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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4:威震南洋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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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兵臨海外

第八章 兵臨海外

待船行至港口海面,避開了尚在燃燒沒有沉沒的西班牙軍艦,一直衝到碼頭之前,船身調整方向,放下跳板,船頭甲板上早已持槍肅立的漢軍士兵依次跳上岸上去,前隊迅速展開戒備,護衛在其身後上岸的漢軍。
曹變蛟因見前方海面上的西人水手不住地爬上商船,因向周全斌問道:「大人曾說此戰不收俘虜,不論老幼婦孺全數殺了。就由末將帶了手下,划船前去商船之上,將那些商人手水,盡數殺了?」
那曹變蛟聽得周全斌令肖天打頭陣,眼角一跳,卻不作聲,只聽得施琅答道:「來此之前我已命人打聽過,這西人的大艦也有直接靠港的,當時他們選擇此處立港便是因吃水夠深。我又命假做商人前來窺探,果真是如此。全斌儘管放心,咱們必定是全師向前,用炮火壓的他們抬不起頭來。」
「是,末將適才命人攻擊,也是撓頭,唯恐他們隔著老遠打炮。誰知道這島上雖有炮臺,那些小炮卻都被西人總督運到馬尼拉港口去了,這邊只留了些小炮船防守港口,這可不是自毀長城麼。」
提起這呂宋的漢人,不但是他,便是身邊那些見慣死傷的老行伍們亦是皺眉,各人都知道當年西人屠殺漢人一事,一面是悲其不幸,一面是怒其不爭。當日的西班牙人在呂宋不過一千餘人,被殺的漢人竟有三萬。若是有人振臂一呼,漢人們不是全無抵抗,任人宰割的話,那西班牙人如何能殺得這般順手?這也罷了,現下不過是過了二十多年,又有大股不怕死的漢人渡海而來,當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肖天因身為一軍主將,倒也有一個張偉下發自洋人手中高價購買的望遠鏡,此時在這碼頭離馬尼拉城尚有近兩里的路程,他將腰間的望遠鏡摸將下來,放在眼前向那城堡方向望去。看了半日,方向身邊眾人笑道:「這洋人的城市當真是怪。弄了那麼高的尖頂作甚,能住人嗎?」
因見周呂二人點頭應了,張偉又道:「尊侯已帶著艦隊去馬尼拉港口,此前咱們已派了細作偽裝商人進入馬尼拉城,聯絡當地的漢人。原本想著可以在施琅攻打港口的時候在城內作亂放火,吸引軍隊回防。現下看來,當日漢人被殺得太慘,各人都是嚇破了膽,未必會有人敢出頭。」
待張偉登陸島上,行到西人宿務駐軍和行政首長的府邸之前,卻見四處躺著被打死的西班牙人的屍體,因張偉即刻便要召見當地土著首領,還有那漢人代表,故而立時命施琅派人將屍體拖走,用泥土將血跡遮掩。
見呂唯風並無他話,便笑道:「咱們且去這島上的兵營中暫歇,估計三五日內,呂宋那邊也就大局已定了。」
張偉喜上眉梢,因向呂唯風道:「走,這便去黃府拜謁尊素先生父子。」
呂唯風先是不語,待他說倒要免了何楷學正,忙打量四周,因見都是張偉心腹親兵,方放心埋怨道:「大人,您的身分,說話可不能太過隨意。適才的話要是傳到何兄耳裡,只怕不待你免,何兄自會帶著弟子離臺而去。」
說罷便笑,等那呂唯風回答。
呂唯風瞠目結舌,呆看著張偉道:「大人,這會兒便要開船往征呂宋。結交讀書人盡自重要,也比不上征伐大事啊!待大人從呂宋回來,再去拜訪黃府便是了。」
周全斌聽那肖天口說手劃,玩笑開到張偉頭上,卻只是不理會,又拿著望遠鏡看了半天,方向施琅道:「尊侯兄,一會我命肖進元帶神策右軍先期上岸,向馬尼拉城逼近。你需將戰艦開到岸邊,用炮火支援。那軍艦能逼近麼?」
