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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作者: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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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步步驚心

第四十九章 步步驚心

「這話可說大了。再是鐵桶一般也總有進有出的,只要京城裡還能出得去人,衛崢就有脫身的機會。」
他這話說得不錯,靖王如此努力地維護梅長蘇令梁帝疑心又發。而且在骨子裡,梁帝是相信靖王有那個膽子和動機幹出這樁劫囚之事的,也相信以夏江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判斷力不會無緣無故將矛頭對準靖王。當然,他心裡也清楚譽王是在趁機落井下石,只不過皇子們爭嫡出再多手段也無所謂,他自信能夠掌控和壓服,但如果靖王真是如此不管不顧,會動用武力劫囚而且居然有實力成功的話,那他就太可怕了。
他說這話時故意在眉梢眼角放一點點狠意,更加令靖王心寒。懸鏡司的逼供手段是世代相傳的,不帶傷痕也能讓人生不如死。梅長蘇最弱的地方就是他的身體,靖王一想到他那面白體單的樣子要進懸鏡司,心中便忍不住一陣陣絞動。
「回陛下,靜貴妃自知有罪,被拿獲後自始至終無言申辯。」
譽王被他問得一愣:「我怎麼會在哪裡?」
「陛下,是回武英殿嗎?還是回暖閣休息?」龍輦出鳳臺池的時候,分了岔路,高湛未敢擅專,過來小心請旨。梁帝猶豫了一下,神色陰晴不定。
「景琰你太危言聳聽了吧?」譽王道:「按你剛才的說法,我跟梅長蘇的關係還比較好呢,我就覺得沒什麼。他再是天下名士,也畢竟是朝廷的臣民,有什麼碰不得的?夏首尊的為人父皇信得過,你難道信不過?說到底找梅長蘇問問話罷了,也值得你這般心虛?現在別說父皇,連我都有點疑心你了。」
「絕對沒有!」
「我知道先生是奇才,心志之堅當非常人可比。不過要論硬骨頭嘛,我也見過不少了。」夏江沒有理會他打岔的話,繼續道:「記得我以前辦過一樁挪軍資貪賄的案子,當事的是一個將軍,嘴硬得跟什麼似的,不過在我這裡待了兩天,就把同夥名單全都招了。」
「你知道就好。」
「臣妾知罪。」靜貴妃端端正正叩了一個頭,安然道:「臣妾惑於當初故舊之情,暗中追思,雖無蔑視皇威之意,卻總歸是不合宮中規矩。請皇上賜罪。」
「父皇,蘇先生身體不好您也知道,他畢竟是名重天下之人,朝廷應顯示重才之心,禮敬名士才對,這樣無根無由隨意欺凌,傳出去是何名聲?再說懸鏡司直屬御前,向來是奉旨行事的,一旦行為有所差池,天下人所詬病的不是夏首尊,而是父皇您啊!」
「懸鏡司府兵當時是在出門追擊,之前暴賊們已闖入過司衙……」
譽王最氣急的就是怎麼查都查不出梅長蘇與靖王之間來往這麼淡到底是怎麼聯絡的,聽到這裡正想分辯,夏江已經搶先一步道:「好,既然梅長蘇不是靖王殿下的人,那就更好辦了。我要提審此人,殿下應該不介意吧?」
怒氣沖沖走進來的梁帝在第一輪掃視中,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懸鏡司對他來說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以前常跟聶鋒進來走動,不過當時與現在的情形,那簡直是恍若隔世。
「夏卿,就按你的意思查,朕准了。一定要徹徹底底查個明白,虛妄不實的東西,不要來回朕!」
