔大少,用水果點心。」
鄔大少把我一推,將我推在床面,仰頭望見床頂上竟是一大片鏡子!
「離婚了,留給她好多錢。」阿紅又跟我說:「我們方少奶是不會再結婚了。她老是說,如果遇上一個好像鄔大少那樣英俊瀟灑的,才會肯嫁啊……呵呵呵……」
「啊?……」
「鄔大少自以為是男的!太太們也當他是男的!」阿紅說:「如果妳說他是個女人,不得了,他會勃然大怒的!」
冼尚常又知不知道鄔大少的存在?
「妳不必推三推四了,」他忽然說:「妳上來找我,為的是什麼?妳真以為是來聽我唱片的麼?才不是!妳心中是想,因為妳知道我會跟妳親熱親熱!所以,妳才上門來的。」
我是在一個晴朗的上午,由冼尚常接我出院的。
正當我喲得面無神色之際,房門突然有人在叩敲。
「我說過,我們親熱親熱!」她脫下上衣,開始解開她腰臀的皮帶:「我們光著身子,在床上抱著睡一下。」
其實我不至於到達不能移動的程度,但是我故意癱瘓,整個人蜷縮,全身痙攣,不能動彈。
「為甚麼要愛上……你……不愛上其他男同學?」我問。
我這一叫「報警」,莉娜好像被人迎頭一擊,頓時呆住!
我望望四周:「不過……你也得到不少了。許多唱戲的,有這種房子麼?」
「大少爺……這個女扮男裝的鄔少爺,是大少奶從前學校內的同學,他說大少奶當他是愛人。他們一直見面,他說……他才是大少奶真正的丈夫……他說話難聽,又動手動腳……」
「死賤人!妳想賴誰?」莉娜被我這句話氣得好像點了引線的火藥,驀地爆炸!
他叫我「小玲」,而不再叫我「阿玲」。
「我接妳出院。」他緊緊擁著我說:「這一次回去,妳不再是我爸的侍女。也不是冼家的下人。」他托起我的臉,在我的唇上輕輕一吻。
有人用筷子敲起碗來,「的的」、「答答」地擊起拍子。
但是大少奶莉娜不肯放過我,我知道冼老爺一動,莉娜就絕對不放過我。
「啊?是這把年紀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阿玲,我鄔大少可不是個個小妞兒都看得中的,啊!」他完全在哄騙我了:「那些女人,要親近我,得付出不少代價哩!」
我鬆出一口氣,倒在枕頭上。
我從外面退到廚房,忍不住問阿紅:
「我把阿玲帶來了。叫她下廚房幫阿紅手去。老頭子進了院,她反正閒著。」
每當放假,我總回家去。每次替爸帶點藥,有時陪媽到醫生那兒治哮喘。再帶點錢回去。
我把鄔大少的手一推,尖聲直叫:
「冼家從未真正有過大少奶。」他低聲告訴我:「我從來未真正有過妻子。」
鄔大少的手已觸到我的胸前,我連忙用手擋住自己的上身。
「你們的婚姻……?」
他一個翻身,一條腿跨到我身上來。
到了外面,發現一群太太團已從「麻將」房內擠在大廳上了。大概這個甚麼鄔大少一到,兩枱「麻將」都同時停頓了。
「阿玲!妳上來!」鄔大少的聲音已自上空向下直嚷。
「通知冼公館……冼尚常!」
我抬頭,見到鄔大少站在梯級上,上面是一個玻璃相隔的客廳。他正在玻璃後面向我招手。
他一身功架,瀟灑輕盈而又飄逸,看得我呆住了。
「妳還認為我是女人?」鄔大少面色扯長,生起氣來!他霍地站起,走到一角,把大鑼大鼓的唱機熄去!
