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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作者: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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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城門劫囚

第四十四章 城門劫囚

甄平面色清冷地道:「他是真的叛了,還是僅僅被人脅騙,現在還無法定論。不過好在十三先生反應快,一發現童路失蹤,立即遣散手下分頭隱身,才讓官府在妙音坊撲了個空,只是好多兄弟姐妹因此暫時不能活動了……」
「你新來的不知道,」他旁邊的是個本地老兵,立即接話道:「那是運藥材的商隊。咱們大梁西邊除了兩三個州以外,大部分都是高寒地、煙瘴地,可越是這樣的地方越產珍貴藥材。我舅舅就是開藥店的,他說最好的藥都是從西邊運來的,所以常有商隊過咱們西城門。不過後天就三十了,這商隊才剛剛趕到,真是辛苦……」
「宗主……」
「是。」既然開了頭,黎綱也不想讓梅長蘇勞神一句一句地問,當下詳詳細細地將懸鏡司夏秋如何猝然設伏捕人,江左盟如何得到消息,如何途中兩次搭救未果,雲飄蓼如何入京,他們又怎麼策劃城門劫囚最終失敗等等,前因後果一一敘述,說到最後,又安慰了一句,「衛將軍看起來傷勢不重,請宗主放心。」
梅長蘇的嘴脣輕輕顫抖了一下,視線落在前方的書架上,沉默良久。
冬天的早上人不多,尤其是通向煙瘴之地的西城門,除了幾個出去的,就沒人進來過。到了日上三竿時,這時漸漸有了些人氣,城門旁擺攤餬口的小販們也陸續出來,懶懶地朝著稀稀落落經過攤前的客人們叫賣。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城外天際線處隱隱出現了一隊黑影,向著城門這邊的方向進發。
「另外妳要注意一點,衛崢是在貨運藥材的路上被捕的,之後便押運入京,並沒有公開宣佈他的罪名,妳回雲府一旦被捉拿,一定要當作連自己為何被扣押也不知道的樣子,沒有人當面告知妳衛崢的逆犯身分之前,妳只知道他是素玄,其他的一概不知,明白嗎?」
金陵城中的路巷並不算特別複雜,除了城中心臨河的那一片外,大多方方整整呈阡陌狀,領頭男子順著血跡一路追尋,有幾次幾乎已可以看到逃亡者的身影,可是翻過一處斷頭牆後,血跡突然沒了,大概對方查覺到了自己正在滴血,做了處理。此時面前有兩個差不多的路口,分別通過不同的兩個街坊,領頭男子靜靜地判斷了片刻,冷冷一笑,快速追向左方,從一條兩面都是院牆的小徑穿過,一下子就衝到了大路路面上。不料恰在這時,一輛馬車從右邊飛駛而來,雙方速度都不慢,差一點就撞在一起,領頭男子反應奇快,扭腰躍起,縱到了路沿另一邊,而馬車車夫也猛勒馬韁,硬生生地將車停了下來。
「身上帶傷的人?」言豫津伸著頭左右看了看,「什麼人啊?」
「他讓我們再撐兩天……」甄平正說著,突聽院中有聲響,忙站起身,「好像是衛夫人來了。」
「買到了嗎?」
「飛流說,宅裡住進來一位衛姐姐……」梅長蘇抬手示意兩人稍安,「我想了想,沒有其他姓衛的女子可以得到你們的准許住進來,唯一想起的就是衛崢的妻子了。」
他一下子問到事情的重點上,兩名下屬都禁不住彈跳了起來。
黎綱跺跺腳道:「要是這時候藺公子肯來金陵坐鎮幾日的話,就根本不需要在這節骨眼上讓宗主勞心了,可偏偏他在大楚玩得開心,遠水救不了近火。」
這是一輛四輪馬車,廂體非常寬闊,靠裡堆著大把大把的蠟梅,一個人就蜷在這堆蠟梅之中,見言豫津進來,便移開花束,半立起身子,拱手道:「多謝言公子相救。」
言豫津凝目看了他半晌,突然放聲大笑,「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會拿今天救你的事去找你家宗主兌換人情,就是你,我也沒鬧著要你報答啊。其實不管你們與懸鏡司之間是因為江湖恩怨也好,朝局紛爭也罷,都與我無關,要是你覺得我問得太多,不回答也就是了,放心,我雖然好奇心重,但人家不願意說的話我是不會苦苦相逼的。」
