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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1:回到未來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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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鄭府設宴

第四章 鄭府設宴

擺脫了心有不甘的一夥人,張偉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心中暗罵道:一群王八蛋,當老子是傻蛋麼,賣船,賣內褲老子也不會賣船。
何斌失笑道:「志華,在澎湖看不出你有如此的勁頭,對臺灣瞭解亦很深,你這傢伙年紀雖小,城府卻深,只讓施琅這傻驢向前衝,弄得鄭老大厭憎!」
張偉也曾考慮過照搬一些近人詩詞,可惜在明時不如現代,在現代社會如果背不起來詩詞,倒還可以用「古狗」,要找什麼自然應有盡有,可是在明末,連印刷過的書都看不到,卻讓張偉去哪裡查?絞盡腦汁,也只記得袁枚在《隨園詩話》裡用的小印:「錢塘蘇小是鄉親」,這卻如何用得。
「鄭老大,小弟的家業全在內地,前一陣子被官府查抄了一番,近日又有新來的知縣上門勒索,小弟不勝其煩,正想著把家人財產都轉到臺灣,鄭老大的決定,小弟當然贊同,只是……」
「農具種子都夠麼?」
張偉向何斌使了個眼色,何斌心領神會,站起來說道:「鄭老大,小弟有些話要說。」
施琅無奈,只得先放下酒杯,抬頭看了一下月亮,渾然不覺有可賞之外,卻也不敢說走,他的倔強脾氣,只是在外人面前敢發,在張偉這待他一直不薄的大哥面前,倒是不敢亂耍倔驢脾氣。
張偉此時也站起身,笑道:「何兄之苦衷,我想大家也都明白。兩全其美的事,我想鄭老大也不會阻攔。」
「呵呵,不久了,你若是不舒服,去艙內歇休去吧。」
「估計約有六成人要離臺而去,現下這邊約有四千餘人,鄭彩走後,加上我們帶來的人,至多能有兩千人。」
張偉尚未回話,四周的人便吵嚷起來:「憑甚就賣斷給你?張偉兄弟和我的交情難道就不及你麼?張兄弟,賣斷給我,做哥哥的一定不教你吃虧!」
「志華,北港鎮到了。」
想到此處,張偉咬牙低聲發誓道:
張偉手撫桅杆,仍覺有些心虛,卻見那施何兩人談笑風生,渾然不覺在海上與陸地有何不妥,再放眼去看那些水手,皆是古銅色的肌膚,渾身精肉,讓人一看便知是海上的健兒,弄潮的好手。張偉心中暗嘆,誰道中國人是大陸民族,西洋人是海上民族,實則中國南部的這些好男兒,自千多年前便揚帆出海,雖沒有政府支持,沒有上層儒家文化的認同,足跡卻踏遍天涯,亞洲、非洲,自古便留下中國好男兒的身影,正是這些儒家所謂棄國破家,無君無父的弄海之人讓古代中國的文明光輝遠及歐洲。哥倫布遠洋的初始目地,正是為了尋找傳說那富庶的中國,自其出海後不過數百年的光景,中國之人卻日漸被禁錮於陸地,片帆不得出海,眼睜睜看著那歐洲海船後來居上,不但佔了美洲、非洲,就連中國人的傳統地盤亞洲海域也被歐洲人佔據,財富源源不斷向英國、法國、西班牙、荷蘭……等國流去,想來當真令人痛心,讓人扼腕。
「何兄,這澎湖也盡夠你安排家人,又何苦一定要去臺灣。」
這議事廳原是李旦府內的戲樓,鄭芝龍改動了一下,到可容得數百人一同議事。鄭家子弟坐在原來戲班表演的臺上,其餘眾人散坐在四周,凡有大事便召人來會議。看起來倒是民主得很,只可惜,方針早就由鄭氏內部定了,召集人來不過是宣佈罷了。
