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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與熱情之間

作者:江國香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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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東京

第五章 東京

「朋友,貿易公司駐外人員的兒子,在這裡長大的,大學畢業以來沒再見過,今天突然來看我。」
我喜歡聽順正說話。在河畔小路上、紀念堂的石階前、地下室的咖啡廳、我們的房間裡。順正的聲音溫柔,對任何人都傾注驚人的熱情說話。常常想要理解對方,更想讓對方理解。於是話說得過頭時會突然沉默,像是語言無法表達般突然緊緊抱住我。
「是很好啊!當然。」
剛才那隻大狗隨著胖男人走出公園。
「不喝嗎?」
我喝了水,關掉廚房電燈。回到馬梧睡著的臥室。
「這樣啊!」馬梧仰首望天,繃著臉,做了結論:「那就成了冰冷、灰色、陰沉的城市。」
我半開玩笑地回答:「是啊!」吃吃地笑完後,突然一陣奇妙的沉默。

傍晚的「裴克」很擁擠。低音量播送的莫札特,我接過熟識店員端來的酒,在店內慢慢逛著。整整齊齊排列的許多瓶酒。冷氣很強的店裡明亮整潔。
TO AOI, CHRISTMAS 1996.
「弄完了?」我接過杯子問。馬梧一直在敲電腦。
我一個個讀著,不時拿到鼻尖聞聞味道。軟木塞已經沒有酒香,只有柔柔的乾燥味道。
魚是鳅魚,附帶煎美洲南瓜。
我好不容易叫出他的名字,高興得自己都很意外,微笑地擁抱這令人懷念的朋友。
「我常想起,不知校長還好嗎?」
大學畢業後,崇留校念研究所,專攻中世文學,「不知怎的對佛教很有興趣」,又轉進東京郊外的佛教大學。
並肩走在行道樹下。口中是濃濃的咖啡香。
「人感覺很好,」一旁捏著橄欖、翻閱雜誌的安琪拉插嘴說:「說是在研究佛教。」
那垂肩的長髮、高挺的鼻樑和凝視我的清澄眸子。
「今天過得怎麼樣?」我問。
「沒什麼!」
「妳的朋友?」安琪拉好奇地探頭詢問。
我穿著杏黃色的家居服,上次過生日時馬梧送的。
也有用義大利文寫的。
「馬梧是認真的人。」我望著窗外說。綠色的飛雅特停在狹窄的路邊。
「怎麼認識美國男友的?」
我最喜歡的聲音。我轉過身親著馬梧的臉頰,伸出手上的杯子。裝著白葡萄酒的杯子沾著薄薄的水滴。
聲音藏在滿屋子裡的夢。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它確實藏在房間裡。房間的每個角落。我被關在那個房間裡,外面暗沉沉的。
一棵棵綠意盎然的行道樹襯著陰沉的天空直直矗立,古老的灰牆綿延。
「和順正從那以後就沒連絡?」崇望著前面問。
很久沒聽到的日語。

我知道。打開窗戶可以看到公園,冬季枯乾的公園。長長階梯兩側是梅樹林,上了年紀的人在散步。
我闔上書本,走到室外,穿過停車場,朝向地下鐵車站。
坐電梯時,總是我在他前面,馬梧從後面摟著我的腰。把鼻子埋在我的頭髮裡嘀嘀咕咕著。
AOI, HAPPY NEW YEAR.和*圖*書
青蛙庭院正是木蓮盛開的季節。
順正說著,我笑出來。
「看來你們真是很久沒見了。」安琪拉興味盎然地說。
「好想見妳。」
「我就住在他的公寓裡。」
每一個軟木塞上都寫著馬梧那圓圓的字體。每當我們兩人特別聚餐時,他都從口袋掏出原子筆寫下來。
一起走在騎馬場的後面。校園遼闊的大學。
「妳這一天呢?」
「大學生活第九年時!」他笑嘻嘻地說。
受到順正喜歡繪畫的影響,我們常去美術館。世田谷、松濤、上野、根津。一聽說有好的展覽,就連長野、山梨也去。觀賞繪畫時,順正那專注的側臉。
「馬梧!」