雲飄蓼花容如雪,喃喃道:「那梅宗主的意思是……先束手就擒,然後再鳴冤?」
「封困?」雲飄蓼還是有些心驚,「那豈不是……」
夏秋也是很愛美食的,一嗅就知道的確是滿庭居每天早上限賣一百個的醬肘,淺淺一笑,搖頭道:「我還有事呢,你這個孝順兒子快回去吧。」
不過雙方的力量實在對比懸殊,雖然逃了一些,但領頭男子也親手擒住了三、四個人,交於手下押走。他知道那赤衫人武功太高,追上去也沒有用,所以乾脆叫人不要理他,自己全力追蹤那名已逃入城中小巷的指揮者。
甄平也有些無奈地道:「這有什麼辦法,藺公子並非我們赤焰舊人,他加入江左盟只是為了好玩罷了,高興了做一點事,不高興了誰也管不著他,我想他的底細,估計也只有宗主才知道吧。」
梅長蘇停頓了一下,神色略有感傷,「當年赤焰軍英才濟濟,良將如雲,可現在倖存下來的人中有些名氣,容易被舊識認出的也只有衛崢和聶鐸了……不過為防萬一,叫廊州那邊的舊部,無論當初階位如何,都暫時蟄伏,不得輕動。」
雲飄蓼眸中微微含淚,又被她強行忍下,搖頭道:「衛崢藏身藥王谷這麼多年都安然無恙……是我雲氏門中出了敗類,才連累了他……」
從一開始到現在,無論戰局如何偏轉,有一個人絲毫沒有受到周邊情勢急劇變化的影響,那便是在與領頭男子交手的那位赤衫人。他只是專注地、認真地打著,領頭男子的高絕武功似乎令他十分滿意,呆板面容上那雙黑冷的眸子閃爍著爭勝的光芒,出手也毫不留情,此刻正戰至酣處,逼得領頭男子不得不全力抵擋,為保氣息不亂,根本不能開口說一個字。
「早回來了。」甄平扶住同伴進屋坐下,命人拿水拿藥。
「你們放心,」梅長蘇的語調很輕,但卻很平靜,「我知道自己現在身體狀況m.hetubook.com.com不好,不宜激動。但讓我這樣瞎猜也不是什麼好事吧?衛崢到底怎麼了,你們儘管告訴我,我也不至於一擊就碎。」
到底是什麼重要的囚犯,竟然要這麼勞師動眾,戒備森嚴地押運進京?難道還有人敢攔截官府的囚車不成?
黎綱衝口道:「宗主,潯陽雲氏現在已被暗中監圍,只等京城有令,便會動手的。衛夫人此時回去,不是正中懸鏡司的埋伏嗎?」
「沒關係,藥王谷是什麼家底,困個三、四年無妨。再說西越之地是懸鏡司熟還是人家素谷主熟?封幾條主路罷了,全封談何容易。」
一大早,巡防營的官兵便在規定的時間準時打開了四方城門。每個城門處首班輪崗的四人分別站在兩邊門樓下的位置上,監看出入城門的人流。巡防營在謝玉治下時,軍容原本就不錯,靖王治軍更嚴,無人敢怠慢,所以愈發整肅,雖然站了片刻雙腳就有些凍得發疼,可當班的四人並沒有到處走動跺腳,以此取暖。
「可是現在……」
「沒有。不知道她在外面查什麼。」提起雙胞妹子,夏秋略略有些心煩意亂,再加上雖沒擒到指揮者,但還是有許多事情在等待處理,所以不再多耽擱,順手拍了言豫津一下,轉身走了。
雲飄蓼迤邐而進,到梅長蘇面前福了一禮方坐下,柔聲道:「梅宗主命飛流相召,不知有何吩咐?」
「是。衛崢是十三年前的逆犯,可你們成親只有一年多,天下共知,說雲氏存心窩藏,情理不通。妳大可以申辯說只知他是藥王谷當家,不知他是逆犯,除了雲家去告密的人有份告詞以外,懸鏡司也證明不了你們早是舊識。大戶人家內鬥是屢見不鮮的事,妳是長房獨女,要說他們為了爭產,不知從哪裡發現衛崢真實身分後借此誣告,是很講得通的。潯陽雲氏並非普通人家,朝中顯貴有多少人受過令尊與妳的惠澤,妳比我清楚,只要有人首倡求情相保,便能趁機造出喊冤的聲勢來。雲氏行善多年,民間人望與口碑可以依持,皇帝陛下對你們也很有好感,如果懸鏡司沒有確鑿證據可以反駁你們的申辯,這藏逆的罪名不會那麼容易扣得下去。只不過……雲氏脫罪有望,可是妳本人……」
「你到底看沒看見?」
連綿不斷的風雪,在臘八這一天突然停了,天空放晴,陽光金脆,看起來似乎很溫暖。可是積雪深深的京城經過一夜晴空,反而更加乾冷,吸一口冷氣,吐一口白霧,那種冰寒的感覺似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凍住般,順著鼻腔向內流動。
領頭男子「咦」了一聲,好像極是意外,臉色一凝,不敢大意,刀勢一收一改,應變甚快,與來者倏忽間已交手數招。
言豫津眼看著他走遠,這才吩咐了車夫一聲「快走」,自己重新縮回車廂,將厚厚的車簾放下。
