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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作者: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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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金階狂瀾

第六十七章 金階狂瀾

「妳隱瞞什麼了?」
整個朝野在太子的監國下也是風平浪靜,一切如常,只有禮部為準備皇帝壽誕的儀典稍稍忙些。除了個別受蕭景琰信任的朝臣和宗室以外,沒有人知道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即將來臨。
「隱瞞……隱瞞之罪……」
「恕什麼罪?」
「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等宮羽走到榻前後,梅長蘇溫和問道。
中秋之後的大雨是最能洗刷暑意的,淅瀝數日後炎夏漸漸遠去,早晚的空氣已十分涼爽。梅長蘇起居添了衣裳,整日在家裡調琴看書,竟真的對外界不聞不問,一心休養起來。
梁帝盯著棋盤又看了一陣,甩甩袖袍道:「盤面形勢膠著,看來一時半會確實難以終局,罷了,儀典後咱們父子再戰吧。」
梅長蘇靜靜等候了片刻,見她一直站著不動,便又問道:「還有其他的事嗎?」
「陛下,」蔡荃踏前一步,昂首道:「此事之真相,並非只關乎謝玉應得何罪,更主要的是要令天下信服朝廷的處置。冤與不冤,查過方知,若是就此抹過,必致物議四起,百姓離心離德,將士憂懼寒心,所傷者,乃是陛下的德名與大梁江山的穩固,請陛下接納臣等諫言,恩准重審赤焰之案!」
「我……我也是滑族人……」宮羽深吸一口氣,咬牙抬頭,「但我與璇璣公主絕無絲毫聯繫,我出生時,滑國早已不復存在,我的命也是宗主救的……今生今世,宮羽絕不會做任何一件於宗主有害的事,包括上次獻計去天牢換人,我也是真心實意想為宗主解憂,實在沒有想到會有那樣的意外……我……我……」
「梅嶺屠殺之後,夏江與謝玉利用所繳林帥金印與私章,仿造來往文書,誣告赤焰謀逆之舉由祁王主使,意在逼宮篡位,致使祁王身遭不白之冤,滿門被滅,此其罪四也,」蒞陽長公主知道此時不能停歇,看也不看身旁的禁軍武士,憑著胸中一點氣勢,毫不停頓地道:「冤案發生後,謝玉與夏江倚仗兵權朝勢,封住所有申冤言路,凡略知內情良心未泯意圖上報者,均被其一一剪除,所言不達天聽,此其罪五也。五條大罪,樁樁件件由謝玉親筆供述,絕無半分虛言。臣妹閱其手書後,驚撼莫名,日夜難安,故而御前首告,還望陛下明晰冤情,順應天理,下旨重審赤焰之案,以安忠魂民心。若蒙恩准,臣妹縱死……也可心安瞑目了。」
「你別欺負飛流了,」梅長蘇把他的手臂拉過來,「說說看,怎麼抓到的?人現在在哪裡?」
「哈哈,哈哈哈,那也算是詩……哈哈……」穆青在一位工部侍郎上場吟哦完畢後拍著桌子大笑,「蘇先生啊,我要做這樣的詩,一定會被夫子拿藤條抽的……」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彷彿帶著霹靂與閃電的能量,落地有聲,瞬間壓垮了梁帝最後的防守與堅持。