「先生過獎了。我不過是擅長脫去人的皮肉,照出他們真肺腸罷了。」夏江一抬手,「先生請坐。」
「蘇哲。」夏江吐出這兩個字時死死地盯住靖王的眼睛,「這個人的嘴要是能撬得開,無論再錯綜複雜的事情,只怕也能解釋得清清楚楚。」
夏江頓了頓,遲疑了一下方道:「回陛下,衛崢……是在大理寺被劫走的……」
被譽王這麼一岔,夏江已經緩過氣來了,他自知移囚至大理寺是自己的硬傷,其間的狠毒心思當然不能在御前說,所以趁著梁帝還沒有追問,趕緊上前跪倒,道:「陛下,臣自知沒有拿到實證,本不欲妄言,只是陛下命臣說,臣不敢不說。但面對如此罪名,靖王殿下自然也要極力分辯,如此爭吵下去絕不會有結果,反而徒惹陛下煩心。可是……闖衙劫逆這樣的潑天大事,總不能因為難查就不查了。人是在懸鏡司手上丟的,老臣責無旁貸,不查個水落石出,無顏以見陛下。只是事態和*圖*書複雜,牽涉到皇族顯貴,老臣想請一恩旨,以免在勘審關聯人等時,受人阻撓。」
靖王毫不退縮地迎視著夏江瞟過來的視線,道:「算誰的人,不知是怎麼算法。蘇哲受陛下賞識後,京城裡爭取結交他的,十成中倒有九成。霓凰郡主對他推崇備至眾所皆知,懸鏡司裡夏冬、夏春也都去蘇宅做過客,蘇宅那院子又是蒙大統領薦給他的,譽王兄拜訪梅長蘇的次數只怕比我多得多,要論送到蘇宅去的禮物,排頭位的也是譽王兄,我能排個末座就不錯了,怎麼算到最後,梅長蘇竟然是我的人了?」
言皇后的臉漲得通紅,梁帝這一處置無異於在她臉上狠狠抽了一記耳光,令一向擅長忍耐的她都有些忍不下去,上前一步道:「臣妾受陛下之託管理後宮,自然要嚴禁一切違禮違律之事。靜貴妃之罪確鑿無疑,臣妾身為六宮之首不能姑息,陛下如有其他的意思,也請明旨詔示臣妾,否則臣妾就只能依律而行了。」
「陛下,襲擊我懸鏡司的那一隊逆賊中,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而放眼現在全京城,能組織起這麼多高手的人,除了江左盟的宗主還能有誰?臣相信提審梅長蘇,一定會有收穫的。」
這種不上不下的心情在到達蘇宅後被平息了下來。梅長蘇安然地留在府中,他沒有逃,雖然這位江左盟宗主明顯已經料到了夏江會來。
當晚夏江沒有審他,只是把他推進一間狹窄得只容一個轉身的黑屋子裡關了一夜,不過為了防他凍死,被褥還是夠的。
靖王眸色冰寒,淡淡地道:「這麼重要的犯人不關在懸鏡司卻關在大理寺,夏首尊到底是想讓人來搶還是不想讓人搶?好吧,就算是在大理寺出的事,那夏首尊的意思是不是……我的巡防營也在大理寺外以緝盜為名製造亂局,阻礙了你追擊嗎?」
蕭景琰面色緊繃,但又不能說什麼,只得叩首道:「兒臣領旨。」
夏江突然間明白了梅長蘇的意思。這樁案子實在干係太大,偏偏又極度缺乏證據,所以梁帝絕不可能只看自己送上去的一份口供就輕易定論,到時一定會把梅長蘇提去親自問話,要是等到了駕前這位麒麟才子再翻供,隨手給扣個「刑訊逼供,要求他攀咬靖王」的罪名,那還真不知道梁帝會有何反應。
「臣回京不久,不敢妄言。但梅長蘇是誰的人,大家心知肚明。」
「後宮婦人大驚小怪的,沒什麼大不了,你別問。」梁帝一句話切斷他的話頭,沉聲道:「你們繼續對質吧,說到哪裡了?」
「喔?」梁帝又環視了室內一遍,這才發現靜貴妃的隨身侍女新兒正蜷縮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跪著,剛才竟沒看見。「以奴告主,是大逆,宮裡怎麼能留這種東西,來人,將她拖出去杖殺!」
「朕已經依妳的意思處置了,妳還想怎樣?」梁帝斜睨了她一眼,揮揮手,轉身看著腳下的靈位,又向靜貴妃投去頗有深意的一個眼色,道:「妳現在是待罪之身,供奉減半,這裡亂糟糟的,自己收拾吧。」
