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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3:中日大戰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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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兵逼瀋陽

第十四章 兵逼瀋陽

他們計議已定,立時便派人去尋鼇拜,卻不料派出去的偵騎一去不回,那濟爾哈朗兀立城頭,將脖子伸得老長,卻只是看不到鼇拜返回,待站到第三日天明,心中又急又悔,原本便是紅臉,血氣攻心之下,當真是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直到日上三竿,正急得沒奈何,卻見遠處煙塵大起,顯是有大隊騎兵奔馳而來。
正在舒心解氣之際,卻聽得張偉大聲吩咐道:「眾將上馬,隨我帶隊同往薩爾滸!大軍今晚連夜趕路,不得歇息!」
「嘿,那不是尋死麼,大人,派末將為前鋒,與那譚泰接戰,我聽說他是滿將中有勇有謀之輩,請大人把第一戰的機會給我,一戰而勝,遼東可定!」
他勸慰了半天,總算止住了情緒激盪的眾遼民,看著一小隊飛騎引領著數千遼東難民攜老扶幼向著長甸方向而去,張偉面色陰沉,心道:「這般的慘景,我還要看多少次!」
他停身一問,自有身邊親衛如狼似虎般衝上一邊,在圍在堡門兩側看熱鬧的遼民中揪出一個瘦弱的年輕人來,兩個身材粗壯的飛騎提小雞般在馬上將那人提在半空,拎到張偉馬前,往地一扔,那人頓時跌了個七葷八素,勉強抬起頭來,卻仍是一臉的倔強。
薩爾滸山背倚鐵背山,距撫順關西七十里,距瀋陽兩百里不到,距赫圖阿拉百餘里,當時明朝的戰略部置,是以關內大城並守堡護衛漢人屯區,瀋陽之外便是邊牆,居住著建州與海西等蠻族部落。
眼光掃視四周,見身邊的親衛騎兵皆已將手中火把燃起,便慨然令道:「燒吧!興此六月之師,窮其百年之運,燒,一幢木屋也不要留!」
「那依你的意思,赫圖阿拉便不守了?」
「啊,末將猜中了?」
橫一眼張瑞身後的諸飛騎,因見都是些中下層的軍官,皆是當年從張偉身邊伺候起居過來的,便訓道:「一個個都不知道輕重,不燒,咱們來遼東做什麼來了!不毀了他們的房子,留著給滿人徵收賦稅,擴大軍隊,反過頭來打咱們漢人麼!蠢,一個個都太過愚蠢!」
濟爾哈朗此人卻正與阿巴泰相反,脾氣中正平和,待人接物都有君子之風,辦事說話又都秉持公理,是以阿巴泰脾氣雖是不好,對濟爾哈朗倒還敬重幾分。
「小生寧完我!遼東遼陽人,只是八旗一旗奴,敢當面詆毀將軍,並不是仗了誰的勢力,現下整個遼東任將軍橫行,小人又能仗誰的勢?只是公道自在人心,小人說話,只是佔了一個理字,將軍再大,也大不過天理人情!」
張偉心中一陣刺痛,突地想起這幾日來一直忽視了皮島明軍的動向,忙站起身來,奔出帳外,見有一明軍打扮的人站在帳門之處,忙喝問道:「開原那邊出了什麼事,是攻城不克麼?」
「將軍!朝廷不能護境保民,卻讓我等小民死難,這未免太過!我適才批評將軍,其因也正是於此。遼民何其無辜,十餘年來戰事不斷,每遇戰事,凡被八旗俘獲的漢人,盡皆成為旗下之奴,受盡欺凌苦楚,想逃的,多半失了性命,不逃的,也被軟刀子慢慢折磨死。幸好天聰汗繼位以後,拔擢漢官,任用漢人,立法禁止主子虐待漢人,又令漢人可以建堡立居,自由墾作,漢人願留則留,不願留的,准許出後金國土,回歸明朝。如此大仁大德,大恩大義,將軍細思,是不是比您高明了許多?兵凶戰危,百姓最苦,望將軍撫恤我遼民苦於戰亂久矣,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生日子,饒過我們吧!」