「嘿嘿,」言豫津扯開嘴角笑,「我小時候我老爹都沒打過我,現在更不打了,要說我從小挨的打,那可都是夏冬姐姐打的。她還沒回來嗎?」
「飛流回來了嗎?」第一句話,先問這個。
夏秋微微蹙起眉峰。難道追錯了方向?否則言府的馬車絕對應該碰到那個逃亡者的啊,除非……
「你們兩個……」梅長蘇的目光又轉向身側的黎綱和甄平,正要說什麼,兩人突然一起跪下,甄平哽咽著道:「我們兩人都是孤兒,自幼就長在赤焰軍中,當年也只是小小的十夫長,十多年過去,形容多多少少有些變化,不會有大人物認得我們的,請宗主不要在這個時候將我二人斥離!」
「宗主還睡著呢。不過看飛流的臉色大不高興,我哄了半天,也不知有沒有效果。」
黎綱雙眉緊鎖,默然良久,剛抬起頭想要說話,內室的門突然從外面被人一下子推開,飛流挺秀的身影出現在門外,揚著下巴,聲音清亮地道:「叫你們!」
見雲飄蓼明明心急如焚,卻仍能忍耐著先關心他的傷勢,黎綱也有些感動,忙道:「我不妨事的,只是對不住衛夫人了,衛崢將軍……沒能救出來……」
少年輕快地轉過身子,一眨眼,便消失在了簾緯之後。
「聶鐸那邊可有異動?」喝完藥,梅長蘇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
「是。」黎甄二人鬆了一口氣,大聲應諾。
黎綱知道這位國舅公子表面紈絝,實際爽闊,故而並不贅言,只拱手為謝。馬車繞行到距離蘇宅比較近的一處暗巷,言豫津先下車四處察看了沒有異狀,一擺手,黎綱快速躍出馬車,順著巷道去了。
「啊……」老兵們都已判斷出了來者是誰,全部低下頭,彎腰行禮。新兵不明狀況,但想來能率領這麼大一支押送隊伍,那男子定是位職位不低的大官,急忙也跟著行禮。
梅長蘇原本就面色雪白,聽了這番話後神情倒無什麼大變,只是呼吸略為急促,有些咳喘。晏大夫過來為他推拿按撫了幾下胸口,又被他慢慢推開。
「現在怎麼辦?」甄平也跌坐在一旁,似在問他又似在問自己,「沿途襲擊了三次,也沒把人救出來,如今押進了懸鏡司的大牢,救人更是難上加難……只怕宗主那邊,怎麼也得如實稟報了……」
「沒錯,衛夫人一回潯陽,必然被捕無疑。」梅長蘇神情清冷,眸色深深,「但被捕,並不等於定罪,而潛逃,才是自承有罪。我知道被定罪後逃亡的滋味,不到絕境,不能選這條路。再者就算衛夫人能逃脫,雲老伯呢?偌大的雲氏家族呢?窩藏逆犯是可以株連的,妳一逃,這潑天的罪名可就坐實了,如果懸鏡司拿了雲老伯為質,到時妳是投案還是不投案?」
「先不說這個了,」夏秋邪邪地笑了一下,突然湊至言豫津面前,緊緊盯住了他的眼睛,「你先告訴我,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身上帶傷的人從附近過去?」
「黎綱,你去做一下準備,派人在今天黃昏宵禁前和_圖_書將衛夫人護送出城。」
黎綱重重的閉上眼睛。這次帶飛流出去,是哄他說有個高手可以讓他挑戰,所以少年很開心,結果雖然夏秋算是高手,可打到一半就走了,難保飛流不跟梅長蘇抱怨黎大叔騙人。
「如果衛崢將軍是被其他人發現的,或者還有周轉。可是懸鏡司夏江……不是好對付的人啊。藥王谷和雲氏財力再厚,也只是地方富豪,所謂富可敵國,不過說說罷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敵得過朝廷的勢力,敵得過赫赫皇權?曾排琅琊榜第三的黎南花家,不就是因為自恃財厚,和譽王爭一塊風水地產,生生拖進人命官司裡敗落的嗎?」甄平算是在場的人中比較冷靜的,沉聲分析道:「現在已不僅僅是衛崢一條命的事了。懸鏡司的胃口到底有多大我們還沒有弄清楚,夏江抓到了衛崢將軍,就可以順勢指控藥王谷和雲氏窩藏叛逆,只怕難免有一場大風波。而且這次押運衛將軍入京,一路上遠遠避開了江左十四州,讓我們的行動受到很多限制,看來夏江也有些懷疑江左盟與赤焰舊部之間的聯繫了。」
梅長蘇凝目在皎皎花色中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來,「飛流,我們院中應該沒有紅梅花吧?你從哪裡採的?」
「是!」
「沒關係……你們從頭細說吧。」