梁帝冷哼一聲,一拍桌子,故意怒道:「說妳是大逆,妳卻說只是惑於故舊之情,這哪裡是知罪,分明是不知!來人,著令靜貴妃禁閉芷蘿宮思過,未得旨意,不得出宮半步,什麼時候妳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來回朕。」
飛流已經讓黎綱預先帶出去了,「不得反抗」的命令也已經嚴厲地下達給其他下屬,所以儘管甄平等人幾乎咬碎了牙,但梅長蘇還是平靜地跟著夏江去了懸鏡司。
「這是自然。」
「去武英殿吧。」梁帝揉著兩眼之間的眉心,疲累地向後仰靠,已經開始有些懷念靜貴妃給他輕柔按摩的手指,「這個事總要處置,朕還是得問個清楚啊。」
「我這裡等閒是不請人來的,一旦我請來了,除非是我自己放的,否則他插翅也飛不出去。」夏江推過去一杯茶,「先生到此做客的消息靖王是知道的,但他現在自保不暇,可顧不上你。」
「喔?什麼?」
「知道。」梅長蘇淡然道:「您就按照我剛才所招的內容寫口供吧,寫好拿來我畫押,畫了押您再把這份口供送到陛下那裡去,這案子就結了,大和_圖_書家也都省心。」
「如此多謝靖王殿下了。」夏江的臉上掠過一抹彷彿浸染過地獄毒水般的陰寒冷笑,故意一字一句地道:「現在臣就想去提一個緊要之人到懸鏡司來,請陛下准我告退。我怕去遲一步,這人見機得早,已經畏罪逃了……」
「這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天下能人奇士豈是一個琅琊榜能囊括的?你說只有他就只有他嗎?懸鏡司要都是這樣憑感覺在辦案子,就不怕被人笑掉牙?」靖王一咬牙,出聲反對。
這一刻梁帝心裡到底有了什麼樣的情緒變化,永遠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在臉上,他的表情卻半分未變,仍是嚴厲而又陰沉的。
芷蘿宮此時的氣氛也正繃緊至頂點。服侍靜貴妃的人基本上都被逐至殿外院中,在寒風裡黑鴉鴉跪了一地。言皇后坐在靜貴妃寢殿臨南的主位上,面沉似水,眉梢眼角還掛著怒意。在她的腳下,丟著一塊被摔出幾紋裂痕的木製牌位,因牌面朝上,故而可以清楚地看見上面「大梁故宸妃林氏樂瑤之靈位」的字樣。與寢殿西牆相連的,本是靜貴妃供佛的淨室,平時大多是關著的,此刻也大敞開,看得見裡面供桌翻倒,果品散落的狼藉場面。
「有的。比如說你們懸鏡司自己的人。」
夏江跟隨梁帝多年,幾曾被這樣噎過,立即察覺出事態正向著不妙的方向發展,極有可能剛才那場被刻意掀起的內宮風暴,取得了事與願違的相反效果。
「這個朕知道。」
而他也在看清室內一切的那一剎那,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她寢殿佛堂中,陛下請看,一應果酒齊全,顯然是正在閉門密祭。」
第二天,梅長蘇被從被子裡拖了出來,帶到一處臨水的茅亭上。夏江穿著一身黑衣,正負手站在那裡等候,一見面,竟是和善一笑。
「招了之後才瘋的,招之前我才不會讓他瘋呢,我一向很有分寸。」夏江淡淡道:「不知先生是怎麼想的?是乖乖招了,還是學那個將軍再待兩天?」
自從夏江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後,梁帝一連三天心神不寧,夜裡心悸驚夢,醒來又覺殘夢模糊記不真切,更有甚者會在半夢半醒間產生幻覺,常見一女子的身影自眼前飄過,令他顫慄驚恐。靜貴妃在旁安撫時,問他是不是念及宸妃以至成夢,點中了他的心事。但是畏懼宸妃亡靈之事關乎天子顏面,梁帝又不願意對外人言講,所以靜貴妃提議由她暗裡設位祭奠,以安亡魂。梁帝當然立即同意,那一夜果然睡得安穩,黑沉一覺至天明。沒想到剛舒心了兩天,這設靈之事就被給翻了出來。
