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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作者: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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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推心置腹

第六十六章 推心置腹

就這麼幾句話後,兩人相視而笑,彷彿心中有什麼東西被輕輕揭過,清爽了許多。蒞陽長公主也沒再多言,略略向蕭景琰點頭,便攜同兒子再次離去。
蕭景睿想了想,也覺得心中疑惑,低聲道:「我當初結識蘇兄。是仰慕他的才華氣度,儘管後來發生那麼多事。我還是一直覺得……爭權奪利不是他的格調。既然他早就知道赤焰冤案的真相,那麼也許自始至終,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案子,至於投靠誰輔佐誰,不過是手段罷了。」
蒞陽公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著正門影壁上的九龍彩雕深思良久,最後慢慢轉過身來,道:「好孩子,你陪娘回去一趟吧。」
蕭景琰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瞪著他。
蕭景琰握住梅長蘇的胳膊,輕輕拍了拍。他知道林殊此刻的失望是真的,心裡也有幾分難受。不過他原本就對蒞陽長公主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也知道強迫沒有意義,於是便依從梅長蘇的話,側身從姑母手中拿過香囊,道:「勞您送來,侄兒代亡者領情。我和蘇先生還有事要商量,姑母慢走,不送了。」
「景琰,」梅長蘇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不可能了,無論這個案子翻得有多徹底,我都只能是梅長蘇,永遠不可能再是林殊了……」
「這……這……你這個想法……實在是太膽大妄為了……」蒞陽長公主面色如雪,怔怔地瞪著他。
「好,」蕭景琰揚眉道:「姑母有此情義,那侄兒也可以在此向您保證,洗雪赤焰冤案之後,您的所有孩兒,都會受到恩赦,絕不株連。」
「紀王更沒說過……」梅長蘇擰眉思忖,「可是我總覺得庭生他知道……這世上有許多事,不知道時很知足,可一旦知道了,反而會添許多的雜念與煩惱。景琰,庭生的性子愈沉靜,我愈擔心,將來……你要多多花些精力注意他,讓他安安穩穩度此一生,方不負祁王在天之靈……」
「你覺得,蒞陽姑姑這次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助我們一臂之力?」沉默了片刻,蕭景琰先開口問道。
「現在細究這個,倒沒多大意義,無論蘇兄是局中人也好,僅僅是太子謀臣也罷,他們二人既然選擇當眾公佈謝侯遺書,可見雪冤之心已如金石之堅,不留退路,讓孩兒甚是感佩,可惜我身分尷尬,很多事情,不能代替母親去做……」
梅長蘇只怔忡了片刻,臉上露出完美的微笑,語調輕鬆道:「我十三年來旦夕未歇,也確實覺得累了。你現在羽翼已豐,身邊賢臣良佐充足,治國無虞,就放我出去逍遙逍遙有何不可?過個三五年,我就會回來看你,你我的兄弟之情,朋友之誼,總不至於不見面就維持不住吧?」
「此生若能承續皇長兄遺志,確是景琰的心願。」蕭景琰微微點了點頭。「姑母回去之後,倘有改變心意之處,不必勉強。到時大殿之上,面對陛下的暴怒,壓力深重,如無堅定的決心,只怕很難把話說完。」