逃亡者微微有些吃驚,忙道:「言公子是不是有些誤會了?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麼……」
領頭男子聳了聳肩,瞟了他一眼。
正當三人一籌莫展之際,甄平在飛流一回來時就派出去的探子匆匆奔了進來,報說現在城中的情況。雲飄蓼知道他們有要事商議,自己主動回了後院。黎甄雖沒有要瞞她的意思,但也不想讓她過多憂思,故而也沒有挽留,兩人帶了探子進入內室,細細查問。
「多謝梅宗主指點。」雲飄蓼起身行禮,又說了幾句保重身體之類的話,便跟著黎綱等人一起退出去了。
他話音未落,領頭男子臉上已現冷笑。與他笑容裡的冰寒之氣同時瀰漫開來的,是城牆頂上突然現身的近百名硬弓手所帶來的死亡氣息。囚車就停在城門之外數丈之地,圍在四周的劫囚者除了幾個隱在門樓底下的以外,幾乎全都在城牆上弓手森森利箭的射程之中。雖然在接到撤離指令的那一瞬間大家已立即結束攻擊全速逃離,可人的腳程又如何快得過迅如流星的飛羽?剎那之間,破空之聲、慘叫之聲交相響成一片,帝都城外已成屠戮獄場。縱然是身懷武技的江湖人,但除非是絕世高手,否則亂箭之下也只能當活靶,區別只在於能抵擋多久,能逃開多遠。
甄平也拍著黎綱的肩膀道:「撫恤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來辦吧。你振作一點,現在十三先生被迫隱身,妙音坊也關了,城裡的分堂暗口,消息管道,都要靠我們兩個重新去整合。就算沒有衛將軍的事,現在也是多事之秋啊!」
梅長蘇看著這個堅強美麗的女子,就如同看著霓凰一般心中憐惜,「衛崢出事,真是難為妳了。」
兩人說話間,遠處的隊伍已越走越近,漸漸看得清車馬和人的服飾了。
如果能讓赤衫人擒住領頭男子為質,情勢當然又會轉折,不過劫囚指揮者眼力很準,一下子就看出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只怕還很要打上一陣子才行,而懸鏡司的府兵又不傻,領頭男子雖開不了口,但他們也不會一直這麼呆呆站著,沒過多久就會反應過來,主動發起攻擊。所以快速閃念考慮之後,他立即大聲道:「好孩子,我們要回去了,過來撕條口子!」
「衛夫人放心,一時性命無礙。」黎綱嘆了一口氣,「只不過,這一進城,衛崢會立即被關押進懸鏡司的大牢,以他赤焰逆賊的罪名,只需稟知皇帝一聲,根本不需再審判,隨時都可能被處死,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這時老兵也察覺出不同,嘴裡嘖嘖了兩聲,有些意外地道:「真的不是商隊呢……中間只有一輛車,好像不是裝運藥材的,那個看起來是……是……啊,是囚車!」
「買了三個呢!」言豫津探身從車廂裡拽出一個大食盒,「夏秋哥哥要不要分一個?」
押運囚車的三百官兵數量雖多,但只是普通兵士,與這些明顯身懷武功的江湖客們戰力不平衡,一亂就更沒章法,除了囚車四周的數十名精銳仍堅持對戰外,其他人早被幾番衝殺分開,完全顯不得人多的優勢來,不多時劫囚者已有兩人衝到了車旁,可惜囚籠太結實,他們用力劈砍,但劈捲了刀口也劈不開囚籠,只能試圖駕著整車逃離。
「晏大夫怎麼說?」
黎綱低下頭,默然半晌方道:「如果我說今天所發生的事宗主根本不知道,言公子信嗎?」
這次以劫囚為目的的行動算是完全失敗,不僅想救的人沒有救出,而且死傷慘重,幸好懸鏡司府兵有限,沒有巡防營的准許和配合也不能擅自發動全城搜捕,逃離現場的人才僥倖贏得生機。黎綱雖然暫時還不能確認最終的損失,但回到蘇宅一看甄平的臉色,也知道情況不妙。
在西城門守兵好奇的目光中,那長長的隊伍終於走到了城樓下。與佇列中披甲執堅的押送官兵不同,走在最前面似乎是長官的男子,竟然只穿了一身普通的軟衣便服。這人騎著一匹灰騮馬,身姿修長柔韌,十分勻稱挺拔,頭上雖挽著髻,肩邊卻是散髮,兩鬢各有一絡銀絲束入頂髻,扣著一圈玉環。再看他臉上容貌,甚是俊美,雖有些皺紋,但卻難以判斷年紀,氣質上也有一種雌雄莫辯的味道,眼尾高挑的雙眸中,時時露出些邪冷的氣息來。
「是!」
「衛夫人請進。」梅長蘇溫言道:「黎大哥,搬個座。」
天氣如此寒冷,又只有兩天便是新年,所以能不出門的人自然全都窩在了家裡,享受暖暖的爐火與熱騰騰的酒菜。而這個時候還不得不在外奔波的人和圖書,也因此顯得更加辛苦和孤寂。