梁帝抿緊了嘴角。對於這個答案,他既在意料之中又有一點感動,看向靜貴妃的目光也更柔和了一些。
「陛下可知這位蘇哲還有另一個身分?」
高湛偷眼覷著殿上眾人的臉色,低低答了一個「是」字。
「不是夏冬,是夏春……」
這次當廷辯論就這樣被梁帝強行中止了。現在該撕破的臉已撕的差不多,夏江和譽王是在聯手攻擊靖王梁帝已經看了出來,但這兩人究竟只是在「攻擊」還是有「誣陷」的成分他尚判斷不準,所以這個時候讓事情冷一冷,讓佐證再多出來一點兒似乎是極為必要的。
靖王心頭一沉,正在想如何應對,梁帝剛好道:「既然他跟景琰不是走得特別近,無緣無故提審他做什麼?」
「哦,」梁帝有些好奇地挑眉看向他,「你說的是誰啊?」
「呃……」夏江有些意外,「陛下知道?」
「朕曾跟蘇哲一起品茗閒談過,他當時就跟朕說了他是誰,」梁帝凝目看著夏江,「蘇哲確是才華橫溢,也有濟世報國之心,若不是他身體不好,朕都想用他。怎麼,你的意思是說他在京城養病期間跟景琰走得近?」
他剛得皇后之報離開武英殿的時候,確是狂怒難捺。可如今對靜貴妃的氣一消,竟順帶著對靖王這件事的怒意也平息了不少。同時,他對於靖王和靜貴妃這兩樁事竟會接踵爆發也起了疑心。既然現在他明白其中的一樁是冤枉的,那麼另一樁呢?
「老臣進來時,已向陛下稟報過懸鏡司與大理寺相繼遇襲,由於當時人犯已轉移到大理寺關押和_圖_書,所以他實際上是在大理寺被劫走的。」
「既然譽王兄一不是目擊者,二不是主審人,應與此事無關。父皇在此,你著什麼急?」
「那我只好說了。」梅長蘇搖一搖地玩弄著茶杯,「你的府兵確實查得極嚴,但是……畢竟還是有漏查的……」
「夏春夫人是武當派出身,對吧?她有個師侄叫李逍,對吧?我曾經湊巧幫過李逍一個忙,他也算對我有一點感激之心,常來問候。這次就是李逍陪同夏春夫人一起走的,走時我託他捎一箱京城土貨到廊州,他會拒絕嗎?等這箱土貨跟隨夏春夫人的行李一道出了城,走到僻靜處再遇到什麼劫匪給搶奪了去,也不是什麼絕不可能的事吧?」梅長蘇悠悠然地看著夏江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夏首尊,衛崢已經不在城裡,你再也抓不到他了,死心吧!」
「是。」高湛不敢亂說話,打著手勢通知開道的太監向右出鑫鑒門,御駕一行很快就回到了武英殿。夏江和靖王自然仍在等候,一個站、一個跪的姿勢都沒變過,梁帝看著靖王身上的腳印,不由有些心軟。
「招了?我怎麼聽說他是瘋了?」
梁帝冷冷瞟了她一眼,道:「靜貴妃怎麼說的?」
所以兩相比較,他寧可先壓制住靖王,也要把事情查清到能讓自己放心的地步。
「父皇,兒臣認為……」
「這倒奇了,」梅長蘇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我都招了你還說我刁頑,難道你打我一頓後我畫的口供就更好看些?難道只要我嘗過你的手段,陛下就不會親召我問話?我已經招認是受靖王指使的了,難不成你還有其他的人想讓我一起招出來?」
「那就由夏卿負責深入追查吧。不過……靖王府裡確認今天沒有出門的人就不要審了。你想動他部下什麼人,事先還是告訴他一聲。景琰,你現在嫌疑最重,自己也要明白。如果夏卿事先告訴了你要提審什麼人了,你也不得攔阻。」
當然,他還不可能因為這點歉意就主動為靜貴妃洗清罪責,不過想辦法迴護一下是做得到的。
「什麼?」梁帝有些發暈,「怎麼大理寺也扯進來了?」
這話音越發不對了,言皇后不由沉吟了一下方道:「是靜貴妃的宮女不憤於她行此悖逆之事,前來正陽宮首告。」
想不到那個從不出聲的靜貴妃,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胡說。」夏江顯然對夏春十分信得過,立即嗤之以鼻。