黃宗羲多才博學,於經史百家及天文、算術、樂律以及釋、道無不研究。他提出天下設立君主,原本是要利天下,結果君主把天下視為私有,苦害天下百姓。士子出仕,不應以報效君主為念,而要以天下為己任。又提倡以相權制約君權,以民權制政權,以監督體系制約腐敗,在盧梭等人的民主論述尚未出來前的數十年,中國就有黃宗羲這樣土產的顛覆數千年專制傳統,非議君主,強調分權而治的先賢,張偉讀其傳略,總是心生佩服。只可惜康熙以雄才大略自詡,卻從來沒有把他的真知灼見當一回事。雖然尊禮不已,卻也只是當成於其他儒士那樣,視為「遺老」,尊禮榮養罷了。
因見肖天急忙低頭,不敢抗辯,便令道:「你快下艦,乘小船去後面的運輸船上,待前面軍艦靠前,自會有旗語通知你們登岸。半個時辰內,你要把岸邊的軍隊給我攆開,要把那馬尼拉城圍得水洩不通,若是有一點疏忽,跑了一人,我就打你的軍棍!」
「嘿!尊侯,你辦事怎麼如此野蠻,快命人將這些屍體拖走,這麼著血淋淋的,嚇壞了百姓可怎麼辦!」
張偉又將那些人土人召來,經當地會說土話的漢人翻譯,方知經葡萄牙人一番屠殺之後,原本不過數萬人的宿務島便折損了兩千餘人。
各級軍官因敵人打得太過膿包,心裡早就懈了,此時聽他一喝,各人都是凜然遵命,提起精神帶著屬下依著肖天的吩咐往前方而去。
遲疑一下,又偷眼看張偉等人的服飾,突然跪地哭問道:「請教軍爺,可是從大明過來的?」
又召來船艙外隨待的一名親兵,吩咐道:「命艦長派人放小船,你這便上岸,持我的信牌,命吳遂仲這便往黃尊素府上拜見,好生安撫黃府上下人等,若是有什https://m.hetubook.com.com麼缺用的物件,只管支取給他們,待我回來再作理會。」
呂唯風詫道:「正是。我曾上黃府拜見黃老先生,當時黃老先生身邊侍立一青年男子,老先生言道:這是吾子宗羲。大人如何得知?」
張偉聞言一笑,向身邊的漢軍士卒道:「你們說說,來此之前,我是如何吩咐你們的?」
此時見到那些嘟著嘴兒,睡在艙室裡暗嘆時運不佳的官兒,張偉也只得強堆起笑容,耐心勸慰。離著臺灣不過兩月不到的路程尚且如此,張偉真是很難想像這些官員被派到北美或是南美時的反應。與百姓不同,稍有身家或是學識的中國人,在沒有走上絕路前,絕不可能奔赴海外。
他駐蹕宿務之後,只留下自己的親兵護衛,又命人四處尋訪流散的土人漢人,只待呂宋那邊打完,便可將人全數運將過去。
又問道:「你們明明知道我們是漢人,還怕些什麼?」
那老者初時一喜,後又倔著臉問道:「大人,那些西人紅毛,又該當如何?」
閒暇無事,便在這小島上四處遊逛。這呂宋的島嶼因是熱帶海洋氣候,其風光景致卻又與臺灣不同。此時正是呂宋四季氣候中的乾季,天氣炎熱,卻又不似雨季那般高熱濕潤,海風一陣陣吹在人身,當真是舒爽之極。這宿務島原本是葡萄牙人麥哲倫命名,島上皆是平原,綠蔭片片,四周海水堪藍,靠近海岸的淺水裡便有大片的美麗珊瑚。張偉心曠神怡之餘,知道此處實為養貝取珠,割取珊瑚的好所在。對著如斯美景,心裡卻只是想著黃白之物,暗念兩聲罪過,卻是急聲喚來呂唯風,將此事吩咐了。
周全斌聽出張偉話中意思,點頭應道:「全斌明白。當年這些西人不過幾百人,幾條戰艦,就能佔了十倍於臺灣的全呂宋,我想,咱們漢軍未必就不如他們?」
他們卻是不知,這馬尼拉漢人的苦難不過是剛開始,一直到十八世紀末,呂宋漢人一共經歷過五次大規模的屠殺,一共有十幾萬漢人慘死在這片國土上。南洋各國之人都又懶又愚,比之精明肯幹的華人差了許多。於是自上而下,不論是官員還是百姓,對大發其財的漢人都極為仇視。每次若是國家有了變故,或是遇了大災大難,首當其衝的便是南洋各國的漢人。可憐自稱中華上國的漢人們,在這南洋便如同歐洲的猶太人一般,被人用來做平息民憤轉移視線而大殺大搶的可憐民族。
