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琅琊榜

作者:海宴
琅琊榜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十六章 一諾千金

第四十六章 一諾千金

蕭景琰是個性子堅毅執拗之人,越是到了逆境越是百折不彎,此時見到列戰英眸中惶然,梅長蘇疲憊虛弱,心中的鬥志反而更加灼烈如火燒一般,決然道:「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輕言放棄。」
梅長蘇自知靖王出面效果更好,也相信夏冬即使不答應也不會因此出賣靖王,只不過會面時的細節需要安排得更隱密、更周全罷了,當下沒有反對,點頭贊同。
秦般若立即知趣地道:「是啊,也差不多談完了。般若先行告退,請王妃見諒。」
這兩類朝臣加在一起,靖王背後的支持力量實際上早就已經不弱於譽王,更重要的是,這股力量是暗處的,譽王甚至不能像以前對付太子一樣,到皇帝面前去攻擊說誰誰誰是靖王黨。
他說得這般嚴重,偏偏又句句是在理的實話,並無誇張之處,靖王面上還未露什麼,列戰英已冷汗涔涔,忙道:「先生既然分析得如此清楚,可有什麼化解的法子?」
「殿下,我可以進來嗎?」
「已經睡了啊……」
譽王妃滿面春風地笑著,禮貌周到地一直送了秦般若出去,這才回轉身,坐在譽王身邊。
梅長蘇微怔,心知失言,忙道:「殿下軍威天下皆知,蘇某也聽人講述過不少殿下征戰沙場的英跡呢。」
秦般若明白自己四姐表面溫婉,但逼到極處卻激烈非常的脾性,沒有敢附和,只能柔聲勸道:「四姐有諸多不是,般若明白。可是夏江多疑,信不過其他的人,我四姐再不好,畢竟是舊人,縱使將來抽身而去,也絕對不會背叛我們,請殿下大度,寬恕她一二吧。」
從初三起開始下的雪果然已停了,譽王那輛特旨逾格敕造的四輪華蓋黃纓馬車行走在京城寬闊的大道上時,金脆的陽光將駿馬周身的華貴鞍具照得亮晃晃的,十分引人注目。可惜的是街道兩邊向這支王駕儀仗行注目禮的人實在太少了,少到令譽王都感到有些奇怪。
這時靖王還站著,列戰英不清楚梅長蘇的身體狀況,覺得他這一舉動有些失禮,以為這位麒麟才子是因為專心思慮而有所忽略,忙好心咳嗽了一聲,以示提醒。
「先生想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雖然事不宜遲,但終究不是這一兩天能解決的。再說明日就是除夕,再怎麼加緊也得年後才能行動了。至於行動後將要到來的冷落打壓,早就是我習以為常的事了,沒什麼受不了的,先生倒不必過於為我殫精竭慮,還是身體要緊。」
「好!好!」譽王大是歡喜,在屋裡來回了幾趟,「皇后娘娘的手段是不必擔心的,我看靜妃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這女人真是跟她兒子一個樣,太傻了!」
「其實,蘇哥哥是在想,今天晚上所做的決定……到底是不是錯了……」梅長蘇的目光有些飄浮地看著飛流,似乎是在跟他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如果我是一個合格的謀士,就應該拼盡全力阻止景琰去救衛崢。因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許可以稱之為勇氣,但同時,也非常愚蠢。衛崢明明就是夏江的一次殺招,只要不予理會,他就沒有了後手,這時候對他任何的回應都是愚蠢的,可我們卻不得不做一次愚人……」
「眼睛閉著的……」
「不錯。」