「陛下雖然位居九重,但琅琊榜還是聽說過的吧?」
言皇后柳眉一跳,覺得這話音兒有些不對。不過由於確實拿到了靜貴妃的大把柄,她的神態仍是很穩定。
巡防營官兵與懸鏡司府兵當然並沒有在大理寺附近發生過衝突,所以夏江一時有些語塞,譽王忍不住插言道:「景琰,夏首尊進來時我已經在了,他其實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稟明父皇人犯被劫以及巡防營在懸鏡司外妨礙追捕的事實罷了,至於懷疑你是幕後指派之人,那是父皇英明一眼看到了實質,所以才宣你來對質,你如果是清白的,只管一句句反駁就是了,何必針對夏首尊如此咄咄逼人?」
「地獄。」梅長蘇看著他,微微回了一笑,「幽鬼修羅出沒之處,沒有生人,只有魑魅魍魎。」
「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就要動用你的手段了?」
「聽我說完,是夏春的夫人……她昨天不是接到父親病重的消息,緊急出城回娘家去了嗎?」
「蘇先生可真會開玩笑,衛崢的傷有多重我知道,他根本無法站起來走路。而這兩天,一個橫著的都沒出去過,什麼馬車、箱籠,凡是能裝得下人的,連棺材我也嚴令他們撬開來細查,你倒說說看衛崢是怎麼運出去的。」
夏江的瞳孔猛然一收,「夏冬我已命人監看,她昨天根本沒有……」
「開什麼玩笑?」靖王面如寒鐵,「懸鏡司是想闖就闖的地方呢?懸鏡司的戰力有多強陛下是清楚的。我手下能有什麼人,靖王府的府兵今天一個都沒有擅出過,部將都是兵部有造冊的,可以去詳查每一個人,他們有多大本事闖得進懸鏡司?何況你那個地牢,機關重重、有進無出的,天下誰不知道?就算我真想把衛崢從裡面搶出來,我也得有那https://m.hetubook.com.com個能力才行啊!」
夏江在離開宮城後就直接召來人手奔向蘇宅。他擔心梅長蘇潛逃,但又有點希望梅長蘇潛逃。因為逃就是一種姿態,一種心虛畏罪的姿態,但要是真的逃了捉不回來,那就好像有點得不償失了。
「夏首尊想讓我招什麼?與靖王的勾結嗎?」梅長蘇快速道:「沒錯,我確實與靖王早有勾結,劫奪衛崢一案也是由靖王主使,我策劃的。我們先攻的懸鏡司,後來發現這裡戒備太鬆像是個陷阱似的就又撤了出來。對了,我們撤出來的時候全靠巡防營幫忙才能逃脫。後來夏首尊您回來了,我暗伏在懸鏡司門前的眼線發現你行動奇怪,就偷偷跟在後面,然後被帶到了大理寺,意外加驚喜地發現衛崢就在那裡,於是我們就喪心病狂,把夏首尊您打了一頓,搶走了逆犯。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您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嗎?」
「皇后也辛苦了,回宮去吧。」梁帝站起身來,面有疲色,「朕近來事情雜多,妳要學會如何為朕分憂。高湛,年下新貢來的那批尾鳳羅絲,朕叫賜兩箱給皇后的,你送去了嗎?」
「招也要招得徹底,」夏江逼近一步,「說,衛崢現在在哪裡?」
「不可能!」夏江冷笑一聲,「我昨天入宮前就命人守了四門查看過往行人,巡防營再放水也放不出去。接著靖王就被奪了節制權,這京城更像是鐵桶一般,衛崢除非有遁地之能,否則他絕對出不去。」
「多謝。」
「陛下,」夏江也沒料到回來後的梁帝竟像是有些心平心和的樣子,低低問道:「皇后娘娘那邊的急事……」
高湛機敏地答道:「回陛下,今兒入庫清數目誤了點時辰,奴才會立即派人送去的。」
