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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4:威震南洋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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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再見伊人

第十三章 再見伊人

只聽到彷彿有女孩子「噗嗤」一笑,張偉看看自家模樣,也是忍不住一笑,因將身上蓑衣脫下,笑道:「沒提防這雨下成這樣,教各位久等了吧?」
又向著吳青源微微一笑,語涉雙關道:「做臣子的該當盡人事,遵天命。斷然沒有胡亂猜測的道理。」
那蝦夷土蠻居處,就是後世倭國的北海道。當明朝之時,倭國內亂不已,待幕府好不容易收拾了諸藩大名,便立時鎖國閉關,哪有心思去理會那蠻荒不毛之地。是以張偉決心派兵駐進蝦夷,將上好的馬種遷至蝦夷飼養放牧,以待將來騎兵之需。倭國人竟然全無動靜,竟連個詢問的使臣都沒有派出。
王煊卻聽到張偉的小聲嘀咕,他忍不住答道:「當年王安石相公說什麼: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結果弄得天下大亂,人君對天命祖宗有些敬畏,總是好的。若是君主們權威大到無人制約,連天命也扔到一邊,那可怎麼得了。」
張偉猶豫再三,只得將南洋吳家提親一事向二人說了。兩人待他說完,一時間皆沉默不語。過了半晌,那吳遂仲方開口言道:「大人,我覺得這是件好事。」
「這話說得有趣!來,好生把你的想法說出來。」
待上了守在門前的馬車,外面已是有不少漢軍將軍與臺北諸衙門的上層官吏守候,見張偉出來,各人自是免不了蜂擁而上,向張偉請安問好。
張偉臉色一沉,知道此事不可拖延,因向何斌道:「廷斌兄,有一件事,我要與你商量,就到你府上好了。」又向吳遂仲道:「你也來!」
吳遂仲搓一搓手,不顧張偉神色,侃侃而言道:「一者,大人春秋雖盛,到底年歲已長,再不娶正妻,恐全臺人心不安。二者,將來南洋攻略,是大人謀劃已久的大事。有了吳氏,則得到南洋第一大家族的臂助,其利非小!若是大人不娶,只怕這助力立時就成阻力,反為其害!」
第二日天明,因還有些細節要與荷蘭商討,張偉卻懶得再去,只派了王煊代表前往。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閒,只管在床上高臥不起。
說到此時,止不住笑,向張偉道:「你看你等了這麼些年,到底等到個大家閨秀!這吳氏早年我亦見過,長得十分標緻,又很有本事。想來會是你的得力臂助。我說你怎地就是不肯娶妻,卻原來是有這個心思。只是你當時怎地不肯說?」
嘻嘻一笑,又道:「至於蝦夷那邊,一片蠻荒,蝦夷人不過是些原始部落,十分落後野蠻。依著我的意思,先派兵過去,再把本地人招募來做馬夫,一舉兩便的事。」
何斌尷尬一笑,正欲答話。卻聽那吳遂仲沉聲道:「大丈夫娶妻,自然是不能以小兒女情腸來計較。漫說大人對那吳氏傾心,就是不喜歡她,也該當娶了。至於柳氏,出身太過卑微,臺灣官場早有嘖言。大人若是喜歡,不妨納做妾室,也就是了。」
張偉聽她嬌笑,心中反道警醒過來,心中暗罵一句:「媽的,怪道說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靠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老子什麼場面沒有見過,怎麼跟個剛戀愛的小男生一般!」