「回大人,開原鐵嶺那邊有信使過來,急著求見大人。」
由於青壯男子大半入伍,留在赫圖阿拉附近的只是滿人的婦孺,即便如此,這些從小在山林中射獵為生的遊牧民族,仍是迅即組織起來,拼命的反抗這些黑衣漢軍的入侵。那些身高不到馬腹的小孩,跨騎在瘦弱的戰馬之上,用孩童用的弓箭射殺大意落單的漢軍官兵,漢軍官兵初時還不把這些婦孺看在眼裡,直到發現這些婦人小孩雖然用的不是強弓大箭,卻是箭法精準無比,動輒一箭穿心,稍有不慎,沒有任何護甲的漢兵便被亂箭穿心而死。
留下萬騎在薩爾滸右側,又有神策衛駐清河堡戒備南路,兩萬金吾與龍驤衛的官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三天之內,掩殺到基本上全無防護的赫圖阿拉。
那濟爾哈朗本已染上煙癮,此時想得頭痛,便向身上荷包摸去,卻又突然想起大汗剛宣佈禁煙不久,當著這麼多大臣和旗下人,卻是萬萬不可把那煙鍋子摸將出來。只得就手兒在身上撣了幾下,咳上一聲,向眾人道:
李永芳原本低頭不語,見鼇拜罵到自己頭上,只得將頭一抬,道:「鼇拜,我又沒得罪你,何苦怪到我頭上,敵軍……」
夜色漸漸上來,大火已燃燒了許久,火舌漸小,一幢幢房屋開始倒塌,轟然倒地之時,又會突然激起數丈高的火舌,張偉身後默默侍立著張鼐、劉國軒、張傑、林興珠、賀人龍等金吾與龍驤衛的將軍,張鼐等南人倒也罷了,賀人龍卻是遼人,整整受了滿人十幾年的鳥氣,不能發洩,此時親眼得見天命汗所興建的汗宮被張偉下令焚毀,心中大暢,卻不如其他人神情凝重,只笑吟吟看著眼前的火場,心裡對張偉已是佩服之hetubook•com•com極。
他身邊的那些百姓,大半是願隨漢軍離開,前往臺灣。各人都是漢人,心裡到底是不願受異族統治,只是日子過得好好的,突然一下便要離去,故土難離,嘴上說得漂亮,其實心中又何嘗願意。此時見寧完我如此模樣,雖有人鄙視其有家無國,到底也覺心酸,便有不少人流下淚來,有那多事不懼死的,便上前攙扶。
「赫圖阿拉是咱們後金興起之地,是老汗建基立業之地,怎麼可以就這麼棄守?濟爾哈朗,你若是不敢出城,我鼇拜帶著兩千騎兵,去衝陷敵陣,什麼火炮,野戰時咱們滿人怕過什麼火器!當年在薩爾滸,明軍用鐵車結陣,後設火炮,咱們在高處射箭,猛衝而去,砍死了十萬明軍,咱們滿人死了不到一千,都像你這樣害怕怯懦,還打的什麼仗!」
「嗯,雖然我已派了水師危脅遼西,又令人通傳遼西明軍佯動,牽制遼陽八旗,到底還是要小心為上,還是讓飛騎辛苦一遭,攻城戰用不著騎兵,讓張瑞帶著三千飛騎去清河堡,以防敵襲。」
兵士們趕到營地之後,自然有人埋鍋造飯,吃完飯後便倒在紮好的營帳中酣然入睡。張偉等帶兵將領卻是無法歇息,駐兵於此之後,便令張瑞帶著騎兵飛速到兩百里外的清河堡替換神策衛,又安排準備攻城所有的器械,派人打探瀋陽城附近的情形,直又忙了兩個多時辰,方才勉強有空吃了點飯,安排人值宿巡視後,張偉倒在大帳之內,頭一挨枕頭,便已熟睡過去。
他匆匆趕到范府,被范府家人接到內院,范文程親自在內院門前迎接,向書房而去,待到了書房之內,尚未落座,便急不可耐的問道:「敵兵勢大,寧錦前線又不能抽空,保了瀋陽失了遼陽,一樣是我的罪過,請先生為我解憂。」