譽王沒想到靖王的態度強硬如此,臉都發青了,再轉頭看看梁帝正在沉思,心裡更急,不由大聲道:「靖王!父皇說你無君無父,我看果然沒錯。我是你皇兄,你這麼跟我說話?就你這個無法無天的脾氣,我看你逃不了關係!那衛崢是什麼人,是罪逆林殊的副將,你當年跟那個林殊交情好的能穿一條褲子,誰不知道?這滿京城除了你,誰能折騰起來這麼大動靜?」
「陛下覺得是小事,臣妾卻不敢也當做是小事。靜貴妃設靈於內宮,私祭罪人,分明是蔑視皇上,細察其居心,實在令人心驚,如此大罪,豈能不加處置?」
「陛下!」言皇后又氣又急地叫了一聲。
「那譽王兄是奉旨負責衛崢一案嗎?」
「不過只是提審一下,靖王殿下何必緊張呢?這位蘇先生好歹也是陛下的客卿,我能把他怎麼樣?只要把話說清楚了,真是不關他的事,我保他走出懸鏡司的時候完完整整,身上不帶一道傷痕,這樣總行了吧。」
他這一停頓,沒有搶住話頭,靖王已經仰首先開了口:「我們剛才說到懸鏡司府兵與巡防營的衝突,可暫且不管這場衝突是誰的責任引起的,那都是發生在街巷中的,夏首尊是想說我的巡防營在大街上搶犯人嗎?」
聽他這麼一說,梁帝也皺起了眉頭,「夏卿,地牢究竟是怎麼被破的,你說清楚一點。」
不過令他感到可惜的是,梁帝沒有能夠看到靖王那一瞬間激烈動搖的表情,因為他此時正瞇著眼睛,似乎在回想蘇哲到底是誰。
梁帝看了靖王一眼,沉吟了一下。他現在疑心歸疑心,但這件事實在太觸動他的底線了,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弄清楚,在過程中會委屈什麼人,他可不在乎。
「你說的……就是霓凰郡主舉薦給朕做文試主考,據說才名滿天下的蘇哲?」梁帝沒有想多久就想了起來,「他還曾經以三幼童挫敗北燕的那個……那個誰來著……朕很喜歡這個蘇哲,怎麼他也捲進這件事裡來了?」
梅長蘇露出一抹笑容,「真要我說?」
「父皇,您慢慢問,可千萬別再動氣了,兒子看著心裡難受……」譽王一行完禮就趕緊過來殷殷問候,可梁帝此刻相對比較冷靜的表情令他有些不安,忍不住又出言撩撥。
「已經出京了。」
夏江自入懸鏡門後審人無數,可卻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犯人。他努力穩住了自己的心神,盯住梅長蘇語調森森地道:「你知道自己剛才招供了些hetubook.com.com什麼嗎?」
「梅長蘇,你不要太得意。事到如今你還這麼刁頑,難道真的想嘗嘗我懸鏡司的手段嗎?」
與言皇后冰寒懾人的面色不同,默然跪在下首的靜貴妃仍是她慣常的那種安順神態,恭謹而又謙卑,卻又讓人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低微與惶恐。
當初跟靖王說那句「還有……」的時候,梅長蘇指的其實就是自己,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他知道說之無益。靖王不會被他勸一句「夏江對付我時你不要理會」就真的旁觀不語,貌似這位皇子還沒有這麼聽話的時候。
「她既是閉門密祭,自然沒有對外宣揚,妳遠在正陽宮是怎麼知道的?」
「住口!你到底還知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負嫌疑?還有沒有一點畏懼君父法禮的惶恐之心?」梁帝被靖王這執拗堅持的勁兒勾起了這個兒子以往同樣不肯低頭的記憶,臉色登時變得難看,「不管怎麼說,你的巡防營是攪進去了,不查一下怎麼還你的清白?傳旨,巡防營暫由兵部接管,靖王回府靜思,未得傳詔不得入宮。」
夏江的臉色頓時一凝。這是夏春的家事,他沒有在意,但這個事情他是知道的,如果是夏春的夫人出城,懸鏡司的府兵們當然不會細查,可是梅長蘇怎麼可能有辦法把人塞進夏春夫人一行的佇列中呢?