不待他回話,又笑道:「想來是在下面的船員艙內,這便帶我過去。眼見他們拋卻臺灣舒適日子不過,前去蠻夷之地為官,俸祿和品級雖是高了,到底也拋妻別子的,我且得去宣慰一下。」
張偉一直苦於制度,全仿西式顯然不符當時的國情,那百姓大字不識一個,全憑儒生和宗族的左右,弄什麼議會之類,只能成為野心家操控影響的工具。若是張偉仍復專制,固然在他生時可以致中國富強,但一旦身死,中國仍然會回到治亂興亡的老路上。這一心病一直懸在心內,如何治天下卻比打天下更令張偉頭痛。此時聽得那黃宗羲已在臺灣,張偉大喜過望,黃宗羲此時已二十出頭,思想經歷雖未成熟,但必然已有不同常人的學識,只要張偉稍加點撥引導,他必然能思索出一套適合的政治體系來。
那幾人先是不敢答話,待張偉用閩南語連問幾聲,方有一中年男子勉強答道:「軍爺,我們都是。」
張偉聽他們哭得淒慘,一時間倒不好相勸,直待過了盞茶工夫,待他們哭聲漸息,方才連聲勸慰,總算將這群哭泣不止的漢人勸住。
呂唯風笑道:「大人是關心則亂。雖則何學正愛講經義,到底官學分科甚多,何兄又不能將學子們都抓去聽他講課,大人儘管放心!」
「大人此番說是率軍出戰,依我看來,竟然是消閒歇息來了。再尋上幾個美人,那可就更加有趣啦。」
站於這小島最高的建築之前,張偉極目遠眺,卻見四周都是西班牙人所建的軍營、商行、教堂等建築,數里之內,別說土人房屋,便是連顆稍大的樹木也是沒有。因笑道:「這西班牙人倒是小心,這麼著建造房屋,四周還有木柵防禦,四周又皆是平地,土人便是想反,也是隔著老遠便被打死了。」
那人又答道:「稟報軍爺,小人家還是在嘉靖年間到得呂宋,一向是以給呂宋人做鞋謀生。到這宿務島上,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事。」
那宿務島上駐防的兩百多名西班牙軍隊,不過每人放了幾槍,因見大股的漢軍登陸,便立時放下槍來投降。他們屠殺手無寸鐵的華人及土著自然是十分兇橫,遇到大股手持火槍的軍隊,便立時選擇了投降。
那吳應箕原本是崇禎六年在蘇州虎丘大集兩千士子,聲言:「吾以嗣東林」的復社領袖之一。他以國之監生的身分,八試南闈不中,一直到崇禎十一年方中了副榜秀才,為人方正忠直,最得士林敬重。那個有名的《留都防亂公揭》,便出自其手。後來南明弘光朝覆滅,他在家鄉募兵抗清,後英勇就義。張偉雖鄙薄文士,對明朝末年號稱「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東林黨人卻有幾分敬意,對當年在南明時期紛紛起兵抗清的這些文人志士更加佩服幾分,以手無縛雞之力的窮困書生,只憑藉在鄉間威望,斷然起兵抗擊hetubook.com.com異族入侵,可比那些貴戚、武將、大臣們高尚許多。
那果尉回話道:「大人,若是只尋土著,咱們早便可以回來交差。幾里外的小木屋裡,便尋到了這幾個年老土著。只是怎麼也尋不到漢人,後來還是在小樹林尋得了這些漢人。」
張偉一笑,答道:「他們在宿務島上經營最久,早已沒有人敢挑戰其威。呂宋本島則不同,土著眾多,又有大量漢人,還有每年來往不絕的商船,自然是要小心那邊。」又問道:「適才命人去尋島上土人和漢人中能說上話的來見,怎麼半天不見一個人影?」
張偉含糊道:「黃尊素老先生為東林八君子之一,我早前派人打聽過他的家世,是以知曉。」心中只想:「這位著述《明夷待訪錄》,我心中最敬佩的明末大家,竟然已在我的治下了!」
張偉冷眼去瞧,只見那幾個漢人衣衫破爛,身形萎頓,有一年老漢人,因見張偉拿眼瞧他,立時嚇得全身發抖,張偉因問道:「你們都是漢人?」
張偉見他兀自怕得發抖,便先將他扶起,又溫言道:「是,我是大明的福建總兵官,因聽說你們在呂宋被紅夷欺侮,便帶兵來為你們作主。你不要怕,起身來,我問你話。」