張偉很詫異的「咦」了一聲,喝令轎夫停轎,邀了何斌上轎同坐後,問道:「廷斌兄,鄭府內正在議事,怎麼少了你這個謀士?」
張偉苦笑:「廷斌兄,我真的沒事。你放心好了……」
張偉輕步踏出鄭府,在胸中長吐一口悶氣,輕聲低語道:「這下,總算是海闊憑漁躍了!」
張偉心中一陣不快,這鄭氏諸子弟倚仗著其兄的勢力,一直對眾人么三喝四,如斥奴僕,可笑這廳內諸人,在海上也各自英雄了得,竟也能受得如此窩囊氣。
「……」
還未等眾人有什麼意見,鄭芝豹便一股腦的將鄭家內部坐議的決議告知場中諸人。
張偉傻呆呆地站在鄭府門房想了半天,仍是不得要領。直到老鄭咳了半天,才突然想起自己就這麼站了許久,挪動發麻的雙腳,慢慢踱著出了大門,長隨和轎夫連忙上前侍候,張偉吩咐道:
張偉大笑,指著施琅道:「倔驢,還不去管事,在這裡盡自搓什麼,你家娘子晚上讓你搓得不夠麼。」
「我贊同,鄭老大的主意正合我的心意。」
張偉肚裡暗罵一聲:現下不過是個海盜頭兒,便弄得這般威風,將來做了太師,掌握國柄,那還了得。難怪隆武皇帝被這鄭芝龍欺侮的暗中流淚。表面上卻也是一副恭敬模樣,隨諸人一同進了議事廳。
勁風吹拂張偉這半年多留起來的長髮,將他的衣袂吹打得啪啪作響,海船上下搖晃,張偉心中再也無半分驚懼,只覺全身熱血沸騰,只想仰天長嘯,告訴世人,我張偉來了,數百年後警醒過來的中國人回來了,不論是海上陸上,中國都將永遠是最偉大,最文明的霸主。
m.hetubook.com.com施琅,你這般喝酒,到不如先給你一罈,你回屋裡喝去。咱們好友三人,來這後院是喝酒賞月,談心閒話來了,你如此灌悶酒,成何道理。」
「張大爺……」
未等跳板搭好,張偉搶先一步跳上了臺灣的土地,心中暗爽:想不到數百年後中國人最頭疼的臺灣問題,今日在老子腳下解決了。
三人回到偏廳坐定,張偉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施琅,施琅猛拍大腿,怒道:
施琅漲紅了面皮,怒道:「鄭一就是這般心胸狹窄,張大哥,咱們這次說什麼也得離了他身邊,我施某再不願與這小人同處一室。」
何斌也笑道:「施琅,你這急腳貓似的,難不成家裡老婆造反,你去搬救兵麼?」
張偉等三人待其餘人等各自離開,便去尋鄭芝龍辭行。
施琅卻不理會兩人的唇槍舌箭,自顧自去安排上岸的事宜,此人脾氣雖倔,卻是個極聰明之人,自幼也是奔波海上,因此張何兩人也放心任他施為。
張偉勸道:「話也不是這麼說,現在鄭老大佔了澎湖不過半年左右,歸附的海船雖有數百,又掃了一些小盜,但海上紅毛鬼和官兵也為數不少,還有幾股大盜對鄭老大並不賣賬,海上生意的根基究竟是在海上,你讓鄭老大把心思用來開墾土地,這也是為難了他。」
鄭芝龍卻未覺其弟有何不妥,繼續說道:「昨兒得了臺灣那邊的消息,顏思齊顏老大,前天已過世了。」
張偉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回來這麼許久,他的性子早已歷練得比早前沉穩得多,若是半年之前,想來他已興奮得傻笑起來。
他無奈的大叫道:「諸位,這船,我是誰也不賣。去臺灣就不能幹海上買賣啦?小弟的錢還沒有賺夠,倒是哪位仁兄的船不想要了,小弟是一定會買進的,價錢當然是好說。現下小弟有事,卻要失陪了。」
話音剛落,底下頓時亂做一團,便有人說道:「莫不成是官兵要進剿了?」