張偉搖頭道:「艦是不能造的。我不能把荷蘭人的眼光從英國人那邊吸到我這裡來。我在海上想了許久,還是要求精,而不是求量。咱們的海軍現在都是良莠不齊。雖有一些經過英國人訓練過的好水手,好炮手。大部分還是咱們自己後招募的新手。這海上作戰,打的不光是實力,還得看水手、軍官、戰術。以臺灣水師的品質,同等實力與敵作戰都十分危險,更別提以弱博強了。是以一方面咱們多加訓練,另一方面,暫且不急著造艦,而是把心思放在改良火炮和火藥上。唯其求質,求變,而不是跟在別人屁股後面,方能制敵先機,戰勝強敵。」
鐵青著臉向張瑞點一點頭,令道:「你即刻帶人,護送著柳如是去施琅的府邸。命人去何斌府上,明日便行納采禮,接下來,問名、納吉、納徵,五日內辦妥。然後請期,親迎。要給我辦得大張旗鼓,風風光光。不可隨便了事,這筆錢,由我的內庫來出。」
東南亞的天氣當真變化無常,張偉傍晚時分甫從總督府中出來時,外面還是老大的太陽斜掛在半空。待騎馬行至半路,天空中接連飄來幾朵黑雲,那雷聲轟隆隆響過幾聲,街面上的行人再也不顧著看他們的熱鬧,亂紛紛四散而逃。各人正沒理會處,那瓢潑般大雨卻漫天灑將下來。
此時他口鼻眼耳心都被這吳苓佔據,哪裡還管吳青源說些什麼,因口中嚅嚅,那吳氏祖孫倆不免看他兩眼。
「做媒人是佛天護佑的好事,我又即將與張將軍同船而行,為免尷尬,還是到船上再說,然後給老兄你回覆,你看如何?」
張瑞嘻嘻一笑,站起身來,將身上的塵土拍去,向張偉笑道:「大哥你勁道那麼小,小弟挨一下讓大哥消消火,又能怎樣?」
王煊的人生信條便是:「萬言萬當,不如一默。」。每日最是沉默寡言的人,便是張偉同他說話,也是有問方答,從不多言半句。此時聽王柱子說的有趣,噗嗤一笑,向他答道:「梁園雖好,不是故鄉。柱子你是想家啦。」
張偉一路行去,路上荷兵自是不敢有所異動。一路上風風光光行至碼頭,早有漢軍水師的軍艦上前來迎,將張偉一行人接到船上,揚帆出港,待船行至大海之中,四顧皆是海天茫茫,眾hetubook.com.com人方徹底將一顆心放將下來。
「何以見得呢?」
王柱子笑道:「既然大人都成落湯雞了,咱們也跟著就是。」
說罷與他揮手做別,待一轉臉,卻又是換了一副模樣。周遭眾人見他臉色陰沉,倒也不知道他因何事惱火,只是各人都陪著小心,唯恐在此時觸怒於他,那可讓真是走了楣運了。
兩人都是極聰明的人,當下對視一眼,已是一切了然。吳青源便笑道:「將軍一會兒便要離南洋回臺,老朽與將軍一見如故,當真是令人難以割捨。」
便笑答道:「大明王氣如何,不是做臣子的該當猜度的。」
他正襟危坐,雙手放於膝上,雙眼直視張偉,雖見張偉臉上怒容漸盛,卻仍是不肯放過,只道:「為大人將來計,肯請大人一定要娶吳氏!」
「張瑞,你看這件事該當如何?」
手中捧著香片,張偉輕呷一口,因瞟見張瑞侷促不安,並不敢說話,便斥道:「我問你話,你在那邊扭扭捏捏地成何體統。這才幾天不在我身邊,就生了這種怪模樣出來。」
張偉原欲發火斥罵,卻見他一襲青布長衫,洗得發白,袖口處幾個補丁赫然可見,卻仍是捨不得更換。他俸祿原是極厚,只是閒暇得空卻仍是四鄉亂走,貼錢為鄉民治病,又經常接濟那些初來臺生活困難的遼民。是以別說如何斌一般的富貴模樣,便是連普通的臺北吏員亦是不如。
此時乍見吳苓,見她美麗更甚當初,眉宇間那股子聰慧英氣未消,行事舉止比之當初卻又成熟許多。一時心喜,卻是有些失態。待他換衣出來,心中已是平復如常。知道此時斷沒有娶吳苓的可能,且不說地隔幾千里遠,她家人父母未必捨得。再者張偉顧忌世家大族的勢力,將來正欲打擊消弭,哪能再給吳家錦上添花的道理。
「硫球一事十分順當,那硫球王聽說咱們要過去駐兵,糧草自備,只需他劃出地皮來,高興得很呢。他告訴咱們的使者,這些年來老是有倭寇襲擾,琉球小國,根本無力抵擋。他請求過內附,成為藩屬,大明因其孤懸海外,不肯答應。現下咱們肯派兵過去,他當真是喜從天降了。」