「啊……」莉娜氣得聲音發抖,衝上來,又想撲到我身上來抽打。
「然後……」
後來外面的鵲局又再繼續,我幫助阿紅收碗,經過「麻將」房兩次,故意向門內一瞥。
「錢……老太爺給了?」
警車也來了。
「啊……血……血……」鄔大少一見滿地鮮血,驚得尖聲直呼。
車子停下時,方家已有女傭開了門,迎出一群千嬌百媚,花枝招展的太太。
「妳的大少奶來了!」他慌失失地跟我說:「快!快穿衣!」
我會放棄勝利的成果麼?不!絕不!
「至少一千萬。」莉娜狠狠地一笑:「加上我的珠寶,我們可以過一輩子了。」
「你少動腦筋!」莉娜踩一口:「我跟你說!我要好好的釘死我老公!」
「你們怎麼在一起?大少奶晚晚睡大少爺身邊。」我故意說。
若果我再不趁這一刻,把自己要得的線索握在手中,我就會被他佔上便宜,而永遠無法再探索到隱秘。
阿花帶我走上草坡:「我知道,妳是冼大少奶家裡的人。」
「他說……叫我不用怕……他說就算大少奶趕我離開你們家,他也會養我……他說……說……」
他面色一沉,淡淡地問:「妳走?走到哪兒去?今天妳休假。乖乖的,在這兒陪我。我跟妳開心開心!」
原來半夜三更在這山頂叫車子,實在不容易!黑漆漆的在路邊等了好一陣,仍然沒有「的士」的踪影。難怪了,大少奶要我先下來截車。
「哦——」我靈機一觸:「我們大少奶來的時候……他總來麼?」
「半夜三更沒車啊,大少https://www.hetubook.com.com奶。」我這樣說:「等了半天才總算截到一架車。」
跟著,我又用勁地扯脫下裳。
「這山頂……原來車子這麼少。」我等得有點急了。喃喃說:「大少奶應該叫她的司機小李駕車來,把你送回去。」
「離婚。」他說:「能不離麼?」
好哇!鄔大少與大少奶莉娜竟來這麼的一套!我把柄在握,心下安慰——到底不枉此行!
我要抽絲剝繭,把真相找出來!祗要抓到對付莉娜的把柄……
戰爭劇鬥永遠如此,往往一線之差,即分勝負!
「快點!快點!」他的腿立即從我身上跨下,一骨碌,跳下床去。
女護士把我安置好,跟我說:「冼尚常少爺來了。」
「這是她的家,也是我的家。」鄔大少忽然說。
「我們唸的是尼姑學校,全女生的女校!學校內沒有別的男學生!清一色女生!」他用拇指向自己胸膛一指:「祇有我,是百分之百的男人大英雄,莉娜當然愛上我!」
「吃菜啊!又要好像大客人招呼!」阿紅埋怨:「不過這次妳的大少奶算識做,把妳叫我幫忙。來吧,弄菜吧!」
在上流社會混了一段日子,我發現這一個圈子內,所有怪聞、奇聞、秘聞都有,而我,一次又一次地無意中揭發出被掩遮著的真相,現在我變得狡猾、靈敏起來了。
「休息吧。」他一咬牙:「一切我自己有分數。」
「鄔大少,車子來了。」我說。
「這是我的名片,妳有假期沒有?阿玲,放假打個電話給我,來我家聽我唱戲。」他邊說邊向我一擠眼。
「你們大少爺第一個未婚妻,給你們老爺姦污了,她大驚而逃,被車撞死在路上,這事妳知道麼?」他側眼看看我。
這麼樣的一個男人,他擁有一切的條件,卻沒有料到他的婚姻會如此悲慘。
那一支「毒針」已被我注射下去了,現在,我兩手乾淨,就來個清純無辜。
「妳不要以為我祇愛有錢太太呵。」他忽然說:「我跟妳的大少奶,青梅竹馬……」
「打電話給我們大少爺……我要叫冼尚常少爺……他……他妻子要打死我……他……他的老婆要打死我……快叫冼大少爺到醫院來……你們通知他……你們通知他……」
「講甚麼?」
莉娜平日一副冷冰冰的高傲相,現在完全變了另一副模樣。她喝了點酒,臉上緋紅,笑得柔情似水!