譽王看了她一眼,神情轉為冷淡,道:「說起妳那個四姐,到底怎麼回事啊?她是不願意為本王效力嗎?每次讓她做事都推三阻四的,若不是因為夏江與她有舊交,指明要讓她當中間人,本王早就容忍不了她的放肆了。」
梅長蘇怔了一下,良久後突然笑起來,笑得彎下腰,喘咳成一團,好半天才重新抬起頭,用力拍了拍飛流的肩膀,「沒錯,還是你說得對。只要不失敗就沒事了,我們絕對不能失敗的,是不是?」
可是飛流盯著他的臉看了一陣後,並不甘休,反而有些慍怒地爬起來跳到床邊,再次大聲道:「睡覺!」
「我卻以為由你去不妥。」
梅長蘇轉動著茶杯,似在思忖。
譽王掀開側窗厚厚的棉簾向外看去,只見一匹錦轡華鞍的純色駿馬在街口官兵注視下飛奔而來,又拐向南邊去了。馬上的騎士一身漂亮的時尚新衣,繡襟玉帶,炫目招搖,整個人透著一團瀟灑風hetubook.com.com流的貴氣,得意洋洋地樣子堪比剛採過鮮花的張狂蜜蜂。
「妳說什麼呢,」譽王責備道:「妳是王妃,我的書房妳隨時想來就來,哪裡用得著事先請准。再說我跟秦姑娘也沒談什麼要緊事。」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譽王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火辣辣地從胃部升起來似的,有些興奮,也有些焦躁不安。
秦般若並沒有掙扎。這倒不是說她準備現在就依從譽王,而是因為她還沒掙扎前,屋外便傳來了一個溫煦的聲音。
一向只負責城門守衛,只有在緊急事態下才會介入地方安防的巡防營現在滿街都是。他們不僅戒嚴了京城的所有交通要道設卡盤查,還披堅執銳一隊隊地到處巡視,各重要府第和官衙機構外更是加重兵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在飛流之外又安置在室內守夜的另一位侍從兩天前就已奉命搬了出去,故而晏大夫一走,室內便隨即安靜了下來。飛流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了個身,裹緊被子正要安眠,一抬頭看見梅長蘇的眼睛居然是睜著的,直直地看著床頂的繡花圖案,不由大是奇怪。
「這倒是,」梅長蘇道:「夏江這招已是將軍之棋,即使我們的行動再縝密乾淨,一旦有人要劫奪衛崢,陛下怎麼都會懷疑到殿下你的身上來。再說強攻懸鏡司劫囚畢竟是一件過於挑釁皇權威嚴的違逆舉動,必然激起陛下對赤焰舊部餘力的忌憚。而殿下你偏向赤焰軍的立場是眾所周知的,所以這份忌憚頭一個就要落在你的頭上……總之,恩寵即將結束,殿下恐怕要準備好再過一段受冷落打壓的日子了……」
「說實話,本王也想不通,」譽王聳了聳肩,「但夏江好像很有信心,他說對有些人而言,很多東西是在骨子裡的,怎麼也抹不掉。」
梅長蘇暫時不答,緩緩踱步到東牆邊。這裡粗糙的石製牆面上懸著一柄裝飾用的長劍,他伸手將劍身抽了出來,雪亮的寒光映照眼睫,再微微屈指輕彈劍尖,顫出清越龍吟。
譽王皺了皺眉,放開了懷中的秦般若,略略整整衣襟,道:「進來吧。」
「睡吧,明天,又要過年了喔!」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奇怪的根源在哪裡。
他這番話就算只是客套虛辭,聽著也甚是妥貼,何況梅長蘇十分瞭解他不屑籠絡虛套的性情,心裡自然溫暖,笑了笑道:「殿下說得是,再速戰速決,也不能明日就戰。許多詳情細節要策劃考慮,還必須得等一個人回來。」
蕭景琰頓時明白,稍稍吸了一口冷氣:「你準備硬搶?」
飛流想了想,又道:「沒有!」