「那咱們該當如何?難道就被荷蘭人捆死了手腳不成?」
「是。」張瑞興奮得答一聲,立時策馬至張偉車窗旁邊,隨著車輪轉動聲轔轔響起,張瑞與王柱子並騎而行,隨著那馬車去了。
見王煊雖是一笑不語,卻顯是大不服氣。他不知道清朝之事,又見多了明朝皇帝胡鬧,是以對張偉的話絕難贊同。此時西方殖民者力量不強,明朝又素來重視火器發展,當時的漢人倒也並沒有覺得西人有多麼強大可怕。
說罷不顧身邊親兵的勸阻,揮鞭打馬前行,雖只是一晃眼的工夫,他全身已然濕透。
他又傲然道:「說我有煞氣,那也是有的。我白手興家,統兵掠地。沒有些煞氣,要怎麼御下呢!為上位者,不可太傲,但也不能太過謙抑。太傲則部下離心,過抑則部下不敬,失之狎暱。這些事,想來妳是不會懂的。」
張偉亦是一笑,順著吳青源的招呼向內而行,剛行到那正門內簷,卻突地一呆,整個人立住不動。
見他一副耳觀鼻,鼻觀心模樣,吳青源倒也罷了。那吳苓卻是噗嗤一笑,向張偉嬌笑道:「張將軍,當年在臺灣您可不是這副模樣。小女子當時年少,可讓您的霸氣嚇壞了呢。」
張瑞嚇了一跳,小心問道:「明天不知道是不是黃道吉日,大人的終身大事,還是要挑個吉利日子方好。」
想到此處,便將心神一收,抬起頭來正視吳苓,微笑道:「吳小姐快別如此說,張偉那時候年少氣盛,有些暴躁,不恤人心,這原都是有的。」
待船行至呂宋附近,張偉自安排了大船送陳府一家至呂宋,又親寫了書信,命呂唯風對陳家多加關照。待陳浩明臨行之際,又將張偉拉到船上角落嘀咕,各人正納悶之際,卻聽得張偉笑道:「此事還得容我再考慮,陳先生莫急,總不會教你失望才是。」
「敬天法祖,畏威懷德……嘿,天地之威當真這麼可怕麼?」
「也好,這些事由何斌來辦就好,帶我的權杖給他,傳我的令。我累了,要好生歇著。」
「唔!你來說說看,如何個婉拒法?」
他將手中摺扇一揮,青玉扇墜在半空一揮,恨恨道:「定是那荷蘭人暗中搗鬼了?」
張偉冷哼一聲,恨道:「廷斌兄,怪道你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卻原來正是有了新人忘舊人的薄倖之徒。」
何斌笑道:「志華,快回府歇息去吧。你去了這麼些日子,如是在府中想必很是擔心。託人問了我幾次,我怎地知道你幾時回來。」
「吳家小姐生得甚是漂亮,不在柳如是姑娘之下。且又甚投大人的脾氣,當年來臺之時,末將便覺得大人對她甚是有意。柳小姐雖然亦是美貌非凡,通詩文,精女紅,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到底是大人覺著她年歲尚小,可能是不如吳小姐在大人心中更受看重。」
張偉一時間竟哭笑不得,因向張瑞喝罵道:「混帳東西,快起來!」呷一口茶,向張瑞隨意道:「我心緒不佳,往你身上發作了一下,可別怪我才是。」
待吳青源面帶微笑,攜同張偉同至後園,在園中小亭中擺下棋局,張偉剛剛動子,正待吳青源應手,卻聽他咳了一聲,向身邊小廝吩咐道:「不要你們侍候和-圖-書,一個個粗手笨腳的。讓大小姐過來,那丫頭心靈手巧的,讓她來侍候茶水。」
見張瑞連連點頭,張偉只覺一陣疲憊,因向他道:「你去吧。記得吩咐門上,任何人不入放進府來。」
張瑞撣撣身上的灰塵,向張偉笑道:「大人腳底無力,這陣子鍛煉得少了吧?」
張偉自失一笑,暗道自己受後世政治地圖格局影響很深。因向何斌道:「既然如此,便調四千名龍驤衛的士兵過去。」
「家父年紀大了,精力不濟,特別交代我向將軍賠罪。待將來有機會,再與將軍把酒言歡。」
張偉從內心深處長嘆口氣,知道有些事情確是不能由著性子來。以他的本意,吳苓俏麗可愛,他頗是喜歡。只是以他的身分地位,婚姻已是軍國大事,不可不慎。妻黨勢大則萬事掣肘,若是以鐵腕掃除釐清,又恐傷了吳苓的心。她這種大家族出身的女子,無論如何,不會坐視家族利益受損。與其娶了過來傷了心,弄得如同路人,倒不如現在就拒婚的好。