說著已走到司機身邊,替我付了車錢。
我是一棵不屈不撓的頑強野藤。一旦被我纏上,我永不會放棄,我會向上,一直攀爬……
我應了一聲,走向裡屋。
我曾是莉娜的眼中釘、喉頭刺!她千方百計地要踢我出豪門。
如此的享受,我做夢都未做過!而這一切,竟然成了事實。
「大把大把的錢!」阿紅跟我說:「外面小白臉有人包,他啊,一樣有人包!」
「妳!」他突然向我一指,直瞪雙眼:「我先警告妳!我是個男的!沒聽見我唱戲麼?以後不准再說我是女的!」
女護士皺上眉,轉身出去。沒有半分鐘,病房的門打開了,女護士帶領著冼尚常進來。
這個「假大少」想約我?是甚麼意思?
她的把柄遲早在我手裡,呵呵,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我自然知道,這是頭等房。
我的腳已踩進豪門,想攆我出去?沒這麼容易!
鄔大少見到我身上的衣服,登時呆住了,張大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但是這一個星期放假,我打了電話回家,找了個藉口:
十分曖昧的一個情形。
奇怪,當初莉娜下嫁冼尚常,為了要進豪門,為了一切的奢華與財富。她從未愛過冼尚常。
我一見阿花出現,馬上尖叫:「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鄔大少要走了,」莉娜跟我說:「阿玲,妳下去,替他在樓下叫架『的士』,截到了,按鈴上樓,大少自然會下樓來的。」
當車子馳進「豪灣八十八」號時,迎接著我們的,是那一些傭僕與下人。
我倒在地上,呻|吟啜泣,讓鼻孔滲出的血,故意淋滿一地!
「嘎?」冼尚常整個人直跳起來。
我故意悄悄的把衣櫥的櫥門推開一條縫隙。
難怪莉娜一直想弄我走。
「的士」在草坡下停住,我已經見到一個女傭等在草坡旁。
她邊上車,邊向我又擠擠眼。車子開動,我望望手中的名片。
我見到情勢越來越不妥,低聲低叫:「鄔大少,不可以,你是有莉娜的人……我如果被大少奶知道,她一定不放過我。」
「是個女人!」我悄聲說:「怎麼會是個女扮男裝的人?她們叫她大少?」
「莉娜下嫁冼尚常時,老爺什麼都依她,」鄔大少伸手在我身上亂摸:「妳知道為了什麼?」
「我去叫妳的主人進來。」女護士問我:「他說要見妳!我叫他進來,好不好?」
他目光烱烱盯我一眼,忽然開口問身邊的太太團們:
而鄔大少已坐在莉娜身後,我一進門,他的眼睛牢盯住我。
現在她竟然見到我躲在她的「愛人」和「真正老公」衣櫥內,這還不震怒發瘋!
他的臉上掛著微笑。
「妳在胡說甚麼?躺下!躺下!我們親熱親熱……」鄔大少一手把莉娜推在床上,匆忙地想把他的身體壓在她身上。
他搖一搖頭,然後低聲說:「我從來沒有當妳是女傭,我們親熱過。現在,除了妳,還有甚麼人值得我送花?」
「妳躺下,靜心躺下!」有個穿白衣的男人在我身邊說:「沒有人會打妳了……醫院一下子就到了!」
現在,坐這車子的是我,抓緊我手溫柔地靠在我身邊的是冼尚常。
老頭子運到美國去動手術,我就靠大少爺來撐腰了。撐不撐得住?這就要看我自己努力了。
這些全是一生中,我從未有人送過我的名貴禮物,住頭等病房,有女護士照顧我……
「我養妳。」他立即說:「妳前腳踏出冼公館,後腳踏進鄔公館。」
門外的女傭簡直救了我的命!馬莉娜來得正是時候,我被鄔大少騎在身上,正是千鈞一髮!