「何斌此時定然在鄭芝龍府中議事,楊帆是鄭的心腹,雖然平時裡推杯換盞,不過這種事找他打聽,定然會碰的灰頭土臉,施琅……應該還悶在家裡……」正細思時,卻聽得轎外有人高叫:「是張志華在轎中麼?」
「離此十餘里,便是北港鎮了,當年鄭老大與顏老大,帶十三艘小船,上千人上岸,白手創業,在這邊打拼出一番天地來。只可惜鄭老大太重視海上,對陸地全無興趣,現下算是白白便宜你這小子了。」
鄭芝虎卻不耐煩,說道:「何斌,此時你要去臺灣,可不是給我老大添亂!」
「這倒也不必,遇事要多想,你不待我吩咐便想到了,這很好,我十分滿意。就怕你推諉責任,我不說,你不做。那是奴才,我張某人不要。你下去吧,暗中知會幾個心腹之人,提防有變。」
「大哥的意思是,臺灣那邊無人料理,把停在那邊的船隻、水手、貨物,都轉移到澎湖來,待將來招安,再移往內地。」
施琅不知就裡,張偉卻只一笑,說道:「些須小事,不要總是放在心裡。如此,我滿飲了此杯就是。」
何斌與施琅倒沒有人糾纏,見張偉狼狽,相視一笑,當下也不理會,兩人自坐轎先去了。張偉見兩人如此沒義氣,便悄悄在長袖中比了一下中指,當下也不再與那夥人囉嗦,逕自去了。
「這個廷斌兄儘管放心便是,羽翼未豐之前,小弟絕不會與這荷蘭紅毛鬼起衝突的,現下當務之急,是安撫人心,開發土地。臺灣此地物產豐茂,土地一年可比內地三年的收成,咱們多弄些土產,再販賣至海外,從海外帶回銀子來多募人來臺灣,如此循環,不愁將來臺灣不成為富庶之地。」
周全斌卻侍候在堂下,張偉一出門,便看到他垂手站在石階上,因問道:「全斌,一清早的,你在此做甚?」
「正是,是哪位仁兄?」
張偉見施琅老實許多,便開口道:「兩位,此番請二位來此,一則是飲酒敘舊,二則,卻是要和二位商量大事。」
當下笑道:「我與施琅,可都是大老粗,只怕今晚陪不了你。」
「芝虎,這卻如何是添亂?我只是要把家人送往臺灣墾荒,過幾天安穩日子。大夥兒都知道,朝廷吏治敗壞,家人留在內地,實在是不勝其煩。再說,鄭老大在臺灣的基業雖撤,也不能把當年帶去的人全數撤走,總需要留人看守。我去臺灣,也是大家兩便。」
當下三人各自回家,自去吩咐下人準備行李,何斌施琅比之張偉更有一番麻煩,兩人除了安排澎湖至臺的細務,還需準備內地家人產業遷臺,一時間忙得屁滾尿流。
張偉又笑道:「怎地,你最近去尋花問柳了不成?」
「我這邊放手,你們急趕著要去,莫不成那邊發現了金山不成?也罷,兩位兄弟的面子,我鄭一不能不給。兩位前去,那邊還有些粗陋住處可以暫且安身,至於其他,就得兩位自個兒想辦法啦。」
周全斌嘴角一抿,將頭又垂了一點,小聲回道:「爺,是全斌想左了。請爺責罰。」
「廷斌兄之https://m.hetubook.com.com才,大多在經商上,因材施用,將來臺灣是不是能日進斗金,可就看何兄的謀劃,是故,勝過得十萬白銀哪。」
張偉對何斌的這書呆子氣很是頭疼,心知如果不解釋,他必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只得支吾解釋道:「偷渡,便是斐濟話不要通關文碟的意思,至於我的目的,嘿嘿,現今實話與廷斌兄說,我來臺,就是想做個山大王,佔山為王,廷斌兄,你一定要助我。」
三人計議一番,張偉依何斌與施琅的意思,又拖了兩天,選一個黃道吉日,十四艘小船滿載著近五百人,數十頭耕牛,家具,鐵器,揚帆出海,直奔臺灣北港而去。
鄭芝龍不再多話,淡淡吩咐了三人幾句,便端茶送客。
何斌卻不知張偉歷來對中國文人不通世事,不知秦皇漢武,只知天圓地方,子曰詩云的傳統有非常大的不滿,唐時科舉,尚在詩文外有會計、政論,到宋人只重詩賦,明人只考八股,把文人圈在那幾本小書裡,和養豬有甚區別?可笑文人骨氣漸失,責任感全無,平時裡吟風弄月,考試時慷慨激昂,寫起字來筆走龍蛇,論起經傳來頭頭是道……只可惜全無用處。