說到此處,那老者氣得渾身發抖,怒道:「紅毛人殺漢人也罷了,那些土人和漢人中也有敗類幫著一同殺,如若不然,就那幾千紅毛鬼子,咱們就和他們拼了,又能如何?」
呂唯風緊隨他身邊而行,因見張偉神色輕鬆,舉止如常,全然不將馬尼拉那邊的戰事放在心上,因問道:「大人,那邊的事情您不管啦?」
「都是混帳行子!你們當來此逛行院麼,一個個笑的跟嫖客一般。都給我將隊伍整頓好了,佈防碼頭的留下駐守,往四面搜索的快帶人跑著過去,走漏了敵人拿你們是問!剩下的隨我向前,在敵人炮火射程外佈防,等大隊到了,咱們這搶先登陸的功勞就到手了。都給我把精神抖起來,別看著敵人稀鬆就一個個昂首挺胸的,你當是來會操呢?一不小心打了敗仗,有幾個腦袋?」
中國人與西人不同,又是什麼落葉歸根,又是父母在,不遠遊。西人中為博取富貴不惜遠涉重洋,什麼家人父子,全然不放在心上。此番張偉因要先攻宿務外島,那宿務島原本是個彈丸小國,自葡萄牙人冒充為西班牙人在島上大加殺戮後,西班牙人又在島上殖民多年,稍有不順者便遭屠殺。這些年來宿務土人深恨所有白人,卻是無力反抗。
「將軍,大人是命盡數殺之,將這些人看管起來,徒耗人手,又違了大人的命令!」
因見周全斌匆匆去了,又向呂唯風道:「原想著先在宿務紮下根來,沒成想這好好的地方讓這些紅夷糟踐成這副模樣。也罷,此地便只留些駐軍防守,打下呂宋本島後,便將留下的居民都移到本島上去。」
那呂宋島上原本分為若干個小國,占城渤泥等國還於明成祖時多次由國王親身前往中華朝貢,對明朝一向是十分嚮往。張偉知道民心可用,再加上宿務尚有些漢人存身,是以先期便帶同了數十名幹練官員,只待一攻下宿務,便可依靠漢人和宿務土著對明朝的好感,展開統治。
因二十餘年之前的那場屠殺,馬尼拉一時間竟然找不到鞋匠、木匠、理髮師、中轉商人,再加上巴石河內盡是被殺漢人的屍體,城內臭氣熏天,城外的河水不能飲用。原本居於靠海南岸的大量百姓遷移至北岸,遠離當時的城堡中心地帶。此時雖過了二十多年,已有不少漢人忘了當年慘痛,從中國沿海及南洋諸島又絡繹遷來。此時的馬尼拉城,又有大量的漢人聚集。
因張偉下令,這些西人在二十餘年之前於馬尼拉屠殺了兩萬多漢人,手上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故特令漢軍不得收留俘虜。先期上岸的漢軍雖見那些西人將手中火槍放下,舉起雙手步出防線,卻仍是管自開槍,待一排排的西人士兵被打倒在地,那些醒悟過來的士兵再想持槍抵抗,卻被四千漢軍水師陸戰隊員打得渾身是洞,鮮血長流。不到一個時辰,宿務外島便再也沒有一聲槍響。
神策右將軍肖天原本是早先移民臺灣的閩南人,張偉一至臺灣,他便投軍報效,算是最早得用的老行伍,因功而升至右將軍,因為人詼諧有趣,善講笑話,在漢軍中甚得人緣。便是在神策衛內,也比性格陰沉的左良玉,好勇鬥狠的曹變蛟更得軍士愛戴。
因也怒道:「這老者,待我打下呂宋本島,由你尋些當日未死的漢人指認兇手,凡是當日參與屠殺的,你們說將出來,我將他們一律殺死,為大家報仇!」
那漢子一哭,身後諸漢人立時把持不住,亦是開聲哭將開來。
此時他與施琅、周全斌、曹變蛟領著一幫神策校尉站於鎮遠艦船頭,眺望不遠處的馬尼拉港,西人的海軍艦船早被封鎖在港口之內,被前方的漢軍水師大艦轟擊的抬不起頭來,雖然馬尼拉港口內亦有炮臺不住的向水師開火,只是加起來的火力也只能和漢軍遠字級大艦一艘相當,眼前那些軍艦被一艘艘轟沉,水面上已然快沒有抵抗力量。施琅命請來船上的神策諸將,只待一會岸邊炮臺火力被壓下,漢軍陸軍便可在海上力量的掩護下登陸。