梅長蘇的脣邊露出一絲微笑,但隨後襲來的一陣暈眩,迫使他又立即咬緊了牙根,扶住左手邊的桌沿,坐了下來。
「我只是覺得。」靖王欠了欠身,道:「先生現在是我的謀士,雖沒有公開,但至少夏冬是知道的。你以謀士之身,卻要到她面前以舊事動之,大義相勸,只怕很難讓她信服。畢竟……她是一個懸鏡使,歷來習慣了先以惡看人,先生出面,她首先會想到的就是黨爭,只怕不會那麼容易就相信你確是只為救出衛崢而去找她的。」
「我知道這是下策,但問題是真的有上策嗎?」梅長蘇的臉色冷肅得如鐵板一塊,「陛下是絕不會恩赦衛崢的,所以在他面前的任何努力,得到的都是壞處,反而正中夏江與譽王挑撥你們關係的下懷。這本來就是一件無論如何都要付出代價的事情,豈有不傷不損萬全周到的法子?既然決定要做,自然要速戰速決,越拖得久,刺就扎得越深,不見血光,如何拔得出這根刺來?」
「閉著,沒睡!」
「十三年前的那樁慘案中,她失去了丈夫,我失去了兄長和好友,我們彼此都能理解彼此的痛苦。面對我這個當年舊事的局內人,總比面對先生這樣的局外人要更容易勾起夙日情腸。最起碼,夏冬不會懷疑我相救衛崢的誠意,不至於一開始便心有牴觸。」靖王雖然仍在解釋,但從語氣上已聽得出他決心已下,「衛崢這件事先生不想我出面太多,這份好意我心領。但說到底,要救人、要昭雪舊案、要爭皇位的人都是我,我理所當然應該是最努力、最辛苦的那個人,不能事事都靠別人為我效力,不是嗎?」
和-圖-書「可那是懸鏡司的大牢啊!森嚴謹備更勝天牢,更何況這裡畢竟是京城。」
「你說的,沒有!」
「睡覺!」少年大聲道。
對於大梁皇朝來說,過去的那一年是驚變迭出的一年。以血腥的內監被殺案開始,以年尾的雙親王祭典結束。
飛流聽不懂,但他非常安靜地看著梅長蘇,一雙眸子純淨得如同不摻任何雜質的水晶一般,讓人心頭的紛亂漸漸沉澱。
「驅遣你去做什麼?送給夏江當作人證拿到御前控告靖王府參與劫囚嗎?」梅長蘇毫不客氣地道:「懸鏡司高手如雲,一旦讓你或靖王府的其他人去了,你們可有絕對把握不落入敵手?」
靖王一開始也對梅長蘇的話略有訝異之感,但後來一想,這位麒麟才子擇主,當不是點兵點將點到誰就是誰,自然對將來要侍奉的主君做過詳細的瞭解和調查,知道自己一些軍中的表現並不奇怪,所以也不多想,只是又確認了一遍道:「我準備親自去見夏冬,雖有風險,勝算到底大些,先生可以為然?」
飛流有些開心,陰寒的表情疏散了好些,盤起腿坐到了梅長蘇的床上。
對於過年,飛流有著和所有孩子一樣的欺盼與欣喜,所以他立即忘記了剛才的疑問,快速滑進自己的被窩,躺得端端正正。
他說得虛泛,列戰英聽不懂。不過靖王瞭解的事情遠比他多,略微想了想便心中了然,只是仍有些懷疑,「她畢竟是夏江的徒兒,你有把握她會幫你嗎?」
秦般若也無法理解。但一個女性對這種有鐵骨氣概的男子通常都不可能會有惡感,所以她也只是略略附和了一聲「是啊」,便起身為譽王添茶去了。
被他一通責備,秦般若的如花笑靨有些發僵。她當初求四姐去攻破童路時,已言明是最後一件事。後來童路果然沒有逃脫璇璣高徒的繞骨情絲,陷了進去,秦般若假意以四姐的性命安危逼騙童路吐露了妙音坊的秘密,可惜慢了一步,沒有斬獲大的成果。正失望之際,卻意外發現四姐對童路也動了真情,於是她靈機一動,以助她事成之後便放童路跟四姐遠走高飛為籌碼,誘使自己的師姐答應為她聯絡夏江。可這種交易下的承諾終究不可靠,秦般若對於四姐的控制也遠遠達不到得心應手的程度,所以面對譽王的不滿,她也無言可答。
從密室回到臥房,梅長蘇體力不支,逕直就上床休息。飛流按照事先得到的囑咐拉了鈴,晏大夫很快趕來,又細細地診視了梅長蘇一番,對他的狀況還算比較滿意,命他飲下睡前最後一劑湯藥,方才退了出去。