這當口施琅卻殺豬也以大叫起來:「陸地,我看到陸地啦!」
「不然,志華你志向高遠,行事決斷,面和而心狠,捨小財而趨大利,我看你投奔鄭一官不過這短短時日就有如此成就,將來的發展豈可限量?我能看出,鄭一官能看出來,他身邊的虎狼兄弟自然也不是瞎子,志華,你若不快走,只恐性命難保。」
鄭芝虎喝道:「亂個鳥,全閉了臭嘴。」
張偉肚子裡暗笑一聲:想起在半年多前,自己哪有這般威風。人說掌握權力的人一旦權力到手,便再也捨不得放下,自己現在手底不過百餘人,就這般令行禁止,這滋味倒也舒服得很。只是自己要小心,切忌將來權力越大,行事越荒唐,許多聰明才志之士,原本也小心自律,只是手底下人一呼百諾,就弄得自己也如同神仙一般,這倒是要小心提防的……不過,多娶幾個老婆的權力,那是無論如何不想放棄的。只可惜這南邊的女子大多面黑個矮,自己委實是不喜歡……
「廷斌兄,你意如何,可願與我們同去臺灣麼?」
施琅苦笑道:「我又何嘗不知道老逆著他的意並不討好,我看鄭老大對我是越來越不喜歡,以前還顧忌有用的我處,現在他勢力坐大,投奔來的好漢成天是不絕於海上,我看我總有一天,會被鄭老大下令處死。」
「張大哥,咱們兄弟誰跟誰,這海船一定要賣斷給我。」
顧目四盼,只見這碼頭小得可憐,所有設施皆是用木頭簡易搭成,有幾間小屋,也都是茅草做頂,顯得破敗不堪。倒是腳下土地,黑油油的甚是肥沃。
「廷斌兄,這樣說小弟,卻是你的不是了。我還不是受施琅的影響,才對臺灣多加留意,如若不是他,小弟自管做海上貿易便是了。」
何斌手持竹筷,沾些酒水,在桌面上劃了三條橫槓後方才說道:「棄荒野之地於鄭老大無所失,此其一;驅眼中釘施琅鬥紅毛番,鄭老大旁觀者得利,此其二;不欲內鬥而失人心,放逐志華遠離身邊,如拔芒刺於背,此其三。」
張偉讓著兩人坐下,因是圓桌,倒也不分賓主,團團圍著石桌坐了。
張偉只恨自己來得太晚,不然如項少龍一般,沒事說一句唐人詩,背兩闕宋人詞,少女嬌軀一震再震三震,美人大把大把入懷,要不羨煞旁人?
張偉擊掌大笑道:「好!得一何斌,勝過十萬白銀。」
施琅一時間大喜,他與張偉何斌不同,自來人緣極差,因而張偉千叮嚀萬囑咐,令他千萬不可開口,待風聲稍弱,再去向鄭芝龍求告,誰料鄭芝龍此次倒是頗為大方,不待他開口便允了此事,施琅喜不自勝,當即向鄭芝龍作了一揖,連身稱謝。
「張大叔,咱們叔侄誰跟誰,這海船一定要賣斷給我。」
張偉笑道:「廷斌,切莫緊張,你知,我自然也知。我怎會有背叛鄭老大之意。我思量了許久,自覺不是做海盜的材料,像鄭老大那樣在海上與人好勇鬥狠,實在不是我能做到的,又一直聽施琅兄弟臺灣如何的好,因此,聚了些浮財,想招些人手,自去臺灣做個田舍翁。剛巧,今日又聽說顏老大死了,依我之意,待鄭老大宣佈撤臺之前,向他陳情,讓我去幫他把碼頭、船隻,財物、撤回澎湖,卻只讓他留些人手助我,至於如何在臺灣發展,自不用鄭老大操心。」
直過了十數天,三人才大致將細務料理的差不多,鄭府那邊接連傳話,令三人速赴臺灣,協助鄭彩善後。
立時有一粗豪漢子說道:「官兵來了又怎地?官兵怎麼與鄭老大鬥。依我看,定是海船遇了風浪,貨物受損。」
何斌思忖半晌,方言道:「此事,或許可成……」