「不然。以後的軍艦越發往大型化、多層化發展。我前日聽說,英國人造出了吃水一千五百噸,甲板上下四層,上置一百多門火炮的巨型戰艦。英國人將它列為一級戰列艦,以次類推,共分四級。像是快船和商船改編的,連四級戰艦也是不如。」
那吳克淳站在吳府正門處遠遠見了,心道:「這小子看起來一點都不穩重,也無甚出奇的地方,憑什麼升騰到如此地位,還得了阿爹的賞識。阿苓生得如此漂亮水靈,就許給這個臭小子麼。」
張偉儘管也被那道閃電嚇了一跳,身為現代人的他卻很快將心情平復回來。見身邊的眾將士都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辭,甚至有那信奉佛道的,雙手合什喃喃祈禱。心中覺得好笑,忍不住嘀咕兩句,卻亦知此乃是人之常情,短期內無法改變。
陳府家人已被妥善安排至別船之上,那陳浩明身為家主,自是被張偉請到大艦上來,只待到了呂宋附近海面,再至別船上岸。
張瑞辯冤道:「大人,這種事非得小可。誰為正妻後,知道我現今說的話,都是不得了的事。」
見張偉不答,又凝神細思道:「是了。當時咱們是什麼局面?跟大股的海盜沒有什麼差別。正經大戶人家,怎肯將嬌小姐許給你這個大海盜。」
王柱子剛嘟囔著要答話,卻見一股電流直奔而下,在那晦暗的天空直衝下來,將分散在大街各處躲雨的漢軍將士映射出來。有那膽子稍小的,臉色立時嚇得慘白。
他對張偉並不滿意,總覺他相貌平常,行事乖張霸道。與吳家素不相識,便帶著一眾手下前來騷擾,在臺灣還不知道怎樣的兇橫。唯恐女兒嫁了過去受罪。只是此事他又不能作主,也只得搖頭嘆氣,回自己房內,向著妾室發洩去火了。
「不妨事。這兩日我在貴府人吃馬嚼的,煩擾老先生了。待有機會,一定回報老先生和諸位的厚德。」
「張將軍,聽說國內現下有在量的亂賊起事,四處燒殺搶掠,攻州破府的。還有那遼東後金對關內覬覦之心不死,大明天下算來也有兩百多年,中原王朝治至不過百年,兩百年後,鮮多明君。自嘉靖爺始,萬曆皇帝和天啟皇爺都是甩手皇帝,天下乃至大亂。崇禎皇爺繼位這兩年來,老朽看著聽著,他雖是勵精圖治,卻總是不得其法。現下天下已亂,依將軍看來,這大明王氣如何?」
張偉這才醒悟過來,他此時什麼場面沒有見過,雖見吳府上下笑瞇瞇瞧他,卻只作沒見,又向吳苓道:「自臺灣一別,已是數年恍然而過,想不到艾麗絲卻是南洋望族之後,又無巧不巧的在此地與吳小姐重逢,這當真是緣分。」
待他更衣出來,卻已是不見吳苓蹤影。女兒家臉薄,張偉那般模樣,又是什麼緣分云云,她怎地再好意思出來做陪。張偉卻是不在意,酒席中自管向吳青源問及當年吳苓隨同英國人自處奔波一事,這才知道事情原由經過。
張偉不免敷衍道:「這可當真是了不起。又是天生麗質,又是心靈手巧的。」
何吳二人自是贊同,三人又聊了一些別後臺灣情形,何斌卻見張偉遲遲不肯開口,因問道:「志華,看你神色,心中尚有事情難以決斷。這在你可是少有的事,快些說將出來,大家一起商量才是。」
「以大人的臺灣的舉措來看,大人斷然不能允許宗族勢力坐大。那吳氏乃是南洋第一豪門,僅此一點,大人便不會考慮此事。或許大人在初入南洋時會稍許倚靠當地華人的勢力,治南洋,也自然是需要漢人的支援。不過,到了那個時代,這些完全以家族利益為重的豪門,難不成不以家族利益為重,一門心思支持大人麼?」
又問道:「廷斌兄,我曾與你說過的赴硫球與蝦夷一事,你辦得如何了?」
一行人在雨地裡艱難前行,待行至半路,卻遇著吳府派來送雨具的家僕,張偉將那身漁翁裝束穿上,雖然裡面衣衫仍是濕透,卻好過仍在雨水裡苦挨。待到了吳府正門,卻見那吳府一家老少正立於府門之前,靜候張偉前來。
他斷然道:「我看那張偉神色,沒準這些年就是為了小苓而不娶,這樣的機會,我怎能放過?老弟,這件好事一定要你玉成。」