「姑母,我既然向您開口,所提的事當然也只有您能做,」蕭景琰直視著蒞陽長公主的眼睛,問道:「您真的,聽都不願意聽一下嗎?」
蒞陽長公主並沒有立即應答,而是慎重地想了想,默默頷首。這時梅長蘇轉過臉來,笑問:「景睿,你去了一年多,想必長了許多閱歷,一切還好吧?」
梅長蘇見他信心十足,也覺寬慰,點頭應了,走出正閣召喚飛流。蕭景琰本想送他到外殿落轎處,被一口拒絕,也只好站在正閣的影壁外,目送他二人離去。
「侄兒既然要走這一步,自然已做了萬全的安排。父皇如今不是當年的父皇,侄兒也不是當年的祁王,我要做的是洗雪冤情,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是飛蛾撲火,若無後手,豈不是有勇無謀?」蒞陽長公主被他話語中隱含的意思給震住,半天說不出話來。她這一年深居簡出,外面的消息知道得不多,對於蕭景琰的感覺無外乎漁翁得利,但此刻看看他堅硬如鐵的面容,再看看一旁負手而立的麒麟才子,這才突然驚覺,這個侄兒如今的鋒芒之盛,早已非病弱的老皇所能控制。
「那也沒關係,」蕭景琰忍著心頭激盪,拍拍他的肩膀,「人還在就好。」
「姑母可曾考慮清楚?」
梅長蘇垂下雙眸沒有說話。
「你跟我客氣什麼?儘管說好了。」
「殿下……」
「太子這話說得坦誠,我聽著反而輕鬆,看來不是真心要想為亡者洗冤之人,你現在已不願引以為援,」蒞陽長公主的視線轉到了梅長蘇臉上,「既然是這樣,那麼蘇先生能站在這裡,想必是忠心不二,深得你的信任了,卻不知太子是如何確認蘇先生的真心實意?」
「為什麼?」
「我倒覺得……」梅長蘇皺著眉頭,吐辭有些猶豫,「讓庭生離皇室核心遠一點會比較好……」
「長公主已不是會衝動行事的人了,她肯答應,便有九分把握。不過為防萬一,備選的方案還是要擬一個。」
「景琰,」梅長蘇略略向好友靠近了一點,低聲問道:「你沒跟庭生說過他的身世吧?」
話到此處,很顯然那不可能是一個簡單的要求,不過蒞陽長公主猶豫了片刻後,還是道:「你說說看吧。」
梅長蘇不由心下微驚,他方才說的那些不方便恢復身分的理由當然都是事實,只是其中還隱瞞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自知不長命,就算不顧一切得回林殊之名也終無益處,所以才權衡利弊,作出那樣的決定。為了減少蕭景琰的痛苦,他的確打算事後離京,讓自己的存在慢慢淡化,可是這個念頭未經透露便被蕭景琰直接問了出來,卻是他事先未曾預料到的,一時間臉色稍稍有變。
蕭景睿認真地想了想,道:「孩兒與母親是不同的兩個人,不可能會有相同的想法。世間的事,多有兩難之處,母親的矛盾酸楚,孩兒又豈能不體諒?」
蒞陽長公主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後退數步。
「可是……」
蕭景睿似乎對母親的決定並不意外,點了點頭,扶緊了她的手:「母親,孩兒向您發誓,無論將來情勢如何,我們一家同甘共苦,如有人想要傷害母親和兄弟們,必先從孩兒身上踏過去。」
梅長蘇不由笑了起來,道:「你也別太體貼我了,我能從梅嶺的血海裡爬出來,走到這裡,哪裡有那麼脆弱?在你面前,感到傷痛是難免的,但若是一味沉溺於慘苦哀情難以自拔,那倒也不是我……」
蕭景琰迎上前,如同今天第一次見到這位長公主一樣,微微欠身:「姑母請坐,請問還有什麼話要吩咐嗎?」
「我答應你。」蒞陽長公主簡潔地道。
梅長蘇再次笑了笑,徐徐抬起雙眼,「還有一件事,想要拜託殿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你對我的期望,」蕭景琰深深地看著他,想要叫出小殊的名字,又有些拿不穩,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了忍,道:「只要能成功讓父皇當眾下旨,我一定會把這案子翻得漂亮,絕不給宵小之徒留下任何口實。」