「宮裡情形怎麼樣?」譽王問道。
「你?」靖王全身一震,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麼反應,「你怎麼救?」
「這是當然。」心情大好的譽王哪裡顧得上去體察女人敏感的心思,一放開譽王妃後,他便急匆匆地朝外走,準備各處走動賀年盡禮,同時表示自己仍然意氣風發,並沒有被靖王的雀起而打壓下氣勢。
雕花錦紗的木門被徐徐推開,譽王妃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看到秦般若,立即露出與往常一般柔和的笑容:「秦姑娘也在啊?」
靖王立刻看了列戰英一眼,皺眉搖了搖頭,自己走到梅長蘇對面坐下,親手斟了一杯溫茶,推到謀士的手邊。
驚疑不定的譽王剛準備派人去查問究竟發生了何事,他手下一名負責查控京城各類消息的執事已趕了過來,細細地向他稟報原委。
「聊天?」
若換了別的謀士,此刻最恰當的反應當然是說些「能為殿下效力實屬榮幸」之類的話,但梅長蘇一閃神間,竟順著自己的第一反應甚是快慰地道:「殿下打仗時也是這個脾氣,只願奮勇當先,不願受人翼護,更不願把強硬難打的對手推給別人,爭不到也非要一起出力不可……」
梅長蘇定定地看了他一陣,慢慢坐了起來,披衣靠在床頭,低聲道:「好吧,那我們來聊一聊。」
「見過王妃。」秦般若忙上前施禮,剛剛屈膝,便被扶了起來。
「不失敗!」飛流雙眼晶晶發亮,語音清冽堅定。
「妳四姐不是很著緊原來梅長蘇手下的那個鄉下小子嗎?下次她再誤本王的事,就斬她情人一段手指給她看,那小子在我們手裡,她還能怎麼樣?」
「可是夏江有把握靖王一定會和_圖_書有行動嗎?」在譽王府裡,秦般若忍不住發出了疑問,「衛崢畢竟是逆犯啊,就算靖王性情愚頑、頭腦發熱,梅長蘇也應該會想辦法阻止他吧?這實在是太利弊失衡的一件事了!」
「這個倒沒問題。夏冬每年初五都會上孤山祭奠聶鋒,從無間斷。我派人注意過她的行蹤,按她現在的動向,兩三天後就會進京了。」
「聽皇后娘娘說,靜妃還是聖寵不衰,年宴上得到的賜禮是諸妃中最高的。不過靖王自初一入宮行了年禮後,這幾日竟一次也沒有再進宮去,不知何故。」
「妳和夏江都信得過她,本王有什麼好說的。」譽王是深諳馭人之道的,慢慢又放緩了語氣,「妳閒了也勸勸她,讓她識點時務。」
「可是梅長蘇……」
可是……蕭景琰唯一的謀士也是不稱職的。他被過去所局限,他有著和看重軍中袍澤之情的蕭景琰同樣的弱點,所以他阻止不了錯誤的決定,甚至他自己也會一無反顧地踏上錯誤的道路。
「昨天本王去懸鏡司看了看那個衛崢,好像骨頭很硬。夏江為了防他自殺四肢都鎖著,嘴裡也塞了圓囊,所以本王沒能跟他說話。」譽王瞇著眼睛,神情有些奇怪,「他都是這種必死的處境了,可瞪著本王看的樣子,竟沒有絲毫的恐懼服軟。這些逆犯,實在是太狂悖了,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說得也是,」梅長蘇喉間模糊地笑了兩聲,語調中帶出些自嘲之意,「我這麼一個攪動風雲的謀士,要拿情義公道來勸說她,可信度自然要折去幾分。」
「希望如此吧。」秦般若也勉強隨之一笑,並沒有提出更多的疑義。當年赤焰案爆發時,她雖然年紀還小,不過也已經開始省事了。夏江的心機和手段,她當然清楚,可是在內心深處,她仍然相信當年之所以能扳倒赤焰帥府與祁王,真正操縱大局籌謀策劃的人是她的師父,那位才調絕倫、奇詭無雙的亡國公主。對於失去了璇璣公主這個超一流智囊後的夏江,秦般若的信心可不像譽王那麼足。
這次連梅長蘇是真正地愣住了,「什麼沒有?」