崇笑著沒回應。
「已經忘了,已經八百年前的事了。」
我小聲地說,非常心虛的聲音,我有著不知所措想哭的感覺。
「沒有,畢業以後一直沒有。」
我像被迫分開的雙胞胎愛著另一半似的愛著順正。毫無道理。
路變成緩緩的高坡,兩旁大宅林立。圍牆上微髒的貓。身子有點髒,但是眼睛很漂亮。
已經多少年了?崇是我讀日本人學校時的同學,高中時和家人回日本,後來我們在日本的大學重逢。虧得有這個朋友,外表雖是日本人,但有著日本人遠遠沒有的爽朗率直,才讓我時時有得救的感覺。
「住在那裡多久了?」崇問。左手小指套著銀色戒指。
「你真的回來啦!」
——妳真能窩在這種地方動也不動。
心想天亮後要塗指甲油。我挽起頭髮,起身打開餐具架,拿出直徑十五公分左右的大玻璃缽。調通心麵用的寬口缽,有白色的蓋子,裡面裝著葡萄酒的軟木塞,填滿了三分之一的缽,搖起來喀拉喀拉響。我打開瓶蓋,把軟木塞一個個排在桌上。

「一年半。」

「從那以後?」我低著頭反問。看著自己的咖啡色鞋子和崇好像從沒擦過的黑鞋尖。從那以後是什麼意思,崇到底怎麼知道「那事」的?
阿形順正已經過去了。
「甜點?這裡的蔻皮是丹妮耶拉的麻藥哦!」我說,揮手招來侍者。
我需要躲進廚房。即使一分鐘也好,我需要獨處,把當頭壓下的東京擋回去。
我告訴他丹妮耶拉訂婚了。時間確實流逝了。
打開廚房電燈時,有輕微的馬達嘶吼聲。黑白相間的地板圖案。微波爐的數字鐘指著三點。我坐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
「發生了什麼事?」崇輕輕地問,「你們那麼要好,發生什麼事了?」
在東京大學度過四年,回到這個原不打算回來的城市那天,雖是三月,下著大雪,翌晨望著這個被大雪封閉的院子時,我才稍微能夠哭一下下。
「和馬梧約好傍晚碰面,之前到圖書館吧。」
喝完咖啡,我們出去散步,也約了安琪拉,但她說無意打攪我們的重逢而沒跟來。外面很熱,黯淡的石牆上日曬處和日蔭處呈鮮明的對比。
我點點頭,是崇高中時交情很好https://m.hetubook.com.com的男孩。
「諾維茜」今天也熱鬧嘈雜,我們先點了葡萄酒,分食通心麵和沙拉,兩人主菜都點魚。以男人來說,崇吃得不多,但吃得認真乾淨。帶著銀色戒指的手指。
「大概吧!」
我停下腳步,看著崇的臉,揚起眉毛,「這算什麼對談啊?」
馬梧表情意外地說:「太封閉了。」
——彷彿在母親的懷抱裡。
和馬梧共有的幸福小事,一個個葡萄酒木塞。我一邊讀著,一邊把東京慢慢推回去。在我內心深處的幽暗裡。
「一個禮拜。」崇說,咬著餅乾。
上午是在聖瑪麗亞感恩修道院中庭度過的。低垂的陰沉天空。沒有風的日子。舖砂小徑和草坪整理得非常乾淨,四隻青蛙守著的噴水池邊沒人。從小就喜歡這裡的安心。
我喜歡坐在開車的馬梧旁邊。喜歡他看後視鏡的時機、倒車時手臂繞在助手座椅背後的動作、車子啟動時單手繫上安全帶的模樣。
即使等候,順正也沒回來。連續幾天不睡地等候。不吃不喝地等候。聲音扼殺了笑。
崇站在早晨的陽光中。那在日本大學裡和周遭明顯不協調的太親切的笑容,和剃得有如日本廚師的腦袋依然沒變。
不等我介紹,崇就主動報上姓名。說不上流暢的英語,但是讓人沒得抱怨的親切笑容。
我煮好咖啡,配上餅乾,像高中旁邊那家咖啡廳的做法。
輕聲呼喚好幾遍,單手摀著半邊臉。即使他這樣在我身旁,即使他這樣和我一起生活著。
散發香皂味道的馬梧脫掉外套,淺藍色襯衫銀色袖口。
「沒工作嗎?」
「肚子餓了,快點吃飯吧!」安琪拉說。
「安琪拉是馬梧的姊姊,馬梧……」
「他現在在哪裡?」
沒事的。我告訴自己。崇是米蘭人。我們上同一個小學,交換學校的高中也一樣,常常一起玩。學校餐廳的烤薄三明治、夜遊的聖巴比拉廣場。我搜尋崇和我在米蘭的記憶。崇是我在這個古老城市的朋友。
睜開眼看到裸|露的腳趾尖。看起來很冷的白色趾尖。小得馬梧說是洋娃娃腳的小腳。
那時,中央車站四周一到晚上就男妓林立。我們當然不知道這事。上學時,每天早上校長就打掃校門四周。地上有保險套。
——不曬曬太陽會發霉的。
「記得丹妮耶拉嗎?」
映在陰暗車窗上的崇泛出苦笑,「還是老樣子。」
TO MY AOI, 6.20.1996.
「還記得瓦卡羅嗎?」
只要是崇說的,不論什麼樣的話都聽不出批判的意味。