黎綱和甄平又對視了一眼,後者將身子稍稍前傾了一點,努力用平緩的口氣道:「倒沒什麼大事,只是上次跟宗主提過童路有些異狀,沒想到竟是真的……譽王那邊大概察覺出妙音坊是聽宗主號令的暗堂,派了官兵去查抄,幸而十三先生見機得早,大家都撤了出來,現在隱在安全之處,沒有傷損。」
雲飄蓼立即站了起來,正要說話,梅長蘇又微微一笑,打斷了她,「衛夫人若信得過我,就立刻回潯陽吧。」
「等等等等,」言豫津向前一撲,一把揪住轉身準備離開的夏秋,眨著眼睛問道:「秋兄在追什麼人啊?欽犯嗎?犯了什麼事?」
「宗主,你召我們來嗎?」黎綱靜候晏大夫收好藥箱,方才邁步上前,輕聲問道。
黎綱的手放在膝蓋握緊又放開,如此反覆了幾次,方道:「是。他於半月前被捕。」
可是在這關鍵時刻,官府這邊的那位領頭男子卻遲遲沒有聲音,倒讓人有些意外。
「不要緊,只是皮肉之傷。」黎綱定了定神,「言公子請在鄰近的街口找個僻靜處把我放下吧。」
這名探子是甄平親自調|教,十分機靈得用,探回來的消息也頗抓得住重點。據他回報,參與行動的近百人,除了當場戰死了三十多個以外,被捕了八名,其餘的或逃入城外山林,或被接應掩藏,暫時不致於有被捕之憂。夏秋大概也對這些非高層之人不太感興趣,並沒有大肆追拿,而是很快收拾場面,帶著衛崢等人回懸鏡司去了。
「我想現在衛崢最擔心的,就是怕連累了妳,就算為了他,妳也千萬不要口硬,一定要咬口說自己不知情,那麼縱然再被牽連,也會輕判。只要保了命,出了懸鏡司的牢獄,自然會有各方照應,不會讓妳受太多苦楚的。」
黎綱正要接著說什麼,轉眼看見雲飄蓼此時已無語淚垂,體諒她心中憂急,俯下身安慰道:「衛夫人,妳別傷心,現在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宗主一定會有辦法的。」
「這倒未必,」黎綱搖頭道:「衛崢將軍素來與江左盟沒有直接的關聯,夏江抓捕衛將軍,實際上是對付靖王的,現在宗主在為靖王效力已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了,夏江將江左盟當作敵方的來對付是理所當然的,倒不一定說明他察覺到了衛將軍與宗主之間還有直接的關係。」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黎綱抬起頭,目光炯炯,「今日公子相救之恩,在下日後一定會報,可此事與我家宗主無關,請公子見諒。」
這句話如空中飛來,聽得人滿頭霧水。不過留給守兵們迷惑的時間並不多,只有少頃凝寂,殺氣瞬間大盛,城門西側的樹林中衝出大約五十來名精壯漢子,俱是勁裝長刀,直撲車隊而來。與此同時,城內大門主道的小攤販們也動作俐落地從暗處抽出刀劍兵器,快速組成隊形,其中三、四人主攻,其餘的人迂迴,切到領頭男子與後邊囚隊之間,似乎打算先把他拖住。馬上男子瞳孔微縮,抬手間兵刃出鞘,使的竟是一柄彎度極大的胡刀,簡簡單單地隨手一揮,光亮與勁氣已直撲來者眉睫,衝向他的人無論是何角度,都覺得鋒刃迎面襲來,不得已停步自保,唯有其中一名身著赤衫之人似毫無所覺般,身形去勢不變,臨到近前卻突然一晃,眨眼便出現在另一個方位。
「黎大總管不必掩飾,」國舅公子淡淡一笑,「雖然你易了容,但你手腕上那個刺青我還記得……對了,你的傷不要緊吧?幸好我買了半車的梅花,否則這滿身的血氣就瞞不過秋兄了。」
「我剛才在車廂裡啊,」言豫津拍了車夫一下,「你看到了沒?」
雲飄蓼點點頭,心裡很明白他的意思。雲氏醫善世家,名望素著,罪名不坐實很難被株連,但是對自己本人而言,無論如何都已是衛崢的妻子,就算事先不知道他逆犯的身分,現在也已算是犯婦。
「對啊,哪有潛逃的犯人,在風頭上潛回自己家裡的。」黎綱笑道:「一路定會安排妥當,衛夫人放心。」
聽她這樣一說,黎、甄二人都有些黯然。從林殊十六歲可以擁有自己的「赤羽營」時,衛崢就一直是他的三名副將之一,也是唯一一個從火場中九死一生活下來的。他的被捕對梅長蘇的衝擊有多大,可能帶來的後果有多嚴重,大家心裡都清楚。可是這件事實在發生得太讓人猝不及防了,懸鏡司從拿人到押運入京不過半月的時間,江左盟接到藥王谷的消息後中途匆匆組織起來的兩次劫囚行動都因時間倉促、籌備粗疏而失敗,今天乘他們入城前豁出去最後一次,連飛流都帶去了,結果還是在人家早有防備之下無功而返。