所以對於這些人而言,靖王蕭景琰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就算他已明確表示出了不結朋黨的態度,但好歹沒有舊仇,讓這位皇子登上寶座,怎麼都比譽王好。
梅長蘇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出了好半天的神,方長嘆一聲道:「我盡力吧。」
靖王看他一眼,正色道:「我就事論事,並無他意,希望先生不要多心。」
因為策劃與辯才,一向都是梅長蘇的長項,靖王素來都只有聽從的份兒。
「是。」
梅長蘇苦笑著嘆了口氣,睜眼握了飛流的手,哄道:「蘇哥哥暫時睡不著,飛流先睡好不好?」
下一個白天過去之後,便是新的一年。
「嗯,聊天。」
原來有數名流竄於外州府的巨盜趁著年節潛入京城,昨夜一連闖入數家高官府第竊取珍寶,連存放在寶光閣的夜國貢禮火凰珠也被盜走,皇帝一早聞信後勃然大怒,認為是負責夜間宵禁的巡防營失職,立即將靖王叫去大罵了一頓,靖王也坦然認錯,表示要傾力嚴查,務求捕得犯人,追回失寶,所以才有現在全體巡防官兵傾巢而出,滿城戒嚴的局面,據說梁帝對於靖王這種雷厲風行的作派還很滿意。
「飛流,我對不起景琰,我曾經對他說,謀士有我一個就足夠了,但實際上,我根本不是一個真正的謀士。」梅長蘇揉了揉少年的額髮,雖然明知他聽不明白,仍然很認真地對他說著話,「如果這次我失敗了,那麼景琰的未來也會隨之結束。他在我的推動下走上奪嫡之路,我卻因為自己無法放棄的原則,沒有讓他去做絕對正確的事,這是我虧欠他的地方。」
「是。」秦般若低下頭,柔順地應著。譽王見她頰邊烏雲滑落,秀睫低垂的嬌柔樣子,不由心動,湊近過去,又嗅得陣陣幽香,一伸手間,已圈住她纖腰攬入懷中。
「殿下能如此勇於認錯,納言善改,實在是大有人君風範,」秦般若嫣然嬌笑道:「懸鏡司歷代以不涉黨爭為鐵則,各個懸鏡使行事又都非常獨立,夏江雖是首尊,也不能明目張膽為所欲為,殿下以後若有什麼需要傳遞給夏江的訊息,還是通過般若的四姐比較好。」
就在這時,前面的十字街口突www.hetubook.com.com然響起清脆的馬蹄聲,在這靜寂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張揚。
「景琰長年在軍中,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情義比什麼都重要,這種情義是譽王那些人無法理解的,只有上過戰場,與同袍並肩奮戰過的人才會明白它的珍貴……」梅長蘇喃喃地說著,語音模糊,「景琰自己是這樣,他身邊的心腹大多數也是這樣,所以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去勸阻他觸犯聖怒搭救衛崢了。這個時候,本該由他的謀士來為他權衡利弊,讓他趨利避害,爭取最佳的結果,可是……」
「你就是孫行者,也逃不過我的五指山。」譽王咬著牙無聲地說出這句話,整個表情變得陰狠異常,不知他那麼用力是在詛咒靖王,還是在給自己發空的心裡鼓勁兒。
赫赫揚揚的寧國侯府坍塌,已在位十年的太子被廢,雖然這是一次相對和平的廢儲,並沒有伴隨著清洗的劍與血,但朝中的穩定和平衡畢竟已被打破,幾乎所有被打上太子黨烙印的官員都相信,譽王沒有開始的清洗行動,是被靖王的橫空出世給打斷了的,一旦讓他騰出手來,誰也逃脫不掉站錯隊的下場。
譽王妃一直掛在脣邊的笑容突然消失,表情在譽王看不到的地方轉為憂傷,她伸手緊緊回抱住了丈夫,喃喃道:「殿下今日說的話,以後一定要記住……」