TO AOI, FESTA DELLA DONNA.
我無奈地說完,又舉步向前,那句「曾經那麼要好」讓我情緒激動,整個人已沒出息地為那兀自反覆好幾遍的「那麼要好」「那麼要好」而動搖。
「崇!」
「妳住的地方滿奢侈的嘛!」崇一走進公寓就這麼說。
「嗯,天氣晴朗,喝著和-圖-書啤酒俯瞰整個城市。裡面也認真地看了,整個人被震懾住,異乎尋常地。」
我問了馬梧從來不曾問過的話。馬梧就站在我背後,把我整個人包在他懷裡、雙手扶著擱杆,說聲:「米蘭嗎?」細細窺看我的臉,然後回答說:「當然。因為這裡有我的小寶貝。」
我們在肉類櫃檯買了火腿,切成薄片和小塊。購物車裡裝著罐裝啤酒、礦泉水、馬梧喜歡的芒果和安琪拉愛吃的椒鹽餅乾。
——K書蟲!
「馬梧!」
「等一下去哪?」
回家後熱得先沖個澡,穿著polo衫和短褲喝著蘇打水潤喉、用毛巾擦著溼頭髮的馬梧問。
「在巴士站旁邊吧?黯淡的粉紅色建築一樓邊間。」
「喜歡這城市嗎?」
「誰?」
WITH MILLIONS OF KISSES.
TO MY AOI, WITH LOVE.
「原來如此。」崇也坐下來。
做了個可怕的夢。
一個禮拜,安琪拉回答。
「我來泡,妳別麻煩。」
我們分手了,畢業典禮前一次嚴重的爭執結果。
「好想見你!」我看著馬梧的臉說。
現在好像遷到環境好一點的地方了,但我們小時候,小學就在這附近。
「這位是安琪拉。」我說。
正午時,和崇約在「諾維茜」見面。我到時,崇已經來了,在窗邊的桌子撐著下巴看著外面。
在我懷裡,順正常這麼說。我有著奇異的感覺。
真的是一點也不覺得累的愉快聲調。馬梧絕對不會訴苦。
「我是觀光客啊!」崇笑著說:「妳看起來很好嘛!」
我的寶貝。
崇聳聳肩。「隨便,任何地方我都懷念,可是每個地方都沒有我預期的感慨。」
「萬一我不在了呢?」我拿起馬梧的左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對,對,我在那裡上班。」
買完東西,把東西裝在汽車後面,親吻後坐上車子。馬梧車子裡的安心空氣。街燈已亮,夜色尚淺。扭開汽車音響,聖桑的樂曲流出,是「參孫和迪萊拉」。
「不過,在日本讀同一個大學也是偶然。」我笑說,「因為接受海外歸國子女的學校太少。」
「差不多了。好舒服的風!」他瞇著眼望著夜的空氣。
我們都十九歲,還是個孩子。野蠻地戀愛。野蠻地把自己的全部拋擲在對方身上,不在乎失去過去和未來。
崇好像沒有搬回來住,只是利用暑假來玩。說是「在西班牙繞了一個禮拜」才來的。
TO AOI, MARV.
我們短短一吻後,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再度火熱而長久地吻遍全身。像往常一樣慢慢地——馬梧的舌頭是魔法舌頭——相擁,喘著氣從床單抬起臉時,阿瑪蕾特的冰塊已完全融化了。
「馬梧!」
崇擋掉我的話,「我知道,菲德麗嘉告訴我了……」
我呆呆地重複同樣的話語,崇苦笑地雙手一攤,聳聳肩www.hetubook•com.com
即使是車輛頻繁、大樓簇擠的地方,天空仍非常藍。