「多謝了。」等最後一根銀針從臂上拔下後,梅長蘇放下衣袖,笑著道謝。他白天精神一向還不錯,不似一個病勢凶危之人,只是一到了晚上,便會心口火燙,四肢冰冷,常常有接不上氣,暈厥咯血的險情。不過經過晏大夫的悉心調理,最嚇人的關口勉強算是已熬過去了。
飛流歪著頭問道:「水牛嗎?」
「別人家!」飛流理直氣壯地回答。
不知是因為有人來相救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囚車中的人犯非常激動,努力拖動著身上的重枷狂搖囚籠鐵條,口中嗚嗚作響,卻說不出清晰的話來,看樣子像是被人塞住了嘴。由於他激動的樣子甚是異常,劫囚指揮者心中一動,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大叫一聲:「撤!全體撤離!」
「衛夫人路上千萬要小心,妳在其他任何地方被捕,懸鏡司都可以說妳是潛逃落網,只有回到了雲府,才沒有話說。」
「真是的,」夏秋屈起手指用力在他頭上敲了敲,「你怎麼這麼好奇啊?從小到大就沒你不感興趣的事!你再不回去肘子就涼了,當心你老爹打你屁股!」
雲飄蓼立即搖頭道:「我去看和圖書過梅宗主的脈象,現在不能驚擾他。雖然我有很多事情還不知道,但我知道對衛崢來說梅宗主有多重要。再說除了是衛夫人以外,我還是個大夫,沒有一個大夫會在病人病勢如此沉重的情況下,還讓他加驚加憂、勞心勞力的……」
「現在人還活著,就有辦法。」梅長蘇神態虛弱,但說出話來卻極有根骨,目光也異常堅定,「衛夫人,妳可信得過我?」
「呃……」車中人抓了抓頭,擰緊了眉心,想想又試探著叫了一聲,「秋兄?」
「梅宗主該吃藥了。」晏大夫又挑在這時過來打斷,捧了粒顏色丹紅的丸藥給梅長蘇服用,之後又盯著他一口口啜飲完一杯滾燙的薑茶藥引,這一岔神,等梅長蘇重新開始考慮目前的危局時,情緒上已平靜了好些。
當他以很肯定地語氣做出結論的時候,其他守兵也都已看清楚了。正向城門迤邐而來的,是一支押運囚犯的隊伍。不過與平常不同的地方是,押送的官兵前後起碼有三百多人,而被押運的囚車竟然只有一輛。
「是靖王殿下!」梅長蘇板起臉,「說了多少遍了,怎麼不聽話?」
「不客氣,我也沒冒什麼風險,剛才要是被秋兄發現了,我就說是被你脅持的,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言豫津一派輕鬆地聳聳肩,「再說了,你家主人好歹也送過我爹一個好大的人情,算是還他一點吧。」
「立即傳暗語信過去,命他無論聽到什麼訊息,都必須留在雲南郡府,不得外出。」
黎綱和甄平心裡都有些七上八下的,互相對視一眼,什麼話也不敢多問,默默坐下。
「我說小津,我這可不是扮的,是長成這樣的好不好?」夏秋走過來,在言豫津肩上捶了捶,「一年多不見,長結實了呢。」
「我回家啊!我老爹喜歡吃滿庭居的醬肘子,當人家兒子只好一大早爬去買,去晚了就沒了。」言豫津嘀嘀咕咕地抱怨,「真是的,我爹既然那麼喜歡道士,幹嘛不學人家吃素?」
跟赤衫人同時襲向那領頭男子的其他幾人中似有一位是襲擊行動的指揮者,他見赤衫人已成功拖住那領頭男子而且還不落下風,口中立即呼嘯幾聲,帶領城內殺出的人全體衝向囚車,與城外的同伴一起夾擊守衛的官兵。
從偏院走到梅長蘇所住的主屋這一路上,黎綱數番試圖從飛流嘴裡打聽出宗主為什麼召喚他們,可飛流似乎還在生他的氣,有時不理,有時雖回答兩句,答案卻如天外飛仙,讓人不知所云。
「兄弟們有人收屍嗎?」黎綱心痛如絞,忍淚問道。
金陵的城牆非常厚實,門樓自然也很長,可領頭的那名男子緩緩縱馬走進門樓的陰影中後,卻勒住了馬韁,停了下來。守城的巡防營兵士不敢去問怎麼了,只能呆呆地看著他。片刻之後,男子冷冷地笑了兩聲,突然揚聲道:「我們可快進城了,進了京都就更沒機會了,要不要再試一次?」
「嗯。」梅長蘇指指身側的凳子,「你們坐吧。」
「是!」
「臉是天生長的沒錯,可你這頭髮呢?這兩絡白的不是你故意染的是什麼?」言豫津與夏秋的關係顯然更親密,沒有絲毫畏懼感,說話也大聲大氣,「你這個到底是怎麼弄白的?我試了好多種染料,全都不行啊!」