見眾將吃驚,便解釋道:「我軍火炮眾多,威力甚大,用來攻城是再好也沒有。瀋陽駐軍原本不過萬餘,前幾天又損了兩千餘騎兵,現下就在在城裡徵召所有的八旗男丁,也不過多了幾千不適合上戰場的弱兵,我以數倍於敵的兵力圍城,以三百多門大炮直轟城牆,猛攻不止,正面接戰,八旗兵的威力被限制在城牆之內,而我軍的炮火和火槍威力卻可發揮到最大,兩相抵銷,攻城是最好的選擇。待敵人援兵到來,我已攻下瀋陽,此番來遼的目的完成,以皮島明軍開路,引領遼民,我漢軍護衛兩側,緩緩向長甸港口撤退,敵人援兵失了瀋陽駐軍的策應,我軍又大隊集結而退,他能如之奈何?若是急切間想攻我,那便是自行送上門來的好菜,我豈能拒之?」
這隊騎兵自是張瑞帶領,昨夜誘敵深入,與三衛兵合圍剿滅了來襲的八旗精騎,一時興起,又料想敵兵再也不敢出城,趁勢帶著飛騎往瀋陽城下,繞城一周,喝罵不止。
「大人的想法甚好,只是,神策衛正守在清河堡,攻城力量不足,若是調回,又恐被敵人抄了後路,由清河堡一路直撲長甸,我軍港口糧道盡失,大人不可不慎。」
張偉一笑作罷,便待入堡,卻聽邊上有人低語道:「殘暴之極,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此人也能當大將,當真是蒼天無眼!」
那人見他出來,忙在原地跪了,答道:「大人,孔將軍命我來報,咱們攻打開原,原本十分順利,城內守兵不足一千,城牆又低矮,咱們沒有什麼攻城器械,那守兵又悍不畏死,一直在城頭與咱們對射,他們雖是射術精妙,只是吃不住咱們人多,漸漸的已是吃不住勁,人越死越多,眼見城破在望。卻突然有一隊騎兵從城角處繞將過來,直衝咱們的大陣,約莫有三四千人,兇悍之極,揮著長矛大刀的見人就砍,咱們都是步兵,卻哪裡吃得住騎兵這般衝鋒,一時抵擋不住,當時便潰敗下來。現下孔尚耿三位將軍收拾了殘兵,離城三十里處沿著土堡屯兵,等大人的救援。」
張偉心中一嘆,知道此人便是不肯離去的遼民代表,這些人對明朝已然失望,又被皇太極繼位以來的諸般善政打動,不但身體上做了滿人打扮,便是心理上亦以後金國人自居。由來一朝亡,一朝興,這些人心裡不但盼著能過安穩日子,甚至若是後金起兵伐民,他們只怕是盼著後金打勝的多,新朝立足了腳根,他們自然也就無所擔心了。
亭內諸人頓時被這新來的消息所震驚,薩爾滸被佔,則意味著瀋陽與赫圖阿拉等滿族聚居地域的聯繫被隔斷,若仍是固守瀋陽,則邊牆外聚居的滿人必將受到敵軍血腥的屠殺,若是全軍出擊,又怕是敵人誘敵之計,實力懸殊,野戰沒有打贏的道理。此時瀋陽城內只不過一萬多八旗兵,就是緊集徵召城內所有的八旗男丁披甲,沒有戰馬,又多是老幼,戰力則不問可知。
這薩爾滸地勢險要,乃是四戰中轉之地,控制住此地,便扼住了瀋陽與開原鐵嶺等地的聯繫,又能阻止西南清河堡的來敵,當年努爾哈赤五日內擊敗三路明軍,首戰便選在薩爾滸,正是因其地重要,得失之間可影響戰局。
張偉騎在一匹雄健的白馬之上,冷眼看著這一片後金國最初的發跡之地,數十根粗大的圓木支撐著由二十七間木屋組成的後金汗宮。想起m.hetubook.com.com皇太極訓斥子侄輩的話:
「該不守的,便不能守!」
他帶著身邊各參軍、司馬,還有百餘名護衛安全的親衛,一路上風馳電掣,向土堡疾奔而去,大路兩邊燒塌傾倒的房屋越來越多,間或也可見三三兩兩目光呆滯的遼東漢民踟躕穿行於大路兩邊,在那燒倒的廢墟裡挑挑撿撿,看樣子是想找出些能用的家具物什,只是房子燒成那般模樣,卻哪裡能尋的出什麼物品?所有路過的漢軍士兵盡自嗟嘆,卻知張偉有令,只要是不肯隨軍回臺的遼民,生死不論,不得相幫,任憑其自生自滅罷了。
張偉見他神色,忙警告道:「張瑞,此番前去不可大意!那薩爾滸附近大半是滿人,雖說都是些老弱婦孺,不過滿人中婦人大半也都善射獵,十來歲的小孩狗熊老虎都射得,一個不小心,只怕飛騎要死傷甚多,不可不慎!」
一眾飛騎軍官被他訓斥得低下頭來,各人心裡自然是明白他此番話正確之極,只是情理之間,頗難取捨罷了。
那使者在地下拼命叩首,泣聲答道:「開原一戰我軍大潰,當場便戰死一萬多人,三位將軍收攏敗兵,現下還有一萬五千餘人,請將軍速速派兵救援!」