「記著就好。起駕吧。」梁帝沒有再看靜貴妃,扶著高湛便向外走。言皇后依禮送駕到宮外,看著龍輦迤邐而去,心中怒火如灼,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恨恨地再回頭看一眼芷蘿宮綠藤清幽的宮門,忍氣回自己的正陽宮了。
「回陛下,臣妾無能,雖耗盡心力整肅後宮,仍未能平定所有奸小。靜貴妃在佛堂為罪人林樂瑤私設靈位,大逆不道。臣妾失察至今方才查獲,是臣妾的失職,請陛下恕罪。」
「當然。」
「蘇先生,你學識天下,見多識廣,知道這裡是什麼所在嗎?」
夏江剛才在靖王面前不提大理寺,就是想設一個套兒,誘使靖王在自己不提的情況下,失口先說出大理寺,結果人家不中招,上句趕著下句說到這裡,反正讓他自己顯得有些尷尬。
「算上今年新出來的榜單,江左盟已是第五年位列天下第一大幫了,這個蘇哲實際上就是江左盟的現任宗主梅長蘇,陛下可知?」
被他這麼一問,言皇后的眸中忍不住露出了有些憋氣的神情,顯然剛才曾經碰過軟釘子。
譽王又愣了一下,「沒、沒有啊……」
「靜貴妃在何處為林氏設靈?」
旨令一下,幾名粗壯太監立即上前將新兒拖起,小宮女嚇得魂飛魄散,尖聲求饒道:「陛下饒命啊……陛下……娘娘……新兒為您辦事,您要救新兒啊……」聲音一路淒厲響著,後來被越拖越遠,漸漸聽不到了。
「妳總管後宮,怎麼事情總是沒完?這又在鬧什麼?」梁帝拋出這麼一句話,隨後便甩了甩袖子,逕直從她身邊走過,到主位上坐下。
「臣妾參見皇上。」言皇后迎上前來行禮。
靖王冷笑道:「譽王兄案發時在現場嗎?」
梅長蘇用手支著額頭,認真地思考了良久,最後道:「那我還是招了吧。」
脫簪薄衣,跪在冰冷地板上的靜貴妃,實際上是為了隱藏皇帝不欲廣為人知的秘密而放棄了申辯的權利,甘心領受扣下來的大罪名。一想到這個,梁帝就覺得心有歉意。
「妳要明旨?」梁帝冷冷地看著她,「這麼一樁小事妳就要明旨?妳想讓天下人說朕後宮不寧嗎?這就是妳輔佐朕的懿德風範?後宮以平和安順為貴,這個妳懂不懂?」
夏江剛剛進入狀態,突然聽到這句話,一時梗住。
「我想也是。」梅長蘇安然點頭,端起茶杯細細看看茶色,又輕啜了一口,頓時皺眉道:「這茶也實在太劣了吧?貴司的買辦到底貪了多少茶葉錢,首尊怎麼也不查一查?」
夏江密切關注靖王表情時譽王也在盯著自己弟弟看,只需要一剎那,這位皇子就知道夏江這塊老薑果然夠辣,一招,就擊中了靖王的軟肋,將急劇轉向的劣勢穩了下來。
靜貴妃的眸子靈慧地閃動了一下,再拜道:「臣妾領旨。」
梁帝被她逼得火起,幾欲發作,又忍了下來,轉身對靜貴妃道:「靜貴妃,妳自己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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