一直到日上三竿,方懶洋洋起身洗漱了。前去拜會了吳青源,清談片刻,又再三多謝他款待的盛情。因再無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事,只等著王煊談妥回來,便可開船回臺。便應了吳青源之邀,往吳府後園擺上棋局,殺上兩把。
卻又問道:「張將軍年已不小,應該早就娶了家室。小苓斷然不能充做妾室,這一點老先生沒有想到麼?」
見張偉神情淡然,顯是見多了馬屁功夫,對他這種段位的自是不屑一顧。原本有些氣悶,後來一想想張偉身分地位,也只索罷了。心中一動,卻突然向張偉問道:
張偉搖頭道:「廷斌兄,你誤會了。呂宋一戰甚是順利,現下全斌和唯風該當在那邊大幹起來了。我只是有些乏了,在海上這麼些天,早就累壞啦。」
說罷長身而起,向兩人揖讓而別,推開何斌書房的雕花楠木房門,一步踏將出去,只覺外面春光明媚,一時間自失一笑,心道:「娶個老婆都愁成這樣,難不成比奪天下更難麼?」
雖知他別有目的,心中倒也並不如何抗拒。卻見那吳苓捧著手持一角玉帛絹巾,嬝嬝婷婷而來。與昨日不同,因只是在後園應承,便只是穿了一件家常衣衫,頭上也無有什麼金銀珠玉的飾物。
他信步上了石階,各人各道一聲罪過,又謝道:「吳老先生,張偉腆顏又來打擾。總歸是不想受荷蘭人的招待,老先生家宅寬大,又是仁德之人,千萬不要怪罪張偉才是。」
入得府中,張偉摒退下人,便是連柳如是亦未曾放入房中。因當日為柳如是贖身之時張瑞亦是在場,張偉心中煩悶,突地想起要問一下張瑞的看法,是以將他召入府中,倒也不專為信重於他。
何斌很是奇怪他為何突然扯到倭國,因低頭思忖一番,方答道:「除了擔心那些進長崎港的荷蘭商人暗中搞鬼,倒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倭國人上次被咱們打怕了,不把他們逼急了,或是有外力相助,他們斷不敢再生事的。」
他此時如同與人辯論,渾然忘了眼前是自己心儀甚久的美女,呷一口茶,雖覺其香,只是有些澀嘴,因順口將茶吐了,又道:「自然,治國並不是那麼簡單。法理之外尚有人情,若是只有法而無情,只怕人心澆漓,民風大壞。是以要以法為主,凡事尊法而行,德行為輔,用政府褒揚、私人富戶捐助等法,褒獎那些德行出眾的人,那麼以次施行,方能法理皆德,諸事和諧。」
「吳老先生,張偉又來叨擾了!」
待他與何吳兩人趕到何府,摒退閒人,三人便在何斌書房內密商。張偉先將呂宋一事說了,向吳遂仲道:「那邊的事交給唯風署理我很是放心,不過呂宋全島甚大,他一個人只怕也不好照管。還是將呂宋劃分州府,派官佐雜使過去,一切規矩都照臺灣這邊來,這樣方好。給唯風一年時間主政,你先派人過去學習。一年之後,便可施行。」
王柱子因在張偉身後喃喃自語道:「還是咱們臺北好,一水的青石地面,就是下雨天也不教人覺得氣悶骯髒。我就想不通,大人不在臺北好好呆著,東奔西走的辛苦是為啥。」
「喔?何以見得?」
「如此甚好,一切便拜託老弟臺了。」
張偉正是暗中讚嘆,這女孩子不是俗物,卻見吳青源皺眉道:「女孩子家,穿的不要太素,到底還是要有些富貴氣象才好。」說罷一笑,因向撅著小嘴的吳苓吩咐道:「我同張將軍廝殺幾盤,妳在一般侍候茶水,不准頂嘴。」又向張偉道:「咱們南方人最愛喝功夫茶,我府裡有不少人,真正泡得好的,還屬我這孫女。」
他瞠目結舌,向著那吳苓問道:「妳怎地會在此處?」
待張偉帶人離去,吳青源便立時請來昨天的陳姓華商,與他低語片刻。那陳某笑道:「老先生,這等的好事來便宜我去做,我自然是該當遵命的。」
他一副憊賴模樣,張偉卻正容道:「你混賴不過去,今兒非要你說說看,拿出個章程來。」
吳苓微微一笑,向他福了一福,方答道:「張將軍光臨寒舍,吳府上下幸何如之?」
張偉剛鬆快一些,聽他一喊,心中又一沉,回頭勉強一笑,向何斌點頭應了,方才出府而去。