「喝咖啡嗎?」

——在米蘭時,人家也這麼說我。
真的是沒什麼。
「是認真穩重、有智慧的人。」
我們約好明天再慢慢聊,在車站分手。沒有談起東京,那當然不太自然。
我停下腳步。西藥房櫥窗裡裝飾著小鳥洗澡玩具和眼鏡沖洗機。
崇已不再追問。
「有啊!Part time的。」
給小寶貝。
崇有著東京的味道。是哪裡有,我也說不上來,手、腳和氣息,崇的每一個動作都讓我想起東京。那是我們三個都是「外國回來的怪學生」的時候,或是被日本這個國家不合理的安心感吞噬、逐漸喪失自我認知的時候。
TO AOI, FROM MARV WITH LOVE.
順正常以我為模特兒寫生。順正的右手正確無比地把我畫在紙上。我錯覺我正以定著在畫紙上的同樣節奏和速度——鉛筆發出沙拉沙拉的聲音定著在順正心中。
那就對了,不可能有日本人知道我的住址,除了爸媽。
崇高大魁梧,體格在義大利人或美國人群中毫不遜色。穿著自黏式釦子的淡黃色襯衫,褪色的黑色牛仔褲。

我住在大學旁的公寓裡。那公寓是獨棟的木造建築,樓梯在建築外,樓梯和牆壁都是白色的,一樓和二樓各租給一個學生,順正自在地把那裡當作自己的房間,高興來時就來。當然我也一樣,在梅丘的順正公寓裡不知消磨了多少時間,那快樂得目不暇給、所有感情凝縮的濃密時間。
崇問,我盡量簡略地、當然也毫無隱瞞地選擇話語說明。剛回來時,暫時住在丹妮耶拉家裡,後來找到工作,租了公寓,正在那時,遇到客人馬梧。
「這地方我特別常來。」我坐在長凳上,仰著臉,鼻尖曬著陽光,戴上太陽眼鏡。「那邊有家大飯店,因此常來這裡接送馬梧的客戶。」
總覺得這樣和崇吃飯很奇怪。高中時,我們兩人沒進過這樣的餐廳,即使在東京也一樣。
「是嗎?」
我仰臥著,好一陣子靜止不動。然後輕輕下床,撈起內衣和家居服穿上,套上棉線衫,替馬梧把毛巾被蓋好,走進廚房。
DEAR AOI 11.2.1995.
睜開眼,冒出些許熱汗。或許是和體溫高的馬梧纏腿而睡的緣故。擦掉寢汗,身子微微顫抖。因為那個房間很冷。
那時一到圖書館看書,順正一定來把我帶出去。
馬梧不解地問,隨即灌進喉嚨,分兩口。
「想去哪裡?」我問。
我們什麼都談。小時候、父母、家裡請的佣人。雖然彼此生長在紐約和米蘭兩相遙遠的地方,我們確信彼此一直在搜尋對方,互訴孤獨!因此順正說的話——華籍佣人、她教他唱的搖藍曲、紐約的日本人學校、童子軍、小時候過世的媽媽、畫家爺爺、十https://www.hetubook.com.com二歲時一個人橫越美國到洛杉磯——我都當作是自己的事聽進耳中,直接刻在記憶裡。
「累不累?」
崇什麼也沒說。
我撕塊麵包放進嘴裡。
「No!」