梅長蘇本是心中沉鬱,憂悶疼痛,竟也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又咳了一陣,召手叫飛流過來:「飛流,你到密室裡去幫我敲敲門,然後稍微等一會兒,如果有人來,再來扶我進去,好不好?」
「京裡還有什麼別的事件發生嗎?」
到了主屋,推開房門看過去,梅長蘇並不是獨自一個人在室內,也沒有躺在床上。他半靠在南面藕色紗窗下的一張長榻上,裹得圓圓鼓鼓的,只有兩隻手臂露在外面,衣袖還都高高挽起,晏大夫正俯身凝神為他收針。
「梅宗主放心,」雲飄蓼淡淡一笑,「我不是嬌養女兒,不怕受苦。只要能有再與衛崢相會之日,什麼苦我都能受。不過……即使雲氏僥倖逃過此難,藥王谷那邊……」
瞟過來的那一眼變成了一瞪,而被瞪的人則長長舒了一口氣,埋怨道:「早說嘛!秋兄你這個毛病可真不好,幹嘛非得要扮成跟夏冬姐姐一模一樣的?很嚇人你知不知道?」
「我怎麼覺得……那不像是商隊呢……」新兵盯著瞧了很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委婉地表述了意見,「商隊不會有官兵護送吧?」
隊伍的正中間,便是那輛囚車,雖然大小樣式與普通的囚車基本一致,但仔細一瞧,此車的囚籠竟是熟鐵鑄就,根根鐵條都有半掌來寬,接口都焊鍛得極死。車中犯人蜷在角落裡,重枷重鏈鎖著,滿頭烏黑的亂髮遮了臉,根本瞧不清容貌,從他坐的姿勢和包紮布上的浸血可以看出,他左大腿還受了不輕的外傷,不知是不是被捕時與官兵交過手。
「你們跟我說實話,」梅長蘇的目光靜靜地平視著前方,聲音還有些虛弱,「衛崢是不是出事了?」
「還有呢?」
車夫搖搖頭。
「好。」言豫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隨意的語氣問道:「蘇兄不是病著嗎?怎麼還有心力策劃與懸鏡司的衝突?」
「順口!」飛流辯解道。
「好了,不管順不順口,反正以後不許這樣叫了。快去吧。」
「有,那畢竟是城門,京兆衙門很快就來人處理了,我們派人追蹤了一下,都送進義人莊了。黎總管放心,會讓他們入土為安的。」
「小津,你這是去什麼地方?」
「就算雲飄蓼沒有與衛崢同行,獨自到京城來,她既然住進了蘇宅,就不應該不來見我……」梅長蘇的目光柔和地落在甄平的臉上,「她不來……是因為你們不想讓我知道她在這裡,對嗎?」
他們一出去,飛流就飄了進來,手中抱著一束灼灼紅梅,把最大那個花瓶裡供的兩天前的梅花https://www•hetubook•com•com扯出來,將新折的這束插了進去。
黎綱點著頭,在室內踱了幾步。他現在最憂慮的事情並不是童路的失蹤。這個傳遞消息的小夥子並不瞭解江左盟最核心最致命的機密,就算背叛,也不過供出十三先生的所在,以及曾經向梅長蘇傳遞過哪些情報而已。現在十三先生已順利脫身,當初傳遞的好多情報也已過時,梅長蘇暗中相助靖王的秘密更是早就不是秘密,所以童路會帶來的損失畢竟是有限的,目前最棘手的問題,依然是如何搭救身分暴露,且落入懸鏡司之手的衛崢。
聽說要回去了,赤衫人眸中神情有些不高興,不過他最終還是聽了話,返身縱躍,鬼魅般地變換了攻擊對象。其實在聽到指揮者的話時,那領頭男子已做了準備,十分功力使了十二成,沒想到還是被對手輕輕鬆鬆就脫離了戰局,幾乎是轉身就走的,毫無凝滯狼狽之感。由於沒有料到會有如此高級別的人出手,又想多抓幾個活的,城內的伏兵中沒有設弓手,儘管他們比普通兵士戰力更強,但赤衫人的武功連領頭男子都奈何不得,衝殺過來時幾乎勢不可擋,而被圍著的十幾人個個也已殺紅了眼,絕處掙命自然更是拼盡全力,不多時竟真的被他們將包圍圈撕開了一條裂口,逃了好些人出去。
「雲氏家族藤蔓牽繞,出一二莠腐之輩也難盡防。比起妳多年為他苦守之情,他為妳冒冒風險出來相認又算得了什麼?」
黎綱與甄平一齊低下了頭。
話間未落,屋門便被推開,一條纖美的身影隨即飄進,青衣長裙,容色清麗,竟是潯陽醫女,曾經的琅琊美人雲飄蓼。她一進來便急匆匆地道:「聽說黎大哥回來了?」語音未畢,已看到黎綱傷痕累累,不由粉面一白,幾欲下淚,忙忍住了,柔聲詢問:「黎大哥,你受傷了?不要緊吧?」