又壓低聲音,向張偉道:「自何楷來臺,已經引了閩、浙、兩廣,甚至有兩湖、南直隸的不少名www•hetubook.com.com士來臺。且大人破遼之後,聲名大顯,士林間皆道大人雖是跋扈,到底是有忠義之心。光是年前,就有不少士子乘船來臺,一則是年前南方局勢不穩,賊兵四處搶掠屠城,二則也是大人威名,加上何楷等人在此,方引了不少讀書人來臺。大人不重讀書人,以為書生無用,其實咱們漢人最重儒生,鄉間有事,多半是請宗族族長或是年高德重的儒士來評斷,一個老儒生振臂一呼,比當地的府縣官兒還管用呢!大人只需善待這些儒士,將他們看管約束在臺北城中,不使他們妄議政治影響大局,那憑著這些儒士名流的聲望,與大人將來大有利焉。」
他嘴說是因呂宋戰事耽擱此事,到底也是因心中極是厭惡百無一用的書生,故而從不將此類人等放在心上。經呂唯風一提點,倒是想起此類人用來收攏人心,改善形象卻是最有用處。朱元璋強過陳友諒、張士誠,就是因其善用鄉間的儒生。那朱升不過鄉下一老儒,在朱元璋善待儒士的感召,至集慶獻:「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的基本戰略,朱氏得天下,便在這九個字上。張偉雖是用不著什麼老儒來獻策,到底是一直行的是霸道,在人前一直是以梟雄形象著稱。在南洋倭國等海外張偉不需要改變什麼形象,將來進入大陸征戰,能迅速穩定後方,平服亂局的,則必然是這些滿嘴胡柴的儒生。是以連張偉這般的強勢人物,也當真是不能將儒生拋下。
這馬尼拉城現下只是西班牙人建築的大型城堡,內有總督府邸、商會、教堂等西班牙式的建築,城堡之外,方是當地土人和華人的居所,這些民居拱衛散佈於巴石河北岸,將城堡牢牢環在中心。
那些漢軍士卒正都被那老者所說一事氣得胸口發悶,此時聽張偉問話,便將憋了半天的悶氣大聲喊出道:「大人有令,上島之後,凡白人紅夷,不論男女老幼,一律誅殺!」
見那親兵拿著權杖轉身而去,張偉方稍稍放下心來。因向呂唯風笑道:「你帶來的佐輔官兒都在哪?」
張偉聞言一楞,步到船艙內窗前,向外一看,只見船上眾水手已是起錨升帆,此時風向正好,那桅桿上主帆已然順風鼓起,只需待鐵錨完全升起,再將碼頭纜繩一解,這定遠戰艦便會如離弦之箭一般,瞬息間駛向大海。
那夥漢人聽不懂張偉所言的中庸仁恕是什麼,卻是聽到適才漢軍士卒所喊的軍令,各人都是從屠殺中僥倖逃生的,對那些屠殺漢人的凶徒恨之入骨,聽到張偉下令一個不饒,都是大喜過望,那失去親人的便又立時跪下,當天禱告,勸親在天之靈可以瞑目矣。
因見是隨軍的軍法校尉領著幾個副官站於身前,原本在戰場上仍是笑瞇瞇的肖天反到立時將笑容收起,板著臉答道:「貴官管得太寬了!戰事沒有結束前,我隨時可以執行大人的命令,若是我始終沒有遵命,那時候你再來質問不遲!」
那西班牙總督在宿務外島不過安排了幾艘小型近岸的炮船,嚇嚇土人尚可,遇到大股的漢軍水師炮艦,不過發了幾輪炮彈,還沒有一顆擊中漢軍水師,便被盡數擊沉。
那水師軍官答道:「末將早已派人去請,只是島上平民在適才海戰時便聽到炮響,想來是躲在從林之中不敢出來。末將這便多派人手,快些尋些人過來。」
看著那小軍官人模狗樣站在堂前,肖天卻只能忍氣吞聲的被他訓斥,那飛濺的口水直噴到臉上,當真是要多窩囊就有多窩囊。
周全斌點一點頭,不再詢問,因又向肖天道:「肖進元!你平素裡嘻嘻哈哈慣了,適才敢拿大人來議論,你長得幾個腦袋?」
「是了。那西人在南洋不過有此一地,用做貿易中轉,而非移民之地。他們的重心在南美等地,那邊的力量就強上許多。即便如此,仍需小心。他們人雖不多,這些年想來也會養些土人做輔助兵,還有,他們在此經營日久,漢人想來多半是倒履想迎,那土人就難說得很了。」