的確,一切都異乎尋常地大、異乎尋常地老、異乎尋常地莊嚴。
坐在迴廊的石牆上看書。土石混合的味道深深吸入肺部。
崇點頭,拿起大水杯喝了一口。
「馬梧!」
把買回來的小菜排好,開瓶紅酒晚餐。白天看了錄影帶「郵差」的安琪拉,非常感動地說著劇情大綱。
馬梧絕對不會遲到。繞了還不到一圈時,背後傳來低沉多情的聲音。
「好久不見。」
搭上地下鐵,崇很自然地護著我站立。
「佛教!」安琪拉的眼睛發光,「我以前就對佛教很感興趣,你在米蘭要待多久?」
阿形順正是我生命中絕對不會消失的某個人。和他之間發生的事情也不是遙遠過去的學生時代的戀情。
我說:「是。」
TO MY AOI, MUCH LOVE.
「當然。」
閉上眼睛,輕聲嘆氣,把軟木塞放回缽中,蓋好放回架上。
「不知道。」我說,輕聲笑著,「都老早以前的事了,學生時代的愛情啦。」
「環境那麼差,」崇望著高樓圍繞、車輛往來頻繁的街景說:「小學居然蓋在這裡。」
「好像觀光客似的。」
馬梧放回推車後問。我們手指交纏地去看蔬菜櫃檯。
「被追上了。」崇說。
馬梧快速反應地說:「工作啊!」
泡過澡在陽台乘涼,馬梧端著阿瑪蕾特過來。浸著大塊的冰。
在中央站下車,我們去小公園。有著飲水場、花壇和長凳,卻沒有名字的小公園。黑狗在飲水場喝水。
春天時,媽媽的信上一定這麼寫。
TO AOI, MARV.

我們到哪裡都是形影不離。連分處異地時,心也是在一起的。
我才說著,崇噗嗤一笑,好像知道什麼內幕。
「真是不敢相信。」
「哦?在這裡待多久?」
他們互相說聲「嗨」,輕輕握手。在太過明亮的窗邊。
「聖皮歐涅公園附近有家古董珠寶店,記得嗎?」
「約他來吃頓飯吧?」馬梧說。淋浴後的馬梧好香,讓我難受。馬梧的粗脖子、肌肉結實的肩膀,還有小腿肚。
看書完全沒有進展。坐在圖書館南側的大桌一隅,我茫然眺望房間內部。頂到天花板的書架、靠在書架上的褐色梯子、無數本書的書脊。
「再來呢?」
TO MY AOI, ON YOUR BIRTHDAY.
馬梧還沒到。
順正雖然不是第一個和我做|愛的男孩,卻是第一個讓我真正獻出身心——獻出一切——的男孩。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來那麼早?」我招呼他,他臉轉過來帶著笑說:「Buon giomo.」
「大教堂?」
「剛來那晚在廣場上喝得醉醺醺的,一直睡到昨天下午,傍晚時和瓦卡羅去爬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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