原本何斌也用不上張偉幫忙,他是鄭芝龍的心腹謀士,鄭芝龍早就給了何斌三艘海船,何斌之富,除鄭氏兄弟外倒也不做二人想。孰料天有不測風雲,何斌m.hetubook.com.com留在內地的家產突然被抄,因又花錢打點,那銀子用的與流水一般,正巧又是進貨的時候,何斌去尋鄭芝龍周轉,鄭卻因自己要進貨而婉拒,卻沒有想到張偉平日裡交情只是一般,在何斌急難的時候,卻將大把的銀子先借了何斌,讓何斌的商船不至於閒置在碼頭,自己卻少買了不少貨物。何斌因此事對張偉大是感激,平日裡倒也不說,只是有什麼事都先關照著張偉,今日後院飲酒,因知道施琅與張偉交情非同一般,故而借水酒公然向張偉道謝。
鄭芝龍又對施琅笑道:「倔驢,知道你與張兄弟交好,又一直想著去臺灣吃沙子,也罷,這次放你與他兩人一同去,看你過得幾年,來不來尋我叫苦!」
張偉將摺扇往手中一攏,笑道:「廷斌兄,我可是鄭老大的結拜兄弟,還不是一樣拒之門外。咱們大哥不笑二哥,中午在鄭老大家中飲得不暢,現下已是傍晚時分,去我府中,小弟讓人弄些瓜果,邀上施琅,咱們三人不理俗務,且痛快暢飲一番。」
那長隨諾了一聲,邁著公鴨步向張偉家中跑去。
三人立在船頭,滿眼盡是碧藍色的海水,海濤洶湧,數十艘船隻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海裡渾似無物,令人感嘆天地之浩大,自然之美壯。
施琅橫了張偉一眼,放下手中泥土,自顧去了。
兩人相顧一笑,騎上從船上拉下來的馬匹,也不待長隨跟上,各自在那馬身上痛打一鞭,兩馬吃痛,咴咴叫上兩聲,以示抗議,蹄下疾揚,帶起一縷塵土,眨眼間便疾奔起來。
張偉卻是鑒賞過何斌的一些詩詞,雖然來自現代,從未寫過律詩,但自小看過些唐詩宋詞的張偉,對何斌那些韻律平仄上挑不出毛病的「詩」,卻是不敢恭維,雖不至於捏鼻而逃,讓他興沖沖陪著一同「赴濕」,那還是不要的好。
張偉一路上看來,只在路邊看到幾戶人家,耕作好的田地亦是不多,顯然這北港雖有數千人,但大多是以海上生息為主,踏實墾作的只是少數。
施琅愣著眼看了半天,這才看倒是張何二人在打趣自己,苦笑道:「卻是讓兩位猜中,家裡老婆造反啦。」
張偉自來到明末後,也自取了字曰「志華」,原本他的名字在現代中國就是平常之極,多次欲改名而未果後,到得明末,倒是依自己的意思,取了志在中華之意的「志華」為表字。
「嗯,如此,需要有大量的白銀方才支持得住。」
「哼,等我手中有了實力,不愁這小倭國不與我們貿易。」
「鄭老大,這澎湖地少人多,又常有颱風,實在不適合耕作。小弟向鄭老大討個情,能允准家人遷臺。」
何斌眼角一覷,卻見張偉在那邊獨自咬牙切齒,奇道:「志華,你可是要暈船?」
「天朝?老子在二十年後,就要讓中國成為亞洲霸主,不服者,就要讓他們知道一向溫良恭儉讓的中國人,以德報怨的中國人,也會舉起屠刀!」
「鄭老大委實是鼠目寸光,放著臺灣的千里沃野不要,白白便宜了荷蘭人,現在鄭老大擁兵數千,海船數十艘,佔了臺灣,募民墾荒,將來便是設官立府,自立為王,也不是不可為之事。現下顏老大一死,他便要棄臺灣於不顧,這可真教人寒心。」
何斌又是大奇,忙問道:「偷渡?何謂偷渡?志華,好久沒有聽你爆粗口啦。我看你此番來臺,目地定然不如你說得那般簡單。」
當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張偉剛起身洗漱,便有小廝稟報道:「爺,一早鄭府來人傳話,讓爺去議事。」
「老王,你別跟著轎子走了,快些回府通知全斌,我吩咐的事情先別做了,讓他在府裡等我回去。」
張偉叫道:「施琅,你這是怎地?叫人踩了尾巴麼!」
鄭芝龍卻不料何斌在此時要求遷臺,一時間卻拿不定主意,眼角餘光覷向身邊的楊帆,那楊帆卻不願公然得罪何斌,輕咳兩聲,卻不說話。