因帆船操控不易,不適合登陸時快速移動,張偉便命人特意打造了由風帆及槳手雙動力的運兵船,船身寬大平穩,船艙內設大型通間船艙,用堅木釘成一層層的臥鋪,兵士們便睡臥於船艙之內。平素吃飯或是活動,便可至其餘的艙室,這樣弄法,可比當時的歐洲人的吊床式小型船艙舒適得多。船身兩舷都設有槳位,一旦到近海登陸之時,便可以將木槳放出,快速划動,向岸邊衝刺。此時前方傳來旗語,肖天因知是水師軍艦已粉碎了岸邊抵抗,便令道:「全速划船,全軍準備登岸!」
又納悶道:「他們佔據澳門時,也沒有這般窮兇極惡啊。怎地在這南洋,卻如同食人生番一般?還有那西班牙人,一邊同咱們大做生意,借著咱們中國的貨物發財,卻又為什麼大殺漢人呢?這一下子就殺了幾萬漢人平民,他們怎地下得了手!」
那宿務國王正在深恨之際,卻又來了西班牙人,那國王卻不糊塗,任西人如何巧言利誘,卻只是不與其合作。於是西人盡屠國王一家,炮轟島民,四處殺人。後來又下令士兵居於民舍,將多餘的房屋盡數燒毀,經過此次大殺之後,宿務島上幾乎無有生還者。眼前的這些土著和漢人,還是這些年從馬尼拉渡海而來。因島上西人不准百姓建造房屋,各人只得在島上樹林及海邊灘塗附近造些一個多人高的小和圖書木屋,勉強度日。
因見呂唯風一臉納悶,顯是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厚待黃府上下,便又令道:「是我忘了,吩咐吳遂仲,所有年前來臺的名士大儒,都需要好生照料。對了,在我回臺之前,任何人不准放他們離臺而去,可明白了?」
他身邊的神策右軍的眾軍官見主官心情大好,一個個亦都是面露笑容,有那平素拍慣馬屁的,便待上來逢迎。肖天將臉一板,喝道:
那個校尉甚是年輕,胸前佩帶的卻不是尋常漢軍將士胸前的騰龍鐵牌,軍法部的將官們胸佩的鐵牌上皆是刻著兩把對稱相疊的長刀,中立一斧。用這樣的標識牌來區分軍法官與普通的軍官,也是說明軍令森嚴之意。就這麼一面小小的鐵牌,平日裡頗使那些行為不檢的將官們頭疼,加上軍法官們又傲氣十足,挺著胸往你身前那麼一站,那鐵牌上的刀劍閃著寒光,當真是令那些犯事的漢軍將領著頭疼不已。
那原本怕得發抖的老者答道:「軍爺,二十多年前紅夷大殺漢人,先是紅毛鬼子自己動手,後來漢人太多,殺不勝殺,便招募了當地土人和漢人中的敗類,發給武器,一齊動手。十幾天內殺了三萬多漢人,那馬尼拉附近的河流兩邊全是屍體,老漢的大兒子便是被漢人敗類用繩子捆起,連同十幾個族人綁了石頭,一起推到河裡淹死的。我若不是逃的快,當日也死在那裡了。一直過了半年,那附近的河水仍是有屍臭,那河裡的魚吃了人肉長肥,所有的人都不敢吃魚。」
又道:「我此番過來,一是咱們都沒有在海外治理管制異族的經驗,我親身來看一下,也好臨機處斷。二來此地漢人甚多,以我的身分前來宣慰最好。光憑這些西班牙人,還不值得我親來一次。你當尊侯他們是死人麼。」
這肖天生性隨意慣了,在臺灣時曾幾次因觸犯軍法被請過去訓斥。他雖身為漢軍神策衛的右將軍,卻是連馮錫範的面也見不到,直接就在軍法部的外堂被一個小小的果尉依著法條訓斥了一番。
因嘆氣道:「怪我怪我!唯風,下次有這種事情,需早些提醒我!此次失之交臂,待我回來,一定要好生向人家賠罪才是。」
原本想著提高俸祿和品級,想來便會有不少官吏報名前往。誰料自招募之日起,一直到臨行前數日,居然只有寥寥無已的幾個小官兒報了名。張偉一問之下,方知一則是此去先期還要打仗,眾官兒害怕死傷;二則在臺灣很好,雖然去外國瞬間便有好處,亦是無法打動人心。張偉苦惱之餘,只得悍然下令,用古老的抽籤法選定了隨眾官員,各人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這才斷絕了臺灣上下試圖躲避這次差使的暗流。
肖天聽他語氣嚴峻,雖不信他當真會打自己的軍棍,到底是屁股要緊,忙不迭應了,帶了親衛參軍下船,一行人回到神策右軍所乘的大船之上,只等著旗語命令一來,便可向前。
張偉略一點頭,笑道:「響鼓不用重槌,你去吧。」
