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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日本

作者:茂呂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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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談 半七捕物帳〈堪平之死〉 四

怪談 半七捕物帳〈堪平之死〉

半七沒有到廚房,直接轉到裏房。他自中庭廊子敏捷地跳下,躲在南天竹的大葉子後面,像一隻青蛙俯趴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和吉的身影出現在廊子內。他躡手躡腳地來到四蓆半房間紙窗前,偷窺著房間內的動靜。當他終於打開紙窗門時,半七也自南天竹後探出臉來。
「不,沒事。不過,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他到底是出門了?還是仍在屋內?」
「正如大家都熟悉的《八笑人》劇情一樣,江戶時代非常流行業餘歌舞伎劇或滑稽劇,這時,節目中經常有忠臣藏的第五幕和第六幕。大概是衣裳和小道具不是那麼難找吧。有時候我也會礙於人情逼不得已去捧個場,所以看過幾次。但是自從發生和泉屋那事件以後,很奇怪,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再上演第六幕了,可能是演起來會感到不是滋味吧。」
「正如我剛剛所說的,是我殺死少爺。這都是因為我太戀慕妳了。雖然我從來沒有向妳表白過,可是我老早就暗戀上妳了。我想和妳結為夫妻,朝也想暮也盼。結果,妳卻和少爺……最近又要正式過門……妳知道我的心情嗎?阿冬,妳體諒我一下吧。雖然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可是我一點也不怨妳,現在也是一點都不恨妳。我只是非常痛恨少爺。就算他是主人,我也已經忍無可忍,也許我當時已經瘋了,所以才利用這回的年https://www.hetubook.com.com終戲劇表演活動,到日陰町買了一把現成的刀,趁開幕前偷偷換掉假刀,而且成功了……但是,當眾人抬著全身沾滿血跡的少爺到後台來時,老實說,我真的像是冷水澆頭一樣毛骨悚然。之後到少爺快要斷氣那兩天兩夜,我真的怕得要死。每次到少爺枕邊時,我總是會全身發抖。不過,要是少爺真的死了,妳遲早會成為我的人……想到這點,我是憂喜參半,就這樣一直撐到今天。唉,可是已經撐不下去了,那個捕吏畢竟是行家,他好像盯上我了。」
「你去轉告一聲,就說我有事找他。」
小夥計進裏屋找人,不久出來,說裏屋和廚房都不見和吉的影子。
「這都是我的不對。明天我就去拜訪她,往後會將她看成是姊妹一般。」
「還在,他好像在裏屋商討著甚麼……」
「天完全黑了。」
「那個捕吏到店裏來,假裝喝醉,大吼著店內有殺害主人的劊子手。而且,他又含沙射影地講解一大堆磔刑的處刑方式,令我真的待不下去。我當場就下定決心……他會綁著我的雙手從這兒押出去,再把我關進牢房,然後騎馬遊街示眾,最後是磔刑。那實在太可怕了……所以我決定乾脆死掉算了。我再說一次,妳千萬不要嫌我囉嗦,我真的一點都不怨妳。但是,只要妳明白我是為了妳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當然,對妳來說,我是殺害少爺的仇人,不過m.hetubook.com.com還是請妳能體諒我的心情,給我一點同情吧。我是個殺死少爺的壞傢伙,我向妳賠罪。但是,我死了之後,希望妳能給我燒一支香,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這兒有我從工資中存下來的二兩一分,在我走之前,通通留給妳。」
「和吉……」
紙窗門外的半七,可以想像得出和吉此刻一定是面如白蠟,全身戰慄不已。和吉鼻塞哽咽地繼續說下去:
「店內的人……」十右衛門往前挪了一下膝蓋:「那麼,頭子您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
「老爺,殺害少爺的兇手已經查出來了。」
——茂呂美耶譯
「那個叫和吉的小掌櫃,怎麼不見了?」半七明知故問。
老闆娘聽了半七的諄諄規勸,不禁放聲大哭。
紙窗內傳出男人哽咽的聲音。聲音太低,半七聽不大清楚。最後實在很不耐煩,半七只好靜悄悄地離開隱身場所,像隻偷腥的貓爬上廊子。
「和泉屋讓小女兒阿照招贅,這個女婿非常勤勞,當江戶成為東京的同時,他便立即改行為鐘錶店,現在仍在山之手經營得有聲有色。因為往昔跟他們有過這份緣,偶爾我也會去打擾一下。