施琅沒好笑的答道:「我又不是大哥你,卻沒有這些閒心。我娘子家中來信,前日裡我大舅子得罪了縣令,教官府拿了去,用板子把屁股打得稀爛,那邊來信說,兩家人都受不得欺凌,要坐船來澎湖投我。我現在的光景,卻如何能維持。澎湖這邊地少,且大多是海鹼地,不宜耕種,我要去見鄭老大,求他讓我帶著家人去臺灣墾荒。」
張偉坐在轎子裡胡思亂想,不一會工夫便到了鄭府門前,彎身下轎,發覺門前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鄭氏手下有頭臉的頭目大多已到了。
百般無奈之下,張偉只得在所有談詩論詞的場所藏拙,眾人開始尚且不信,直到他用毛筆字寫出數篇狗爬也似的書信後,方才信了。何斌曾問他何故如此,張偉只好以斐濟島沒有毛筆搪塞了過去。
忙解釋道:「許久不曾出海,乍上這小船,倒還真有些難受。不妨事的,廷斌兄,還有多久上岸?」
何斌卻不大相信張偉的解釋,半年前張偉也是自海上歸國,與鄭芝龍何斌同乘一船卻暈得天昏地暗,這會兒如果他又暈了,可沒處尋薑湯給他喝。
鄭芝龍見眾人再無話說,便吩和_圖_書咐張偉何斌二人立時動身,協助已去臺灣的鄭彩主持撤臺諸事。
何斌詫道:「怎地不是十萬大軍,卻只是十萬白銀?」
張偉向何斌虛邀一禮,道:「何大地主,咱們還不快去尋鄭彩鄭公子,若讓人家尋了來,那可是咱們的不是了。」
「暫且只好讓鄭老大抽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張偉一出鄭府門口便被人圍了個水洩不通,還未及招呼,便有人興沖沖的向張偉說道:
兩人任馬疾奔了半個時辰,眼見北港鎮隱約可見,方才勒住韁繩,讓馬放慢速度,邊在馬上談談說說,一邊看著沿途風光。
張偉失笑道:「廷斌兄,你這其三亦太高抬我了吧?我投奔鄭老大不過半年多,人不滿,船隻三艘,何患之有?」
何斌也是一笑,道:「我卻是忘了志華對這些事情向來是能免則免的。倒也奇怪,志華兄腹中文韜武略皆是不凡,何故在這詩詞上肯如此後人?」
約莫快到月升時分,三人連袂來到後院小花園賞月,花園倒也不大,只一個小池塘,裡面放養著一些金魚,此外便是幾株花樹,左右不過是梅蘭竹菊,花樹中央,便是賞月用的小亭,亭中放置著三個石凳,平日裡也是張偉與人下棋閒談消遣之處。
「志華,不是我潑你冷水,其他事情還好辦,只是現下這臺灣之主是荷蘭國人,雖說他們人數尚少,根基不穩,暫且影響不到這北港之地,不過將來在這邊設官立府,亦是遲早的事,只怕你的大計,終究是水中近撈月。」
「呸呸呸,大吉大利。」
張偉大是尷尬,覺得自己太情緒化,肚裡暗嘆一聲:老子還是不夠成熟啊,不像這古人,十五六歲後就成人,娶了媳婦,自謀生計,老子二十多了,若不是刻意扮老,在他們眼裡可能還是個小孩兒呢。
張偉哭笑不得,眼瞅著那些一大把鬍子滿臉皺紋的老頭子跟自己攀兄弟,論叔侄,吵鬧不休,氣得張偉直欲從口袋裡掏出把AK47,突突突將這幫傢伙掃死。
何斌瞇眼自飲了一杯,笑道:「志華,有何事情你儘管說來。除了讓我去捅死鄭老大,任何事情都成。」將手中酒杯一頓,何斌睜開雙眼,對張偉道:「志華,你不會是想離開鄭老大,一個人單幹吧?雖然你現在有些根基,但鄭老大在海上經營已久,你此時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是我,何斌。」
張偉招手令下人上茶,又令人端上了些從內地運來的時鮮蔬果,下令廚房整治酒菜,一時間亂哄哄人來人往,三人便不再說事,只端坐閒談。