「為什麼?」少年堅持問著,雖然就算他得到了答案,也未必能真正理解。
他這話說得直接,列戰英不由漲紅了臉,一時答不出來。反而是靖王神色安然,慢慢道:「其實事到如今,我怎麼都脫不了干係了。除了我以外,這京城裡可還有第二個人會如此大動干戈去救衛崢?所以就算夏江沒有捉到我的人,只要他說是我在幕後指使的,父皇多少都會信上幾分。」
夜是安寧的。心,卻不知是否能如靜夜這般安寧。但無論如何,那些躁動的,緊張的,殘酷而又充滿狡詐的白晝,終究要一個接著一個到來。
「難道……他還真的忙著在策劃什麼……」譽王自言自語道:「這麼急,連大年都忍不過嗎?」
「本王也跟夏江提過梅長蘇,但他認為即使梅長蘇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只不過是個謀士,靖王不是一個會輕易讓謀士來左右決定的人,而且赤焰案又是靖王心裡最深的刺,所以這次梅長蘇是阻止不了他的。」譽王惡意地笑了笑,「如果那位麒麟才子反對得過於激烈的話,說不定還會成為他們二人失和的一個由頭呢。你聽沒聽說,初一那天梅長蘇去靖王府拜年,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出來了,顯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啊。」
「皇后娘娘知道茲事體大,未敢貿然,怕打草驚蛇,等這幾日找好時機,務求一擊而中。」
「不錯。」
夏江的預料沒有偏差,靖王果然是準備要行動的。以緝捕巨盜為由蒙得聖准,從而合理合規地大肆調動兵力,的確是聰明的一招,只可惜……
飛流小心地捏了捏梅長蘇的臂膀,再摸摸自己,表情非常疑惑不解,惹得梅長蘇又大笑起來,將少年趕回了自己床上。
「既然如此,我不能讓先生的江左盟獨自來做。」靖王挺直背脊,凜然道:「我府裡都是血戰出來的漢子,沒有這麼躲事的。」
「為什麼?」
譽王妃看著丈夫如此欣悅,一掃多日來的陰霾,也跟著露出笑容,站了起來道:「我想近日之內,一定會有好消息的,殿下也請稍安,這年節中,還要接見諸多賓客,叔王長輩處也得走動走動,外面的雪早就停了,我去給殿下安排車駕吧?」
梅長蘇凝住了目光,細細地思慮了很久,向後一靠,鬆開一直緊繃著的腰部肌肉,長長吐出一口氣。「是啊,這世上,也許根本沒有什麼絕對正確的事。我自己的心,從來沒有在是否應該救衛崢的事上猶豫過半分,這就說明那不是一件錯事。既然對我來說是對的,那麼對景琰來說也應該是這樣。我們都不可能成為完全拋棄過去的人,那麼現在能做的,就是竭盡所能,努力不要失敗而已……」
「是這小子……想不到整個京城,竟還是他最從容快活。」看著言豫津遠去的背影,心情複雜的譽王放下窗簾,輕聲感嘆。
「什麼?」譽王一下子跳了起來,先怔了怔,等完全反應過來後,立即開始興奮地搓著雙手,「這可是一個大把柄!和*圖*書靜妃真是自尋死路!她現在可是靖王最重要的助力了,她一倒,靖王就大傷筋骨,再也不足為慮了!皇后娘娘怎麼處理的?」
但是現在的秦般若已經不敢再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地發表自己的想法了。在江左盟的反擊下幾乎被滅掉所有力量的這位才女,如今差不多只能算是附庸在譽王府的一個最平常不過的謀士。除了比其他人多了一副令譽王著迷的美貌以外,她不再具有任何的優勢,行動自然也要分外小心。何況現在的譽王正處於煩躁和慍怒的劣勢情緒之中,也不似以前那麼寬待縱容她了。
出招無力的譽王因此只好把大部分的籌碼押在了夏江身上。就如同太子派的朝臣們因舊仇不可能轉而支持他一樣,一手炮製了赤焰案的夏江也永遠不可能袖手旁觀地看著靖王走向至尊之位。