「快平身,平身吧,」梁帝笑著抬手,「時辰這麼早,一定沒用膳。來的剛好,午宴要跟臣子們一起,多半吵鬧,咱們一家子,也只能安安靜靜吃個早飯了。」
梅長蘇回到蘇宅後,覺得有些疲累,扶著飛流,正想到臥榻上去躺一躺,這時房門一響,藺晨大搖大擺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神秘笑容,得意洋洋地道:「有個好消息,要不要猜一猜?」
就這樣一句話,整個武英大殿如同沸油hetubook.com.com中被淋了一勺冷水般,瞬間炸開了鍋。梁帝的臉色也刷地變了,抬起一隻顫抖的手指向長公主,怒道:「妳……妳……妳瘋了不成?」
他只是沒有拒絕,就足以使宮羽心中歡喜,霞生雙靨,忙飛快地去拿了琴來,先靜心調整了一下氣息,這才緩緩落坐,揚腕展指,撥動起冰弦。
飯後梁帝問起幾件朝事,皆是蕭景琰預料到他會問的,所以答得很順很周全,讓梁帝甚是滿意,誇了他兩句,又命人擺棋要與他對弈。
「哦,越貴妃,」梁帝想了想,「對,妳跟朕說過,她的症候有些不好。越貴妃這人啊,就是太心高氣傲,經不得摔打,這狂疾便是由此而起的。她入宮多年,朕也不忍心看她晚景淒涼,妳多照看她些吧。」
飛流聽不懂,只顧著憤怒地擦去臉上的水,扭頭不理他。這時有些起風,東邊的天空快速地堆起了深色的雲層,愈來愈厚,黑黑地壓了下來。吉嬸在院中跑來跑去地收衣服,忙得不亦樂乎。藺晨仰首望天,瞇起了眼睛。在陰沉沉的暗色籠罩下,久晴的帝都金陵,似乎正在準備迎接它第一場真正滂沱的秋雨。
「住口!住口!」梁帝終於聽不下去,渾身上下抖得如同篩糠一般,嘶聲大喊。「來人!把她給朕拖下去!拖下去!」
「我早就知道妳是滑族人,不覺得有什麼。滑國已併入我大梁數十年,大部分的滑族子民已與大梁百姓並無區別,璇璣公主這樣的反而是少數。」梅長蘇淡淡道:「她也有她的堅持和她的信念,只是看不明自己亡國的原因,看不明天下大勢罷了。璇璣公主的所作所為,自然有她的應報,但若是因此而遷怒於所有的滑族人,就未免失之狹隘了。妳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起來吧,藺晨常說女孩子是很金貴的,妳這樣跪著像什麼?」
「宗主……看起來好像有些疲累,宮羽新譜一曲,能助宗主安眠……不知可否……可否……」
宮羽這一段時間為此心事百般交煎,常常夙夜難眠,今天鼓足了勇氣來向梅長蘇自陳,卻沒想到會這樣雲淡風輕,依言站起身時,眼圈兒已經紅了。
「臣妹為什麼會在這壽殿之上代夫供罪,陛下靜聽後自然明白。」面對皇兄陰沉沉射過來的目光,蒞陽長公主一咬牙,胸中的怯意反而淡了些,語音也更加清亮,「十三年前,謝玉與夏江串謀,令一書生模仿赤焰前鋒大將聶鋒筆跡,偽造密告信件,誣陷林帥謀反,瞞騙君主,最終釀出潑天大案,此其罪一也……」
藺晨回手擰了擰他的臉,「是你蘇哥哥一次就猜中了,又不是你這個小笨蛋猜的,你得意什麼?」
「妳在說什麼……」梁帝迷惑中有些不悅地道:「聽說謝玉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的罪朕也處置過了……蒞陽,朕雖然沒有赦免他,但看在妳的面上多少還是從輕發落的,也沒有牽連到妳和孩子們,妳還有什麼不足,要在朕的壽儀上鬧這樣一齣?」