「施琅且不去說他,被家中娘子亂了方寸,張兄弟與何兄弟卻如何受了他的蠱惑,想去臺灣受那份罪!那裡的情形卻與澎湖不同,連一處好房子也尋不到,若不是顏老大在那邊經營了幾年,只怕除了荒草別無長物,現下又有荷蘭紅毛在臺灣鬧騰,兩位現在一定要去,我也阻攔不得,只怕將來會後悔不迭。」
「臺灣那邊鳥都不下蛋,咱們何苦去那兒吃沙子。鄭老大的主張,小弟完全贊同。」
「施琅,切莫去找死。」
張偉沉吟道:「其實事亦不至此,我與鄭老大終究是八拜之交,他若尋不得好藉口,殺我恐失眾人之心,一時半會,我看他也殺我不得。」
何斌先舉杯道:「本來這酒是要志華兄先敬,不過愚兄先僭越了。借賢弟這杯水酒,謝過賢弟上次大義相助。」
鄭芝龍已換了長衣,只穿一身對襟短褂在偏廳中歇息,看三人進來便笑道:
「鄭老大,小弟贊同。」
張偉何斌一齊喜道:「那是自然,總不能讓鄭老大為我們操心。」
張偉一下轎,便有平時吃酒耍鬧的朋友上前招呼,張偉立時露出招牌似的可愛笑容,周旋其中,一時間其樂融融,竟好似廟會一般。
張偉急步竄到船頭,張目遠望,隱約看到波浪盡頭出現黑乎乎岸沿,卻原來是臺灣在望了。搓了搓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張偉興奮道:「媽的,不用偷渡老子就來了臺灣啦。」
因向何斌道:「廷賦兄,這次鄭老大棄臺不顧,未知這北港數千人能留下多少?」
何斌亦也上岸,興致盎然的與張偉談談說說,離開喜怒不定的鄭芝龍,雖說現下臺灣還是破敗不堪,不過有著開基立業的眾人,倒也沒有覺得失望。
張何二人倒是異口同聲,把施琅唬得驚疑不定,張偉倒也不待他發問,一把拉住施琅的胳膊,拽回大門內。
「我意過上一段時日,便去福建募集貧苦無地之人來臺,三兩銀,一頭牛,五年之內不收田賦。」
周全斌抬了一下眼皮,仍是面無表情,回道:「回爺的話,昨兒聽爺說起那事情的變故,特來請示,要不要先準備一下?」
「鄭爺傳見,大家安靜了。」
何斌被張偉勾起興頭,興致勃勃說道:「可惜這澎湖孤懸大海,難以整治什麼好酒菜,不然值此佳節,聚上一些朋友,飲酒賦詩,賞月邀朋,倒真是人間樂事。」
鄭芝龍很是意外,這張偉海上生意越做越興旺,手下也嘯聚了上百的悍勇之徒,不知何故也要去臺灣那不毛之地。
約莫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船行至碼頭和-圖-書,張偉覺得船頭一震,船已停靠在了臺灣的碼頭之上。
施琅本在發呆,聽得張偉如此一說,大眼圓睜,大叫道:「大哥,你當真是我再生父母,如果此事能成,小弟願終生侍奉大哥,奉大哥為龍頭。」
兩人在轎中談談說說,不知不覺到了張偉宅前,兩人剛一落轎,便看到施琅臉色鐵青,從宅內疾衝出來。
「按現下的人數,綽綽有餘。」
周全斌諾了一聲,自去尋劉國軒等人交代張偉的話。
何斌也道:「志華兄說得沒錯,強擰的瓜不甜,鄭老大志不在此,你又何苦總是逆他的意。」
「此刻千萬去不得!」
張偉喝斥道:「休要胡言,此事成與不成,是鄭老大的事,且我二人都以鄭老大為首,下次切莫胡言,小心傳到鄭老大耳中,先要了你我二人的性命。」
張偉悶頭上了轎子,思維亦隨著轎子的晃動而運轉著:
「銀子自然要去賺,倭國有大量的白銀,只是現在德川家康閉門鎖國,生意不大好做,上次鄭老大去拜會了他一次,才得到在平戶交易的資格,咱們現在離了鄭老大,只怕這生意……」
施琅瞇著眼盯著眼前肥沃的土地,還蹲下用手搓上搓,全然未來沒有海上名將的風範,反似鄉下積年耕作的老農。
「志華縱然不提,我亦要向你提出,何某願盡起大陸家產,以志華為首,共去臺灣謀劃大計。」