見那軍法官板著臉離開,肖天立時又在臉上露出微笑,心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此時眼見就要攻城,便在那些洋鬼子眼皮底下殺人,還有人敢投降麼。」
「是!」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炮戰打到此時,岸上的抵抗已是越來越微弱,在漢軍密集的炮火打擊下,敵軍炮臺上已鮮有還擊,若是用望遠鏡看將過去,便可見炮臺上盡是橫七豎八鮮血淋漓的屍體。一艘艘西班牙軍艦紛紛起火沉沒,艦上的水手跳入海中,拼命地向岸邊游去。躲在一邊的西人商船因沒有配備武器,不曾參戰,因此卻也不曾受到漢軍的攻擊,此時便派下了小船,前往營救。
張偉聽完,向身邊臉色鐵青的周全斌道:「全斌,你一向說紅毛夷人知禮守信,卻不知他們還有這樣的一面吧?」
「聽倒沒有?嗯,我不講什麼中庸仁恕,我的章程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紅夷殺我同胞,我便將他們也盡數殺了!這樣,或許可以以鑒來者?」
漢軍原本以為在岸邊還會遇到敵人的抵抗,卻不料這些對待平民兇狠之極的西班牙人卻實在缺乏戰鬥的意志。打過幾次惡戰的漢軍老兵們四處尋不到身著紅色軍服的敵兵蹤影,禁不住皆是啞然失笑。
他悠然道:「漢人被殺,我看著也委實心痛,憤恨。不過立身於西人的立場,若我是這呂宋總督,只怕也會大殺特殺。那紅夷人都是身處歐洲,距南洋數萬里之遙,他們來此何事?貿易?這可是笑話了!全斌,唯風,我同你們說,咱們中國人一向是本分的以貿易賺錢,這些紅夷表面上是來南洋貿易,其實就是兩個字:掠奪!中國人,就是太會做生意了!呂宋的華商將中國與西班牙人的貿易權牢牢控制在手中,不但危脅他們的統治,還將大量的中國絲綢等物拋向他們的南美殖民地,便是西人在歐洲的母國,也是有大量掠奪來的金銀又返流到呂宋,再由呂宋被送往中國內地。如此這般外流金銀,那西人如何不著急?他們的國王下了幾十次命令,卻仍是不管用。於是華人被屠,也就成了難免的事。」
「大人,年前過來的名士甚多,南京危急時,不少人從下關碼頭上船出海,直逃臺灣。其中最有名的當是當年與顧憲成一同成立東林書院,號稱『東林八君子』的高攀龍、黃尊素,還有那江南國子監生吳應箕,這三人聲名最顯,是為來臺士子的領袖。大人需和*圖*書一一拜訪,以得文人之心。」
呂唯風這數年來幫辦政務,每日都窩在那軍機處值房內,成日的批示公文,呈寫節略,引見官員,協理諸衙門的事務。只不過幾年功夫,精神雖然仍是健旺,模樣卻已是比當年出使倭國時憔悴蒼老許多。
說罷起身,由那呂唯風帶路,下了船員艙室與前往呂宋的臺灣官吏說笑取樂。
張偉哂然道:「不論是水師艦船還是步兵實力,咱們都遠超他們,這樣的仗若還是打不好,我去了又有何用?」
待船行一月有餘,因水師先行,戰艦已到宿務外島港口。施琅派小船來報,請張偉在大船上稍待,待攻下宿務外港口,由周全斌帶著神策衛登陸佔據全島後,再請張偉上岸。
卻突地想起一事,向呂唯風問道:「那黃尊素可是有子名曰黃宗羲麼?」
張偉亦是氣得臉色鐵青,《明史》上載呂宋漢人被屠戮了三萬人,西班牙人的官方記錄是兩萬五千人,他每次讀史到此,都是氣得牙根發癢,此時親眼得見當年大屠殺的倖存者活生生站於眼前,口說手劃講起當年的慘狀,張偉只覺胸前一口悶氣堵塞,如棉花團一般沉澱澱的難受。
肖天放下望遠鏡,向身邊的諸將笑道:「現下南岸住人少了,倒是方便咱們許多。不然一會兒大炮轟將起來,那些個百姓亂紛紛的,還怎麼打仗。」
待神策後軍的四千多漢軍全數登岸,展開陣形,將岸邊的敵軍工事全數佔領,所有的漢軍士兵盡然是一槍未發。便是有小股的西班牙人不及逃走,卻是見到了身著黑衣的漢軍士兵便高舉手中火槍投降。