「你為什麼不躲?」
張偉一聽他話頭,便知這老狐狸用意。張偉現在統管臺灣、呂宋兩地,便是倭國其實也在他勢力範圍以下。只是以他現下的實力,尚不能左右大明全國,若是張偉是那種愚忠之人,國內有難,他自然是竭力相助。那麼明朝內亂戰火和後金的鐵蹄難免會殃及臺灣,他現下雖是熏灼之時,一個不小心,便是全然覆滅的局面。以吳家這麼些代傳下來的政治經驗,自然不會把自己捆在一架隨時可能傾倒的戰車之上。
他身為吳苓生父,卻無法在女兒婚事上有決定權。吳青源一夕之間,也不問他和吳苓的意思,便作主請人做媒,將女兒許配張偉。他身為父親,對女兒婚事早有打算,在南洋富商人挑挑選選,早就確定了幾個生得眉清目秀的富商子弟,只等吳苓挑選,便可讓人提親。
雖是如此想法,畢竟是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待那三更鼓聲響起,他才斜躺在床上昏沉沉睡去。
向各人略笑一笑,點頭道:「我著實是乏了。今兒不見外客,也不聽回事。大家散了回去,待我歇息過來,自然是要尋大家來的。」說罷登上馬車,命車夫駕車回府。
吳遂仲自是點頭應了。張偉又將與荷人定約一事告之www.hetubook.com.com二人,待說到軍艦限制一事,兩人皆笑道:「這不是掩耳盜鈴麼。咱們把商船一改,裝上幾十門炮,不就是一艘軍艦了?」
他斷然說道:「絕無這個可能!到那時,這些豪門富家,只能成為大人的阻力。而大人如何剿滅這些世家,可能也早有打算。若是娶了吳氏,妻黨坐大,大人到那時投鼠忌器,勢必會受掣肘。大人自從入臺以來,萬事獨斷專行,乾綱獨斷,什麼時候受過別人的鳥氣?皇明自開國以來,皇后皆從皇家小戶選取,就是為了防止外戚勢力過大,以大人的英明睿斷,又怎會甘心受制與人?我猜想,大人當日在船上沒有直接拒絕,只是因現下還用得著南洋諸家族,唯恐此時將吳家得罪了,會有些麻煩。是以想找一個體面的理由,婉拒吳家。」
那吳苓初見張偉將茶口一扭頭吐了,心中氣苦,只覺他是牛嚼牡丹,不懂風情。後又聽他長篇大論,侃侃而談,一時間竟聽得呆住了。直到他將話說完,卻是無辭可答。眼珠一轉,便待強辭奪理,攪鬧一番。
張偉一陣心煩,喝斥他道:「難不成你也是這種見識?什麼出身?太祖皇后馬氏是什麼出身?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女人的出身你們到計較起來了!她小小年紀,因家貧流落至那風塵場所,難道是她的錯不成!」
見張偉呆著臉不作聲,聯手中茶碗亦是停滯在半空,張瑞頓了一頓,卻見張偉面無表情,向他道:「你繼續說!」
爽朗一笑,張偉縱身下馬,一縱間身上水珠四濺,這身裝束雖是防水,亦是因雨大而落了滿滿的雨水於上,此時一縱一抖,乍然間蓬鬆起來,張偉便如同那大隻的鵪鶉一般。
見張偉仍呆著臉看她,俏臉微微一紅,又道:「請將軍速速入內更衣,仔細著涼冒風。」
「嗯,大人年前就曾允諾今年與柳氏的婚姻一事。既這麼著,就推說回臺後已知進行了納采之禮,若是悔婚,則傷大人令名。若是再娶吳氏,雖無法正名分,以吳氏為妾,大人不敢有這種奢望……如此,不是雙方都不傷和氣,大人之意如何?」
躲在路邊雞毛小店的簷下,張偉看著路邊土路被黃豆大的雨點砸出一個個小水坑來,那泥漿四處濺起,那路面上不及躲雨的行人皆是渾身的雨水泥湯,當真是狼狽之極。
待他泛泛問了當年之事後,便向吳府上下道了乏,管自下堂回房休息去了。雖話語中聽得吳青源話頭中有問及他對吳苓觀感之意,卻只是推做聽不懂。雖然心頭一陣陣嘆息泛酸,卻只是想:「我對她瞭解不多,只是迷於美貌罷了。大丈夫何患無妻,這可得把持住了才好。」
「大人若是如此看我,那我無地自容,還是卸下官職,仍舊去海上討口飯吃便是了。」