「朝廷無能,失陷封韁,遼民苦於邊將及鎮守太監久矣。即便如此,初時我們也是想逃,可是遼東距遼西和關內距離遙遠,一路上都是後金國土,又有《逃人法》規定,凡是想逃離的,一律斬殺,卻教我等小民怎麼辦?」
這十王亭內鬧成一團,濟爾哈朗為人柔懦,雖皺眉張臂相勸,卻是無人理會於他,直鬧了半晌,各人均喘著粗氣互瞪,眼看便要由動口便動手,卻聽得外面有人稟報道:
「鼇拜,你帶兩千騎兵,多挑好馬,去薩爾滸那邊查看情形,若是逮著機會,便與敵騎交戰,若是敵騎後退,千萬不要追擊!」
城內八旗兵何曾受過如此羞辱,各人便待出城迎敵,卻被濟爾哈朗喝止,他已吃過一次大虧,又不知這隊騎兵之後是否有大隊敵軍來襲,哪敢輕易開城出戰。張端帶著飛騎在城外繞了數周,見無人敢出城迎戰,大笑數聲,自又帶著飛騎折回,馬蹄聲得得響起,直如敲擊在城內八旗將士的心上,只不過一會工夫,飛騎們早已去得遠了。
「呸!蠢才,老汗當年怎麼會招你這樣的做額駙!」
張偉搖頭答道:「這麼打,正中了敵人的下懷。敵人便是怕與我陣地交戰,懼怕我的火炮,若是我佈陣野外,敵人皆是騎兵,飄忽不定,我無法追擊,戰而不利則退,戰而得利則進,退則騷擾我的糧道,進則殺傷我的士兵。若是我在各處關隘死守,則敵騎騷擾不斷,我軍士氣低落,再加上時刻擔心皇太極領兵回遼,只怕稍有不慎,數萬大軍潰敗於此,那麼,這些跟隨我多年的子弟們,可都要做異鄉之鬼了。」又咬牙笑道:「他們以為我不敢攻打瀋陽堅城,我卻偏要直攻瀋陽,在援兵到來之前,將瀋陽攻下!」
范文程連聲恨道:「那張偉居然如此陰狠,當真是令人憤恨之餘,又生佩服之心,厲害,厲害啊!用聲色犬馬誘惑我八旗中人,逼得大汗狠加整頓,又提前出兵,以激勵軍心民氣,咱們這邊一出動,他便從海上來襲,又是精兵強將,火器犀利,戰力高出明軍甚多,現下明知道他分兵而攻,步步都踩在咱們的要害,只是咱們兵力薄弱,不能出擊,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他雖然心中甚是同情遼人遭遇之慘,卻深知此時面色上稍露同情之意,手底下的那些軍人窺探其意,下手時便會手軟許多,故而眼前雖是一副慘景,面上卻仍是不露聲色,向諸人道:「小仁乃大仁之賊!此時心軟一分,將來他們慘上十分,眾將官,遼東之事,仍需這般料理才是!」
「鼇拜,大汗沒有帶你入關,別把氣撒在濟爾哈朗身上!兩千騎兵,人家幾百門火炮發射一次,你的兩千騎兵還能剩幾個?」
范文程正待答話,卻又有派出的偵騎前來稟報,道是有大股的明軍往開原鐵嶺附近而去,人數當在三萬左右,沿途守衛的小股八旗兵皆不敢戰,避向開原城內而去,整個開鐵地區,後金不過有千餘兵丁防守,面對三萬敵軍,戰不能戰,守城也自是守不住,濟爾哈朗得了軍報,手中一緊,那剛接過的茶碗立時被他捏碎,茶碗碎片刺破雙手,鮮血和著茶水流將下來,他卻是渾然不覺,只喃喃自語:「這怎麼得了,這怎麼得了!」
張瑞臉色一紅,低聲道:「這種事情,請大人還是不要褒獎的好。」轉頭看一眼身後屬下,又向張偉苦笑道:「大人不知道,前兒開始放火燒屋的時候,所有的飛騎在馬上舉著火把,楞是沒有人狠心扔第一個。這些人,到底也是咱們漢人,哪狠心就這麼著燒了他們的房子。還是我一咬牙,第一個扔出火把,這才把差使給辦好了。」
「戰報!有一股幾千人的黑衣騎兵佔了薩爾滸附近,偵騎四出,窺探盛京方向,聽當地漢民說,他們可能要直攻盛京!」
張偉率兩衛大軍連夜趕路,百餘里路程當年明軍需走上三日,對經過每日五公里長跑的漢軍來說,雖是夜間方行,待第二日正午亦也趕到。
幾人在馬上眺望遠方,一路上談談說說,倒不寂寞,待傍晚時分隨水草豐茂之處紮m.hetubook.com.com營立寨,自不必提。