「黎兄,」甄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眸色也變得深沉了幾分,咬牙道:「雖然宗主同意閉關養病,一應事務可以由我們裁度著處理,但現在情勢嚴重至此,我們真的能夠繼續這樣支撐,而不稟知宗主嗎?」
「那是商隊嗎?」一個守兵伸著脖子看了半晌,「那麼長的隊伍,少見啊。」
「藥王谷我倒不是特別擔心,」梅長蘇笑了笑,「素谷主不是等閒之輩,自保之策他還是有的。西越煙瘴之地,崇山峻嶺無數,素谷主既可入朝堂鳴冤,也可藏身於雨林,看他自己怎麼選擇吧。總之懸鏡司想踹掉藥王谷,恐怕沒這個力量,最多封了它貨運藥材的通路,將整個藥王谷困在山中罷了。」
雲飄蓼長舒一口氣,道:「這樣就好,義父不受大損,衛崢也不至過於愧疚了。」
梅長蘇也知他二人並無家人故舊,又是無名之輩,被指認出來的可能性極小,所以當初才會帶著他們公開露面,至今也沒出現什麼狀況。再說如今多事之秋,也確實離不開他們的匡助,當下嘆息一聲,無奈地叮囑道:「你們兩個也要小心。」
黎綱深吸一口氣,嘆道:「說起妙音坊,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童路會背叛……」
黎綱愣了愣,答道:「暫無消息。」
甄平沉思了一下,也同意道:「沒錯。我們江左盟隱藏了十幾年的真面目,是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發現的。幸好這次城門劫囚又事先考慮到可能會失敗,所以啟用了金陵周邊暗舵的兄弟,他們所知有限,即使被捕也牽連不深。只是……如今這個局面,已不是我們幾個人所能控制的,宗主病得這麼重,難道真的要去稟告他嗎?」
「的確是衛夫人來了,」甄平低聲道:「因為宗主在養病,所以我們沒有……」
說到這裡,他微微喘息了起來,咳嗽幾聲,閉目又凝了凝神,才又重新睜開眼睛,看著兩名尚有些猶豫的下屬,緩緩問道:「飛流說衛姐姐沒有戴孝,至少說明衛崢還活著……他是不是……被緝捕了?」
「宗主……」
其實一見黎綱的情形,雲飄蓼就已預料到這次只怕仍然無功,但聽他明明白白一說,仍不免心痛如絞,強自穩了好久的心神,方顫聲問道:「那你看見他了嗎?他……他可好?」
雲飄蓼只覺得雙腿一軟,一下跌坐在椅上,喃喃道:「除了硬劫以外,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若論財力,西越藥王谷名列琅琊富豪榜第七,衛崢畢竟當了素谷主八年的義子,這些年更是由他一人在管事,義父他老人家一定願意拼盡財力相救的,再加上我們潯陽雲氏,你們江左盟……難道我們聯手,就買不下衛崢一條命?」
「怎麼回事啊?」車廂裡的人大概被這突然的一停弄得跌倒,氣呼呼地一面探出頭一面抱怨道:「大過年的,誰這麼橫衝直撞啊?」正說著,他的視線已落在領頭男子的身上,頓時一呆,失聲叫道:「夏冬姐姐,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飛流什麼時候學會敲門了?」甄平怔了怔,上前一打開門,外面站的卻不是孩子般的少年,而是雲飄蓼。
言豫津想了想,坦白地道:「不信。」
「他沒跟宗主說什麼吧?」
數輪箭雨後,劫囚的眾人中只有大約一半的人在同伴的拼死掩護下逃入了城外密林,雪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體,有的竟被射成刺蝟一般,殷殷血流將積雪都浸成了黑色。面對如此慘況,指揮者兩眼都紅了。不過他顯然是個心志堅韌之人,轉念之間已控制住了自己幾欲發狂的心緒,喝令從城內衝殺出去,受挫後僥倖退回城門內側的十幾人快逃。可是敵手並非尋常之人,城樓上有伏兵,城內又豈會沒有?從幾處巷口湧出的上百名官兵眨眼便形成了一個厚實的包圍圈。從他們統一的兵刃樣式和灰質皮甲的服裝上來看,分明是懸鏡司麾下的精銳府兵,一個個如狼似虎,氣勢洶洶地等待著上峰下令。
這時關著的房門突然砰砰響了兩聲,一進院子就不知所蹤的飛流在外面很有精神地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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