蒞陽長公主心頭滾燙,用力回攥住兒子的手,兩人相扶相依,重新邁進了東宮內閣的大門。
「嗯。」
「就是因為你十三年的辛苦,我才不能眼看著你再受委屈!」蕭景琰終於忍不住反駁道:「天下人如果誤解你,那是天下人的愚鈍,你又何必介意?」
「這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放心,信得過的宗室朝臣我都分別談過了,效果比我預料的好,不管是真心也罷,是順勢也好,他們全都表示會大力支援。不過為了避免其中有人首鼠兩端向父皇告密,我已特意拜請母妃,確保這幾日沒有外人能見到父皇。殿中隨侍的禁軍,是由蒙卿親自挑出來的,他們會拖延時間,在姑母沒有說完話之前,無論父皇怎麼叫罵,他們也不會真的動手把人拖走。」
梅長蘇也笑著點點頭,端起桌上的新茶慢慢啜飲。
蕭景琰抿緊嘴脣,深深看了他許久,突然問道:「你想離開京城嗎?」
「景睿,如果你與娘易位而處,想必是一定會答應他們的請求吧?」
蕭景琰是皇室中人,當然知道他所言不虛,只是以前對於是否能最終奪嫡雪冤沒有把握,所以一時未曾考慮過庭生的身分問題。此時靜心一想,不禁啞然。
梅長蘇看著長公主手裡遞過來的香囊,淡淡一哂,道:「您錯了,單這一封手書,我還看不在眼裡。太子殿下想要請公主您幫的忙,要比這個為難得多,不知您可願意聽上一聽?」
「姑母所思,乃人之常情,有何難察?」蕭景琰與梅長蘇交換了一個眼神,淡淡道:「蘇先生剛才不想多談,只是不願把這件事情變成一場交易。事到如今,已是最關鍵的時候,凡有半點違逆真心、交換強迫得來的許諾,皆是不可控的變數。不勉強姑母,也是為了不冒意外的風險。」
蒞陽長公主不由一震,失聲道:「你居然知道……」
「嗯,」梅長蘇輕輕應了一聲,「到時候現場的局勢難料,還要靠殿下一力掌控了。」
「看你的樣子,除了讓我不公開你的身分外,還有其他的事要說?」
「殿下的動作好快。」梅長蘇笑了笑。
蕭景琰不知為什麼,突然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沉著臉道:「殿什麼下,你不知道我叫什麼?你難道是今天才認識我的?你剛才用的是什麼身分在跟我說拜託,我的謀臣嗎?」
蕭景琰長嘆一聲道:「皇室宗法嚴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當年惠帝膝下無子,尚且不能把遺於民間的私生皇子帶回,又何況庭生。」
蕭景睿的脣邊掛著溫和的笑容,道:「是啊,遠離故國,見了一些人,經了一些事,此時再回想過往,已可以看得更清,想得更明。只不過……蘇兄好像沒怎麼變,我現在看你,感覺還是那麼高深莫測,難以捉摸。」
蕭景琰不知為什麼,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刺心,皺眉道:「你別說得那麼誇張,其實萬千功夫都是做在前面的,我們現在勝算極大,真的用不著太緊張。這幾日我會時刻留心,蒞陽姑姑那邊也不會放鬆,你儘管休養,只要有我在,任何的意外都休想發生。」
「景琰,」蒞陽長公主鎮定了一下,看了身旁正擰眉沉思的兒子一眼,微微仰高面龐,「不管怎麼樣,要我當眾揭穿此案,畢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我按你的話去做了,於我何益?」
「你說呢?」梅長蘇笑容淺淡,「這些年為的就是這一天,我死也要撐住的。」
「壽儀那日,請殿下帶我一起去吧。」
離開正閣,走過方白玉鋪就的外院,臨到影壁前,蒞陽長公主突然頓住了腳步,抬起雙眼看向兒子:「景睿,你是不是覺得……娘這麼做有點太無情了?」