那寧完我氣得發抖,在這髮膚上卻是無法辯駁,他自幼受孔孟之教,剃髮一事也正是心中最隱秘的傷痕,這般當眾被辱,實在是羞辱之甚。兩手指甲狠狠扣著土地,半晌無語,因張偉住口不語,方才回話道:
「我有那麼蠢,直奔著敵人炮陣挨炮彈麼?要我說,漢人就不能帶兵,再好的兵讓漢人帶了,也只能打敗仗!」
「當初我們住在小木屋裡,後來立國稱汗,在赫圖阿拉建造了汗宮,二十多間木屋,我們在裡面走來走去,覺得舒心暢快。因為珍惜父輩的成就,一遇到戰事,大家拿起刀子和弓箭,騎著戰馬跟著大汗就出征,遇著戰事一定要衝在前頭。閒時打獵,也都是拼命要跟去,帶五六斤炒麵,在野地裡過七八天的時間,吃炒麵,喝雪水,就是這樣練成了箭法和體魄。現在的子孫,一遇出征都想著搶掠,住在華麗的大屋裡,打獵時能不去就不去,這樣下去,失去了國本,滿人怎麼能是大明的對手。」
濟爾哈朗又命各旗掌旗大臣迅即在城中徵召披甲人,又派人去遼陽一地通知敵襲一事,希望寧錦一線的駐兵可以調回一部,支援盛京。
儘管議事時吵鬧不休,但濟爾哈朗命令下來,鼇拜還是爽快的接令而去,他打定了主意,便是敵軍後退,仍是要追上一追,幾千敵騎,他倒還沒有放在眼裡,只要不遇到敵軍大隊,現成的便宜,豈有不佔的道理?
張偉噗嗤一笑,道:「野戰對八旗騎兵,你那四千龍驤左軍夠做什麼的?一戰而勝?只怕是被人家一鼓而下吧!他們調集兵馬,穩定寧錦那邊的情形,然後方能回援瀋陽,這才幾天工夫,你當行軍出兵有那麼容易麼。咱們在這裡打得順手,那是我幾個月前就開始謀劃了!我估計,最少還得十日,他們方能抽出身來,調集兩萬左右的兵馬,由鞍山驛、清河堡、鴉鶻關一線攻來,瀋陽駐軍出邊牆,仍由薩爾滸一線出擊,兩路合擊,方才有機會與我一戰。」
當日跟隨張偉進山射獵的錢姓小軍官,此時已是飛騎校尉,因見眾人不敢作聲,他追隨張偉日久,情分身分都不比常人,乃笑道:「大人,話是這麼說,只是到底也是狠不下心來。」
他疲倦之極,原打算一覺睡到第二天天明,卻在睡夢中隱隱聽到有人吵鬧,似乎一直有人呼喊於他,只是睡得沉了,那睡意似乎是那黑色的幕布,沉沉的將他掩住,雖掙扎著想起身,卻只是張不開眼來。待掙扎到最後,意識覺得自己醒了,卻是想抬根手指也難。
傍晚時分,他親上城頭,部置關防,這瀋陽是明朝修建的邊牆重鎮,當年後金攻瀋,只是因為蒙古兵打開了城門,這才一擁而入。
張偉嗟嘆一句,又道:「我亦知遼東之人苦兵禍久矣,是以要遷大家離開,大明不會放任後金壯大,必將不斷征討,後金亦是貪心大明國土,不會就此休兵甘休。打來打去,苦的還不是大家?還是隨我離去,那臺灣島四面是海,土地肥沃,種下的糧食一年三熟,當真是上天賜與的福地……」
「瀋陽那邊那麼點人,出來尋死麼,瀋陽可比這邊重要得多,那濟爾哈朗可沒有蠢到讓我們有機會直入瀋陽。是全斌那邊傳來消息,遼陽廣寧一線的八旗,這幾天動向不穩,遊騎四出,看來譚泰他們,要回京援瀋了。」
范文程大驚失色,揮手急道:「不可,萬萬不可!貝勒,請快將鼇拜召回!」
數十幢兩層或三層的木屋之前,張偉身著戎裝,腰按村雨,淡淡的發令道:「這是老奴辛苦十幾年置下的產業,他的不肖子孫不能保全,他若地底有知,也該痛哭。」
在保全自己性命及軍令的兩重壓力下,方圓數百里內,兩萬多漢軍覆蓋下的以赫圖阿拉為中心的地域,東至啟運山,西到虎攔崗的所謂後金龍興之地,痛加剿滅,滿人的青壯男子越打越少,到後來抵擋不住,終於四散而逃,漢軍將俘獲的婦孺全數關押,等待將來處置。分兵而進的金吾與龍驤衛東西並進,一路絞殺,除了滿人部落一律摧毀之外,又並人張榜告示,收攏遼東漢民。因漢人早已與滿人同樣打扮,若是不用方法加以區分,只怕一個個也做了刀下冤鬼,殺紅了眼的士兵已然將身上的獸|性盡數爆發,一路上燒殺不止,卻哪裡有空去分什麼滿人漢人?