吳青源自是知道自己這孫女脾氣如何,她斷然不會輕易認輸。因心中有了計較,哪會容她在張偉面前胡鬧,大失淑女身分。因向張偉大笑道:「好,將軍妙論,老朽實在是佩服得很!」
吳遂仲遭他喝斥,卻是面不改色,仍堅持道:「我自然是不會反對大人。不過大人這些年來以霸道治臺,雖是治世,人心卻只是畏懼大人,而不是敬愛大人。只怕大人自身一有瑕疵,就易招小人輩在下作亂。大人,這不可不防。」
吳青源微笑道:「昨晚我便問了張偉親兵,卻原來他尚未娶過正妻。雖府中有一女子與他曖昧不清,卻是從秦淮煙花之地贖回來的。年輕人,好色也是常有的事。他不娶正室,想來是想尋了門當戶對,對大業有助的好妻室,又怎會娶那女子為正室呢。」
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乖女兒,這件事做父親的可幫不上妳啦。」
兩人寒暄已畢,張偉向吳克淳拱手做別,上馬向碼頭去了。他也不向總督辭行。與王煊和陳府上下人等,帶了護衛漢軍便行。
「志華,可總算等到你回來啦。」
他說「想來妳是不會懂的」云云,自是讓一直自詡甚高的吳苓不悅,只是他身分地位,乃至那種為上位甚久而產生的自信氣質,均讓吳苓無話可答。因只得勉強道:「我聽說人主撫慰萬民,推衣衣之,推食食之。將軍治臺均以法治之,不以教化使民眾自然心悅臣服,將軍以為得計。小女子卻以為有暴秦前鑒,臺灣和呂宋將來未必就能是昇平治世呢。」
「不然,太畏懼祖宗成法和天命,人君不敢做任何革新。這天下大勢已是一日數變,君主仍然是抱殘守缺,只怕沒有了鼎革之變,卻會招致外辱。你看這西洋諸國,哪一個不是磨刀霍霍!崇岳,你不會想咱們中華上國,有一日淪為豬羊吧?」
因見張偉氣色不佳,忙又問道:「呂宋那邊仗竟然打得不順麼?你原本早該回來,遲了這麼些天,我就說有些差池。」
也只得嘆一口氣,向吳遂仲溫言答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你慮事尚有不周全之處。」
他一把年紀,雖是商人,心中全然是儒學中的什麼親親、仁義、刑不上大夫、治家平天下。對張偉所謂的以法治下,以德輔之的說法其實並不了了,不過此時一門心思想把這位強權將軍招為孫女婿,又哪裡管張偉說什麼了?只瞇著眼聽完,便大笑鼓掌,純是湊趣罷了。
咽一口唾沫,張瑞此時已沒有退路,只得又繼續說道:「不過,看大人的神情舉止,顯然是已決定不娶吳氏。是以心裡有些難過,倒是有的。」
一群人被這大雨阻在半和-圖-書路,眼見這天色越發晦暗,各人心中著急,卻只是無法。張偉見隨行漢軍皆是滿臉疲憊之色,知道是乏了。因大聲道:「各人都隨我來,這雨能澆死人麼?」
略想一想,又向前來迎接的吳遂仲令道:「就讓賀瘋子領兵過去,修堡壘,炮臺佈防。由你指定個老成踏實的文官領牧馬監事。告訴他,養馬也是大事,只要養得好,我不惜萬金之賞!」
各人正要散去,卻的得張偉吩咐道:「張瑞,你騎馬跟著過來。」
卻聽得何斌在他身後喊道:「先別和如是說,她滿心歡喜等你回來,可別在這當口潑她冷水。」
何斌原是沉吟,待聽得吳遂仲說完,亦是拍手道:「說得對!志華,這吳氏是該當娶過來。得道多助麼!我看,這吳家老爺子想與你聯姻,還是看到你將來成就不小。此事非同小可,不光是你的婚姻小事,還與整個南洋大局有關。」
待張偉離府時,原以為那吳苓必來相送,卻不料除了吳府長子親自來送,不但是吳苓,就是吳青源也是蹤影不見。