我持著茶壺退到廚房,心中莫名其妙,阿紅卻笑問:
「我最討厭女人半推半拒!」他強朗得像一個漢子,沉著聲音叫:「妳們女人就是這樣!又想又怕!又怕癢!又怕痛……」
「你做什麼?你做什麼?鄔大少?」我又急又慌,連聲問。
我明白了。他找到真相了。
「我替妳端茶出去。」我說:「妳上點心和水果。」
「你證實了?」我問:「鄔大少的別墅,是她送給他的?」
我立即想起莉娜剛才的親熱相,又聯想起鄔大少說莉娜不敢叫司機小李開車送他——我的腦筋一轉,心想內中必有蹺蹊!
我嚇得屏息!當他雙目一睜,真有一種粗獷的男性威力。
「她離開冼家。」冼尚常告訴我:「是她自願離開的。她手上有錢,她自願的跟那個女性在一起。」
口口聲聲說不當莉娜一回事,還說我一旦失去那份女傭職位,他分分鐘收我進鄔家,更說他養我!
他親自來接我,由司機小李駕車,那一架巨型的「勞斯萊斯」,以前是他與大少奶莉娜乘坐的。
床上天花板的那一塊大鏡子,反映出他們兩人親熱情形。
我的臉上滿是指甲痕,鼻孔沁血,是被莉娜高跟鞋踢中的。我身上劇痛數處,相信有不少瘀傷。
阿紅掩著嘴笑。
起來,我這時候會起來?
「快啊!」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向衣櫃內一指!
「到甚麼地方去?大少奶?」
但是眼底所見,完全是二十一世紀般的超時空新潮裝飾。
「外面這些太太,怎麼她們之中沒有男士?」
驀然,他的臉孔一沉。狠狠用手把唇角的香烟拔下,往地面一扔,立即,她用皮鞋重重向烟蒂一踩。
鄔公子抓住我的手,又搓又摸,邊把我帶到他的房間去。
大概要在醫院中住上好幾天吧?
冼老爺一走,我已失去一半的靠山,還幸我早有此一著,已經暗地一手撐住大少爺冼尚常。
「死男人,到醫院去看老頭子了。」莉娜嘴上咒毒:「看那死老頭,活不了多久。」
「不要打!莉娜!」鄔大少一手扯住莉娜,牢牢用力扣住她:「妳沒有看出來麼?這丫頭另有用意!妳沒發覺麼?」
冼尚常屏息了。
接著,他用最迅速的手法穿衣。
四面一片死寂,他伸手向我一指,又用拇指篤住自己的胸口,高聲問我:
「大少奶……出去打牌,都跟那個鄔少爺在一起……」我哽聲說。
他把康乃馨插在花瓶內,坐到我的床邊來。伸出雙臂,他用熱誠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
是個女人!身穿男裝的一個女人!
「女扮男裝,看來年輕!迷死不少太太小姐嘛!」阿紅說。
「我這裡不比冼家差。」他呵呵一笑:「養妳,給妳好生活,不必回去做女傭。」
「鄔大少,你開玩笑。」
這時他的呼叫聲,尖銳得有如一個女人!
這一個噴嚏,令床上的鄔大少和莉娜同時直跳起來!
「是。」我應一聲,向樓下走。
「如果老頭子留下一條命,我就聘私家偵探,觀察我男人的一切行動。」莉娜沉聲說:「我見他色迷迷望住小玲的眼光,我就知道他心中發癢!我相信他在外面一定有行差踏錯的日子!」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與莉娜,是當他們剛剛歐遊回來。莉娜身穿華服,傲視一切,好不威風!
尤其他一手持煙,唇角微露笑容的動態,完全是個俊俏瀟灑,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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