棋行一半,勝敗難分時,蕭景琰突然停手,道:「父皇,已過巳時,想必百官齊至,父皇該起駕去武英殿了。」
「臣妹素乏文才,哪會做什麼詩……」蒞陽長公主眸中露出決絕之意,深吸一口氣,揚起了下巴,「請陛下恕罪,臣妹借此良機,只是想在眾位親貴大人們面和-圖-書前,代罪臣謝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殺忠良的大逆之罪;驚擾陛下雅興,臣妹罪該萬死,但謝玉之罪實在霍霍滔天,人神共憤,臣妹實不敢瞞,若不供呈於御前,大白於天下,只怕會引來上天之譴,還請陛下聖明,容臣妹詳奏。」
「臣附議!附議!」穆青幾乎是揮著手道:「這樣的千古奇冤,殿上的誰敢昧著良心說可以聽了當沒聽見,不查不問的?案子審錯了當然要重審,這是最簡單的道理了!」
「臣也附議,」言侯冷冷地插言道:「長公主當眾首告,所言之過往脈絡分明,事實清楚,並無荒誕之處,依情依理依法,都該准其所告,立案重審。臣實在不明,陛下為何猶豫不決?」
這一餐飯倒也吃得其樂融融,氣氛甚是和睦。隨著時間的推移,蕭景琰原本的幾絲忐忑不安早已被他自己牢牢壓下,尤其是見到母妃的安寧沉穩後,心志更是堅定。
「兒臣附議。」
「放肆!」梁帝氣得鬚髮直噴,牙齒格格作響,「咆哮金殿,穆青你要造反嗎?」
之後唱禮官宣佈開宴,等天子點箸,酒滿三盞。再由太子率領有資格獻禮的宗室寵臣們一個接一個的當眾呈上他們精心挑選準備的壽禮。一般來說,行拜禮時整個大殿還比較肅穆,但到了呈壽禮這一步。殿中氣氛基本已轉為輕快,等所有的禮物一一當眾展示完畢,有自信的朝臣們便會去請旨,站到殿中的錦毯之上,吟誦自己所作的頌聖詩,以絕妙文辭或滑稽調侃來博得讚譽,贏取上位者的關注。按以前的經驗來看,這塊錦毯之上年年都會出那麼一、兩個特別出風頭的人,所以大家都邊吃喝邊等著今年會有誰在此一鳴驚人。
「是啊,當初璇璣公主的那些舊部還真讓人頭疼呢,像砂子一樣散在各處,就連我也不敢說什麼時候撿得乾淨。」
飛流對於「受不了」這個結論甚是贊同,果然跟著甄平飄到外邊玩去了。
蒞陽長公主眸中珠淚滾下,展袖拜倒,以額觸地,這個緩緩磕下的頭,如同重重一記悶錘,擊打在殿中諸人的胸口。雖然言辭簡潔,並無渲染之處,但她今天所供述出來的真相實在太令人震撼了,但凡心中有一點是非觀和良知的人,多多少少都被激起了一些悲憤之情,在滿殿的沸騰譁然之中,吏部尚書史元清第一個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長公主所言驚駭物議,又有謝玉手書為證,並非狂迷虛言,若不徹查,不足以安朝局民心。請陛下准其所奏,指派公允之臣,自即日起重審當年赤焰之案,查清真相,以彰陛下的賢明盛德!」
「這是臣妾應盡之責,」太子妃柔聲道:「殿下是在東宮用早膳呢,還是進去陪陛下與母妃一起用早膳?」
宮羽說到這裡,因為心情急切,有些說不下去。梅長蘇柔和地看著她,笑了笑道:「好了,妳的心意我知道了,不必著急。」
梅長蘇定定瞧了瞧他滿溢笑意的眼睛,心裡突然一動,失聲道:「你抓到夏江了?」