面對梅長蘇利如刀鋒的視線,蒞陽長公主覺得有些承受不住,猛地將頭轉向一邊,咬著牙道:「你何必再多說,既然你們知道手書的內容,一定是想要它,其實我們今天來,本就是準備將此書交給太子的,拿去吧。」
這句話簡直就是說到了蕭景琰的心裡,他立即https://m.hetubook•com•com高興地道:「你能想開我就放心了,其實你也沒怎麼大變,就是安靜了些,大家年歲漸長,這也是應該的,你看我,我也不像當年那般愛跟你鬧了。只要人還在,變了個樣子又有什麼要緊的?等這案子翻過來之後,你還是林殊,我還是景琰,我們還可以跟以前一樣……」
「用人不疑……」蒞陽長公主喃喃複述了一遍,點了點頭。「景琰,我一向很少關注你,今天才發現你和景禹雖然性情不同,骨子裡卻十分相像。」
「你堅持只做梅長蘇,卻又說他是陰詭之士,不適合留在君主身邊,那言下之意就是說你不適合留在我身邊了?」蕭景琰緊緊盯著好友的眼睛,一瞬也不放鬆,「你是不是打算翻案之後就離開京城,退隱江湖呢?」
「我也算有客卿的身分,雖然出現在那種場合仍然會引人注目,但也不是特別的突兀。等了這些年,無論最終是成功還是失敗,我總想要親眼看到那一幕……」梅長蘇說到這裡,突然發現景琰的神情不對,停頓了一下問道:「殿下覺得很為難嗎?」
梅長蘇慢慢垂下眼簾,低聲道:「只要陛下還在位,要翻案就不可能真的萬無一失,我只不過總想再多幾分把握而已。如今這樣的程度,差不多已經算是我預先設定的成熟時機了。此事現在已由殿下你主導,我也確實不……不想再等了……所以一切就由殿下安排吧。無論是對含冤受屈的人也好,還是對天下人也好,由陛下親自下旨重審昭雪,和將來殿下登基後再翻案,意義終歸是不一樣的。」
「父皇此生最看重的,就是他至高無上不容人挑戰的威權,此案關係到他一世聲名,就算真相再怎麼讓他震撼,他也不會自承錯失,給後世流傳一個殺子滅忠、昏庸殘暴的名聲,所以,我必須造成一個群情沸騰、騎虎難下的局面,一個完全脫離了他掌控的局面,無論他願不願意,他都必須當眾同意重審此案,而這個局面的開端,就要靠姑母成全了。」
「再過幾日,就是父皇的壽誕之日,我會為他舉行一次儀典,召集宗室親貴,朝廷重臣於武英殿賀壽。」蕭景琰語調平緩地道:「這封手書是謝玉的自述,而姑母你是謝玉的妻子,我想拜請姑母於壽儀當日,攜此書於百官之前,代謝玉供罪自首。」
他就此送客,沒有多餘的遊說,反而讓蒞陽長公主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開口說什麼,又覺得無言以對,最後也只好轉過身去,默默低頭向外走去。蕭景睿躬身向太子行了禮,兩三步追上母親,輕輕扶住了她的手臂。
「至於祁王的宗嗣,將來即使要續祧,那也只能從你或者其他王爺所生的孩子中挑一個過去,總之庭生是沒有這個資格了,」梅長蘇說著,神色有些黯然。「即使你將來登基為帝,也不能為了他一個人開先例,亂了皇族的宗法倫常……」
蕭景琰揚著臉想了半晌,道:「這樣好了,要庭生進宗室是不可能的了,不如我收他為義子,好歹提一提他的身分,他是祁王兄的孩子,品格非俗,就算將來做不成一代賢王,至少也該是朝廷棟樑嘛。」
「我去而復返,自然是思慮再三。」蒞陽長公主黯然一笑,「其實想得再多又怎麼樣呢,我只是做不到真的袖手旁觀。如果今天跨出你這東宮大門,只怕以後夜夜夢魂難安。」
蕭景睿沉吟了一下,道:「這件事做與不做,都有它的理由,要看母親您自己心裡看重哪一邊了。其他任何人,包括孩兒,都沒有資格影響母親的決定。何況這件巨案一旦翻了過來。謝……謝侯的罪名就是大逆,他雖然身死,卻勢必要株連到二弟和三弟,還有謝氏族和圖書人,母親不願經自己之手,陷他們於絕境,這份疼愛之心景睿是明白的。」