何斌苦笑一聲,說道:「今日議事,定的是鄭家的大計,書房裡聚集的全是鄭氏子弟,鄭鴻達、鄭鴻奎、鄭芝虎、鄭芝豹、鄭彩,哪容的下我這個外姓之人在場呢!」
鄭府總管老鄭開了府門,扯起嗓門叫了一聲,眾人停止了寒暄,一齊往議事廳行去。
「準備什麼?全斌,你性子看起來是磨練得沉穩多了,但要記住,喜怒不形於色,只是表面功夫,真遇到事,心內不起波瀾,那才是真的歷練出來了。咱們現在就準備,讓外人見了,卻是什麼想法?」
三人一齊大笑起來,此刻月已高升,一輪滿月將清輝灑向大地,月光直映的這後園如同白晝一般,三人不再說話,小酌慢飲,只靜心享受這良辰美景,不知不覺,居然都飲得大醉。
「偉哥,你既然要去臺灣種田,想必那幾艘海船要出脫了,怎麼樣,賣給別人不如賣給自家兄弟?準保給你個好價錢。」
「休要胡說,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船上。」
「哦?小弟願聞其詳,請廷斌兄為我解惑。」
張偉心中一陣懊惱,當時的倭國可稱的上是銀谷,每次船隻到了倭國,便是滿船的銀子拉了回來,現下離了鄭芝龍來臺發展,以後與倭國貿易是否順利,倒是難說得很。但現在與鄭芝龍翻臉,那是無論如何也可行的。
待眾人亂紛紛坐定,鄭芝龍乾咳一聲,說道:「此番召集大傢伙來,卻是有個不好的消息。」
「何兄,有話便說吧。」
施琅倒也沒有細問,自顧自的喝起悶酒來,張偉看他左一杯右一杯的下肚,又抬頭看看天色,只見那月亮剛剛升起,只不過是個白月牙,便笑道:
思忖一番,鄭芝龍顯是覺得張偉去臺灣是少了身邊一患,此人善於交際,手腕人緣極佳,留在身邊不除是禍患,除了又恐失人心,現下他自請去臺,未嘗不是避禍之舉,倒是可以成全。因笑道:
張偉笑道:「鄭老大當真是有心,其實我們也不是要把臺灣當成紮根的地方,只是在澎湖擠得氣悶,這施琅又一直嚷著說那邊如何的好,小弟倒是無所謂,只是做著看罷,小弟的海船一樣的營運,那邊不行,還是回澎湖便是了。」
張何施三人同乘一艘稍大點的漁船,雖曰大,亦不過二十幾米長,吃水不足百噸,幸得張偉已隨自己的商船出海數次,遠至呂宋、倭國,澎湖至臺灣不過一天水程,故而雖船小浪大,倒也可以生受得。
看底下眾人一片訝色,鄭芝龍道:「大夥兒也不必詫異,顏老大雖然年青,但幼年就奔波海上,染了癆疾,前年身體就斷斷續續的犯毛病,今年方去,已是多拖了兩年。今日召大家來,便是商議一下臺灣那邊的基業,該當如何料理。」
張偉正沉思時,卻已到了北港鎮上。看得幾眼,張偉一陣發呆,只叫聲苦也……
環顧四周,見眾人都點頭稱是,又對鄭芝龍笑道:「大哥,小弟也對土地田產頗有興趣,聽說臺灣雖然是蠻荒之處,無主的好田倒也不少,也想招些貧苦無地之人去屯墾,不知老大之意如何?」
自回到明末後,張偉在與活動在亞洲的歐洲人接觸時,無不感覺到對方眼光中的輕視與不屑,甚至原本不論是在政治還是文化經濟上皆臣服敬佩中國人的南洋諸國都不再把中國當成天朝上國,蔑視之意常流於言表。西元一六〇三年,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賓屠殺了兩萬華人,而當時的明廷卻下詔說:華人多無賴,商賈是海外賤民,天朝不會為這種小事為難友邦,於是自此之後,原本在南洋地位尊崇的華人,淪為連當地土著也不如的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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