「沒睡!」
「妳可真是我的賢內助,」譽王一把將她拉到懷裡摟住,親暱地摩擦著她光滑的側頰,調笑道:「等妳將來做了皇后,我保證一定不會有任何一個妃子的恩寵壓過妳的。」
一直很守禮地靜立一旁的列戰英此時也忍不住道:「可不是嘛,我們殿下就是這個脾性,蘇先生怎麼知道的?」
「攻破懸鏡司的地牢搶人,本是絕無可能做到的事,但如果這個人回來了,這個不可能也許就會變成很可能……」
「妳我姐妹,何必如此見外呢。」譽王妃笑著客氣了一句,又轉向譽王,「我不知道殿下是在書房與秦姑娘商議事情,沒有遣人請准就擅自來了,請殿下萬勿見怪。」
「不算太有把握。」梅長蘇閉了閉眼睛,「但她不是幫我,而是幫她亡夫的戰友。夏江卑劣害死聶鋒在前,自己早就失了為師之義,以夏冬的性情,應該不至於迂腐到還繼續受他擺佈,只要她肯施以援手,我的計畫便能成功一半。」
梅長蘇的聲音漸低漸悄,飛流歪了歪頭,向他靠近了一點兒,眨眨眼睛。
「殿下說得是,」列戰英也沉聲道:「別的不說,至少我是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只要能救出衛崢來,末將願供先生驅遣。」
譽王的車駕雖然不在巡檢之列,但一路都在巡防營的監看之下行動,令這位親王非常的不舒服。但他畢竟是個極為狡黠敏銳之人,只走了幾處宗室府第,他便察覺到了看似滿城開花的巡防營,實際上在某個區域裡佈置的重兵最多。
大略的方向商定之後,梅長蘇神情更見疲弱,靖王也必須要準備明日參加年尾祭典的事。兩人都不再說些虛言絮語,簡短告辭後,便各自分手。
梅長蘇微微有些吃驚地轉過頭來。這當然不是靖王第一次提出反對意見,不過以前他都只是針對某件事該不該做而提出異議,還從來沒有否決過具體的行動方法。
「還有一樁大事。」譽王妃靠近丈夫耳邊,低聲道:「皇后娘娘得到密報,說靜妃在自己的佛堂小室裡,私設了已故宸妃的牌位,時時祭奠。」
「不過夏江知道我到了懸鏡司後有些生氣,」譽王接過新斟的熱茶,繼續道:「他不太喜歡讓自己的三個徒兒知道我與他之間的聯繫,這一點他是對的,本王做錯了。」
祭典上一絲不苟嚴謹認真的靖王,給人的印象是堅韌而又穩定的。那些厭倦了多年的權力紛爭,對朝局現狀感到失望,真心想要為國為民辦些實事的朝臣們,也都已或多或少地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你確認夏冬年後會回來?」
蕭景琰沉吟了一下,徐徐問道:「先生是打算自己親自去勸說夏冬嗎?」
梅長蘇看著如幼弟般的少年,溫柔地微笑。「謝謝你,飛流。蘇哥哥其實沒有你聰明,常常想得太多太雜。跟你說說話,自己心裡就會暢亮起來,你真的是我……最不可或缺的臂膀啊……」
「好。」梅長蘇忙順從地應了一聲,閉上眼睛。
「殿下的話大在情理之中,我多什麼心呢,」梅長蘇笑容未改,問道:「那以殿下的意思,是想自己親自去?」
「不失敗,」飛流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就可以!」
那便是懸鏡司衙門的所在之地。
「等一個人?」靖王挑了挑眉,「誰啊?」
令譽王感到慶幸的是,夏江並沒有讓他失望。一直巋然不動的這位懸鏡司首尊,乍一出手便似乎狠狠地扼住了靖王的死穴。
「飛流,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為什麼的……」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