張偉聞言倒是一嘆,眉宇間現出憂色,向呂唯風道:「這都是復甫兄的功勞!我只說了個大略方針,他就用心做將起來,無論是西洋的算術、天文、地理、乃至政治、哲學,他都單獨開了課程,甚至重金禮聘洋人教師前來臺灣。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麼!光說那地理中的繪製海圖,就比咱們中國人用眼睛和腦子記憶強過百倍吧?這幾年臺灣水師人才甚缺,若不是從官學中招募了幾十個地理學的甚佳的孩子,這些船造將起來,卻沒有人會看海圖,開出去就可能觸礁,那有什麼用?現下復甫兄在臺南辦學,所有的臺南子弟盡皆入學,比之當年臺北官學草創,卻是強過許多。只是這臺北官學,自從交給何老夫子,論語說得多了些,經世致用的卻少了許多。這樣下去,我只能免了他的學正,再另尋賢明了。」
張偉沉思片刻,向他笑道:「你說的對!這陣子我一直考慮對呂宋的戰事,雖然知道年前來了不少避亂的文士,到底也沒有放在心上,經你這麼一說,倒是撥得雲開見月明!你說說,來臺的文士中最有名的是哪幾個,我挨個去拜訪一下。讀書人最重禮,我可不能失禮於人。」
周全斌沉吟道:「呂宋的西人並不多,連軍隊帶平民,也就是四五千人。估計正規的陸軍部隊,最多不過兩千人左右。以水師的實力,可以很輕鬆的攻破港口,至於城市,就由咱們神策軍來主攻就是了。」
周全斌知他是因不能先期上岸鬱積成氣,故而此時閒極無聊,要去殺人洩恨。因溫言撫慰道:「不必著急,攻下城後,這些人一個也跑不了。」
「先行押下,派些人看管。」
周全斌氣道:「全斌去澳門與那葡人打過幾次交道。只覺得他們做起生意來是一把好手,又守時守信,又善造機械,從幾萬里外漂泊而來,當真是不易。又臣屬大明,平日裡甚是恭謹,卻不料他們原是這樣的畜生。」
因笑道:「這一年來我手下使喚了不少臺北官學畢業的孩子,都是頭腦清醒靈活,見識超凡的好苗子。難得的是沒有腐儒酸氣,敢想敢做,不拘泥。我心裡委實喜歡,所以想得左了。」
不待諸人答話,又皺眉道:「不知道這南岸的漢人百姓逃光了沒有。大人早就吩咐派商人偽裝前來知會漢人暫避,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你們在此做何營生,何時過來此地?見了族人,怕些什麼!」
因見周呂兩人聽得目瞪口呆,張偉又道:「咱們打下呂宋,自然還是要用來賺錢。紅夷是別想來了,當地的土人都呆頭呆腦,不會妨礙你們。如此的寶地,你們得好生去做!」
卻聽得施琅此時沉聲命道:「來人,向後面的兵船打旗語,命他們划槳向前,打上岸去!」
張偉站在原處,直等得兩腿痠麻,方見一眾漢軍士兵押著一群十餘人的平民迤邐而來。便向打頭的果尉問道:「當中可有漢人?」
張偉先是一嘆,又負手信步而行,召周全斌與呂唯風二人在身後跟隨,行到遠處,見那些百姓與漢軍士兵已然聽不到他們的說話,方向周全斌道:「全斌,我原本就是擔心你不清楚此事。現下你親眼見到,那麼我吩咐起來,便省事得多了。」
肖天雖是平素裡嬉笑怒罵,無甚威嚴,在這戰場上卻也是令行禁止。漢軍軍令甚嚴,那軍法部的軍法官四處巡視,若是被他們捉住什麼把柄,除非張偉親下赦令,不然便是神仙也救不得。
他臉帶微笑,卻是不能將心底對傳統士大夫的鄙視露將出來,兩千餘年尊禮儒家的傳承當真是不可輕撼,那些目不識丁的農夫在田間地頭遇著文人還要恭稱一聲:「先生」,張偉想改變社會,便得先向這個傳統低頭。
「是了。我也是太過著急,我千辛萬苦不怕花錢,可不是想教出一群老夫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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