大梁皇室不乏才女,為皇帝做詩賀壽的人也不在少數,但那都是宮閨之作私下敬獻,還從來沒有人在儀典中當眾站到錦毯上過,更何況蒞陽長公主本身又是一位經歷起伏離奇、充滿故事的女人。因此她的身影剛剛出現,滿殿中便已一片寧寂,大家都不自禁的推杯停箸,睜大了眼睛看她,連御座之上的梁帝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和_圖_書金杯,略有些吃驚地問道:「蒞陽,妳要作詩?」
梅長蘇的視線,定在赭格綠紗的窗扇上,默然了良久後,突然道:「站在外面做什麼?進來吧。」
「你……連你也……」梁帝臉上鬆弛的頰肉一陣顫抖,咳喘數聲,整個身子有些坐不住,歪傾在御案之上,將一盞香茶撞翻在地,「你們這算什麼?逼朕嗎?謝玉人都已經死了,還說什麼罪不罪的,區區一封手書而已,真偽難辨,就這樣興師動眾起來,豈不是小題大作?都給朕退下……退下……」
此時梁帝剛由靜貴妃服侍著起身洗漱完畢,聽報太子夫婦進來請安,臉上漾出笑紋,忙命人宣進。
高湛見勢趕緊出去傳駕,梁帝在靜貴妃的攙扶下起身更衣,出了殿門,就在他將要登上天子步輦時,殿廊側門處突然傳來尖銳的嘶吼之聲。
「此詩能讓你笑成這樣,其中自有它的詼諧意趣,教你的那些老夫子們倒真是做不出這樣活潑的文字。」梅長蘇笑著修正穆青的看法,目光卻輕飄飄地掃向了側前方,脣角的線條稍稍一收。
「兒臣攜婦,叩請父皇聖安,並恭祝父皇千秋!」蕭景琰與太子妃先向梁帝三拜行了大禮,又轉向靜貴妃磕頭,「叩請母妃金安。」
「又是滑族女子在隱匿他嗎?」梅長蘇若有所思地問道。
「小姑姑,您要去哪裡?」坐在她旁邊的景寧公主有些訝異地低聲叫道,可蒞陽長公主卻似根本沒聽見一樣,長裙輕擺間已迤邐步出金屏之外,緩步走到殿中錦毯之上,盈盈而立。
「給他吧,」梅長蘇用下巴指了指藺晨,「人家琅琊閣回答問題是要收錢的,我剛才問了兩個問題,他出價五百,兩個自然就是一千……」
藺晨笑著舉手投降道:「好啦好啦,夏江關在我一個舖子裡,你放心,他能逃得出天牢,可絕逃不出我家舖子。」
「哦,」梅長蘇的表情甚是淡然,點點頭道:「那就有勞你了。」
「兒臣謝父皇賜膳。」蕭景琰拜謝後,便坐於梁帝的左側,靜貴妃居右,侍女們立即穿梭往來安盞排膳,太子妃則坐在下首布菜,恪盡兒婦之責。
屋外應了一聲,片刻後甄平便推門而入,手裡的銀票看起來還挺新的,「宗主,銀票拿來了,您要做什麼?」
太子妃立即吩咐安排車駕,又親自去檢查了一下今天要用的壽禮,確認一切妥貼後,才重新進來稟知蕭景琰,夫妻二人同上一頂黃輿,在東宮儀仗的簇擁下進了禁苑,至丹墀落轎,改步輦直入皇帝寢殿。
「我要見陛下……我有要事……狗奴才,放開我……陛下!陛下!您不能去……他們有陰謀要……嗚嗚……」大概有什麼掩住了嘶喊之人的嘴,接下來便是一片掙扎聲。
「是越貴妃。」靜貴妃淡然地道,臉上聲色不動,「她狂疾已久,總難痊癒。臣妾沒有安置好,驚了聖駕,請陛下恕罪。」
隔壁院子正在幫飛流朝水裡泡豆子的藺晨悠悠聽著,突然嘆一口氣,提起濕漉漉的手朝飛流臉上彈著水珠,「小飛流,你說說看,你家蘇哥哥是不解風情呢,還是太解風情了?」
「宗主……」
「怎麼回事?是誰?」梁帝皺起花白的眉毛,厲聲問道。
宮羽的兩隻手,緊緊絞著腰帶的紗帶,絞到手指都已發白時,才猛地跪了下來,顫聲道:「請………宗主恕罪……」