「您是在問首告之後有什麼好處嗎?」梅長蘇眉尖一跳,眸中精芒閃了過來,「長公主殿下,你已知曉當年慘案的真相,卻還在問為他們洗冤於你何益?」
「誰來教庭生,這都是小事,我今天要跟你商量的是庭生的身分。」梅長蘇語調低沉地道:「皇室傳承,核定血脈最是嚴謹,出生時沒有金匱玉碟,沒有內廷司的赤印寶冊,就沒有皇家子弟的身分,雖說我們知道庭生是祁王的遺腹子,但他畢竟生於掖幽庭,冒頂了他人之名,雖然那是為了保命的無奈之舉,卻也使他不可能再重歸皇室了……」
「景琰,」梅長蘇將左手放在了蕭景琰的小臂上,用力按住,重逢後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叫了他的名字,「這也是……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的一件事……」
蕭景琰抿了抿嘴脣,看了梅長蘇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看著窗外,好像根本沒聽見蒞陽長公主說話,心頭頓時隱隱作痛,頓了頓方道:「蘇先生為我所盡的心力,一言難以盡述。何況用人不疑,我剛剛已經說過,先生與我,如同一人。」
梅長蘇看他一眼,輕輕搖頭,「景睿,就這件事而言,你能做的才真的是有限。」
「景琰,」梅長蘇不由他分說,立即截斷了他,「於我而言,翻案就是結局,我能看到這一天已經很滿足了,可對你而言,洗雪舊案只是開始,你還要掃除積弊、強國保民,振興大梁數十年來的頹勢,還天下一個去偽存真、清明坦蕩的朝局。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你需要一個完美的開端,亡者英靈在上,也希望能看到你在天下人心中是一個有情有義、公允無私的君主,像蘇哲這樣的人,絕不能成為你所看重的寵臣,這會讓天下誤解新君依然是喜愛制衡權術之人,違背你我的初衷。更何況,我以蘇哲之名,在京城行事已久,這兩年來的次次風波,多多少少都跟我脫不了關係。再加上形容大改,身上無半點往日之痕,單憑數人之證,就突然說我是林殊,未免驚世駭俗,讓人難以置信,想我赤焰七萬兄弟,烈烈忠魂,盼的就是昭雪的這一天,若因為我一己之私,引得後世史筆如刀,把一樁清清白白的平冤之舉,無端變成了惹人揣測、真假難辯的秘辛,那我這十三年的辛苦,又所為何來?」
「你在說什麼?」蕭景琰繼續瞪著他,眸中已升起怒氣,「這還用拜託我?你本來就應該在場的!走到今天這一步,煎熬的都是你的心血,我怎麼可能……不讓你親眼目睹這個結果?」
「庭生?庭生在我這裡很好啊。文才武藝都深得教習讚譽,很有他父親當年的風采呢。等將來塵埃落定了,我們就……」蕭景琰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一下子咽住了。
「為什麼?」蕭景琰濃眉一跳,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只要汙名洗雪,你當然可以得回原來的身分,誰要敢對此有所異辭……」
「算了,」梅長蘇的語調中帶著深深的失望,回身對蕭景琰道:「金殿首告,需要莫大的勇氣,長公主若無真心實意,只怕會適得其反,亂了殿下的計畫,還是另擇人選吧……」
「如果陛下暴怒,堅持一意孤行,你又想如何維護我?」
「你聽我說完,」梅長蘇用沉靜的目光示意他重新坐下,「蘇哲是什麼樣的人,他曾經怎樣在太子和譽王之間游走,全京城都知道,他身為陰詭之士,行陰詭之術,雖是奪權利器,卻終非正途……」
殿中此刻只剩了兩人,氣氛一時有些沉悶。梅長蘇早上主動過來東宮時,蕭景琰很是驚喜,可一見面,卻發現他仍是神情疏離,只談正事,於是也和圖書不敢說什麼別的,而且沒說多久,長公主母子便到了,現在事情雖然商議定了,但兩人之間的僵局依然沒有完全打開。