他早年驚奇於吳苓的美貌,又甫從現代回來,滿眼見到的皆是那些三從四德,唯唯諾諾無主見主思想的古代女人,乍見吳苓時,因其美麗及身上若隱若現的現代氣息而心慕不已。只是吳苓對他卻甚是冷淡,不滿他行事霸道專斷,是以兩人並無雖是郎有情,卻只是妾無意。張偉又不擅泡妞之術,且是每日瑣事繁忙,這女人若是不泡不纏,哪有自動送上門來的道理?待吳苓回了南洋,張偉雖是託人四處打聽,卻是不得要領,幾年時間下來,心也早就淡了。年前早與何斌商定,只待他從呂宋回去,便與柳如是完婚。柳如是雖是年紀尚小,美貌聰慧絕然不在吳苓之下。因感激張偉贖身一事,服侍張偉很是經心,張偉閒時與她下棋閒談,說些時務之類的閒話,她亦是能從旁分析解惑,不比尋常女人一心只放在男人身上,絕然不問外事。張偉對她很是滿意,心中除了稍覺她年紀偏小,倒也沒有別的遺憾了。至於他有些部下對柳如是出身的質疑非議,張偉自是絕然不會放在心上。
他雙目放光,熱切地看向張偉,笑道:「聽大人說,早年對吳氏也頗有好感,再加上這些好處,又有什麼好猶豫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他長嘆一聲,向何吳兩人一笑,說道:「想不成這婚事也鬧成這般模樣。這麼著,容我再想一想,可成?」
說完用絹巾掩臉,止不住笑將起來。她自然是知道張偉被自己迷住,早幾年她年紀尚小,雖知張偉對她甚有好感,卻只沒有放在心上。此時見這位縱橫南洋,手下才傑之士無數,擁有雄兵十萬,治下百姓數百萬的一方雄主在她面前手足無措的模樣,又怎能忍住心中得意?
張偉大怒,見張瑞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怕你奈我何的模樣,心頭一陣火起,站起身來,抬腳便踹將過去,原以為張瑞必然躲閃,卻不想他挺直身體,硬受了張偉這一腳。
正說得高興,卻突然想起一事,向張偉瞠目道:「壞了!我忘了如是了!年前你同我說要娶她,你一下呂宋,我就讓家中娘子同她說了。小妮子高興得不得了,雖然不曾說,但舉止神態都是極願意的。現下你要娶了吳氏,她怎麼辦?」
「哪裡!將軍是難得的貴客,老朽請都請不來呢!」說罷兩手一讓,向張偉道:「張將軍,請。」
見張偉逼問不休,張瑞亦只得正容答道:「依著大人的心思。想來是不捨得吳家小姐,不過,依著大人心中的南洋戰略,吳氏斷不能娶,可對?」
甫一上岸,便見何斌笑嘻嘻立於碼頭之上,見張偉當先下船,便迎上兩步,向張偉笑道:「你這人在家三天就閒的骨頭疼,那麼點小仗還非得親去。怎麼,此次諸事不順?」
「倭國人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妳這番議論甚是平常,臺北官學的那些老夫子得空就在我耳邊呱躁。什麼法家過暴易折,儒家以仁義為本,法理為輔,以儒治國,方能致昇平。笑話!我賞罰分明,以信義法理約束萬民,不比那些老生常談的什麼仁義強過百倍?」
說罷不顧吳苓臉紅,又將當年尋勞倫斯打聽她下落一事說了,方才哂然入內。
張鼐與張傑相視一笑,也一同離去,張瑞是他兩人的小兄弟,受寵對這兩人而言自然是也是好事一樁。只其餘漢軍將領神情各異,亂紛紛三五成群各自離去。
他心中有了計較,當下也不問吳苓意思,揮手令她回房,又與張偉盤桓片刻,便告一聲罪,道是人老體乏,需小歇片刻。
張偉淡然道:「是啊。一言可興邦,一言亦可喪邦。你一句話的事,可能干係你下半輩子的身家榮辱。你又不比何斌身分貴重,又不如吳遂仲那樣耿直愷切。我雖待你不薄,到底你的身家性命更是重要,是麼?」
張偉心中一動,知道是吳青源有意安排他與吳苓會面,心中暗暗罵道:「老狐狸,知道我將來甚有可能坐大,為了家族利益,要來和親這一手了。」
他甫一上船,待各人安置妥貼,出了爪哇附近海域之後,便邀了張偉入內艙述話。又請張偉將閒人請出,又是鬼鬼祟祟,又是面帶嬉笑,張偉身邊諸親隨不知他是何用意,倒是納悶非常。好在他年紀一把,身無長物,又舉家隨張偉遷走,斷然沒有行刺的道理,各人也只好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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