誰知到了壽儀當天,這個結居然不解自開,剛邁上臺階的梅www.hetubook.com.com長蘇還沒來得及跟前來引導的禮部執員說一句話,穆青就蹦蹦跳跳迎了過來,臉上笑得像開了花兒似的,一副熟得不能再熟的樣子,堅持要拉他跟自己同坐。禮部尚書本來正頭大呢,現在一看正好,就含含糊糊地把梅長蘇當成穆王府的人打發了,反正他跟穆青坐同一張桌子,不擠別人,那裡離御座又近,又不顯委屈,倒也皆大歡喜。
「猜嘛猜嘛,」藺晨趕過來將他拖起,「我發現你最近運勢很強,有點心想事成的味道,這個好消息對你來說絕對是錦上添花,我讓你猜三次!」
由於不能歌舞取樂,殿中不必留出太大的空場,禮部刻意安排大家坐得比較緊湊,只在距御座臺階前三丈遠的地方鋪了十尺見方的錦毯,以供儀典中途獻頌聖詩的人站立在那裡詠誦。對於禮部而言,這些本是做熟了的事情,流程、規矩、殿堂佈置皆有制度和常例,除了瑣碎以外別無難處。
「甄平!」梅長蘇無奈地橫了藺晨一眼,向外揚聲叫道:「拿一千兩銀票進來!」
飛流在一旁大樂道:「一次!」
由於喪制,太子妃須於婚典百日後方可與太子同居,所以這對新婚夫婦之間還不是太熟悉。中書令家的孫小姐每每在太子面前,仍免不了有淡淡的羞怯和畏懼。
「藺晨……」梅長蘇的語氣裡終於透出些危險的調子。
「好,收了錢,我就回答你吧,」藺晨心滿意足地將銀票收進懷裡。「會庇護夏江的人,不外乎三類,滑族、懸鏡司舊部暗樁和被他拿住把柄的人。有這麼些方向就不難查,他最後是在一所尼庵裡被我找到的。我跟你說喔,抓到夏江是小事,關鍵是那個尼庵裡有個小尼姑好漂亮呢,我準備明年讓她上榜……」
「為落實誣告內容,謝玉暗中火封絕魂谷,將聶鋒所部逼入絕境,全軍覆沒,並嫁禍林帥,此其罪二也。」蒞陽長公主完全不理會周邊的干擾,仍是高聲道:「謝玉借身在軍中,瞭解前線戰況和赤焰動態之便,謊奏林帥要兵發京城,騙得陛下兵符,與夏江伏兵梅嶺,趁赤焰軍與入侵大渝軍血戰力竭之際,不宣旨,不招降,出意不其大肆屠戮,令七萬忠魂冤喪梅嶺,事後卻誣稱被害者謀逆抗旨,不得不就地剿滅。此其罪三也……」
可臨到壽儀前幾天,這套閉著眼睛都能按部就班完成的差事卻突然出現了變數,因為參加名單上臨時添了一個人。身為大梁客卿,梅長蘇跟任何一撥兒殿中人都掛不上邊兒,他不是宗室,也沒有明確的品級官職,在皇族朝臣們中皆不好安插,可偏偏這位客人是皇帝陛下親口說要請來的,當時太子殿下在旁邊還特意叮囑了一句「好生照應」,所以是絕不可能弄到殿角去坐的,為此禮部諸員可謂傷透了腦筋也想不出解決之道,急得焦頭爛額。
靜貴妃柔柔一笑道:「臣妾奉旨代管後宮,這本是應盡之責。何況對於越貴妃,臣妾本也有許多不忍之處,盡量寬鬆以待,卻沒想到竟讓她闖到了這裡驚擾,看來還是沒有把握好分寸。」
藺晨喜孜孜地從甄平手裡把銀票抽過來,展開鑒定了一下真偽,笑道:「我本來出價是五十兩一個的,誰知你梅大宗主這麼有錢,非要給我一千,我只好卻之不恭了。」
為辦好此次皇帝壽辰儀典,武英大殿內的陳設已佈置一新,有資格入殿之人按身分位階的不同分別設座,宗室男丁以紀王為hetubook.com.com首,居殿右首階,女眷則由低矮金屏圍於御座左前方的獨立區域,百官按文武品級左右分坐,品階愈低的人離御座愈遠,五品及以下官員則只能在殿外叩拜後退出,沒有資格參與接下來的賜宴。
