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江戶日本

作者:茂呂美耶
江戶日本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他說:讀書有甚麼用?阿伊烏ㄟ喔,一夜之間變成ㄅㄆㄇ……
他說:公論報被禁之後台灣就沒有報紙了,哪還有記者這個行業?
出生於「日本時代」,而且只受過公學校教育的父親生前不經意講出來的一些話,多年之後,卻經常意義鮮明地闖入我的思維裏,甚至成為劇本寫作時一些角色的對白。
我說的「恰如其分」可不是她過往無可選擇的血緣、以及語言文化背景所帶給她的特殊便利性和多面相的視野,而是,那種彷彿無意但有心地以平民而生活的氣味所建立起來的文化溝通方式。
而,他將以何種心境與表情去面對這種現實的弔詭?
從沒有一種異國文化如日本文化一般,既影響台灣如此深遠,卻又存在那麼多的意識糾纏。所以,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父親有幸活到這個資訊、言論與和-圖-書思想近乎無阻隔、無管制的時代,他到底會以甚麼樣的心情去面對?是自在快樂一點,還是更寂寞而且悲傷?
那笑容至今難忘。難忘,是因為當時確實找不到合適的說法,去解釋自己無意的「冒犯」,因而始終懷抱著的歉疚與不安。如果我有足夠的時間思考,或許我會跟她說:這只不過是在資訊交遞快速的時代,我無意間所抓到的一點點浮光而已,比起妳有一天拿著據說是晚上睡不著而「試試看」寫成的俳句給我看的時候,我寧願記得的是妳當時充滿自信,但,卻有著宛如少女一般羞赧的表情。
我是說,如果活到現在,他會發現,一度幾乎被有意阻斷的日本(相對的,被全盤接受的,則是美國),如今竟然以各種不同形式存在於身邊、耳邊、眼前。但,在此同時和-圖-書,一度唯有他才擁有發言權、解釋權的「日本文化」,如今他的兒女甚至孫子輩所累積的資訊卻可能比他過往有限的教育所獲得的要多上幾十倍甚至幾百倍。
有時,甚至還要扮演橋樑角色。
……
我不知道Miya當初決定在網路上架設一個名叫「日本文化物語」的網站時,是否有著類似的動機,但,長長的一段時間以來,她的確恰如其分地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至於我們……,這樣說好了,能不用透過翻譯的轉換,就聽到一個「外國人」以你所熟知的語言、甚至跟你沒甚麼差異的表達方式,平易地跟你說著異國種種包括飲食、生活、娛樂、情|色以及歷史典故等等諸事,我想應該是一種享受以及少有的緣分。當然,有時難免也會有點失落,因為在聆聽的過程裏常常不自主地意識到:和*圖*書這人,怎麼可以把我們的話講得比我們還好?
他說:台灣,眾人吃,眾人騎,沒人疼……
我們不但要讓下一代瞭解祖父母對日本過度神話的理由,也要讓上一代瞭解他們的孫子唱的的確是日本歌,雖然英文要比日文多。要花時間跟下一代說誰是後藤新平或者山本富士子,當然,也要跟上一代詳細地說誰是小澤圓或者村上春樹。
這樣說好像複雜了,我的意思是,Miya挺像一個熱心又沒心機的日本媳婦,或者姊妹;偶然經過門口,你只要問她一點日本的點點滴滴,她就可能站在那邊跟你哈拉個夠,哈拉到甚至忘了她自己晚餐還沒煮,衣服還沒洗,地也還沒拖。無論網站或者出書,這種無意但有心的方式似乎已經是Miya的個人風格,雖然,她自己可能並不自覺。
要當一座橋,和*圖*書動機良善,但,要做好很難。一來「學海無邊」而自己偏偏所知有限。二來,除了彎腰之外,不能有自己的姿態。另外,所有付出純屬自覺的責任或義務,一切無償無酬。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一回,當我和一個日本時代從高女畢業的長輩一起看NHK的電視新聞,當播報員用日語發音唸出「communication」這個字,長輩疑惑地說:「啥意思?」而我毫不猶豫地說:「那是外來語啦,傳播、溝通的意思」時,她那種加雜疑惑、訝異與失落但又要維持一定尊嚴和禮貌的尷尬笑容。
不經意的言語,其實隱含著他們那一代人的愛恨情仇。若不是真正進入他們的世界,瞭解他們身上無辜的歷史烙印、異文化的教育背景以及他們所走過的高度戒嚴時期,你就無法體會他們的無奈、失落、怨懟、寂寞www.hetubook.com.com以及因防衛或對抗的本能所衍生的自尊和不容挑釁的自大。
生為我們這一代的人面對「日本」真是尷尬。面對上一代,我們必須要花很長的時間去接受和瞭解他們複雜的歷史文化情結。而在轉眼間,我們又要學習面對下一代的逐日現象,同樣只能接受和瞭解。
每天上一下Miya的網站,讀她寫的文字、看她回答來自四面八方的訪客千奇百怪的問題,或者,只是日常閒話對我來說以經是一種習慣。有時候當然也會想,如果,父親以及一些長輩們能在他們最寂寞的歲月裏認識Miya的話,應該是一種幸福吧?面對一個可以聊天的對象,聊他們的子女所不知、或所知有限的日本種種,不僅不用有知識層級落差的負擔,也不會有偶然被冒犯或挑戰的失落感,更何況,Miya的年紀……,也該是如自己的子女一般吧?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