「沒有啊。孩子還小,受了那麼多苦,我又不想讓他去復仇,跟他說這個幹什麼?」
「就是因為他吃過苦才要補償他嘛,」蕭景琰也笑道:「庭生活下來不容易啊,我會好好教養關照他的,再說不還有你嗎?就算將來我有了什麼疏忽之處,你提醒我好了。」
「看起來,這位蘇先生不是局外之人……」蒞陽長公主柳眉輕蹙,眸色沉沉,「他到底是誰呢?赤焰這件案子,究竟與他有什麼關係?」
梅長蘇遲疑了一下,想想又笑了,「也不為什麼……也許是我多慮,我總覺得對於庭生這樣吃過苦的孩子來說,平凡安康的生活也許才是最幸福的吧!」
說到「將來」二字,梅長蘇胸口一悶,卻又無言,勉強笑了笑,起身道:「我也該告辭了,接下來的重擔盡壓於殿下一人之肩,實在辛苦你了。」
蕭景睿輕輕擋住母親的半邊身子,低聲道:「蘇兄,家母現在深居簡出,能做的事情有限,關於這件事,太子殿下如有驅遣,景睿願意承擔。」
「是,」梅長蘇放下茶碗,神色稍轉凝重,「我還想跟你商量一下庭生的事。」
蕭景琰絲毫沒有被他的笑容打動,面色依然冷硬,「小殊,你跟我說實話……你的身體還好吧?」
「又跟我客氣,」蕭景琰今天與他把該說的話都談開了,心情甚好,一面站起來相送,一面道:「母親說心緒安寧對你有好處,這幾日就好好養一養吧。壽儀那天,只怕是半口氣也鬆不得,你可支撐得住?」
「身體啊,」梅長蘇笑著揉了揉腦門兩邊的太陽穴,「肯定不能跟當年比了,沒有勁力,武藝全廢,如果現在再跟你動手,可就只有被打的份兒了。」
見他露出笑容,蕭景琰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我沒跟你商量就聯絡朝臣,還擔心你責我莽撞呢。聽蒙卿說,你一直強調要步步踏穩,所以瞞著我很多事,怕我激進。」
蒞陽含著淚,拍撫著兒子的手背,「還是你懂娘的心思,可是看太子的決心,這案子遲早要翻,如果真為弼兒、緒兒著想,由我出面首告,換他們一個恩赦,倒也不失為一種解決之道。我本來想,那位蘇先生精明過人,自然會以此來勸說我,誰知……我不過才說了那麼一句話,他居然就生氣了……」
「請姑母放心,無論到時局面如何演化,姑母的安危侄兒會一力維護,不會讓您受到任何傷害。」
「是嗎……」蕭景琰又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這才綻出一絲微笑來,「那我等你,等你養好了我們再比。」
乍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如同往日一樣被叫了出來,蕭景琰又是驚訝又是感慨又是歡喜,心頭熱辣辣地湧起滾燙的硬塊,堵在喉間咽之不下,可又不願表現得過於激動,讓好友看了難過,所以一時之間臉色變幻了幾次,最終也沒能穩妥地定下來。
「……養不好了嗎?」
蒞陽長公主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簾。
「這沒問題,言侯是絕不會退縮的,他向我保證,如果到時候讓他金殿呈冤,就算天子震怒,刀斧加身,他也一定會堅持把所有的真相都說完。不過,要借謝玉的遺書來掀開此案,自然還是蒞陽姑姑出面最為順理成章。」
「說實話,我真的介意。」梅長蘇鬱鬱一笑,「不僅我介意,我還希望你也介意。不把天下人的評價放在心頭的人,就不知自省和約束為何物,這又如何做得了明君?再說,得不回林殊這個身分,未必就是委屈。我做梅長蘇十幾年,都習慣了。就讓當年的林殊,永遠保持他在大家記憶中的樣子,不也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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