說罷跪地長嚎,痛哭不止,他原本心神激盪,不顧死活的批評張偉,又被張偉搶白,心中愧疚,此時拼了命將話說完,心頭一鬆,當下不管不顧,想起自萬曆末年遼東戰事不斷,自己原本是殷富之家,卻不料遼陽城破,被八旗抓去為奴,十年間受盡苦楚,好不容易這幾年日子好過些,在這寬甸安下身來,取妻生子,耕田讀書,只盼能安穩度過此生,誰料禍事天降,剛蓋了兩年不到的新屋被一群黑衣騎兵蠻橫燒毀,十餘年來好不容易保存的善本孤本書籍,亦都搶救不及。若不是見機得快,搶了些金銀細軟,拖出在火場裡不肯離去的妻子,只怕不但是家破,亦要人亡了。大恨之下,便拼了殺頭的危險當面指斥張偉,此時只覺得身子越來越軟,便斜趴在地上,碰頭不止,口中只喃喃道:「請將軍饒過遼民……」
他知道此時將來喚醒,必然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因見身邊眾親兵都www.hetubook.com.com是一臉惶急,心中一沉,忙用毛巾狠狠擦了一把臉,鎮靜住心神,沉聲問道:「快說,到底是什麼事!」
這瀋陽城分外城內地,又有護城河環繞左右,又有什麼壕溝、拒馬分列城外,此時城內四門緊閉,城頭盡是八旗精兵來回巡視守衛,濟爾哈朗稍覺安心,又突地想起對方有火炮轟城,不知道這城牆能禁得住幾次轟擊,想到此處,心頭惴惴不安,卻突地想起今日會議,范文程卻並未到場,因他是文館文臣,倒也未去相請,想到皇太極臨去時令他遇事多與范文程商議,便急忙步下城頭,向范府而去。
「這還有什麼好議的!立刻派人四處曉諭,凡我滿洲男丁,一律披甲,女人孩子,避入瀋陽城內,男丁集結完了,出城尋敵決戰。難道咱們等著他們焚了我們的老城麼!」
「范先生,依你看,現在的局勢該當如何是好?」
由於皇太極不在瀋陽,勤政殿等大殿自然是宮門緊鎖,不可動用。是以濟兒哈朗帶同一干留守官員,並旗下佐領參領,在大殿門外的十王亭內會商。
張偉回頭看他一眼,笑道:「偏你聰明,燒了老汗的房子,你倒興奮得跟什麼似的。」
「各位,此事我已派了一隊騎兵,入關去尋大汗稟報,只是來回不易,估計大汗見到信使時,敵兵都該撤走了。咱們這兒,總該議個章程出來,是出城邀戰,而是倚城固守,大家說說看!」
劉國軒初時默不作聲,聽到此處,忍不住插話道:「那麼大人為何往薩爾滸方向調兵,何不直出鴉鶻關,迎接廣寧和遼陽來的敵兵?擊潰了援兵,瀋陽則是死城一座,任我們圍攻了!」
他這邊浩浩蕩蕩的進軍,直奔後金老巢赫圖阿拉而去,瀋陽城內,卻也因額駙李永芳兵敗而回,帶來的敵軍犯境消息而亂成一團。皇太極此番征明,帶同其餘大貝勒代善、阿敏、莽古爾泰一起離境,還有代善的年長兒子,貝勒岳托、薩哈廉等人,還有豪格、多爾袞、多鐸等子侄輩,後金能征善戰的年長貝勒,幾乎盡數被他帶走。
毛文龍已死,皮島明軍戰力低下,朝鮮早已降服,是以他放心的將幾乎所有的精兵強將帶走,雖然留下幾萬兵馬防守,亦都是專注於防守寧錦一線,由悍將譚泰、冷僧機領著三萬滿蒙八旗駐守在遼陽、廣寧等地,戒備寧錦。而瀋陽撫順以及赫圖阿拉,只不過由濟爾哈朗連同李永芳共同防守,李永芳兵敗之後,除排將寧錦前線的兵力後撤,整個遼東再無與張偉大軍相抗衡的力量。
「喔?是誰說話?」
張瑞應了一聲,打馬而去,只過了一會工夫,三千餘飛騎的馬蹄聲響起,由張瑞帶著向那薩爾滸方向奔去。
見張偉眼睛一瞪,又要張口訓斥,忙又道:「屬下們知道錯了,這不是已經把差使辦妥了麼。」
賀人龍心中一動,興奮道:「大人,可是瀋陽那邊來了消息,那滿人沉不住氣,出城尋戰來了?」