「半七頭子,您真是料事如神哪。」十右衛門先開口:「擒拿兇犯本是您的職務,您卻為了保全店家的信譽,情願捨棄自己的功績,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蒙您盛情,那就再拜託您一件事,請您千萬別將此事公開出去,就當和吉發狂罷了。」
「當然沒和圖書問題。對雙親或其餘親屬來講,就算和吉被判倒掛磔刑,恐怕也無法滿意。只是,無論再判和吉多狠毒的刑罰,已經過世的少爺也不能起死回生,那倒不如看成是某種因緣,替和吉好好善後吧。」
「啊,醉了。到廚房去要杯水喝吧。不用,不用麻煩大家,我自己去。」
果然是和吉的聲音,壓得很低而且抽抽噎噎。
「雖然剛剛假裝喝醉說了很多失禮的話,不過,犯人正是店內的和吉。」
十右衛門轉身跨進裏房,不知在和老闆夫妻商討著甚麼。店舖內的夥計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假裝醉倒睡熟的半七,一骨碌翻身爬起來。
「為了這回事件,那女人好像有許多誤會,我必須仔細說明讓她理解內幕。」半七說:「另外,這或許是多管閒事,不過,我認為以前或許礙於種種原因才逼不得已,但是現在既然少爺已不在人世,你們就跟她恢復來往吧,也順便多關照她一下。她現在那個年齡,不但沒有結婚,而且將會越來越老,無依無靠的女人是很可憐的。」
半七終於醉倒了。望著躺在店舖中央的半七,在場眾人均感到非常為難,卻沒人敢輕率上前搬動他。
裏屋起居室的紙門緊閉著,即便是白天,室內也一片昏暗,老闆夫婦和十右衛門圍著長方形火盆,竊竊私語地不知在商討甚麼。老闆娘年約四十左右,人品看起來很好,眉毛淡薄的額頭上,佈滿愁容。小夥計引領半七來到起居室。
「是店內的人。」
「不知道,到底跑哪兒去了?」大掌櫃的也歪和圖書著頭:「我沒有叫他出門辦事……,您找他有事嗎?」
「老爺,這事我當然會守口如瓶,不過,整個江戶中僅有一人是例外,我必須老老實實地向她說明整件案情的來龍去脈,有關這點,請原諒我把話講在前頭。」半七很乾脆地回答。
「阿冬後來依然在和泉屋做事,然後經由大和屋老闆作媒,以和泉屋養女身分嫁到淺草。文字清也同和泉屋恢復來往,兩三年後,辭去師傅工作,最後也是經由大和屋老闆作媒出嫁了。大和屋的老闆真是個親切又熱情的人。
三人期期艾艾地聽著。
當半七再度回到店舖時,已不見和吉的蹤影。在櫃台前和掌櫃閒聊一陣子,依然不見和吉出來。
和泉屋夫婦互看了一眼。
「真是太感謝您了。」
「在大家面前雖然不好說出來,不過還是不說不行,那正是住在下谷一位叫文字清的三弦師傅。」
聲音逐漸陰沉起來,音調比先前更低。半七聽不到和吉又說了甚麼,只聽見紙窗門內時時傳出阿冬的啜泣聲。石町的鐘樓響了八下(午後兩點)。紙窗門內的人似乎被鐘聲嚇了一跳,有人站起身來,半七慌忙再度躲到南天竹繁茂處。廊子傳來無力的腳步聲,和吉像一條影子,垂頭喪氣地沿著廊子出去。半七拍拍沾著泥土的腳底,跨上廊子。
「算了,沒法子。暫時就讓他那樣吧。」
「真的?」三人轉頭過來,眼裏同時發出光芒。
「那麼,大和屋的老闆還在嗎?」
半七老人起身扭亮頭上的電燈。
當三人正以半信半疑的眼神面面相覷時,一個女傭慌慌和-圖-書張張地跑進來。說她到後院的柴薪房想找東西,卻發現和吉在柴薪房內上吊自殺了。
「整個江戶中僅有一人……」十右衛門莫名其妙地問。
「果然沒錯,我正在猜測不是會上吊就是去跳河。」半七歎了一口氣:「方才聽大和屋老爺描述事件的來龍去脈時,提到少爺和阿冬的事。接著,我又注意到演戲那天和少爺在同一房間內的和吉。少爺、阿冬與和吉,將這三人連在一起,總覺得這裏頭很可能有男女戀情的糾紛,於是我先同阿冬見了面,拐彎抹角地打探她身邊近況,結果她說和吉非常親切,時常來探望她。這更讓我感覺其中必有蹊蹺,才故意到店頭大吼大叫。我想,大和屋的老爺一定認為我是個粗魯的人吧。老實說,這樣做其實都是為了店家。我當然可以先將和吉綁到衙門,讓他在牢房接受審訊,等案情水落石出後,再騎馬遊街示眾。可是這樣一來,審訊時一定會召喚見證人等等,恐怕會給店家帶來許多麻煩。況且要是真的從這兒押解罪不容誅的犯人出去,肯定有損老字號的信譽,因此我儘可能不想綁縛他。再說,那小子大概也不願意接受遊街示眾或磔刑的後果吧,應該寧願橫心一死百了,所以我才那樣大聲恐嚇他。另外,其實我也沒有任何可以指證他是兇犯的鐵證,只好邊試探邊那樣說……如果和吉問心無愧,應該會跟其他人一樣將我說的話當作耳邊風,萬一他內心暗懷鬼胎,便應該會坐立不安。沒想到我的預想完全射中,那小子終於下了決心。至於詳細內情,請老爺們問阿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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