他不問人家要不要聽,卻問要不要猜,一看就知道他現在有些無聊。梅長蘇懶得理他,一閉眼睛,就倒了下去。
在他視線的終點,低眉垂目的蒞陽長公主理了理素色薄衫的袖口,將半垂於臉側的黑雲頭紗拂到腦後,面容蒼白,但卻眸色沉凝,在與蕭景琰的目光暗暗交會後不久,她慢慢地站了起來。
蕭景琰素來起得很早,今天這個日子則更早,晨練沐浴完畢天光方才大亮,由太子妃親自服侍著束帶整冠後,他平息了一下略略有些加快的心跳,說了聲:「有勞妳了。」
「關在哪?」
藺晨臉一板,非常不滿地道:「我不是讓你猜三次的嗎?」
藺晨伸出一個巴掌,在梅長蘇面前翻了翻。
他這句話如同刀子一樣刺進梁帝的心中,令他急怒之下,竟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一直冷眼旁觀,默默不語的皇太子殿下,終於在眾人的目光中站了起來,滾龍繡袍裹著的身軀微微向老皇傾斜了一下,在那份衰弱與蒼老面前顯示出一種令人眩目的威儀與力道。
「飛流,我們出去吧,」甄平朝少年招招手,「這傢伙真讓人受不了,小孩子經常跟他在一起會變壞的。」
金鐘九響,蕭景琰攙扶著梁帝上金階入座,立足方穩,他的目光便快速地將殿中每個角落都掃了一遍。見梅長蘇微笑著坐於穆青身側,而蒞陽長公主的神情也算安穩,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正式開始。除卻減少了歌舞和樂奏,儀典的程序與往年並沒有多大區別,也就是親貴重臣們分批叩拜行禮,獻上賀辭,皇帝一一賜賞。
幾名殿上禁衛面面相覷一陣,猶猶豫豫地走過去。剛伸手碰到蒞陽長公主衣衫,被她一掙,立時便露出不敢強行動手的表情,呆在一旁。
「進宮請安吧。」
「小尼姑嗎?還在那尼庵裡啊,我憑什麼把人家關起來?」
八月三十的早晨,居於東宮內院的太子妃早早起身,梳洗盛裝,令人帶著昨夜已打點好的太子禮服,匆匆趕到蕭景琰目前日常起居的長信殿。
梁帝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寬慰,廊外這時也安靜了下來。在高湛拉長了語音的「起——駕——」聲中,大梁地位最高的四個人分乘兩抬步輦,翠華搖搖,不疾不徐地前往武英殿而去。
藺晨起身伸了個懶腰,倦倦地道:「昨晚跟飛流比賽撿豆子,沒睡夠,得去補一覺,那孩子又輸了,明天必須磨一籠豆腐出來,你就等著吃吧。」說著晃一晃地向外走去,在門口處與正慢慢低頭進來的宮羽擦肩而過,於是朝她鼓勵地笑了笑。
新譜曲調舒緩,如清水無聲,溫潤寧逸,加之撫琴者指法超群,情真意切,聞之果然令人心神安穩,憂思頓消。梅長蘇靠在枕上閉目聽著,面上的表情並無絲毫變化,只是在片刻之後,稍稍翻了翻身,將臉轉向了裡間。
他話音剛落,中書令柳澄、程閣老、沈追、蔡荃等人已紛紛出列,均都大聲表示:「史尚書之言甚是,臣附議!」眾人這時的心情本就有些激動,這些又都是分量頗重的朝臣,他們一站出來,後面立即跟了一大批,連素來閒散的紀王也慢慢起身,眼眸微微發紅地道:「臣弟以為眾臣所請甚合情理,請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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