「哈!你賣身投靠滿人,身為漢人成為旗奴,不以為羞恥,反道是振振有詞,當真是有趣之極!你還自稱生員,我問你,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損,你的頭髮呢?孔子曰:微管仲,吾將披髮左衽矣。你的衣袍呢?還自稱生員,受孔孟之教,你也配!」
濟爾哈朗不悅道:「范先生,你是教敵人嚇破了膽麼。鼇拜帶的都是騎兵,便是打不過,誰又能奈何得了他。他又不會蠢到往敵人大陣裡衝,放心吧。」
他安排妥貼,諸將由他指揮慣了,哪有人還有異議,當下各人催馬急行,又督促各人屬下的步兵大隊打著火把照亮前路,再加上正是月半,雖是深夜趕路,在火光和月光下,倒也並不覺得如何難行。
一支支火把被扔向上半空,在空中漂亮的劃出一個半圓的拋物線後,掉在了已然灑上桐油的木屋之上,「轟」的一聲,一股股漂亮的火光竄起,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所有的木屋都已在火光中燃起,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濟爾哈朗恨道:「他火器再犀利,騎射上終究是差著咱們老遠,我已派了鼇拜出城,帶兩千精騎去薩爾滸,他在那邊只部置了幾千騎兵,便想阻我八旗精騎麼?若是接戰,一個時辰之內,鼇拜必能斬下敵將的首級!」
「現在悔也無用,還是快些派人去尋他,無論如何,要將他召回。等譚泰、冷僧機等人派人過來,咱們一起商量,再看看這仗該當怎麼打。現在敵人大兵壓境,其實也是盲人摸象一般,咱們要穩,不能慌,越慌,越對敵人的意思。」
如此這般死傷數百之後,所有的漢軍官兵總算明白,任何有生命體的物體一旦出現在視線之內,則所有人結陣亂槍齊射,不論老弱婦孺一律槍殺,任何有遲疑猶豫的舉動,皆可能造成自己中箭身亡。
見阿巴泰紅了臉不作聲,又嘆道:「咱們當真是太大意了!大汗讓咱們留守,可是咱們全不把備戰防敵放在心上,也罷,就是如此,也需要徵召所有的八旗男丁,我已派人至城外召集,不論老幼,盡皆徵召到盛京來!敵人火炮眾多,咱們得背倚堅城,防著敵人進攻盛京,盛京若是丟了,大夥兒都自盡吧。」
「若是敵人示之以弱,接戰即潰,鼇拜是追還是不追,以他的脾氣,能忍得住嗎?」
距離寬甸堡兩百餘里路程,大軍行了三日,待第三天日上午,張偉等人於馬上看到m•hetubook•com.com不遠處升騰而起的煙塵,點頭嗟嘆道:「是了,我令張瑞焚毀民居,此處應該正是寬甸堡了。」
想到此處,張偉口中喃喃道:「你也當真是一時的雄傑,努爾哈赤的基業,其實是到了你的手中方才真正穩固,後金也是有你,方變成清,多爾袞不過是承你的餘蔭,方才有機會入關,成為中國之主。只可惜,今日我要壞你的祖居,毀你的基業,破你的信心,傷你的自尊,對不住了,時勢不同,立場相反,越強大的敵人,我越是要狠狠打擊!」
進入遼東十日之後,鏟平了一切微不足道的抵抗之後,被後金打了十幾年沒有還手之力的漢人,終於有軍隊在赫圖阿拉努爾哈赤的老宅之外列隊待命。因當時的遼東苦寒,又沒有後世的暖氣玻璃之類,冬日地面凍結,春夏則融化泥濘不堪,是故有錢的遼東滿人皆是以大木建造樓居,雖然後來打進了瀋陽,以磚石為地板,卻仍是喜歡建造高樓,這赫圖阿拉是努爾哈赤建立後金稱汗後建立的第一個國都,與漢人的城市比將起來,只不過是一個數百幢大大小小的木屋構成的大山村罷了。除卻其他民居,建造的最精緻的建築群,自然就是汗居。
說罷打馬加速奔馳,行不多遠,便可見一路上傾倒燃燒的房屋,大火顯是燒了數日有餘,現下只是餘火未燼,有些還在燃燒的房樑向天空吐著黑煙,被宰殺的牲畜死屍到處皆是,只是雖然只是初夏,只怕不久之後,這些死畜遍地的屯堡,必將成為疫病流行的鬼域。
「敵人猶如國手佈局,每一步都是謀定而後動。大汗此次失算,失算了!」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仗了誰的腰子,居然敢這麼說我,可是活膩了麼?」
「燒吧!」
濟爾哈朗回頭一看,卻是端坐在一旁的貝勒阿巴泰,此人脾氣倔強莽撞,雖是勇猛無比,又是大汗的親兄弟,卻素來不得皇太極的喜歡,此番征明,便留下他協同濟爾哈朗同守後方。
他在睡夢中掙扎,身邊的親兵頭目王柱子卻是急得無可奈何,眼見帳外求見的信使急得團團直轉,無奈之下,只得令人打了一條濕毛巾來,輕輕蓋在張偉臉上擦了幾把,這冷水一激,卻是比什麼都管用,張偉張開佈滿血絲的雙眼,啞著嗓子問道:「什麼事?」
細思片刻,濟爾哈朗亦是失色,恨恨一捶腿,氣道:「我是急糊塗了,派了這個莽撞的鼇拜去迎敵,敵人若是有意誘敵,我這兩千精騎,只怕一個也回不來了!」
又大聲向張瑞令道:「你在此處做得不錯,這便帶著飛騎官兵開拔,向薩爾滸進發,多派偵騎查看瀋陽方向情形,一則護衛我的左翼,二來薩爾滸一地滿人甚多,如何料理,你該當明白。」
張瑞聽他吩咐,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只得大聲應了,便待帶著一眾軍官前去集結隊伍,開拔出發。
濟爾哈朗挑一挑眉,卻是語氣平和的答道:「敵軍野戰大炮過多,精良戰馬又都被大汗帶走,咱們現在最多能湊出一兩萬匹瘦弱疲乏戰馬來,總得到了秋天,馬重新長膘了,才好作戰。況且,阿巴泰,你前幾天還帶著幾百旗下人去圍獵,你的馬都瘦得快跑不動了吧?」
待行到寬甸堡牆,早有一眾飛騎簇擁著張瑞上前來迎接張偉,待張瑞等下馬見禮之後,張偉向他笑道:「張瑞,你這次差使幹得不錯!我一路上見了,沒有遺漏疏忽的地方,所有的農家田舍甚至雞牛犬馬,都教你毀的乾淨,做得很好,我心裡很是高興。」
張偉皺一皺眉,叫來傳令官,命道:「令大隊加速行進,不要在此地耽擱過久,染上了疫病可不是好耍的。」
那傳令官迅即騎馬向回,尋各部將軍傳令,王煊看一眼四處燃燒的民居,嘆道:「此番來遼,雖然目的便是如此,現下看起來,仍覺其慘。只不知道張瑞將軍將百姓安置得如何了。」
「他們還剩下多少人?」
張偉面色一沉,看那人神色年紀,已知此人是誰。心中暗讚:「這寧完我果然是個直言敢諫之人。史載他正是今年由旗奴被選拔入值文館,賜號巴克什,此人既通文史,又曉軍事,在滿清久領軍務,遇事敢言,是既范文程後,皇太極最為信重的漢人大臣。只是此時不論此人是怎樣的人才,斷然沒有任他胡言的道理。」乃攢眉怒目道:
張偉冷冷接口道:「普通百姓也罷了,受過明廷誥命,還有讀過書的,總該知道華夷大防,心中惕厲,逃不掉,難道不能死節赴難麼!」
對敵人數量多少,眾滿人倒並不放在心上,打多了無能的明軍,這些貝勒大臣們對一萬滿人騎兵擊敗四五萬明軍充滿著自信。只是聽那李永芳言道,敵人盡數裝備火槍,射程及射速遠遠超過明軍的鳥銃,這倒也罷了,那幾百門野戰火炮,倒當真令這些在寧錦城下吃過火炮大虧的人們頭疼。
當下便在心中暗祝,唯願是鼇拜聽令而回,待那隊兵行得近了,放眼看去,卻是黑壓壓的一片,八旗中人皆是青色箭衣,各參領佐領官也有著錦衣者,卻是無人穿黑袍,看倒是敵騎奔來,鼇拜自然已是落敗身亡,想到此處,只覺得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當即便暈倒在地。
「是了,我知道了。」
張偉冷笑道:「願走的,我包他一生平安,生活無憂,不願走的,我卻也顧不得了。走,尋張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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